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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驸马全文阅读

作者:白马啸秋风     末代驸马txt下载     末代驸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辽南情况

    辽南复州,黄蜚手中拿着新到的信件,眉头紧蹙,开口问道:“赵副将,这已经是韩勇的第五封求援信了吧!”

    赵旭升摇了摇头道:“不,是第七封。这次鞑子从各地调来了近五万之众,四面围剿。这短短一个月内,韩勇疲于奔命,已损失了数千人马,以前所建的营地也多数被毁。我们派出的援兵被阻在盖州之外,根本无法靠近。”

    黄蜚焦躁的踱着步,过了一会,他停下来道:“能不能将他撤回来?”

    赵旭升摇头道:“难。现在尚可喜率大军驻扎在五十道驿,掌控着主要的进出通道,而其他小道也大多被鞑子截断。目前韩勇只剩数千人马,还大多带伤,根本没有突破鞑子防线的能力。要不是辽东多山林,便于隐藏,他早已全军覆没。现在倒是有个方法,我们集中兵力反攻五十道驿,给尚可喜以压力。同时利用那几条还未被鞑子截断的小道接应部分伤卒返回辽南,而让韩勇率领剩余人马向东南的朝鲜方向撤。只要能跳出鞑子的核心统治区域,应该就能脱逃掉。”

    黄蜚想也没想便直接道:“那好,我现在就召高毅、于七、谢迁、札拉里等人前来,商议具体的作战计划。你派人去联系韩勇,让他早做准备。”

    赵旭升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黄佥事稍等。您有没有想过清军这次出兵的目的何在?要知道冬季刚过,马还未上膘,人也极其疲惫,他们有什么必要征调来近五万大军来清剿韩勇这不过万的散兵游勇?”

    黄蜚止住向外的脚步,有点不解的问道:“那你说是为什么?”

    赵旭升摇了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但或许和周督帅送来的那封信中所讲的事情有关。”

    “你说的是孙兵部在南阳大败那件事?”

    赵旭升点了点头道:“恐怕是。我们久在辽南,对中原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但有一点却十分清楚,孙兵部所率的人马为大明的最后一支精锐。他败亡之后,闯贼的下一个目标定是北上陕晋,甚至攻入京畿。周督帅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在信中却询问我们这边能否抽出五千士卒返回山东。要知道,就是刘泽清作乱,山东形势最危急的时候,他没没有从辽南调回一兵一卒,除非他觉察到了真正的危急。还有,你再看看这次运来的军需物资清单。除了粮草没有缩减外,其他的如火枪、火炮乃至弓箭、刀枪都进行了大幅度的缩减。这难道不能说明其中的问题吗?”

    黄蜚皱眉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如此。但这只能说明中原形势不好,但这和鞑子有什么关系?”

    赵旭升心中默默的叹息了一声。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黄蜚还如此发问,他是迟钝到什么程度啊!“黄佥事,我们和鞑子交战了这么久,难道您还不知道他们的野心吗?皇太极在世之时便提出‘取燕京如伐大树,需要从两旁砍削,则大树自仆’。这些年来,他先是两次出兵朝鲜,强迫李氏朝鲜归藩于满清。接着数次派精骑突入中原,劫掠近百万人口和数不清的财富返回辽东,以削弱大明。虽然这几年来,周督帅出兵收回辽南,重建了东江军,甚至林庆业可以占据朝鲜南端的半壁江山。但大明的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甚至因为内乱不止而变的愈加衰弱。此刻闯贼又大胜官军,鞑子或许以为他们全面入主中原的时刻已经到了。”

    看黄蜚沉默不语,赵旭升继续说道:“鞑子想要出兵中原,最担心的事情便是扰乱其后方的韩勇和驻守在辽南的我军。前段时间尚可喜突然征调数万农夫,在五十道驿新修了无数垒堡,连主城也有所加高。最初我还奇怪相持了这么久,他现在为何突然这么做。现在看来,他们出数万之兵围剿韩勇,是为了彻底清除辽阳腹地的威胁。在无法在短时间内将我们赶出辽南的情况下,又在关键隘道上设立垒堡以将我们困在辽南不得北上。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消除威胁,为将来集结兵力、入主中原而做准备。”

    黄蜚有点不敢相信,“我大明根基还在,应该不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吧!”

    赵旭升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如果真到那种地步呢!我们当如何做?”

    黄蜚沉默着没有说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问道:“那你有什么意见?”

    “必须抽调兵力返回山东,以供周督帅应对将来可能出现的危局。但在此之前,趁现在我们手中还有多余兵力,集中全部力量猛攻五十道驿。一方面可以掩护韩勇所部的行动,为他们逃脱创造机会。另一方面给鞑子以压力,让他们将来不敢轻易入关中原。至于将来,看形势再说吧!”

    黄蜚想了片刻便回道:“好!召集诸将前来,尽早开始行动。”

    数天之后,黄蜚从各地调来两万余兵卒,带着所有能用的红衣大炮浩浩荡荡的杀向五十道驿。十日猛攻,打下垒堡数十个,连五十道驿的主城也被拿下。尚可喜损失惨重,只能向后方的清军求援。后来清军援兵赶至,他才率部逐步后撤。而在后撤过程中,他彻底毁坏了那些垒堡,连普通的砖石都没给尚可喜留下。要想重修,非数月时间不成。

    而清军分出兵力援救尚可喜,使韩勇得了喘息之机。他率部杀出重围,掩护近两千伤兵逃回辽南。而剩余人马分成两部,一部去往东北方向,向山林更加密集的苦寒之地逃跑。那里还有一部分不服满清统治的其他族在,可以联结他们共同抵挡清军。一部向东南方向,向着的朝鲜边境方向逃。在皮岛等地,还留有一定量的明军。只要逃到那里,便可高枕无忧。少了伤兵的拖累,又分散了兵力,减小了目标。最重要的是剩余的大部分人都有坐骑,使他们最终逃脱了清军的追杀。

    在战事停歇的十数日之后,五千士卒在旅顺口登船。他们都为百战精卒,他们的离开一下子抽空了辽南的中坚力量。最初周显是想要高毅率部返回山东,希望能借助他的勇猛善战。但黄蜚没有同意,而是让思虑周全的于七带队返回。

    而后考虑到兵力有限的问题,黄蜚把剩余大军集中到沿路的主要关隘里,以提防清军可能的反击。同时,他下令在金州和复州大肆招募新卒。随着明军在辽南立足,大量满人治下的汉人奴隶南逃入复州。这些人中大部分都为青壮,内心对满清更是满心仇恨。最重要的是,周显运来了足够的粮草,使之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但当黄蜚准备好一切后,预想的反击却没有到来。清军反而从各地征调来了更多的奴隶,加紧抢修五十道驿周边的那些垒堡。同时,还从辽阳、沈阳带来了数十尊大炮,尽数交给了尚可喜。使五十道驿这座以前的简要城堡直接变成了一座坚固的要塞,变的更加难以攻破。

    两相对峙,却无战事,进入了难得的平静期。

    舟山大陈岛,韩括手持望远镜,看着远处演练的十五艘战舰,脸色凝重。他把望远镜递给身旁一个身材高大的西洋男子,“库蒂尼奥,他们表现的怎么样?”

    库蒂尼奥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道:“尊敬的指挥官大人,如果按照他们训练的时间说,他们此刻的表现堪称完美。尤其执行外围包抄的那十艘小型快船,它们移动迅速而敏捷,很难被船炮命中。可以绕过正面,从两翼进攻。如果在真正的海战中,它们能发挥的作用甚至可以超过正面对战五艘大型战舰。我指挥过那么多舰船,还未见过这样的配合。对了,那些小船叫什么名字?”

    库蒂尼奥,葡萄牙人。三年以前,他曾是马六甲海峡的麻城要塞司令。荷兰人和柔佛王国的联军经过数月的围攻,城中仅剩七十余人,且粮草、外援完全断绝。库蒂尼奥在得到荷兰人保证后率部归降,在被关押了近一年后,他被放了出来。马六甲围城战的战败是葡萄牙海上帝国衰弱的开始,他们所建的马六甲-澳门-长崎商路逐步被荷兰人所瓦解。自此之后,属于葡萄牙的商船每次都马六甲海峡通过都要向荷兰人交税。

    韩括想了想道:“叫它们快捷海盗船吧!”

    库蒂尼奥愣了一下,十分奇怪的摇了摇头,“好奇怪的名字。”

    韩括问道:“我刚才是问你,如果用它们和你们的战舰作战呢!会怎么样?”

    库蒂尼奥笑道:“那还不行。这些船员虽然很努力,但他们接触这些船的时间还短。那十艘小船上的船工很,很厉害,但那五艘大船上的就不行了。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握。如何快速转弯,怎么射中目标,还有怎么躲避。总之,他们还差很远。我只要有八艘三桅战船,就能战胜他们。”

第二十章 马六甲布局

    看韩括脸色难看,库蒂尼奥安慰他道:“指挥官大人不必担心。只要再给他们一些时间,我相信他们都会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海上战士。”

    韩括叹息了一声,“可惜的是,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们了。库蒂尼奥,如果明日爆发战争,你们能提供多少艘战船?”

    库蒂尼奥面露疑惑,“战争,和谁的战争?”

    韩括平视前方,语气十分平静的回道:“日本,或许还有荷兰人。”

    库蒂尼奥愣了片刻,突然笑道:“指挥官大人,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曾去过日本,那里的武士蛮勇凶狠,刀术精熟,十分会打架。或许他们有海船短小笨拙,运行缓慢,还缺少火炮这些劣势,但靠您目前的这些船只,也极难取胜。况且明人温和谦恭,少了很多戾气,恐怕打不过他们。而和荷兰人在海上打仗,你们更不行。无论是大炮的火力,还是船工的熟练程度,你们都不如他们。同样数量的船只,我们葡萄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不说刚刚接触海战的你们。”

    韩括看了库蒂尼奥一眼,表情间有些许不屑。“倭人的确蛮狠,但以前与之交战,最终的胜者从来都是我大明。而且这次也并非要与日本全面开战,只是要对付在鹿儿岛的萨摩藩。至于和荷兰人相比,目前实力差距太大,我从来没有指望能在短时间内战胜他们。但你曾经告诉我,荷兰人都是商人,讲究的是利益。他们把贸易所得的利润交给东印度公司。其中一部分用来继续壮大公司,另一部分分给出钱入股公司的荷兰民众。但是如若东印度公司下面的船只、船员因为战事而损失惨重,那些入股公司的人不仅不能获利,还要动到他们的本金给予战死的人以抚恤。如果持续如此,你说他们会愿意入股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吗?”

    库蒂尼奥想了一会道:“指挥官大人,您是想通过对荷兰人造成损失来逼迫他们和你们进行谈判?”

    韩括点了点头,“国家和公司的最大不同是,国家可以为了达到某个目的不计损失,而公司永远做不到这点。”

    库蒂尼奥脸色凝重了起来,“如果仅是和日本人作战,我们可以提供三艘盖伦船襄助大明。但若是你们和荷兰人作战,我们将不参与这次战事。荷兰人掌控着马六甲海峡,我们基本上所有的船只都从那里通过,和他们再次开战的代价我们承受不起,还望指挥官大人能够原谅。”

    韩括露出疑惑的表情,“马六甲海峡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库蒂尼奥点了点头,“马六甲海峡是西方进入这片海域的主要通道,掌握了它就等于控制了东西方的贸易。我们的先人远航到此,牢牢掌管了它一百三十多年,但最终还是让它落到了荷兰人手里。”

    “但我听闻当时和你们交战的不仅有荷兰人,还有当地的柔佛人?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和你们交战?”

    库蒂尼奥脸色气愤道:“他们是受了荷兰人的蛊惑。荷兰人给他们提供了武器和一些其他的货物,让他们攻打我们。”

    韩括摇了摇头道:“既然荷兰人能通过货物和武器拉拢他们,为什么你们就不行?你说你们的先人掌控马六甲海峡一百多年,在这一百多年内,你们有花费功夫去结交当地人吗?你们有真正了解他们对你们的态度吗?你们远航到此,最多也只有数百船员,还不知道如何和当地人相处。论这点,你们和荷兰人不是一星半点,你们败的不亏。”

    库蒂尼奥惊诧万分,愣了半天没有说话。

    韩括接着问道:“在马六甲海峡附近只有柔佛一个国家吗?”

    库蒂尼奥摇头道:“不,柔佛王国的势力范围在马六甲海峡北侧的马来半岛上。而在马六甲海峡的苏门答腊岛上还有两个强大的国家,亚奇国和占卑国。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小型的国家和部落,其中阿鲁国是较大的一个。另外,亚齐国和柔佛国为世仇,已经交战了上百年。在我们还占据马六甲海峡的时候,他们虽然都攻打过我们,但他们之间的战事从来没有停歇过。”

    韩括想了一会道:“你们最近有商船通过马六甲返回西方吗?能不能带上我的人。我需要他们去马六甲传一个口信?”

