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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驸马全文阅读

作者:白马啸秋风     末代驸马txt下载     末代驸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末代驸马全文阅读

第一章 穿越

    崇祯七年,天大旱,民饥,易子相食。

    约莫才一更天,舞阳城中的大部分百姓却已熄灯歇息。这座隶属于南阳府的小城,毕竟不同于那些繁华的大城市。除了个别乡绅富户的大门外悬挂的红色或者白色的灯笼还有少许昏暗的灯光外,大部分地方都是漆黑一片,说不出的阴森和凄凉。

    舞阳,在夏禹时代便已得名。因位于舞水之阳,故而有此之名。其地处平原,土地肥沃平坦,而又少山多水。除了偶尔的战乱波及到此,大部分时候,这里百姓的生活即使算不得富裕,也算能过的过去。

    但今年的形势却大大不同。

    波及陕西、河南、山东、山西、河北五省大部分地区的旱灾,在今年春季也终于扩展到了这里。数月时间都不见一滴雨,舞水的水流也越来越小。但大部分百姓天天仍不惜劳力肩担车运,不断从舞水中取水灌溉,终于将春耕进行了下去。

    但不曾想一场蝗灾过后,刚刚抽出嫩芽的黍苗便成了光秃秃的一片,拼尽一切想要在秋收时节来次收获的希望也完全落空。但个别百姓仍抱有一丝希望,他们聚集于庙宇道观,渴望老天见怜,来一场雨。虽然目前的时间是晚了一点,但想到只要将种子种下去,以后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收获,他们心中又充满了希望。

    但老天似乎此刻正在打盹,对他们的祈求毫不理会。太阳依旧炙热,空气依然干燥,没有一丝想要下雨的迹象。百姓眼巴巴的望着老天,老天却也总是沉默不语。两相对峙,最后还是那些可怜的百姓输了,春耕的时间已完全过了。

    天不救人,人就只能自救。

    天下间有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没有耕种就没有收获。知道自己再等下去,等待一家老小的就只有活活饿死。他们收起行装,往南去,去投靠自己的亲朋好友。心想只要熬过这个旱季,将来再可以再回来重整家园。

    他们是幸运的,至少还有亲朋好友可以投靠。而对于大部分普通百姓而言,他们自生下来便呆在养他们,育他们的这片土地上。他们没有亲朋好友可以投靠,安土重迁的心绪让他们也不愿离开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于是他们便由农夫沦为了乞丐。

    五月过后,选择这样生活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本就有不少乞丐的舞阳城内在又增添了不少灾民。他们大部分是从附近乡下或是隔壁几个县逃难来的,但也有个别是从更遥远的陕西跑来,那里的旱灾远比河南更加严重。听人说,有些地方,十几座村落都遇不到一个活人了。

    官府没有地方,也不想安置这些灾民,他们大部分人就睡在街道两旁的屋檐底下。为了避免被春夜的凛寒冻死,他们紧紧的挤作一堆,依靠着彼此的体温苟且活命。而内心则不断的抱怨着、诅咒着这个不公的老天。

    而他们的凄惨境遇,在众人眼中早已见怪不怪。似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他们就该遭此磨难。没人理会他们,更没人在意他们的生死。最多最后有人将他们的尸首丢弃在北城的乱坟岗中,化作树下的一团沃土。

    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地方。就例如此刻靠近城西门的一座高大府邸之内,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的热闹场景。大厅之内歌姬婉转低唱,主人和客人交杯置酌。锦帽貂裘被随意放置在一旁,划拳劝酒之声隔了老远都能听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脸上未完全脱去稚气的少年儿郎,默默的摇了摇头,口中暗暗叹息了一声。

    他是这家府邸的主人,确切的说是小主人。姓周名显,是周家的二公子。他静静坐于后院的亭子一侧。后背倚在柱子之上,以一种最舒服的姿态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慢慢消失在云朵之后。天空的淡青色,和挂在屋檐下的灯笼透出的柔光相互映衬,使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略显落寞。