    “一个口信?”

    韩括点头道:“无论当地的哪个国家,只要他们能赶走驻守马六甲的荷兰人,我大明都愿意拿出六十万两白银购买马六甲海峡。”

    库蒂尼奥吓了一跳,“六十万两白银?这……,可是真的?”他说着突然笑道:“哦,我知道了。马六甲海峡那么重要,荷兰人必然会派重兵把守,单靠那些土著国家的力量定然是攻不下来的。你是想让当地土著和荷兰人交战,以削弱他们的实力。至于那六十万两白银,只是用来欺骗他们的。”

    韩括看了库蒂尼奥一眼,有点不太理解他的思维。“你为何会如此想?我是希望他们与荷兰人交战,但也没有必要让他们去送死。这六十万两白银与其说是购买马六甲海峡的费用,还不如说是与这些国家建立关系的诚意表现。在此过程中,大明会给他们提供各种力所能及的帮助,以助他们击败荷兰人。这也是为了大明自己,如果他们能在马六甲给荷兰人不断带去麻烦,那我大明则在这片海域会少很多麻烦。六十万两白银虽然不少,但能让大明与那些国家保持良好的关系,同时还有可能让大明占据马六甲海峡,何乐而不为呢!要知道荷兰人侵占我台湾,终有一天,和他免不了要有一战。”

    库蒂尼奥摇着头,同样对韩括的做法理解不了。这一年多来,他多次进入明境,见识了另一个完全不同于西方的文明。而在他眼中,那些土著和野人无疑,是垃圾一样的存在。而明人虽然高傲,但却一直以一种较为平等的态度对待他们,这是他万万不能理解的。他突然想起一事,“指挥官大人,你们不会因我们占据澳门而与我们开战吧!”

    韩括摇了摇头道:“不会。澳门一直是我大明的,只不过交给你们暂时停留。我想将来你们一定会主动离开的,你说对吗?”

    看库蒂尼奥脸色顿变,韩括淡淡笑道:“库蒂尼奥,你们远航到此,我想也不是为了侵占一个澳门这一个小小的岛屿吧!即使将来你们让出澳门的控制权,大明会依旧允许你们的船只在澳门停靠、贸易,并且享受最优的待遇。这是我大明给你国的保证,也是督帅一直想告诉你们的。大明任何方面都可让步,唯有领土,一寸不可失。我想你们定然不会为了澳门这一弹丸之地和大明彻底翻脸吧!”

    这时,一个小卒从岛下跑了上来,抱拳向韩括道:“韩参将,沈廷扬、陈子龙两位大人和王朝先将军三位已经到了。”

    韩括点了点头,转向库蒂尼奥道:“库蒂尼奥,你该回澳门了,希望下次你来这里的时候带上三艘支援的战船以及我们从你们那里新购置的五十尊佛朗机炮。”

    过了五月,天气一日日的变暖。

    周显背靠椅背,身子歪斜着,右手支着额头。双眼虽然睁着,但难掩疲惫。在他面前的书桌上堆积着如小山般的文牍,乱糟糟的胡乱摆放着。

    在他的书房外不远处,李开、韩畅、萧冷、陈名夏、顾炎武等人站立着,眉头紧蹙。刚刚他们争吵不休,被周显赶了出去。

    顾炎武看向李开道:“李参将,你跟随督帅时间最久,他以前可曾生过这么大的气?”

    李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韩畅道:“我看督帅并非生我们的气,而是为战事的恶化而感到心烦。”

    陈名夏神色十分轻松,“忠清,要不你进去看看?”

    顾炎武瞥了陈名夏一眼,“要去你去。”

    陈名夏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淡淡笑道:“还是让督帅自己慢慢想吧!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灾祸之中往往蕴含着无穷的机会,就看督帅如何选择了。”

    这时,李开突然起身向外走去。

    萧冷问道:“李参将,你干吗去?”

    李开头也不回道:“与其听你们废话,我还不如去校场练兵。”

    但刚走到院门处便和正进院的锦瑟撞了个满怀,托盘里的茶盏掉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锦瑟稳住身子,看掉了满地的茶盏,脸色露出十分心疼的神色,不免抱怨道:“李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走这么急。”说着,她蹲下身子,开始拾那些碎瓷器。

    李开蹲下身子帮她捡拾,脸色十分不自然。“还不是那几个臭学究,天天吵吵闹闹的,听的让人心烦。”

    锦瑟不解道:“但二公子好像很看重他们。”

    李开点了点头,“我也不明白。但二公子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我替你收拾这里,你先去看看他吧!”

第二十一章 萌动

    锦瑟敲动了三下屋门,推门走了进来。

    周显看是她,吐出了一口浊气,勉强笑道:“你怎么来了?”

    锦瑟回道:“本来准备了一些茶水,但在外被李大哥撞翻了。我看他脸色十分不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周显坐直身子,摇了摇头道:“小事,让他自己慢慢想去。”

    锦瑟道:“二公子,从老家一起出来的人,只有李大哥一直跟在你身边。有的时候,你对他不要那么严厉。”

    周显摇头道:“李开是什么样的我十分清楚。但他目前已经是参将,若是想继续向上走,只有忠心是远远不够的。我现在身边聚集了很多人,但能完全信任的只有他和周泰。周泰心思简单,可为将,但远不能独当一面。可李开呢!他好像一直以为他的主要责任是保护我,对我周围的所有人都心怀警惕,从而把自己孤立了起来。实际上,他从来不明白,我对他的期待从来不止这点。我曾提醒过他很多次,要他多与忠清他们多交往,要学会站在一定的高度看问题,但他好像从来没有听懂过。”

    锦瑟皱眉道:“但你为何不直接向他说明呢!”

    周显右手抚着额头,拇指按在自己太阳穴上,轻轻的揉动。“有些话不宜直说。说多了,他还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意见呢!他性格本就收敛谨慎,我不想他再添几分挫败。”说到这里,他眼睛突然一亮,淡淡笑道:“锦瑟,要不你把我的这些话私下告诉他吧!通过你便不算指责,他心中比较好接受。同时也能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了他,如果他能彻底明白这点,也算帮了我大帮了。”

    锦瑟走到周显身后,白葱般的手指按捏着他的双肩,“但这样做好吗?”

    周显轻轻的点了点头,“没什么不好的。现在形势不好,我真的希望李开他能多帮助我承担一些。但不要告诉他是我让你告诉他的,只说你偶尔听到我提起。”

    锦瑟眉头微蹙,“二公子,你为什么不让周坤来这边帮你?我看了他的那封信。”

    “他在赣州更好。”周显闭着眼睛,十分享受锦瑟的按摩,不想做做过多的解释。

    昔日,崇祯帝对满清战和不定。杨廷麟为卢象升军中赞画,是最强硬的主战派,因此得罪了当时主事的杨嗣昌,从而被贬往江西。后来杨嗣昌离世,洪承畴被困松山,朝廷无将可用。卢象升被重新启用,但杨廷麟的境遇却没有丝毫改变。

    后来,随着周显的官职越做越大,他作为太子朱慈烺和周显昔日的讲师被重新启用,担任赣州同知。他曾奉崇祯皇帝的命令来过山东一趟,想要说服周显停止改制并放弃手中的部分军权,以求释疑崇祯帝。他一直是周显敬服的师傅,但对于这件事周显却坚持己见,使他无功而返。他也没太坚持,向崇祯帝上了一封奏折,便又返回了江西。

    朱聿键称帝,艾能奇率部横扫江淮。马士英战败之后,和刘良佐率部西去武昌,左良玉大怒之下从襄阳回兵与马士英相争。史可法率南方主力大军在镇江与刘文秀对峙,黄得功率部驻南京。他敏锐的意识到江西已是无人可守的一块弃地,一旦隆武军趁机渡江南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杨廷麟四处奔走,说服担任江西巡抚的李永茂招募士卒,积极备战。同时孤身入峒蛮,说服以张安为首领的四营峒蛮归附,得兵近四万。加上原有的赣州守军万余人,编列成军,名龙武新军。实际上当时新军士卒多数未历战阵,兵甲也不足。好在隆武军当时也没有足够的兵力,进军江西只是想趁着那里兵力空虚,看能否讨到一些便宜,所派兵卒并不多,也并非精锐。杨廷麟抓住机会,击败了隆武军前军,逼迫他们退回了江北。

    实话而论,这就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小胜。但在隆武军横扫淮南,连杀数州府官的情况下却显得十分亮眼。崇祯帝大喜之下,任命他为兵部右侍郎,江西都督,协助李永茂统领江西所有军队。杨廷麟虽是文官,但精通军事,在他的经营训练下,龙武新军已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后来马士英兵败东逃,江西为了避免与左良玉起冲突拒不接纳,只为之提供了部分粮草,让他东去。马士英率残部逃回芜湖,与黄得功合兵一处。而本和马士英一起的刘良佐后到,刘部士卒军纪败坏,在江西境内烧杀劫掠,四处作恶。杨廷麟一怒之下,一边上奏表述刘良佐的恶行,一边出兵攻打刘良佐。

    刘良佐在武昌刚被左良玉揍了一顿,军心离散。好不容易逃回江西,又被杨廷麟击败,最后选择率部渡江北上,去投靠了朱聿键。刘良佐久经沙场,且在江南多地都曾驻兵,对长江的水文情况十分清楚。当时杨廷麟认为刘良佐还是大明的总兵,只击败他,而没有对他赶尽杀绝,从而留下了他这个祸害。

    而朱聿键见刘良佐来投,心中大喜,令他移兵合肥,招募士卒在巢湖训练水师。隆武新朝虽然得了江淮,但周显占据山东阻了他的北进之路,而闯军实力又在一步步的壮大中,为了能完全立足,他也只有南下夺取南京这一条路可走。

    周坤是周显推荐到杨廷麟那里求学的,因为南北交通阻断,北京的科举取消。但南京的却如期进行,他中了秀才。大概是感到有点心灰意冷,他来信给周显,说想弃文从武。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北上来山东,到周显这里来。一个是西去江西,作为杨廷麟的学生,他在那里必然会受到重用。

    周显看朱聿键不断招募士卒,兴建船只,大有很快南下的趋势。便回信让周坤去江西,想通过他说服杨廷麟和左良玉合作,阻止隆武军南下。闯军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南京若是再有失,那这天下可真就崩了。而且周显当时已经上书崇祯帝,让他迁都南京。而若是让崇祯帝看到南京也不安全,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看周显不愿多说,锦瑟也不再多问,只是手上稍微用力,而眉头却越皱越紧。沉默了好一会,她还是轻声问道:“二公子,这大明是不是要完了?”

    周显猛的睁开眼,扭过头看着她,表情十分诧异。“你为什么这么说?”

    锦瑟有点紧张的缩回手,“外边人都在这么传。”

    “外面?都?”

    锦瑟点了点头,“外面的卖菜的,卖货的都说李闯王称帝了,有百万大军,马上就要打入京师了。还说官军在曹州吃了败仗,死了好多人。还有……”

    听她说了一大通,周显恼怒的拍了一下桌子,“这陈锋是干什么吃的,这分明是有闯贼混入济南,故意散播假消息,以扰乱视听,而他竟然没有向我禀告这些。”

    锦瑟听周显这么一说,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那这些都是假的?”

    周显摇了摇头道:“有真的也有假的,但这样传显然不行。”他低头思索着。形势确实越来越不好,前几日顾炎武曾建议暂时封锁战事消息,以免影响军心、民心。但此刻看来,这封是封不住了,或许应该直接让人知道战事的发展,以不让有人借机假传消息,扰乱民心。或许,这样反而更好。而且余文的那条毒计,或许也可借此实施。

    想到这里,周显已经下令的决心。他抬头笑着看向锦瑟道:“只不过,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事情了?”

    锦瑟皱着眉头道:“二公子是大明的大都督,如果大明亡了,那你是不是也会?最近我看李大哥,还有来这府邸的人,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

    周显听到这里才明白她是在担心自己,伸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两只手轻轻抓住她的双手,淡淡笑道:“现在一切都不好好的吗?你在我身旁这么久,应该知道这世上很少有事能完全难住我。把心放在肚子里面,什么都不用担心,真的。”

    看周显表情轻松,锦瑟的心也松弛了下来。看周显牵住她的手,脸上露出一些娇羞,便想要将手抽回去。但周显却加大了力度,一下把她拉到了自己怀中,接着低头亲吻了下去。双唇相触,锦瑟双颊一下子变的火热,身子顿时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周显右手环抱着锦瑟的细腰,左手在她身上上下摩挲,双唇轻动,鼻尖感受到的都是她喘出的气息,压制的欲望慢慢剥离出来。周显低头看去,看锦瑟脸颊通红,双眸闪亮,不由得有点痴醉。

    他抱着她站起来,锦瑟身体细柔,像猫一样缩在周显怀中,双臂牢牢的环在他的脖子上。周显走到门口踢关了两扇门,插上插锁,抱着她走向卧榻。罗衫轻解,玉体交融,香艳满屋,不可明言。

第二十二章 谣言来源

    天已经黑了,白色的月光透过窗口照进屋内。

    周显侧首看着锦瑟,她斜枕在自己的左臂上,倾斜着身子,上身完全依偎在他怀中,如葱白一样的左臂放在他胸前。锦被一角隆起,可以看到她若隐若现的半抹酥胸。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白净的皮肤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瓜子脸上带着一些醉红色,一双柳叶眉又细又长,小巧的鼻子仿佛披了一层露珠。白皙的脖颈线条分明,两边锁骨微微隆起,随着睡梦中呼出的气息轻轻颤动。只有脖颈右下方有一道粗长的伤疤,仿佛一个丑陋的虫子趴在那里,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周显伸出右手,小心的触摸那道疤痕。时间过了太久,伤疤变的十分僵硬,摸过去有一点微微的粗糙。女孩爱美,漂亮的女孩尤甚。自她受伤之后便一直穿着高领的衣服,以遮掩那道疤痕。周显最初只是担心她受的伤,但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她内心最大的担心却只是这一道有碍她美丽的伤痕。

    突然想清楚了这点,周显转过头仰面向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锦瑟扭动了一下身子,口中喃喃,似乎是在梦呓。周显慢慢把锦瑟的手臂从自己身上移开,然后从他头下抽出自己的左臂,缓缓起身。等下了地,他缓慢拉动锦被,给她盖上。看着锦瑟如玉的脸庞,周显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亲吻了一下,心中暗暗发誓今后绝不让她受这样的伤害。接着他穿上衣服,跨步走出房门。

    有些事,该做决定了。

    南阳大胜之后,李自成调出五万精锐立即南下襄阳,刘体纯率城中守军也配合着发动全面反击。何腾蛟看形势不对,心生恐惧,抛弃手下大军独自逃亡,一时间军心大乱而引发全军崩溃。

    秦良玉止不住败势,只得率部南撤。想要退回荆州,凭借那里坚固的城墙和足够的粮草辎重防守。刘体纯对她紧追不舍,一路猛攻狠打。虽然损失惨重,但靠着手中精锐的白杆兵,秦良玉最终还是退入了荆州城。

    可惜的是何腾蛟于一日前先行赶到,但他不但没有组织城中剩余兵力准备抗敌,反而在惊恐之下,带着城中所有的兵力向南逃向长沙。一边是城中散乱的军心、民心,一边是源源不断到达的闯军士卒。秦良玉纵是良将,此刻也无能为力。她打开府库,将粮食分给百姓,让他们自己逃出城去。

    在荆州休整了一日之后,秦良玉率领剩余白杆兵西撤,通过夷陵返回四川。但出川时的近三万白杆兵,此刻所剩已不到八千。

    刘体纯率部就驻扎在城外,但在秦良玉离开之时,并没有再发起进攻。而在确定秦良玉完全离开之后,他才率部进入了荆州城。刘体纯同样也没在荆州待多久,三天之后,他留下三万人马给白旺。让他留守荆州,而他本人带着大部分精锐北上与李自成会和。

    数日之后,李自成整编归附的官军,集合大军四十余万,在洛阳誓师西进。

    在此之前,他和隆武帝朱聿键达成了和解。他派人送还了在南阳俘获的朱聿鐭以及他另外的三个弟弟,而朱聿键则杀了背叛李自成的许定国并把他的人头送去了开封。并且双方约定以他们目前所占之地为界,不再彼此相攻。与此同时,另一个协议也悄然达成。双方共同出兵进攻山东,等攻下之后,运河以西及济南府归闯军,而兖州、青州二府归隆武军。

    但这是一个脆弱的联盟。

    李定国出兵攻下峄县之后,便完全止步不前。因为在其北侧的枣庄及滕县,周显屯了近万士卒,而且随时可以得到济宁方面驻军的增援。随着隆武军攻掠淮南,李定国手中兵力本就不多。对于闯军的不信任,使他更不可能会为了对方火中取栗。但李定国还是部分履行了自己的同盟责任,待他占据峄县之后,他亲率骑兵渡过会通河。靠着骑兵迅速快捷的优势横行鲁南,到处劫掠,逼的周显不敢将大军调往鲁西。

    李岩率部前往南阳之后,贺锦成了豫东闯军的主将。限于那时兵力不足的问题,他和鲁西的官军维持着相对的和平。但南阳大胜之后,李岩说服李自成准许李梅和李化鲸两部人马返回豫东。

    更因为闯军在南阳的大胜,使很多人的心理产生了变化。之前在豫东、鲁西以及黄河两岸横行,不愿依附闯军,也不愿归降官军的大小贼寇纷纷主动前去投靠贺锦。而当地乡绅也纷纷献出金银、粮草,只求能在闯军这里先混个一官半职或混个脸熟,而在当地招募士卒也变的容易了很多。

    因此一时间贺锦粮草充足,兵员充足。虽然李岩信中告诫他量力而行,以守为要,但贺锦并没有打算那么做。他渡过黄河,在定陶集结重兵,然后兵分三路。其中一路向东,收复成武、单县、金乡。一路向东北,陈兵荷水北岸,牵制巨野官军。最后一路由贺锦亲自率领,也是闯军的主力,猛攻曹州。

    因为周显早有准备,虽然贺锦给城中守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甚至数次已经攻上了城头,但始终未能进一步扩大战果。而他在巨野同样毫无进展,只有东路那路进展顺利,占据了数县之地。这使闯军掌控了济宁之南的运河一段,并可随时进军济宁。

    在进攻曹州失利之后,贺锦又增兵金乡,威胁济宁。但他知道济宁守军众多,而且官军在那里经营了很久。他不敢直接攻打城池,只是陈兵济宁南侧,天天派人在城外骂阵,只希望将官军逼出城来与之决战。

    因为官军对他的叫骂没有过多理会,而闯军的叫骂使人觉得官军势弱。谣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再加上闯军主力大军西进势如破竹,形势对大明确实越来越不利,使这些传言增添了不少可信度。而在山东境内,最大的传言是闯军已经攻陷曹州,鲁西已经完全落入闯军手中,只剩下济宁这一座孤城。

    而实际上,刘孔和仍旧率部在曹州坚守。反之,闯军的攻势反而显现出疲态,已经完全停止了进攻。

    这样的谣言对于大部分知道实情的人并不会有直接的影响,但对于消息闭塞的普通百姓却影响极大,且极易引发骚乱。

    对于谣言的来源,周显一直心存疑虑。待他招来陈锋以及负责济南府治安的孙石成,询问过之后才知道不仅在济南,在青州、兖州、东昌都有类似的传言。而谣言的源头不在外,而在内。

    这段时间,周显推行了不少新政。其他的还好,但对土地按亩数进行征税却触犯了所有乡绅的利益。

    在明末,藩王虽多,但分散在各省便不算多了。官员虽多,但有官员外任的朝廷律则在,他即使拥有大量土地也不会在山东。这两类人虽对税制有所抵触,但并不大。而且周显掌控着山东境内的所有军队,随时可以强力压迫他们接受。

    但乡绅却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统治根基,他们占据土地和其他的大部分资源,古代九成识字的人都是他们的子弟或学生。他们彼此的关系错综复杂的就像一个没有丝毫规则的蜘蛛网,一个连着一个,严密而紧凑。

    而且大部分乡绅在普通百姓看来,他们见多识广,身份高贵,并非都是欺压乡邻的恶霸。大部分乡绅会从自己所得中取出一些金银,做着补助乡邻,修路建桥等等的这些事情。在乡邻间,他们靠着乡党,德高望重,有着绝对的统治力和影响力。

    面对周显的强势,他们不敢直面抗争。便选择利用普通百姓消息闭塞,分不清真假的特点,和自己的影响力到处散播这类的谣言。

    试想,如果大明都要完了,周显这个山东总督自然也随之掉价。他们将自己对周显的不满,还有自己的主观臆断,全部放在了这些谣言之中。或许最初有些根本就是无意的,但说的多了,连他们自己都信了,而他们的这种想法也直接或间接的传给了普通的百姓。

    而随着谣言越传越广,众口铄金,谎言逐渐占据了主体。虽然里面有一些并非是谎言,但在这个时刻,确实可能引发了无穷的麻烦。

    而谣言的源头很难查清,也很难对他们做出具体的处罚。

    看周显脸上阴晴不定,孙石成为自己辩解道:“督帅,实际上这些事我们早就有所察觉,并派人追查此事。但谣言到处乱传,根本找不到源头。若是出手抓人,会要抓很多,很有可能引发更大的混乱。”

    周显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你做的对,但你们应该早点把此事告诉我,这样最少可以早些做一些预备。”

    孙石成低头抱拳,姿态十分谦恭。“属下之前没有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请督帅降罪。”

第二十三章 一支奇兵

    孙石成本是济南城中看守粮库的一个下层官吏,在刘泽清出逃,城中大乱之时,他带着自己的手下十几名差役守卫粮库。他拦住了想要洗劫府库的叛兵和乱民,最终将粮库完完整整的交给了后来入城的官军。

    因为此事,他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被李开举荐给了周显。

    后来,周显发现了他确实是个人才,使他得以步步高升。当周显想要按照辽南的模式以一种新的体系代替原有衙役维持各地治安时又想起了孙石成,任命他为山东的总局局长,并将陈锋安排了进去。从一定程度上讲,是周显一手提拔了他。

    周显看了他一眼,缓声道:“这次就算了,这件事你们也不用管了。”土地税制改革,这是终明一朝都不敢动的事情,引起乡绅阶级的抵触是必然的。好在他们目前只是传些谣言,而不是直接反抗,这已经很令周显满意了。

    而实际上,最初将克己营拨给黄宗羲的时候,周显就已经做好了抓几个出头鸟好好整治一番的打算。但大概是看到周显手握重兵,亦或是刘泽清作乱对他们的打击过重,他们的顺从程度远低于周显的估计。黄宗羲抓了一些刺头,但都是那些不具什么影响力的地方恶霸。山东各府的主要大家族似乎都默许了此事,至少没有明确站出来反对。

    在外,这项土地税制改革当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从各地藩王、皇亲国戚到地方官吏、士绅学子上书抨击周显的比比皆是。但在这个时候,周显还真的不在乎他们的意见,只要山东境内稳定,一切都好说。而听闻只是传些谣言,周显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追责此事。

    孙石成和陈锋彼此看了看,脸上带有些许的紧张。他们误会了周显的意思,以为他仍旧因此而怪罪他们。陈锋看孙石成用眼神示意自己,想了片刻,开口问道:“那二公子,你打算怎么做?我们能不能做一些事情不救?”

    周显回道:“流言已成,已经阻拦不住了。既然如此,那就公开吧!把我军的战事情况,目前闯军进军到了何处,形势危急到了什么程度,还有我军的具体情况等等这一切全部公开。这件事让忠清去办,他负责将这些信息登上报纸。至于你们……”周显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现在各县都有受你们指挥的警察,而且你们和本地乡勇也有所联系。等忠清印发好了报纸,你们负责将这些报纸送到每一个县,通过宣传,让尽可能多的人知晓详情。”

    孙石成惊道:“督帅,这样岂不是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周显回道:“总比有一天早上,他们醒来之后突然发现大明没了更好吧!给他们一个逐渐接受现实的过程,只要在可控的范围内,就没有问题。而且此刻也到了可以反击的时间了,一场胜利后,有些谣言自然不攻而破。另外,你们还要负责鼓起普通百姓对官军的信心,让他们知道我们有能力守住山东。”

    在南阳之战后,周显做了不少的准备,但形势的发展还是远远超乎他的最初的估计。

    首先是闯军的进军速度。三月末,李自成在洛阳誓师,四月初到达潼关下。两日后,潼关告破,守关兵卒大部被歼,残部在慌乱中退回了西安城。三日之后,闯军主力到达城下,四面强攻。第六日,城破,周遇吉力战而死。

    李自成在西安称帝,建立大顺政权,年号永昌。第二日,他留下部分人马驻守西安,并分兵掠取三边。而其自率主力大军自东北方向入山西,在沙涡口渡过黄河,连破汾州、阳城、蒲州等地。

    在新传回的战报中,闯军已开始向太原挺进,而最后战报的日期是四月末。也就是说,李自成用了不到一个月便占据了陕西和小半个山西。虽然其统治并不稳固,但进势之迅猛堪称奇迹。

    周显从传回来的战报里还看到了另外三个以前所不知道的情况。

    一个是孙传庭已经死于退往陕西的路中,他的亲卫士卒确定了这点。

    一个是当时坚守潼关的主将是曹变蛟,他从南阳逃脱之后,在潼关收拢败兵,在那里坚守了两日。使周遇吉有了两天招募士卒,并加固西安城防的时间。在西安城外,他也曾率千骑从城中杀出,主动突袭闯军。