    今夜本是为他十岁生辰而举行的家庭小宴,却不曾想一下子却来了那么多毫不相关的客人。他心中略感烦躁,尤其是在今天看到城中灾民的那种惨状之后。在向众人敬了一轮酒后,便撤出宴会,躲在这里寻求一番宁静。

    十岁的身体,而却有着二十二岁的心灵,让他注定和普通人有所不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这种独坐,与黑暗中的寂寞相伴可以让他找到最真实的自己。在静寂中聆听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呐喊,这种感觉有时让他十分舒服。在之前的世界,他从未见过如此彻头彻尾的黑暗。那里到处都是好看的霓虹灯,炫的让人分不清方向,也找不到自我。而此刻的这个世界,就这点而言,也挺好。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整整两个月了,他对自己的这个身份由最开始的强烈排斥到最后的慢慢接受。穿越,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兴奋而激动的,他们总感觉自己只是生错了时代的超级英雄。似乎只要轻松的穿越一下,自己就能获得另外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前的人生。

    但是这种穿越,对于周显,则是满含痛苦。他不是失意连连,对生活完全失去信心的上班族。也不是被朋友出卖,哀叹世间无真心的商业巨头。更不是行走世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特级杀手。他仅是一个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完全毕业的大学生,怀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准备投入社会大干一番的普通一员。

    身边有爱自己的父母,有几个在一起吹牛打嗑,畅谈人生理想的知己好友,也有尖酸刻薄,时时不忘讽刺自己的若个损友。然而这一切,瞬间就完全没了。他就这样莫名奇妙的就钻进了这个十岁稚童的身体内部,来到这个只有在书中才能看到的惨烈时代。

    这种感觉就像你憋足劲想进入社会大干一场,充分施展自己才华的时候却突然有人通知你要留级,并且要重新从小学再上一遍一样。

    最初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这仅是一个梦,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回到从前。但事实最终让他明白,他或许真的被抛弃在这个时代了。他低头看着脚下自己的影子,略显无奈的笑了笑,接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两个月的时间让他简单认识了这个时代,特别是看着城内那些衣衫褴褛的灾民,他内心对他们更是充满同情。崇祯七年,离崇祯皇帝上吊煤山也不过十年时间。天下的大乱,满清的入关,眼前的这点惨状和以后相比也仅是小儿科。

    他心中不止一次暗想上天让自己穿越到此,难道是为了改变些什么?他抬头望天,上天沉默不语。他苦笑一下,自己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只是了解一些事情的最终结果,难道真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

    他不确信,也不懂。

第二章 兄长

    “小显,是你在那边吗?”一声呼喊打断了周显的沉思。

    周显循声望去,发现是自己的大哥周贞。他连忙站起起来,朝向那个方向道:“大哥,是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周贞身体不好,走了几步就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周显赶紧走上前去扶他慢慢坐下。周贞歇息片刻,缓缓调匀了呼吸。向周显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宴会已经散了,潘大人他们也都回去了。期间一直没见你的踪影,问过泰儿,才知道你躲在这里。你大病初愈,而夜色寒湿,还是不要呆的太久为好。”

    “多谢兄长关心,我没事的。只是今夜太过辛苦兄长,你的身体本就不好,还要强撑着去应付那些人。”

    周贞听出了周显的言外之意,苦笑道:“小显,出生于官宦之家,很多时候有些表面事还是要去做的。特别是对于潘宏这种小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但却掌握着一地的生杀大权。如若花费一点功夫便能与之保持好关系,也是极其值得的。”

    周显低头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向周贞道:“兄长提醒的是,今晚是小弟做的不对。”

    周贞摆了摆手,好不在意的说道:“你这又说的太重了。说到底潘宏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有父亲在京为官,谅他也不敢欺辱到我们身上。今夜你做的虽然有点不合礼仪,但也不算什么大事,以后注意就好。”