    但实力相差太大,而城中诸将对是战还是降的意见并不统一,最终西安城还是陷落了。实际上,在闯军猛攻五日后,正是城中心生绝望的将领打开城门迎李自成入城的。城破之后,周遇吉战死,而曹变蛟拼死杀出,率残部向西北方向奔向兰州。

    最后一个是高杰在南阳战败之后,一路向西逃,从商南方向进入到汉中境内。他一路上收拢败兵,得兵近万,轻取了南郑城。在那里烧杀抢掠了三日后,由剑门退往了四川。

    虽说闯军主力向北追击,高杰讨了这个便宜,但能在万千敌军中逃脱,而且全军保持着不溃散,足以看出他个人的领兵能力。

    其次是周显太过依赖过往的记忆,他推测闯军依旧会按照以前的进军路线攻取京师。大体方向上的确没错,李自成的主力大军确实是由陕入晋。但李自成进军潼关之前,他听从了李岩的建议,让果毅将军罗虎率震山营及孩儿营共计六千余人从孟津方向渡过黄河。

    李岩看出了大名府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他说服李自成派人先行占据。但李自成在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只派出了两营弱卒。而且那两营主将为刚归附的贼寇,贪功好利而轻视将令。过黄河之后,怀庆、卫辉二府的官军便派人联系上他们,说愿意归降。看到这样的大功摆在眼前,他们便顾不得什么将令。立即引兵西向,并成功接管了二府。

    李自成听闻之后也同样大喜,派手下将领刘信去主持局面。等刘信在李岩来信的不断催促下东向前往大名府的时候,孙轩和阎应元早已在那里等待多时。虽然靠着兵力优势,闯军攻下了滑县和浚县,但在开州遭到了官军的迎头痛击。

    而大名知府张正范在此刻也看清了形势,一改之前的傲慢姿态,开始积极配合官军,源源不断的粮草运往开州。而同时,招募乡勇的事情也在同步进行,形势开始向着对官军有利的方向发展。

    当战情回报,李自成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算。不仅是周显提前占据大名府,阻断了他从那个方向进入京师的可能。还因为周显占据大名府,可以随时渡过黄河从北侧进攻开封。要知道大名府最靠近黄河的长垣县距离开封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百里,而他要率主力大军进军陕西就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李自成已经决定由高夫人留守开封,并留下田见秀和高一功两将辅助,但所留兵力并不多。除去在豫东,荆州,南阳等地的,只有不到五万的生力军。而若是多留兵力,他心中也不免心中嘀咕。毕竟在陕西,以及宣府、大同、山西都留有数量不少的能战边军。

    他招来李岩,询问他的意见。李岩向他举荐了李梅,提议由他率部前去滑县,并统御黄河北岸的所有军队。只要守住滑县一个点,便能阻拦官军北渡黄河威胁开封。

    李梅为降将,李自成并不信任他。但处于对李岩的信任和看重,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建议。任命李梅为果敢将军,准许他率领亲信人马北上。

    这些事情大体上都在周显的预料之内,真正要命的是李岩的第二条建策。他告诉李自成,既然怀庆、卫辉两府已经落到了自军手中,何不派一支精锐骑兵沿着太行山脉北上,从彰德府境内进入河北。

    虽然那里的道路曲折难行,但只要跨过那数百里的山路,便可直接进入冀南平原。满清之前在京师附近横行无阻,可见大明早已是日薄西山。只要在闯军出现在冀南,无论人数多少都能沉重的打击到官军的军心士气。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以进军山西的闯军主力为正,从彰德进军的精骑为奇,两相配合便可直取京师。而且,这支奇兵完全绕过了周显控制的大名府,并可截断崇祯帝在形势不利的时候南逃的道路。如此,一战便可定北方。

    这项任务最终落到了罗虎身上,他依照李岩的命令,全部士卒都换上了官军的衣服,每个人都带了一个月的口粮。从孟津处渡过黄河后便一路向北疾行,过亭不歇,遇城不停,一直行到临漳都毫无障碍。

    临漳还有另一个名字,邺城。三国时期大名鼎鼎的冀州首府,在当时有天下第一大城的美称。但在明洪武年间,漳水暴涨,临漳县城被毁。而实际上在此之前,它已经走向衰落,洪水只是加速了这种衰弱。

第二十四章

    靠着一身官军的衣着,罗虎率部轻松入城,临漳县令甚至还为之提供了粮草辎重。

    但不久后,罗虎身份暴露,而那县令也只是迟疑片刻便直接选择了投降。实际上城中只有三百弱卒和少数乡勇,面对已经入城的数千精骑,他抵抗与否已没有丝毫意义。但之后他的所为却意义重大,在他的主动领路下,罗虎成功袭取了成安、邯郸。

    广平守军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忙收兵入城,但也只守了半日便被罗虎攻破。而后,罗虎率部渡过沙河,直逼顺德府治所邢台。顺德知府坚守不出,而罗虎也没在那里多做停留,直接绕城而过,从邢台西侧攻破巨鹿、新河等地,兵锋直插入真定府境内。

    而随着罗虎的势如破竹,很多当地的匪寇纷纷来投,使其声势越来越大。当其进攻衡水的时候,除了他手下的六千精骑外,还有近两万新近投靠的当地匪寇。他打出闯王旗号,每到一地除了没收宗室勋亲,政府仓廪及贪官污吏的家产,还通过追赃助饷,向当地富户乡绅索要钱粮。

    而一切所得,除了一部分用来供应士卒外,剩余的都被罗虎分给了当地贫苦百姓。罗虎攻城略地的同时也把李自成的仁义之名传遍了北地,无数人争相来投,其中不乏一些审时度势的州县官吏和守将。

    一时间京师震动,到处都传言数万闯军已经杀到京畿地区。大量乡绅携带家口拥向京师,或东逃入河间府。而在路上,不断匪寇抢劫、官府勒索,死者不计其数。罗虎就犹如进了羊群的饿狼,搅的北地天翻地覆,使本就孱弱的大明底层统治体系彻底陷入了混乱。

    但罗虎此举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周显的困境。本因为周显私自出兵大名府,违背太祖之法改革土地税制而对他大加挞伐,一心想要杀之而后快的朝廷群臣突然转了方向,不再叫嚣着追罪周显,反而纷纷上奏让崇祯帝调他北上以卫京师。

    当然,他们中的大部分可不是抱着忠君爱国的思想,而是闯军的追赃助饷已经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

    到目前为止,崇祯帝已经给周显下了两封奏折。但他思索之后,却以闯军进攻鲁西,隆武军侵入鲁南,自己兵力不足为由加以拒绝。只言说他已经下令抽调辽南、朝鲜、舟山之兵返回鲁地,但他们到达需要时间。

    这里面有事实,但更多的是周显个人的考虑。周显虽然确实下了调兵的命令,但调回的兵力并不多,只有辽南的五千士卒。从周显的角度看,他不可能为了去救一个不可能守住的京师而放弃好不容易立足的朝鲜和辽南。

    这也有稍微逼迫一下崇祯帝的意思。对于是否迁都,朝内讨论了一个多月,到目前还未有定论。而对于是否放弃宁远调吴三桂入关,也同样是争论不休。若是他再不做出决议,恐怕到时候想撤也撤不出来了。

    罗虎所率的这支奇兵确实是目前最大的威胁,但随着越来越多匪寇的加入,他的进军速度必然放缓,也不能再隐藏踪迹。京师兵力虽然孱弱,但至少还有唐通所率的居庸关守军及崇祯帝强留下的白翥的那部精兵在,短时间内可确保无忧。

    至于将来如何,看形势再做论断。

    除了以上的这些,周显还不得不面对另外的一个重要的选择,那就是是否要在此时和萨摩藩开战的问题。最开始的时候,周显轻忽了岛津光久,或者说轻忽了他的野心以及日本国内各藩的贪婪,这是他的又一个重大失误。

    岛津光久和李率泰取得联系之后,和满清达成了协议。由萨摩藩帮他们训练水师,并与之约定共同抗击朝鲜明军。等将明军驱逐出朝鲜后,萨摩藩可以得到朝鲜南部的四道之地作为报酬。

    从那之后,岛津光久便不断派船运送清军到对马岛。到目前为止,岛上已有近六千清军。大部分都是汉人,但也有不少朝鲜人。朝鲜人是李率泰从勒克德浑那里要来的,他们是原来朝鲜水师的兵卒,擅长水战。而且,这个数量会继续增加。

    除此之外,岛津光久还帮满清和荷兰人连上了线。而马绍愉从南洋传回的消息,李率泰已派人前去巴达维亚购置船只、火枪和火炮。荷兰人有着当前世界上最先进的航海技术及三桅帆船,而满清有着充足的人员。

    一旦二者达成协议,必将带来无穷的麻烦。但这样的麻烦至少是将来的,真正使周显当前担心的是依旧是岛津光久。

    他虽然年轻,但各方面的能力却远远超过了周显的预期。他不仅很好的处理了自己和满清、荷兰人、德川幕府之间的关系,还很好的激起了日本各藩的贪婪之心。

    周显开展海贸,在旅顺、皮岛、琉球、朝鲜、南洋这些区域内,行驶的船只越来越多,货物的运载量也越来越大。海贸利润巨大,这也是周显即使在山东饥荒的情况下依旧能支撑起这么多军队的原因。

    岛津光久显然看到了这点,他让手下武士扮作海盗四处抢掠。而他从抢来的货物中挑出最好的作为礼物送往各藩领主,请求他们允许自己在他们的领地内招募武士。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散落日本各地的浪人、武士,以及那些贫穷的贱民纷纷涌向九州岛,使本来只有不到两万兵卒的萨摩藩的实力迅速扩张。

    而其他各藩则抱着分一杯羹的想法,私下派遣武士前往九州,以私人武装的身份加入到他们的劫掠之中。而岛津光久

    为了供应这些浪人和武士,岛津光久只能不断扩大劫掠范围。最初的时候,这些倭寇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朝鲜、琉球,现在已扩展到了整片黄海。就在几日前,几艘海盗船竟然胆大妄为到去袭击从旅顺撤回山东的运兵船。虽然最终击破了他们,但也损失了近百兵卒,这还是在有战船护送的情况下。

    在这两个月内,遭劫的货船已有几十艘。一些人被杀,还有不少的大明客商和船工被他们劫掠回日本充当苦役。受创最严重的是朝鲜和琉球到青岛的航路,已经逼的有些商人不敢再出海。

    周显之前让韩括派出舟山的海盗去偷袭日本和荷兰的商船,甚至劫掠九州沿海村庄,以打击萨摩藩和荷兰人的贸易。最初的确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但后来随着聚集在九州的武士越来越多,效果越来越差。毕竟日本人占据地理和人数的优势,而且倭人本就贫穷困苦,即使劫掠成功得到的也不多。

    随着有关九州的情报传回山东,萨摩藩实力的扩张速度令周显感到了一些害怕。

    林庆业几次派人去警告德川家光,但后者只是推脱这是岛津光久的个人所为,与他无关。实际上,德川家光虽然有自己的考虑,但他所说的也并非全是谎言。

    德川家光为日本大名,但他并不能完全掌控日本各藩。各藩掌握着土地、赋税,同时保有一定量的军队和私人武士。而德川幕府之所以能统治日本,只因为他掌握着最多的军队,并且联合了最多的藩。

    只要岛津光久没有在明面上反叛幕府,德川家光就不好干涉。因为其他各藩都在紧盯着他的位置,一个不慎就可能使整个日本再次陷入全面战乱。

    关原之战,西军因为人心不齐而使德川取胜,但西军各藩到现在仍有很多人心怀不甘。而岛津氏当时分裂,一部出兵关原支持西军,一部则按兵不动。萨摩藩就是一个标杆,如若德川家光出手,其他各藩或许就会重新站队。

    对于德川家光的无所作为,周显气愤的同时也品出了一些不对。或许他本就希望通过岛津光久来对抗大明,通过削弱萨摩藩来坐收渔翁之利。或是,他本身就有野心,只是让岛津光久来充当实现他野心的长枪。

    林庆业最先表达了这种担忧。清军大部撤离,他率部占领朝鲜南部。到目前为止,南北双方都没有占据整个朝鲜的实力。但若是萨摩藩参战,与在朝鲜北边的勒克德浑南北夹击,那在朝鲜南部的明军便会陷入绝境。即使他不参战,在釜山等地依旧要滞留大量兵卒,因为谁都不敢保证。

    所以他提议,趁萨摩藩还未壮大之前与之开战。此事得到了韩括的支持,岛津光久的野心太大。如若不狠狠的揍他一顿,终有一天他会将劫掠范围扩大到南洋和浙江海域。到时候主要的贸易通道受阻,所获利润降低,将直接影响到山东的局势。还有一点,他担心会再出现倭寇横行大明沿海的场景。

    唯有在琉球的高奇持谨慎的态度,他虽然觉得靠琉球、舟山和朝鲜的兵力就完全可以战胜萨摩藩,但他担心的是将整个日本推到大明的对立面。同时他觉得在闯军已经开始向京师的进军的情况下,不宜再在海上与其开战。

第二十五章 决议开战

    周显身边的人也分成了两派。顾炎武和陈名夏支持开战,黄宗羲、萧冷、韩畅等则强烈反对。而后者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意见,毕竟对他们来说,朝鲜、琉球、九州都太远,但眼前的危急却是实实在在的。

    最奇怪的是万元吉,他只分析了此事的利弊,并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周显自己心中也十分犹豫,只得私下找到他,询问他的意见。

    万元吉看着周显,依稀想起了他在杨嗣昌帐下效力的那段时光。他静静的看着周显,依旧年轻的脸上多了些威严,早已非当日的那个毛头小子。“忘筌,你做错了。”

    周显面露不解,“万先生请说。”

    万元吉缓声道:“开战与否的利益得失早已十分清楚,关键在于你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万元吉点了点头,继续说。“你明为山东总督,但你手中所握的权力早已超脱这个职位本身。别的不说,就单纯说兵力。在舟山有近两万,在朝鲜有三万余,在辽南有近四万,甚至在琉球,你还保有数千兵力。而在山东,这个人数更多,截至到目前,已有六万余人。把这所有的都加上,你手中所控士卒已不下十五万。若是弃朝鲜、辽南、舟山、琉球,将所有兵力撤回山东。之后北上和闯贼决一死战,未必就没有胜算。”

    周显道:“此事我们早就议过,并不可行。且不说粮草不足的问题,即使真的能击败李自成又能如何?天下大乱的局面不会有丝毫改变。反而与他拼个两败俱伤,很有可能白白使满虏和隆武军坐收渔翁之利。”

    万元吉没有反驳,继续说道:“上面的无非是一个选择,但你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得益于你之前推行的控粮政策,山东的精米价格始终没超过十两银子一石,而目前更是降到了五两银子一石,从而使很多贫民得以过活。再加上你推行海贸,鼓励商业,招募工匠,使大量无地流民得以有事可做,有钱可拿。虽比不得南方,但比着北方数省,说它是人间天堂也不为过。你推行的土税改革的确损害了乡绅的利益,招致了他们的不满。但同时你也重用了不少他们的子弟,让即使失意于科举的人也能一展所长。在这方面,至少不会令他们反感。而在官场上,你重用了大部分时候都和自己意见都相左的王章。用他的严苛和威严来清除境内贪官污吏,使境内吏治逐见清明。可以说,目前的山东政通人和,远胜于大明任何一省。”

    “最重要的是,山东人口为大明各省之冠,有民近八百万口。虽然历经诸多战乱,但随着你的治理,大量河南、河北之民逃入山东,使其治内人口比着以前只多不少。在乱世,民可以是负担,一旦吃不饱就会揭竿而起,陷入无边的混乱之中。但是在粮食充足的时候,他们便成了最宝贵的财富。如若你愿意,再在山东招募二十万兵力不会有任何问题,就是李闯贼也没有这样的号召力。这便是古人常说的王霸之资。”

    周显嘴角一扯,“万先生想让我称王称霸?”

    万元吉摇了摇头,“我怎么想并不重要,关键是你身边的那些人怎么想。顾炎武所说的亡国和亡天下的区别,黄宗羲极力抨击的家天下的思想,于成龙的以民心为重,还有陈名夏的因利逐名、辅人救世,韩畅、萧冷等虽然没有明说,但与之也相差无几。而他们的这些想法,已经完全背离了朝廷,而视你为真正的领袖。”

    “忘筌,你何不想想,为什么你还没有表现出一点为王为霸的苗头,他们却如此积极的为你摇旗呐喊。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没有你,他们将什么都不是,他们把自己的希望和未来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是否与萨摩藩开战也是,在闯军已经进军京师的时候,你的决定将会影响很多人的想法。因为像文天祥和于谦那样的绝对忠臣,是根本不会生出这种想法的。他们会全力救援京师,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周显沉默了半晌,缓声道:“但文天祥抗蒙失败了,而于少保更是被明英宗所杀。”

    万元吉用右手捶动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淡淡笑道:“所以有些事在做之前得想清楚。忘筌,我说你错了,是说这件事你根本无须和任何人商议。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私心,会首先站在自己角度来看问题,给你的建议必定会含有自己的私心。此刻你应该自己做好决定,直接告诉他们去施行即可。这也并非说,你所做的决定就一定是正确的。但在关键时刻,你应该有乾坤独断的能力,以及承担一切后续后果的勇气。只有如此,你才能竖立起自己的权威,让人望而生畏。”

    看周显皱眉沉思,万元吉站起来拱了拱手。“督帅慢慢考虑,请容属下暂退。”

    “万先生,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都会支持吗?”

    正要跨出屋门的万元吉止住了脚步,扭过头来淡淡笑道:“当然。你为杨阁部的弟子,但你比他更加优秀,做出的决定也必定比他更好。”

    三日后,王武纬从济南出发,再一次前往日本。与之同往的还有三个传令兵,分别前往舟山、琉球以及韩国。

    林庆业会以大明总兵的身份传喻岛津光久,限期三月将马岛上的所有清军驱逐出岛,否则就与之开战。

    韩括被任命为水师主将,高奇为副将,指挥皮岛、舟山以及琉球所有船舰,前往日本海域做好开战的准备。

    林庆业为陆上主将,指挥包括釜山水师和朝鲜境内的所有士卒。一旦开战,不彻底击败岛津光久绝不罢休。

    王武纬带去德川家光的信中则言明开战只针对岛津氏,和日本幕府和其他各藩无关。

    而台湾、南洋潜伏的各种势力也开始积极活动,这次是针对荷兰人,避免其抽出兵力增援日本。

第二十六章 撤退

    一般在山岭地区作战,有的时候只要占据地利,在山顶之上多设一些礌石滚木。看到敌军前来,只用把它们推下去。有的时候,不用损耗自军一兵一卒,就可以全歼敌军。但这样的战法多仰仗地形,局限性太大。

    川地多山,但猴子垭口却不能完全算作是一座山。它更算是一个接着一个耸起的丘陵,连绵不断而又丛林密布。虽然有山,地势也有对应的高低起伏。但山上布满林木,那些礌石、滚木走不出多远,就会被树木挡住,从而止住滚落之势。

    要想采取那样的战法,除非砍掉山上的所有树木,而依靠目前此处官军的那点兵力,显然达不到。因而,从最开始,周显他们在侦查了当地的地形之后,便就放弃在山顶聚集礌石、滚木的打算,而是选择沿山谷的主道设下了三道防线。

    但周显看到农民军依仗攻上垒墙的那三台井架的时候,就又想到了这茬。他选择了一座高逾百丈的山峰,它孤立存在,而且山上树木较少。它下面就是那个谷间道路,只不过却是整个谷道的最宽处。

    巨石落下去下去,最多也只能影响到临近山峰的三分之一的路面。剩下的地方仍能自由同行,所以最初勘察地形的时候,周显根本就没把它考虑在内。但此刻如果只是将石头砸向那些井架,倒是有一些可行性。

    周显让李开率领五百人爬上那座山峰,在山顶准备了上百块百斤重的巨石。只要那些井架到时候从下面走,一堆石块滚下去,绝对会把它们砸的稀巴烂。但怎么保证它们新下面走,就是问题了。

    为此,周显还在相同的一道线上,只不过远离那座山峰的地方,挖了一个接着一个长约两丈,宽约一丈的深坑。他们彼此不相连,但可以阻碍井栏从上面过去。除非他们耗力填平那些深坑,否则就一定从石块落下的范围内走。

    忙完这一切,周显退回到第三道防线,并鸣金让曹志耀也率部后撤。

    曹志耀听到鸣金声,先是一怔,扭头向后,看到身后的士卒正极力舞动着着旗帜,让他立即后撤。自方的一千士卒早就死伤过半,而越来越多的官军用上垒墙,此刻自军已经没有半点优势。他愣了片刻,接着高声喊道:“兄弟们,撤。”

    看到官军后撤,农民军中爆出一声欢呼,各个引弦拉弓,妄图多留下几个官军的性命。有几个反应快的甚至已经向前撵着追了上去,但片刻之后他们便止下的脚步,因为刘进忠的大声喝止住了他们。

    杨承祖手下的将士多在后侧,看到刘进忠的部下都止住了脚步,也都自动都停了下来。杨承祖不久之后也赶了上来,但这个时候,官军已经全部撤到了第三道防线那里。他看到刘进忠的三千手下,只剩下不到千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下令手下士卒拆毁寨墙,扑灭井架上的火苗,并重新加固它们,为接下来进攻第三道防线做好准备。

    刘进忠疲惫的坐在地上,定定的堆积如山的自军尸首,眼角红通通的。旁边的马启元轻轻拉了一下他道:“将军,曹帅来了。”

    刘进忠扭头望去,正看到罗汝才满面堆笑的走了过来。他此刻恨不得直接上前将罗汝才一脚踹倒,然后在他的那张丑脸上狠狠的踩上几脚。但实际上,他脸色平静,快步迎了上去,躬身拜道:“大帅,您来了。”

    罗汝才笑着拍了拍刘进忠的肩膀道:“早就听说你是八大王手下的头号猛将,今日一看果然不错。在四个钟内,便接连攻下官军的两道防线。让兄弟们下去吃点食,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就交给承祖吧!”

    刘进忠表面冷淡的拱了一下手,说道:“我代手下生还的将士谢过大帅。”说完,他挥了一下手,不过千的部下拖着疲惫的步伐随他一起向后走去。

    马启元紧跟两步,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刘进忠冷冷的说道:“回去再说。”

    元珪站在罗汝才旁边,默默的摇了摇头,道:“大帅,您为什么不让刘进忠参与进攻第三道防线?这次他们死了那么多人,肯定对您多有怨言。如果这个时候不彻底清除他们,难免会引起后患。”

    罗汝才笑道:“一千不到的伤卒,能引起什么灾祸?我们也必须考虑一下八大王那里,如果他以后知道他的三千士卒在我这里遭受全灭,还不知道他将来会怎么找我麻烦呢!而且,这些都是我陕地男儿,逼迫他们太紧,反而更容易引起灾祸。”

    元珪想了想,最终点头道:“还是大帅考虑的是。但官军的第三道防线最为坚固,由我们自己的士卒前去攻取,损失肯定不会少。”

    罗汝才摆手道:“打仗,哪里又不死人的?总不能一直依靠别人。况且我有承祖,只不过是攻破一道防线,有什么困难的?”

    随后,罗汝才转向身旁的杨承祖道:“承祖,接下来我军该如何进攻?”

    杨承祖拱手道:“大帅,这次官军的战斗力确实不如白杆兵。但他们死战不退,意志力却丝毫不逊于白杆兵。而且不知为何,他们从昨夜使用过火铳后就没有再使用过。所以,我感觉他们是将主要兵力集中到了第三道防线上。而且,第三道防线的垒墙最高,也最为坚固,接下来的进攻肯定不会太容易。我意图让兄弟们稍微休息一下,等到接下来的那两个井架制作完成之后再行进攻。”

    罗汝才沉默了一会,道:“你为统将,一切都由你做主。只不过一定要快,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官军的援兵就会到达。”

    “属下知道,请大帅放心。”

    罗汝才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他眉头微蹙。旁边的元珪轻声道:“大帅,那里好像是王将军驻扎的地方。”

    罗汝才微愣,但转瞬间便回过身来。“承祖,这里交给你,很可能是马祥麟那呆娃子主动进攻了。”末代驸马

第二十七章 李定国的想法

    李定国下马步行转了一圈,最终在一处铁匠篷前停了下来。他弯下身子,从烂泥中捡起一柄毛坯长刀。长刀约莫四尺,刀身细长,没有普通长刀那种厚重的感觉。刀体还未完工,只是略微打磨出了长刀的模样。

    因为这几日细雨绵延,上面满是铁锈。他左手紧握刀柄,右手抓住另一端,用力向身体这侧压。他用尽全力,刀身也只弯曲了一点点。等到放开,长刀发出嗡嗡的声音,很快便恢复了原状。他微微蹙眉,将抓刀的手换成右手。然后在空中随意的劈砍刺杀,手感的舒适度远超他的预想。

    这时,他的副将王兴运走了过来,抱拳道:“侯爷,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他们几个人。问过了,都是当地的百姓。”隆武帝加封李定国为征北侯。

    李定国定眼望去,只见王兴运身后站着四个中年男子,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他们下身穿着黑色长裤,上穿着青白色麻衣短打。面有菜色,满身泥渍,脸上难掩惊恐。其中一个只穿了一只鞋,另一个甚至光着脚。“你们是当地的百姓?”