    周显拱手回道:“多谢兄长教诲。我今晚也不是故意如此,只是觉得那些人都身为一地父母官,不想着怎么安抚灾民,以尽自己的本分。反而处处想着钻机投营,甚至花费功夫在我这毫不相关的人身上。小弟内心对他们所为十分厌恶,故而才不愿与之过多结交。”

    周贞笑了笑,接着叹了一口气道:“小显,有些事情,以后等你考取了功名自会知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有些事,尽力而为,做到心中无愧即可。就如我们周家,虽为舞阳城数一数二的富户,但却救不得这城中所有的灾民。想的太多,只会徒增烦恼。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不愧于心即可。”

    周显不可置否道:“大哥,你在城中开设粥棚,以赈济灾民。城中一半灾民能够活命,都要多亏你的善举。这在我看来已经做的够多了,但如果再多一点,岂不落个人人赞扬的美名。”

    周贞摇头苦笑道:“实际上,我不太明白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夸自己呢?本来这一切都是在你强烈劝说之下,我才同意实施的。”

    周显做了一个鬼脸。“当然是既夸兄长,又夸我了。反正我们家有那么多余粮,拿出去一些赈济灾民也没什么吧?”

    周贞叹息了一声道:“小显,实际上这件事我们做的已经有点过了。”

    周显皱眉问道:“兄长这是何意?”

    “我不是痛惜那点粮食,而是有时候往往是小人掌管权势。我家这样做,虽然挽救了无数百姓,但同时也使县中的诸位大人和有粮的富户置于一种尴尬的地位?等于直接显示他们赈济灾民不力。要不是慑于父亲的权势,我敢肯定他们的报复恐怕早就到来。今夜潘宏前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参加这个宴会,更是借机劝说我暂停施粥。在他看来,我家施粥的行为不仅是在打官府的脸,更是吸引越来越多的灾民涌入舞阳县城。他认为那将会对他城中的治安带来无穷的麻烦。”

    周显心中愤慨,暗自嘀咕,真是奇怪的想法。他略带点紧张的望向周贞道:“大哥,如果你停止施粥,那城中的那些灾民……”

    周贞摆手道:“你不必担心,一切都办妥了。目前的这种施粥规模虽然还会持续,但却不会再增大了。”

    “办妥了?”

    周贞微微一笑道:“只要给这位县官大人奉上一些治安管理费,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问题就都不再是问题了。”

    周显哑然道:“大哥是说,那位潘县令是在借此名义索贿?”

    “明面上他不敢,但这样收贿有理有据,就算上官来查,对他也无可奈何。而对于我家是治安管理费,而对于别的富户却是赈济灾民费,一切都合情合轨。我内心倒是真有点佩服这个县官大老爷了,什么钱都收,什么事都敢行。连我们家都不放过,别说其他人了。”

    昔日朱元璋曾下令,贪污五十两以上者便可处死,法令不可谓不严。但坐观所有朝代,贪渎最严重的却恰恰是法令最严厉的明朝,不可不说这也算是奇观。“兄长,你给他送了多少钱?”

    周贞伸出两个手指头道:“除了一千两白银之外,还有两个蓝田玉如意,按市价大约也值二百两白银。”

    周显不禁伸了伸舌头。“这么多,这潘宏也真够贪心的。”

    周贞摇了摇头道:“这倒也不是。如果仅是治安管理费,上百两白银就可以完全将他打发走了。剩下的钱是我向他购买了一个官职,乡勇主事。今后,舞阳城中的三百余乡勇将全部由我们周家供养和指挥。天下纷乱,自己掌握一点兵力总比依靠别人强。而且,我看这潘县令也并非可以依靠之人。”

    听到这里,周显不得不佩服自己兄长的深谋远虑。他看起来病怏怏的,但做起事来却如此的果断和利索。“兄长,这笔生意确实做的值啊!但你的身体……。还有就是,父亲他毕竟是在朝官吏,这个不会遭人弹劾吧!”