    四人彼此望了望,没有说话。

    王兴运一脚踹中其中一人,“问你们话呢!”他大声吼道。

    那人倒在地上,但很快爬了起来,“是是是,小人是当地人。大王饶命,大王饶命。你问什么小人都说。”

    李定国没有制止,有时候恩威并施,反而更能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他将长刀递给亲卒,拍了拍手上的铁锈。“那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连忙回道:“小人是峄县人,家里距离这里只有不到二十里。之前就在这里当帮工,帮铁匠师傅做一些杂事。前日,上面突然下了道命令,让所有人撤离这里,说是要去任城。小人因为家在这里,就不愿前去,领了一些银子后便回家了。但小人知道他们撤的匆忙,很多东西都来不及运走,就找了他们三个一起来这里,想捡点现成的焦炭和精铁去换点银子。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大王们。”

    “你说他们是突然撤离的?”

    “对。刘千总当天下午下的命令,当晚就趁着夜色撤了。”

    李定国低头沉思,又问了他们一些其他的事情,最后向王兴运道:“放他们走吧!给他们一些银子,算是买了他们收集来的精铁。”

    王兴运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递给领头那人道:“去吧!记住,这银子是征北侯李定国给的。我们不是响马,也不是什么大王,而是隆武军。我们来山东,只杀贪官污吏,从不欺压百姓。懂吗?”

    那人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连忙大声道:“懂懂懂,我们一定把你的大恩大德告诉每一个人。你们是仁义之师,是王军。”

    王兴运走回来,“侯爷,都放走了。几个腌臜,对他们那么好干吗?又白白浪费了好几两银子。”

    李定国看了王兴运一眼,淡淡笑道:“王大将军,攻破李家堡时,你捞了不少银子吧!怎么问你要几两,你倒给我扣扣索索了。”

    王兴运并不害怕,反而笑着回道:“我的银子不就是侯爷的吗?只要您开口,所有的都拿去我也不会心疼。只是给他们,一个铜钱我都嫌多。”

    李定国颇为无奈的笑了笑,“你啊你,从来不会站高一点看问题。我问你,这次我军再次入鲁,你可发现和上次什么不同吗?”

    “不同?”

    李定国也没打算为难王兴运,自顾自言道:“我们上次入鲁是在刘泽清作乱之后,那是到处都是流民匪寇,我们基本上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到了临沂城下。不仅没有遭遇什么地方,很多当地响马甚至还主动来投。我们现在的这支精骑,至少有半数马匹是那时补充的。而金银财宝、粮草辎重,同样也得了不少。后来我们虽然撤了,但也吃饱了。就说你,回徐州的时候,小妾你都带了三个吧!”

    王兴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满脸傻乐。

    李定国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继续说。“但这次再杀入山东,却见各地都有乡勇防戍,积极备战。别说拿下一城,就是一堡一垒,都得费力去攻。虽然因为他们战力不足,我们最终还是攻下了一些地方,抢了一些银子和粮草,但已经没有那时那么轻松了。这里面的原因我不说你也清楚,周显抚民,我们劫民,百姓当然会更愿意为他效力。我们要与之争夺山东,不仅要使我军兵力强于他,还要改变以往为贼四处劫掠的形象。百姓少了抵触,那以后我们攻城略地就会容易很多。秀才给我说,隆武帝有悲天悯人之心,有争夺天下之志。若是他坐了天下,我们以后就是王侯将相,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要做到这点,就要学会和李自成,还有崇祯争夺民心。你看周显是怎么做的,别人扩兵的时候他却拿出不少银子和粮食来安抚百姓。要不然,你以为那些乡勇为何会那么拼命的抵抗我们?”

    王兴运并不完全懂李定国所说的意思,但他发自内心的尊重后者,心中即使有些想法也不会多说。“侯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定国笑着指了指矿口,“这矿场原本有两千明军、近万工人。挖煤的,烧铁汁的,打造兵器的,一个都不缺。明军这次撤离的匆忙,所有的设施都保存完好。我军一直缺乏兵器和甲胄,这里有现成的一切。只要稍微清理一下,再招募些工匠,随时都可以开始制作兵器。这可比攻下一两个城池好多了。”

    王兴运没有李定国那么乐观,“侯爷,这里是好,也的确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但在滕县还有近万官军,距离这里不到一百里,到时候他们再攻过来怎么办?”

    李定国笑道:“那就攻下它。反正李自成都快要打到京师了,我就不信他周显会坐看京师陷落而不去救。”

第二十八章 围困

    舞侯祠位于城西两里处的一片平地上,与舞阳城主干大街相距不过两百步。虽不是最繁华的地带,但它周围却分布着无数的民房。

    而这些民房在此时恰好成了周显他们最好的掩护,两旗乡勇趁着夜色,沿着墙角异常顺利的到达祠堂门口。

    周显听到里面仍旧有声音,淡淡一笑,朝向王毛子道:“还好,及时赶到了。王哥,让兄弟们按照原计划行事。”

    王毛子点了点头,朝向周显拱了拱手,接着右手一挥。他身边那一旗乡勇顿时分散开来,分成三部朝三面墙快速移去。

    周显转向张虎道:“虎哥,列阵,给我完全堵住门口。”

    张虎听完,嘿嘿一笑,朝向周显道:“二公子,放心吧!绝对不让一个人逃出去。”

    说完,他转向身后道:“还看什么呀?上去,堵门啊!”

    乡勇们闻令,纷纷拥上前去。一旗乡勇,三十六人,六面方盾在门口一竖,瞬间将祠门完全堵死。后面十二杆长枪放在盾牌之上,齐刷刷的指向祠内。最后面的六个弓箭手,全部持弓引发,随时准备射击妄图冲出来的匪寇。

    祠内的匪寇本来正全部集中于正殿,忙着商量如何攻取西门。门口的动静终于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两人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从正殿走出,边走边高声喝道:“什么人?”

    张虎一挥右手,两箭一前一后基本上同时射出。两名匪寇闷哼一声,应声而倒,手中的火把和长刀落到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正殿之内的匪寇猛然一惊,纷纷寻找遮蔽处躲藏。过了好一会,看到对方没有再行射击。一人壮着胆子高声喊道:“请问外面的是哪路兄弟?我们不过是一些灾民,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周显笑了笑,心想到此时,他们竟然还想以灾民的身份蒙混过关。他向张虎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粗着嗓子高声喊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匪寇,谁和你们是兄弟。不要想着你们悄悄混入城中,我们就不知道。我告诉你们,潘县令早都看破了你们的一举一动,现在我二百兄弟已经完全将你们团团包围。识趣的立即放下武器,否则我让你们尸骨无存。”

    正殿之内,传出一阵噪杂的吵闹声。这些由灾民暂时组成的队伍,还未接战便惊慌失措了起来。

    一名匪寇稍微镇定,他小心翼翼的靠近窗前,偷偷向外面瞄去。

    祠门口已经被官兵堵住,能看到的仅是位于最前面的十数个人,完全看不到舞侯祠外面的情况。门口竖起六面大型方盾,上面竖起的长枪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远处还竖起无数火把,一看人数就不少。

    他心头一寒,朝向旁边道:“怎么办?看来外面说的是真的,我们已经暴露,被他们堵在这里了。要不,我们投降吧!”

    另一名匪寇怒声说道:“投个屁降。我敢保证,只要我们放下武器,瞬间就会被他们全部杀死。官军历来的所为,你又不是不知道。”然后他冷眼瞧向旁边道:“你们也是,别想着放下武器,就能活命。踏上这条船,你们在他们眼中就不再是灾民,而是匪寇了。最好在心中别再指望他们能区别对待。”

    “那你说怎么办?外面可是有两百人,我们这里只有四十来人,十几把长刀。如果硬拼,片刻之间就会被他们屠杀干净。”一名匪寇紧张的问道。

    那名匪寇想了想,说道:“从后殿走。我们可以翻墙或者走狗洞,这个时候,只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了。”

    张虎听到里面没了动静,朝向周显道:“二公子,我们冲进去吧!早早消灭他们,我们也可以早点回去。”

    周显笑了笑道:“不要着急。如若我们现在冲进去,他们会马上意识到我们人数不多。到时候,拼死一搏难免会有一些死伤。只有让他们彻底绝望,他们才会放弃抵抗。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此刻应该想到后殿是他们逃走的唯一机会了,等王哥将他们驱赶回来,我们再看看他们如何反应吧!”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此时,远处突然传出两声凄厉的惨叫。

    周显微微一笑,朝向张虎道:“看,现在就可以了。”

    匪寇们应该是吃了一个闷亏,既急又怒,扯着嗓子朝外面吼道:“外面的官军听好了,在这里的并不都是我们的人,还有许多是灾民。你们放开一条路,让我们离开。等到我们彻底安全了,就会放了他们。否则,你们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张虎脸色微怒,朝向周显道:“这群不要脸的东西,明明里面都是被他们收买的灾民。这时候还演双簧,还真以为我们那么蠢,会上他们的当啊!”

    周显没有回答,朝向旁边的陈锋问道:“你一直呆在舞侯祠里面,里面的那些人是以灾民居多吗?”

    陈锋皱了皱眉头道:“里面原本住着几十个灾民,衣食俱缺。那三名匪寇来了之后,用银子收买人心,因而人人都愿意听他们的。但他们只对自己信任的人说了他们要干什么,里面大部分人都是受他们蒙蔽,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恩公,如果可以的话,你就饶过他们一命吧!”

    周显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朝向祠内大声喊道:“我也知道里面并非所有人都是匪寇。从城外来的只有三人,剩下的都是普普通通的灾民。我不愿为难你们,但你们与这些匪寇混在一起,却没有上报。这已是重罪,我不得不罚。”

    正殿内的传出一阵细微的哭泣声,绝望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周显停顿了一下,继续大声喊道:“但我念在你们很多人并不知情,我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这次,我只要那三个匪寇的命,不过得你们动手。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只要你们杀了他们三个,我就判定你们已经与他们划清了界限,剩下的所有人都可活命。但是,一旦这半柱香燃尽,我就会立即率部冲进里面。到时候鸡犬不留,全部斩杀。时间紧急,望你们早下决心。”

第二十九章 设计

    任城西南,泗水之东,亢父的一处山坳里。

    近万士卒聚集在此,在外有穿着普通百姓衣着的兵卒巡防监视,发现有路人经过,就直接逮捕了起来。

    在内除了少数警戒的士卒,大部分都没有披甲。甲胄放在地上,兵器也放在一旁,或坐或躺,神态悠闲,但没人说话,周围寂静如初。只有套了马爵子的军马不时发出哼哼的声音,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周显仰身躺在一块完整的青石板上,头下枕着铠甲,嘴里叼着一根蒲公英草茎,闭眼想着事情。

    贺锦被围困在乘氏,完全陷入了死地,覆没只是时间问题。定陶已下,鲁西全境已尽为自己所得,接下来再向西便是豫东了。但豫东有睢阳,有商丘,两地城高墙厚,且驻兵颇多。若是出兵西向,即使勉强攻下也必定损失惨重。

    再行西向进攻已不现实,也不是周显现有兵力所能达到的。稳固所得之地,沿黄河布防,阻止闯军进入山东境内才是最合理的战策。目前在豫闯军兵力不多,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况且京师那边他又不能完全不顾。

    李自成前锋抵达太原城下,城中官军意见不一。有人主张收兵入内,招募城中青壮,凭城坚守。但也有人认为应该先率精锐士卒出城挫敌人锐气,以消除城中兵将对贼军的恐惧,之后才可能据城坚守。双方兵力相差太多,若是没有必胜之心,又如何久守?