    周贞笑道:“我仔细考虑过了,这两个都并不算问题。这些乡勇并非由我亲自统领,挑一个信任之人当他们的统领即可。而父亲那边,就更不是问题了。现在天下大乱,各县或多或少都有些乡勇。而我又有秀才功名在身,统领他们也合情合理。”

    周显听周贞话语,自也十分欣喜。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仍是开口问道:“兄长,能不能让我前去统御这些乡勇?”穿越的身份让周显知道将来将是怎样的一个乱景,如果能掌握这支武装,慢慢扩充实力。那么,将来自己凭借他们,还真的有可能在乱世成就一番伟业。

    正待周显沉醉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中时,周贞斩钉截铁的回答,完全打断了他的幻想。“不行,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那些乡勇都是剽悍之徒,虽然大哥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但说到底你只是一个十岁的稚童,如何能震慑住他们?”

    “你可以派一些亲信之人前来帮助我啊!”周显无奈的摇了摇头,暗想这个十岁的身体真是害惨自己了。但此刻他仍不愿放弃,出声为自己再次争取道。

    周贞看周显一脸的期待,仍旧严辞拒绝道:“那也不行。目前你的首要任务是给我养病,那些乡勇自有人理会,不用你在这上面多费心力。”

第三章 志向

    周显心中不禁一声苦笑,穿越之时,他脑海混沌,百事不清。为了防止被人看穿,大部分时候都在装病卖傻。只有最近这半月才下床,随着仆人上街走动。目前就算告知周贞自己已无大碍,恐怕他也不会相信。

    没想到自己挖的坑,最后埋了自己。周显略显无奈,朝周贞拱了拱手道:“为弟愿意一切听从兄长安排。”

    周贞点了点头,大概是看到周显脸色明显露出的失望之情,安慰他道:“小显,你年龄尚幼,这件事确实不适合你。但是我观你自这次大病之后,好像突然间长大了不少。看待问题和心中所想都深刻了许多。说实话,为兄心中真的很替你高兴。”

    周显顿时一怔,还以为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出声询问道:“是吗?”

    周显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就如你劝说我开仓赈济灾民的那些话,我实在很难想象,是从昔日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二弟口中说出。凡身在乱世,钱财乃夺命之物,散之于百姓,以结善缘。猝临大难,民自会舍身保救。这些道理虽然浅显,但又有几个人能如此完全看得开?尤其考虑到你目前只有十岁的稚龄,这足以令所有人惊奇。”

    周显出外游玩,大街之上灾民无数。当时看着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子,心生同情。因而在回家之后,便劝说周贞开仓赈济灾民。

    在劝说周贞的时候,为了增加说服性。他引用了很多灾民攻破城池之后,对那些为富不仁的乡绅商户抄家灭门,而对平时处处行善的则秋毫无犯的事例。虽然夸大了很多事实,采用的也是极其个别的例子,但确实令周贞大吃了一惊。

    但实际上大部分灾民攻破城池的时候,除了少量纪律较好的,谁还管你平时对百姓怎么样?面对富户都是抄家灭门,哪里来的那么多计较。

    身为秀才的周贞面对弟弟的夸大其词,岂能不知?只是他内心深处也同样同情那些灾民,而且最重要的只是动用一些粮食,这对于周家来说确实是九牛一毛。以此结下一些善缘,也算特别值当。因而,他最后欣然同意了周显的提议。

    面对周贞的夸赞,周显脸上闪现一股喜色,看来穿越之前的眼光放在这个时代也是同样有用的。目前虽然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但至少目前城中大部分灾民能够活命,都要归功于自己。

    周贞看着自己弟弟眼中闪现的喜色,心中莫名一笑。暗想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还是只有十岁,喜怒完全行于色。他轻声叹了一口气道:“母亲去世的早,父亲有长期远在京师。我们兄弟二人虽然经常在一起,但毕竟年龄相差二十余岁,你有事也不愿意对我说。前段时间你生病,看着你的样子,我很心疼。总感觉自己没照顾好你,辜负了父母的嘱托。小显,如果大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们兄弟二人,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

    周显以前是家中独子,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关心自己的兄长。而又如此的深情流露,他心中涌出些许感动。“兄长多虑了,你对我的爱护,我是知道的。“

    说了这一句话后,他突然就停了下来,不知该怎么表达。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他并非真的周显,和周贞的相处也不过两个月时间。

    周贞点了点头,他知道周显平时就不善言辞。既然他不愿多说,自己也不好逼迫。他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就好,就好。“然后周贞轻轻拍了一下周显肩膀道:“天寒了,早点回去歇息。”

    周贞迈步向前走去,他今年也不过三十余岁,但长期的病痛已经完全摧毁了他的身体。他佝偻着身子,每迈一步似乎都要耗尽全力。周显看着心疼,连忙上前搀扶着他道:“大哥,我也正要回房呢?我们就一起吧!“

    周贞微微一笑,没有言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搀扶着向前院走去。“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记告诉你了。前几天,你让我给你找一个武师,我已经找到了。他明日就会上门拜见,到时候你可以随意考察他。如果不满意,到时候我再给你找另外的。”

    “多谢兄长!”周显眼神感激。

    乱世,武力为一个人的立身之本。虽然此时已经有了火器,但却不是普通人能配享的。而且这个时代的火器或多或少都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很多时候还不如弓箭有效。在认清自己不可能返回自己那个时代之后,他便请求周贞为自己请一个武师。最初的想法是保全自己的性命,但现在感受到周贞对自己的那种兄弟情之后。又加上了另外一个特别的原因,那就是保护在这个时代自己在乎的,并在乎自己的亲人。

    周贞对周显如此的客气不太适应,摆了摆手道:“我们兄弟哪里还用得着如此客气?只是为兄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坚持要学习武术呢,而且强调一定要找一个上过战场的?大明朝以文士为尊,很多领军之将都要受文官节制。你莫非真的想当一个赳赳武夫?”

    周显显然对于周贞提醒很不以为然,他回道:“大哥,大明此刻是以文士为尊,但是偌多的文士救不了大明。在内叛乱四起,在外女真寇边。朝廷需要的是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将才,而不是只会在纸上指点江山的文士,朝廷终有一天会认识到这点的。宁为百夫长,莫为一书生,这才是当下人应该有的志向。”

    周贞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你还小,很多事情还未完全看得清。坐观整个大明朝,虽然纸上谈兵的文士有许多,但以文官督军而取胜的又岂在少数?书生如若只懂死学,确实是百无是处。但如若懂得活学活用,书生看问题的角度往往比武将更广,这就是别人常说的高度和见识。”

    周显脸色怔了怔,低头沉思,暗想周贞所说的好像也对。

    周贞淡淡一笑道:“这可能是因为大哥是个酸秀才吧!因而总站在自己角度看问题。只不过小显,你慢慢就会发现我所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此刻我也不逼迫你接受我的观点,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大哥,你说!”

    “在练武的同时,不能荒废学业。最好是能两者并行,既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又能明了书中的道理。到时候我也好向别人炫耀,我二弟是真正的文武全才。”周贞眉头微翘,一本正经,但听着却像是开玩笑。

    周显带着现世的眼光看待明朝的八股文,总认为那是毫无用处的官面文章,因此弃之如破履。但此刻看到周贞期待的眼神,他自也不好拒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周贞看周显答应,心中满意。微微一笑道:“这我就放心了。还有就是,让泰儿也随你一起练武吧!这小子一身横肉,也该好好动动了。而且由你替我看着他,也省的他四处给我招惹是非。”

第四章 大侄子

    春早料寒,周显虽不嗜睡。但这样的天气能躲在温暖的被窝里,顺便再做几个美梦,谁又不愿意呢?