    最后双方达成协议,由牛勇、王永魁二个主战将领率五千士卒出城与闯军相战,参将张雄留下守城。两人突袭闯军,略有小胜。但他们毕竟人少,随着闯军稳住形势围杀过来,他们也只能后撤。但等他们退到太原城下,张雄却紧逼四门,拒绝他们入城。五千士卒被数万闯军团团围住,尽数战死。而后,张雄顺顺利利的打开城门迎闯军入城。

    在城中休整了三日后,李自成率部继续向京师挺进,攻破忻州。在代州宁武关被关内守军阻拦了十日,城关告破,闯军进逼大同、宣府。大同总兵姜瓖和宣府总兵王承胤不战而降。精锐边兵尽归闯军,京师门户大开。

    京师却对此一无所知,派出去的监军出了居庸关之后,才遇到来报信的黑明道和黑明德两人。

    两人是已经告归在家的后军右都督黑云龙的长子和次子,都在宣府为卒。黑云龙觉察到王承胤暗自投靠闯军,就令他们二人率家丁飞奔京师,向崇祯帝报告此事,消息因此传来。

    不久之后,传来详情,王承胤果真投靠闯军。而黑云龙因不愿投降,连同他的六子黑明孝和黑明廉一起被闯军所杀。

    而这仅是北线的战事。在攻破太原城后,分兵从南线进军的刘芳亮已东出固关,率部进入真定府境内。

    这时候的崇祯帝才真的急了,严令唐通必须严守居庸关,同时令王先通移驻昌平。而白翥亦率部驻防保定,抵御罗虎和刘芳亮。

    周显接到了调山东之兵北上卫护京师的调令。除他之外,辽东总兵吴三桂、天津总督骆养性、蓟辽总督邱民仰和山海关总兵高第也同样接到了调令。

    但高第说朝廷欠饷数月,要求先发放所欠饷银二十万两,然后他才能出兵。吴三桂所说理由和高第相当,但还多了一条,他要求先要迁辽东之民入关。两人所说虽为实情,但在这个时候难免有挟众要挟之意。而骆养性以兵甲、粮草不足,直接加以拒绝。

    到目前为止,已过了四五日,也只有邱民仰领着自己手下的数千兵卒去了京师。

    周显看二人如此,周显派陈名夏为使,携带二十万两白银北上辽东,邀其共援京师。吴三桂有近四万大军,高第山海关守军也有两万。守住京师或许不可能,但掩护崇祯帝与诸大臣南撤却完全可以。

    但在此之前,周显想要彻底清除贺锦这个威胁。在李岩撤离鲁西的时候,只保留了定陶这一个桥头堡。只要闯军愿意,随时可以从那里出发掠取鲁西。对于周显来说,他一直想要拔除定陶这个点,以彻底占据鲁西。但李岩撤离之时在那里留兵甚多,且定陶城池坚固,一直没有给他那样的机会。

    但贺锦显然没有李岩那般谨慎,获得援兵的他竟然主动发起了进攻。而周显这次很好的借助李自成逼近京师,留守河南兵力不足,而大名府可以直接威逼开封这些外部因素,使贺锦无法判断他的真实意图,从而落入瓮中。

    这一切看似简单,但实施过程却充满了风险。为了使贺锦彻底相信,刘孔和真正率部进入了大名府境内,而大部分老卒是在贺锦北上之后才开始调动。最开始围攻过去的都是训练刚满一月的新卒,要不然也不会让贺锦退到乘氏城中,在路上就已经击溃了他。

    刘孔和刚入大名府境内便得到了让之重归兖州、围攻贺锦的命令。这使他郁闷不已却无可奈何,又急匆匆的赶回兖州。顾不得士卒疲惫,他直接参战,最终挡住贺锦向南的退路,把他逼进了乘氏城中。

    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兵卒赶至,才彻底围住了贺锦。豫地虽然仍旧有不少闯军,但有万元吉在大名府牵制。离的近的兵力少,不敢轻易入鲁西。而离的远的,等他们赶到,贺锦恐怕早就完了。

    所以,贺锦那边已是十拿九稳,也已经达成了周显最初的预期。而在这边,周显只是想看看能不能从李定国这里再讨些便宜。

    他主动放弃滕县,费县,甚至将枣庄好不容易建成的兵械场放弃,将大部分百姓都迁到泗水北侧,以显自己兵力不足。而悄悄在此地聚集了近万士卒,这里面有章怀的四千火枪兵,郝永贺所率的数百炮兵,还有从辽南刚撤回来的五千士卒。

    人数虽然不多,但都为精锐。尤其是从辽南撤回的五千人,其中还有一千精骑,和满虏相战都不落下风。

第三十章 攻城

    论装备,论粮饷,京师禁军享受的待遇为诸军之最,各个也长的威武雄壮。但在战场上,四五个禁军大汉都未必打的过一个边军士卒。

    因为前者练的是花架子,而后者是在搏命。

    周显在鲁地的兵力不少,很多也经历过实战。但无论是和刘泽清,还是李岩、李定国对战,都未曾有过死战,士卒的战斗力比着辽南的百战之卒差了一个档次。周显从辽南调五千兵卒回山东,一方面是因为深感兵力不足,另一方面也想将这些兵卒补充到新建的第二军中。以将他们的实战经验传递下去,迅速提高全军整体的战力。

    五德营为周显的立足之本,第一军为最初所建,但周显真正给予最大期待的却是新建的第二军。

    他下令将讲武堂里完成学业的第一批学子全部分给了第二军,优秀者为千总,中等者为把总,最次的也是旗长。

    在平时训练之余,他们这些人同时还兼任教书的夫子,教授手下兵卒一些简单的文字和计数方法。以及为他们阅读一些报纸的内容,给他们讲一些天下的形势。彼此争论,以提高他们对时势的认知。

    周显想要的是一支高素质的军队,而不是连自己为何为战都不知道的盲从者。

    天下纷乱,但整体形势却是越来越明朗了。

    在内,朝廷、隆武、李自成三分天下。无数小势力或追名,或逐利,纷纷依附隆武新朝和闯军。

    例如,最初自立于外,横行三省的革左五营之一的马回回,已经率万余众主动投靠了隆武军。而投靠李自成的有陕西的、山西的、河北的,更是不计其数。当然也有进入山东境内投靠周显的,但这个数量少之又少。

    所有迹象都显示大多数人对大明朝廷不抱期待。

    听到动静,周显翻身起来,看到是于七和章怀。急切问道:“乐吾,怎么样?”

    于七拱手道:“哨骑回禀,李定国已经进了滕县县城。有近四千骑,还有千余步卒。”

    周显拍手笑道:“好,李定国最终还是入城了。按照原计划,全军启程,立即赶向滕县,务必在午夜时分赶到。同时传令谈时迈,让他整军备战,随时做好随时增援的准备。”

    乘氏城东毗邻大野泽,无法展开兵力,因而守城只需要守住西、北、南三面。虽然之前交战遭受了一些损失,但贺锦手中依然有三万余兵力,而攻城官军也不过四万余。他虽然从来没有看过兵法,但也知道兵力差不多时,守城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因而最初被围之时,贺锦虽然着急,但并不担忧。

    他令人清点了粮草,自身携带的足够半月所食。城中百姓逃散大半,但仍有数千之数。通过他们,贺锦又得到了不少粮草。节省着吃,一个月是足够了。

    他看出周显抽调这么多兵卒前来,其他地方兵力一定不足。李定国看到这样的机会在鲁西一定不会什么都不做,而在开封的高夫人也不会不管自己。只要坚守下去,等到援兵到达,最后谁胜谁败还说不准呢!

    这是贺锦的想法,他也尽了自己的全力。

    西面是官军的主攻方向,所有的火炮都集中在这边,由他亲自带队守卫。南门由他所信任的手下张永振负责,而北门则交给了李化鲸。数千骑兵屯于中街,由参将顾世晨统帅,以待战事紧急的时候随时支援各城。

    但贺锦没料到的是,官军一开始发动进攻就是强攻。西门外隆隆炮响,砖石像杨絮一样絮絮掉落,墙体被轰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豁口,数处甚至直接坍塌。

    官军的攻城准备并不充分,能靠上墙的也只有飞梯,一座大型的云梯都没有。士卒也只能靠着那些简易的梯子向上攀爬,但墙上的豁口,和坍塌的城墙却使攻城变的容易了许多。双方你来我往,不断争夺。

    最终守军暂时击退了官军,但自军也损失惨重。

    第一天便死伤了数千人,第二天损失更重,其他两城纷纷告急。第三天,连贺锦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这样猛烈的攻势,自己还能坚持几天。

    但眼前的形势却不容他多想,官军的火炮不停歇的射击,专轰城头,而且极其精准。

    箭楼被轰塌了一半,已没人再敢上去。城头满是被掉落的砖石,不少军卒刚上去便被打死打伤,发出惨叫。

    巨大的声响已经让士卒产生了恐惧,即使贺锦声嘶力竭,不断鼓气,也不能减弱他们心中的恐惧。他只能将自己最后的预备兵卒投入,并亲上城头督促丁壮坚守。在他的拼力死守下,城池才勉强维持不被攻破。

    看着一股官军又登上城头,渐渐有压倒守军之势。他大吼一声“跟我来”,率领自己的亲兵杀了过去。看到主将如此,士卒备受鼓舞,也纷纷上前,竟然真的挡住了官军。

    双方在豁口处反复争夺,不断有士卒倒地,死尸躺满了地面,鲜血流的到处都是。低沉的喊杀声响彻云霄,刀刀入肉的声响令人心怂。惨烈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正在贺锦尽力拼杀之时,一队兵卒突然登上城头。他们各个都身披软甲,手拿长刀,后挎弓箭,是骑兵的衣装。领将找到贺锦,带着哭腔道:“贺将军,李化鲸那个王八蛋放官军入城了,顾参将让您早做打算。”

    贺锦勃然大怒道:“直娘贼,我就知道不能信任他这个王八羔子。”

    “将军,顾参将正在中街拦截进城的官军。您赶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贺锦扭头看了下侧蜂拥上冲的官军,心中凄然,低声道:“跟我走。”随之,他带着自己的亲信人马迅速撤了下去。

    其他人看自己主将突然撤离,一时间没有明白状况。但城头兵力突然缩减,却使攻城官军看到了机会。他们呐喊着攀上城头,或从城墙的坍塌处攻入。奋力前冲,不断杀伤守军,士气如虹。

第三十一章 攻城2

    战斗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逃啊!”,本就恐惧不已的守军顿时丧胆,纷纷丢下武器逃命,全军溃败。

    得益于留在城头,不明状态的士卒的阻拦,贺锦带着自己的亲兵逃脱。他们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向南门飞驰而去。

    官军从北门攻入,西门为敌人主要的进攻方向,唯有南门还未陷落,有突围出去的可能。

    城中乱作一团,到处都是逃散或进行巷战的两军士卒。贺锦带着千余骑兵左转右转,在路上遇到了顾世晨所率的数百骑。两军合力击破拦截的官军,一起向南逃。

    张永振早就听到了城中传来的喊杀声,他不明情况,连忙派出兵卒前去探查。看到贺锦突然来到南门,他吃了一惊,但很快明白了状况。

    在贺锦的催促下,南门城门被打开,吊桥放下。

    不明就里的攻城官军心中狂喜,以为是攻破了城门,纷纷向那边拥了过去。但他们很快发现了不对,门洞里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贺锦率骑兵先行,带着剩余兵卒向外突围,毫无战阵的门口官军瞬间被冲垮。他们尖叫着向后逃,但人跑的速度哪能有马快?近百兵卒大部分被格杀,只有少数几个逃脱。他打了南门官军一个猝不及防。

    但门口狭窄,每次所能通过的士卒并不多。出城士卒数量不足,导致贺锦冲阵的后劲不足。他最后只能在距城百步左右处停下,与官军厮杀,以接应更多士卒出城。

    这的确有效,但随着时间的拖延,突出城外的闯军士卒增多。但围攻上来的官军也变的多了起来,而且数量是城外闯军数量的数倍。官军不仅有步卒,还有骑兵,他们成包围之势向着为数不多的闯军扑杀过来。

    背后传来一阵惊呼,是已经杀入城的官军从后面追杀了过来。拥挤不堪的城门洞里顿时人声鼎沸,各个都死命向外逃。叫叫嚷嚷,彼此之间拳脚相向,慌乱间有人跌倒,被后续士卒践踏至死。有些伤者被踩的急了,用手中长枪胡乱的乱戳乱刺。有人中枪,接着还击,鲜血飞溅,惨叫不止。

    本来狭窄的城门洞被死伤者堵的死死的,比着之前更难出城。

    贺锦看到后面的乱象,知道事情已不能再拖。他引目四望,看右翼还未完全封闭,举起长刀大声喊道:“兄弟们,随我冲,杀了这群王八蛋。”

    贺锦跟从李自成多年,是一员猛将。此刻还跟在他身边的,也都是他的亲信精卒。听到他的命令,近千骑齐声吼叫,接着嗷嗷叫的随他一起向前冲杀了过去。

    官军多为步卒,受其冲击,像波浪般四散退去。

    眼看只要再有一箭之地便可冲出重围,贺锦心中狂喜,紧夹马腹,加速前冲。这时他突然听到“砰”的一声轻响,战场的敏感使他连忙闪身,但依旧慢了一步。羽箭穿其左臂而过,鲜血迸溅而出。

    他哎呀一声,不由得松开了马缰,身子向一边摔去。在这关键时刻,他右手持刀支地,借着反作用力又重新回到了马上。接着他伏低身子,右手盘着缰绳,侧首望着羽箭射来的方向。千余官军骑兵紧急冲了过来,拦截住了前路。

    武志英收回长弓,挥手下令道:“冲破他们,把那贼首给我生擒过来。”

    贺锦持刀拼杀,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他自己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刀,鲜血畅流,疲惫的没有一丝力气。看到一个官军持枪打来,他无力的举刀去挡。手中长刀被打飞,枪身直接打在他的脖颈处。

    他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除了一些零星的抵抗,城中已经基本恢复了平静。

    刘孔和骑马入城,迎面看到武志英押着一队俘虏走了过来。最前方四个被俘闯军抬着一个门板,上面躺着一人,生死不明。他心中好奇,问道:“这是谁?”

    武志英回道:“贼首贺锦。他受了重伤,正要找人给他医治,应该死不了。”

    刘孔和大喜,“哈哈!还真逮到他了。赶快去,莫要让他死了。活的比死的好。”

    武志英挥了挥手,下令手下抬贺锦下去,接着转向刘孔和道:“刘副将,是不是把这边的消息告知督帅?”