    周贞考虑到周显大病初愈,吩咐伺候他的侍女不必吵他。只待醒后,将饭菜热了之后,再送入他房中即可,这也就给了他充分偷懒的机会。其他的大部分时间,他不睡到天色大明,是断然不会起来的。为此还因为迟到,挨了夫子不少的戒尺。

    但今日,外面天还黑作一团。便听“砰”的一声,房屋房门瞬时被人踹开,接着便是一人进屋的重重踏步声。周显不用睁眼也知道那肯定是自己那个混世魔王般的侄儿周泰,他懒洋洋的翻了一个身,故意不理会他。

    而周泰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看着翻了个身,接着便一动不动的周显。疑惑的挠了挠头,心想这么大响动还没将他吵醒,看来以后要准备一面铜锣了。他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周显身上,那一百六十多斤的重量压的后者差点吐血。

    周显伸手将他推开,怒声吼道:“滚”。

    周泰也不生气,嘿嘿一笑道:“小叔,该起床了。你说父亲他找的那个武师到底怎么样啊!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我可告诉你,要是他不行,你可千万不要将他留下来。练武这东西,跟着师傅是有学有样,千万不能让他误人子弟。像我这种天生的武学奇才,以后可是要去夺武状元的。如果遇人不淑,那就完蛋了。“

    看着倒豆子一般絮絮叨叨的周泰,周显一阵无语。“遇人不淑是指的是女子嫁错了男人。你一个百六十多斤重的大胖子,给我谈什么遇人不淑?就是遇人不淑,那也只能是别人。平时读书少我不怪你,但读书少还拿出来炫,那就真的是你的过错了。话说,这个时候,你不好好睡觉,跑到我屋里子干吗?不会只是来问那个武师的吧!”

    周泰拍了一下脑门道:“我说呢?刚才说出这个成语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原来遇人不淑是这个意思啊!”

    他推了推周显,后者无奈的向里面移了一下,给他留出了一点空间。他一屁股坐在上面,用手臂碰了一下周显道:“小叔,昨夜父亲告诉我和你一起练武的时候,我兴奋的一夜都没睡。你不知道以前我求了父亲多少次,他都不同意,只说让我好好读书。你说那些书有什么好读的,成天都是林老夫子在上面叨叨个不停,我一听就想睡觉。”

    周显斜瞥了他一下,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大哥的好,你怎么就一点都没继承呢?”

    周泰没有理会周显语气中的讽刺。“小叔,人家都说对待师傅要诚心诚意,你说我们是不是要给那新来的师傅准备一些礼物,例如弓箭、长刀之类的。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也好让他以后能尽心尽力的教我们啊!”

    “恩,的确应该这样。“周显深深的点头同意。

    周泰看周显同意自己,顿时大喜道:“那小叔,我们到底该准备什么呀?要不我将把我父亲屋内的那把剑偷来转送给他。”

    “不用,那个太稀松平常了。我看你曾经给林老夫子准备的那些毒蛇啊,毒蝎之类的礼物就挺好,一准保证能将他吓个半死。去去去,赶快去准备,再晚就来不及了。”说着周显将周泰往外推,想要快点将这个瘟神送跑。

    “哎哎哎!小叔,我给你说正事呢?”周泰屁股一沉,赖着不走。

    周显身体虽不算瘦弱,但要推动眼前如山般周泰却难入登天。他试了几下,最终无奈放弃。朝向周泰道:“我说小泰啊!那件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他能不能当你师傅,要等到考察他本事之后再做决定。话说,你到底为何对这件事这么积极啊?”

    周泰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远处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也!像我这种武学奇才,当然要努力了。”接着以无限悲悯的眼神看着周显道:“小叔啊!你放心,等我哪天成了武状元,我一定好好罩着你。”

    周显冷声道:“滚!”