    刘孔和笑道:“已经派人去了。等统计好了战果,再派一遍人。”

    李化鲸知道守不住城,主动打开城门迎官军入城。张永振率部殿后,在城门口被乱兵所杀。贺锦在突围过程中,因伤重而被俘。城中四将,只有顾世晨率领少数骑兵杀出了重围,不知道逃去了哪里。

    城中守军死伤万余,近两万人沦为俘虏。钱粮辎重自不用说,最主要的是得到了两千多匹骏马,正是官军所急需的。

    而官军的损失也不低,仅战死者便有近六千,伤者无数。主要的原因是里面的新兵居多,不懂躲避,盲目登城,这才使损失加重。

    但就算如此,依然可以算是一场大胜。

    李开看着眼前的无数伤卒,神色不喜。

    这次他主攻西城,竭尽全力,本想拿个先登之功。但没想到在城池将破的时候,却没想到李化鲸竟然降了,让杨衍白白得了便宜。

    损兵无数,所得却少,这是他极其难受的一点。

    周显自当上山东总督之后,一直面临着内部不稳的局面。每次征战,都留下最信任的李开留守,因而他极少有领兵出外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领兵,没想到却是这种结果。他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不忿,还真是时也命也!

    刘玉尺走过来,拱手拜道:“属下见过李参将。”

    李开摆手道:“刘先生不用多礼,你怎么来这里了?”

    刘玉尺回道:“去县衙找了参将,听闻您在这里,便又赶了过来。参将不辞战事辛苦,亲自过来慰问受伤士卒,真乃仁将。”

    李开摇头笑道:“刘先生过誉了。却不知先生找在下有何事?”

    刘玉尺道:“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发现这次被俘的闯军中,豫人居多。而将军恰好也是豫人,或许能将他们尽数收入麾下。”

第三十二章 进军

    周显先是收到已攻入乘氏的信件,接着是后禀的具体的战果详情,最后是李开传来的私信。前两封信自不用多说,而李开的来信却令周显微微惊奇,感觉之前让锦瑟对他说的话似乎没有白费。

    他在信中言说,俘虏中的大部分都为河南人,而豫人重乡土。他提出以自己的河南人身份亲近他们,让他们吃饱,救治他们中的伤者,安葬他们中的死者。愿意归降者,就从他们中挑出青壮收入军中。而不愿归降者,就发放钱粮放他们离开。前者可以补充自军损失的兵力,后者则可以播撒官军的仁义之名。

    李自成由商洛山进军河南,借着大灾荒迅速扩充实力。他的嫡系当然是以陕西人为主,但手下中低层将领和普通士卒,却以河南人为主。

    古人重乡社,口音相同,无论认不认识,都会天生多几分亲近。

    而李开的建议就是立足在这个点上,李自成为陕西人,而周显为河南人。这是一个普通的地域划分,但在大字不识几个的普通士卒心中,这个差别却十分明显。即使李自成的亲信中有牛金星、李岩、宋献策这些河南人在,但在相同的条件下,周显对他们来说更具吸引力。就像当初周显进击刘泽清时,后者即使名声不好,依旧能招募到大量本地人为之效力。

    这是完全没有任何道理的事情,但事实就是这样。李开能提前意识到这点并加以利用,还真是出乎了周显的意料。

    周显提笔在李开的信上批了一句“准了”,交还给骑卒道:“你现在就赶回去,告诉李开一切都按照他所说的办。另外,把这封信也带回去,交给刘孔和。他看过之后,自会知道该怎么办?”

    骑卒将两封信收入怀中,向周显拱了拱手,骑马离开。

    周显转头向旁问道:“现在距离滕县还有多远?”

    那人名叫谈贤,是谈时迈的同族,跟随他常驻济宁,被他派来领路。他拱手回道:“还有十里左右,过了北沙河便可进入滕县境内。”

    周显抬头看了看天空,只有寒星数点,时辰已过三更。他转向于七道:“乐吾,去传令,让兄弟们加快速度。”

    于七眉头紧蹙,“督帅,再加快兄弟们会受不了的。”

    周显摇头道:“到了就算胜利。等到天明,一切都晚了。”

    余文在旁道:“督帅说的是。这次我们是否能够取胜的关键就在于是否可以骗过李定国,一旦等到天色放亮,再想骗过他就难了。”

    周显点了点头,向于七道:“去吧!”

    不一会,远远传来高声喊叫声。“全军加速前行。”

    看周显眉头紧锁,似有所思。余文安慰他道:“督帅莫要担心。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顺其自然吧!人事已尽,能否成功就看天命吧!”

    周显摇头苦笑道:“你倒是很看的开。”

    余文打了一个哈切,语气懒散道:“反正打来打去,打的都是自己人。若是我们大明内部能团结一致,哪容满虏肆虐?”

    周显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他流落辽东,为奴近十年,经历不同导致想法也不同。世人逐利而行,哪有那么容易团结齐心?周显即使有心来主持此事,也先得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至少要清除山东所面临的直接威胁。

    收回定陶,鲁西已定,而李定国依旧威胁着鲁南。和贺锦不同,李定国为当世良将,兵虽少却极具威胁。尤其是他手中那五千骑兵,在鲁南简直就是开挂一般的存在。横行四方,无人可挡。

    缺少骑兵一直都是周显所面临的主要问题。虽苦心经营,但总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不能一直保持足够的数量。现在勉强凑够了两千之数,但战力远逊于李定国手下的那些百战之卒。

    他不敢拿自己的仅有的骑兵和李定国对战,在鲁南一直采取的就是多建垒堡,多布兵卒的防守策略。但这样也仅能防守一些重要的地方,致使鲁南人口流失严重,很多良田荒芜,而一些在其他地方推行的政策在鲁南完全无效。

    为了对付李定国的这支骑兵,周显还曾经专门向军中将领和讲武堂的学子征求办法。最后是刚回山东的余文提出最好将李定国困于一城之中,使其骑兵优势不能发挥出来,集中兵力与其巷战。

    周显又融合了其他人的一些想法,采用一系列诱敌之计,才有了这样的一次急行军。如果能拿下李定国手下的这支骑兵,别说解决鲁南威胁,就是收复徐州也不在话下。

    李自成大败孙传庭,进军京师。不仅使朝廷恐慌万分,还使刚占据江淮的隆武新朝感到了惊惧。李自成虽然目前忙于与官军交战,不但没有进攻他们,反而尽力拉拢。但谁都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太久。

    朱聿键召集手下大臣,最后一致决定趁李自成与官军相战于北方,进军南京。运河之西的隆武军汇聚向安庆,运河之东的隆武军聚集在扬州,准备从两个方向一起夹击南京。

    也因为这个原因,徐州大部兵力被调去扬州。城中所剩,除了李定国的五千骑外,仅剩三千精兵,其他的都是新近招募的乡勇,连武器都没配足。而在徐州临近的郯城、邳州,更是一个兵卒都没有,只靠本地乡勇维持治安。

    这是李定国的自信,徐州周边多平原,靠着他手下的骑兵便可维持着庞大的地域。因为就算周显能攻下这些地方,他依旧可以靠骑兵困死占据城池的官军。所以,能否除掉李定国手下的这支骑兵对周显至关重要。

    而周显这次之所以这么冒险,不仅因为李定国长久带来的威胁,最主要的是隆武军的进军策略。

    和李自成不同,朱聿键是正统的藩王。在南方一些士绅看来,他和崇祯帝谁当皇帝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一旦让他占据南京,南方各地恐怕会望风而降。到时候即使崇祯帝就是愿意撤离京师,恐怕也再无可以立足之地。

第三十三章 攻入滕县

    靠山东一地抵御闯军和隆武军两大强军,或者将来还有满清,周显没有疯到这种程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必须阻止隆武军攻占南京,至少为之增加一些麻烦。

    从个人角度讲,周显很喜欢隆武帝朱聿键,亲民重士,百折不挠,很有节气。但周显从他身上看不到希望,这不仅因为他受限于孙可望,还因为他藩王的身份。

    作为一个反叛者,尤其一个被孙可望扶植起来,自身没有任何实力可言的大明藩王。他唯一能借助的就是他大明藩王的这个身份,这个身份可以让他获取更多的支持,但也决定他不能像李自成那样按照自己的心意恣意妄为。他必须平衡各方势力,这就注定在很长时间内他都不能有所作为。

    至少在目前,周显不觉得他是一个好的选择。

    至于崇祯帝,他不如隆武帝,行事犹疑,猜忌心又太重。

    但从周显角度讲,崇祯帝却是提拔他的恩人。非到最后,他仍旧想尽力试一试。而且无论怎么说,至少在目前,崇祯帝依旧是天下共主。一旦他出事,天下必然大乱,辽东虎视眈眈的满清岂会错过那样的机会。

    真到了那时,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看周显皱眉不语,余文道:“属下妄言,惹督帅生气了。”

    周显“啊”了一声,“生气,生什么气?你说那个啊!”

    说到这里,周显略微停顿了一下,说道:“你说的对。若是大明内部能团结一致,何须惧怕任何强敌。可事情的关键就是人人都有私心,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皇帝把整个天下当成自己的私财,王公大臣争权夺利,士人乡绅占地积财。而反观流贼这一边,有志向的称王称霸,想要夺取天下。有才学的攀附依存,想要一飞冲天,封侯拜相。什么都没有的则到处抢掠,只求活命。”

    余文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人各有所图,但在这样的混乱中,不知有多少人要丧命啊!又有多少人要沦为满人的奴隶?”

    周显笑道:“实际上这样的事情也并非完全没有解决的方案,世人逐利而行,那就首先协调各方面的利益,让之共同为一个政权服务就可以了。首先重民,让他们能够过活。其次重士,为他们提供官职,让他们能够发挥所长。接着是分利,现在的藩王、官员、士绅所占的利太大了,要从他们手中把这些利夺下来,然后分出一部分给底层之人。至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局面要彻底得到改变。上下都可获利,都能达到自己的所求,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团结一致吧!”

    余文微微点头,低头沉思,口中喃喃道:“这恐怕不易。”

    周显倒不是很在意,“易与不易,尽力去做就行了。算了,不说这个了。等下你不必去滕县了,我派人送你去济宁。”

    余文应了一声,并没有拒绝。他身体不好,骑马这么久已是勉强。虽然计策是他所出,但现在成与不成和他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与其去了平添麻烦,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先待在济宁。“属下祝督帅这次能一展所愿。”

    王兴运睡的正熟,外面传来了紧急的敲门声。他推开身边女子,一骨碌的爬起来,掂起自己的衣服便向外跑去。

    他平时做什么,李定国一般不做限制。但若是有关军事,则要求甚是严格。他年纪比李定国大了近二十岁,但对这个顶头上司却是既敬又惧。听到是他传召自己,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匆匆的赶去。

    李定国站在城头,向远处张望。周围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远处传来的喧闹声则分明在告诉他,外面有敌人,而且数量还不少。

    王兴运满脸汗水的跑来,听到城下传来的声响,顿时吃了一惊。“侯爷,什么情况?”

    李定国皱眉道:“是官军,四门外都有。我派出斥候出城,但没出城多久便被他们拦截了下来。人死了,马还被他们放了回来。”

    王兴运大怒道:“侯爷,他们这分明是在向我们示威啊!你给我一千人,我出去弄死他们。”

    李定国道:“弄,怎么弄?外面有多少敌军,到底是什么情况。你都知道吗?贸然出击,中了他们的埋伏怎么办?”

    王兴运有点尴尬,“城外怎么也不会有太多官军,毕竟周显还在和贺锦交战呢!”

    李定国叹了一口气,“这正是我担忧的地方。我们刚进滕县,官军便围了过来。虽然目前情况不明,但从那暄响可以看出人数定然不少。我怎么感觉周显在这里挖了个坑,专等我们往里面跳呢!”

    王兴运面露不解,“那侯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定国想了一会,说道:“吩咐士卒加强警戒,四面城墙多竖火把,一旦敌军靠近就擂鼓示警。一切等天亮再说。”

    这时,李定国突然注意到东面有一个红色的孔明灯冉冉升起,在黑夜里很是显眼。他先是面露疑惑,接着心往下猛然一沉。“快去,给我把它射下来。”

    还未等手下士卒有所动作,便听见轰隆隆的一阵惊天的巨响。李定国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等他稳住身体,惊愕的发现前方近百步处烟尘飞腾,城墙坍塌了近一丈。在那里的士卒受到牵连,被砖石砸伤,鲜血直流,发出一声声的惨叫。他推开扑在自己身上的王兴运,大声喊道:“准备迎敌。”

    李定国并不完全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起初以为是火炮,但火炮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但他肯定此事定然与周显有关,城墙坍塌,城外官军可以直接杀入。他在一瞬间的迟疑后,便下达了抗敌的命令。

    周显听到巨响,嘴角含笑,事情成了。顿时大声喊道:“传令,全军出动。攻入滕县,生擒李定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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