    周泰看真的惹恼了周显,便也不再吵闹,灰溜溜的向外走去。

    周显看他终于出去,轻轻叹了一口气,赶紧躺下,准备美美的补一觉。只听“吱”的一声,房门再次被打开。周泰那圆圆的脑袋又从门口伸了出来。“小叔,真的不需要准备礼物吗?”

    “砰!”头下枕头被周显扔了出去,狠狠的砸在门上,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周泰为周贞独子,比周显还大了四岁。在此,周显不得不佩服自己老爹的老当益壮,在五十岁的时候还能如此龙精虎猛。只不过他一直京城为官,周显自穿越之后还没见过他。只不过偶尔听到在周府呆了好久的老奴私下说他并不疼爱周显,只因为后者出生时难产。最后虽然成功诞下周显,但妻子严氏却因为难产而死。

    在明朝多是三妻四妾的时代,周显他爹周天鸿算是一个异类。严格遵守一夫一妻制,自始而终只有严氏一个妻子。知道这些情况之后,周显内心倒也有点理解他的心情。好在他穿越而来,对对方也没有多少感情,倒也没有感到太过伤心。只是内心对自己那个素未蒙面,但是却担任太仆寺少卿的父亲有点好奇。

    而周泰虽然比周显年龄大,但不知是因为双方辈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他对比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叔叔却十分依赖,什么事情都愿意听他的。以前的周显性格乖张,平时没少做坏事。很多时候都是他出主意,而周泰前去实施,导致后者没少挨周贞的板子。但这家伙皮糙肉厚,打了就忘,倒是从来没有出卖过周显。

    这两个月时间的相处,周显倒是挺喜欢这个胆大心粗而又对自己万般顺从的大侄子的。至少在他面前自己不用那么多伪装,因为他基本上从不主动动脑子。也就是通过他,周显得以迅速了解自己身处的这个时代。

第五章 克惰

    当周围的一切都恢复平静,周显却躺在床上睡不着了。脑海里不断闪现周泰那圆鼓鼓的脑袋,那家伙平时就仗着自己那一身肥肉,到处欺负人。一旦学了武,岂不更变本加厉?不行,自己改日还得好好说落他一番,让他知道强者不以势欺人的道理。

    周泰今年十四岁,在现代社会或许还被大部分人当成是一小孩。但是在明末这个混乱的年代,他的表现却未免有点太过幼稚。毕竟,就如永历皇帝最后的支柱大将李定国,在十岁之时便已上阵杀敌。只不过当时他跟随的却是势要杀尽天下贪官的张献忠,而所面对的敌人正是他后期拼了性命想要极力维护的大明朝。

    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审视了一下自己,似乎也不比周泰强上多少。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非等到仆人催促几遍之后,才想着起来。如果周泰是因为对将来毫无概念,而自己又是因为什么?明明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一切,却丝毫没有一点忧患意识。难道真要等到将来眼看自己的亲人一个个丧命乱世,而自己刀斧加身,才开始后悔。

    “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曾文正公之言振聋发聩,让周显再也没了一丝睡意。他翻身起床,抹黑走到衣柜旁。借着月光从中取出一条黑色长筒裤,一件无领对襟白色马甲和一双皂角靴。

    等到穿戴整齐,跨步而出。

    夜风一吹,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加快步伐向前院走去。前院宽阔,在左侧偏僻的一角有一个小型的校场,平时为周宅的护院所用。

    明朝初期对武器管制极严,被找到私藏武器者轻者杖责,重则杀头。但愈到后期,管制变的越是疏松。特别是火器兴起之后,对冷兵器基本上就完全没了管制。只要不是太多,地方官员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去年十一月,本只是肆虐陕西一地的乱民,从豫北的渑池渡口上岸。自此之后,他们开始活跃于豫、楚、川、陕及江淮、江南各地,整个中原再无一片安宁的净土。随着流贼四起,现在就是寻常客商外出,也都是挎刀持箭,以防路上遭遇什么不测,更不用说那些身家万贯的乡绅财主。

    虽然城中有县兵,有乡勇,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城中的富户,基本上每家都有十数个或者几十个护院。周家作为舞阳城中数一数二的富家大户,自然也不例外。但有所不同的是,那些富家都是花费重金从外面招募武艺高强者进行护院,而周贞则只是从家中仆人中挑选青壮,聘请名师对他们进行训练。

    按照他的说法,外面招募的护院虽然武器高强,但毕竟并非自己人。如若其中有人暗生坏心思,到时候这些本用来保护自家的护院就会变成吞噬自己的饿狼,因而不得不防。自家仆人虽然训练起来困难了点,但临乱之时,却可以保持内部团结,一致对外。就长远而看,显然后者的效果要比前者好上许多。

    周家先祖据传曾经跟随朱太祖出征北元,屡立战功,所得封赏极厚。后来辞官还家,将手中钱财全部用来购置田地。再加上后世子孙极善经营,田地越来越多,家产也越来越厚。但人丁却一直不旺,除了周显和周贞是两兄弟外,其他的都是一脉单传。几代的财富积累到这一代,仅是舞阳城周边便有千亩良田,更不用说那些租赁给别的农户耕种的乡下土地。

    但不同于其他乡绅,周家每年的收入也只限于这些土地。这是因为明朝讲究出身,周家世代文士,其中还有一些有功名在身。例如周贞便是秀才,而周显他老爹周天鸿则是进士出身。也是顾忌这样的身份,家辈之中从不允许经商,毕竟在明朝那是贱业。

    为了耕种那千亩良田,周家仆人或者说依附周家的农夫甚多,光是负责耕种的便有近百人。周贞从他们之中挑选了三十人,都是血气方刚的中青年。周贞待他们也极厚,除了农忙时候让他们偶尔帮忙之外,大部分时候就是将他们集中到一起进行训练。而他们最后所得,却丝毫不比那些在地里辛苦忙碌的人少。因而众人也更加卖力,一有空闲,便主动前去校场训练。

    训练所需的武器也是周贞花费重金购置而来的,其中大部分都是长刀,还有一些长枪、弓箭以及盾牌之类的。平时就被摆放在校场之内,等到晚上,再被收回屋内。此刻,武器连同兵器架子都被收进了房内,只剩几个练体力的石礩还放置在原处。

    周显到达前院校场的时候,周围仍黑作一团,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唯有那逐渐下滑的残月和远处天际的启明星在告诉人们,天很快就要亮了。

    周泰贪玩好动,但有一点比周显强,就是他很少睡懒觉。基本上都是随着那些仆人一起醒来,然后就缠着他们教他武艺。他能在同岁的那些调皮小孩之间称霸,除了他那一身肥膘之外,他对武艺的这点兴趣也功不可没。

    周显刚刚将周泰从自己房内赶了出去,本以为会在这里遇到他。毕竟这个点,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但放眼望去,四周一片寂静,并没半个活人。

    或许又去睡觉了吧!周显在心中暗想。

    凉风吹来,手臂之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周显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想他。卷起衣袖,动手开始举动石礩。没有别的附带动作,只是最简单的上举,下放。石礩不是很重,每个只有六七斤,是所有石礩中最轻的一组。起初举起来十分轻松,但数十次之后,周显便感到整条手臂开始酸疼起来。

    他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放了石礩,揉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接着心头一横,抓起石礩继续不断上举。感到疼了,揉动几下,继续举,继续试。直到两个手臂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完全陷入麻木,浑身上下,热汗淋漓,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他才最终停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大部分仆人也开始逐渐醒来,有几个人已经来到了校场。

第六章 早课

    校场上的人越聚越多,他们看着平时深居简出的周显竟然比他们更早的出现在校场,心中略感吃惊。

    但周家自有周家的规矩,周显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多问。只是朝周显致了礼,然后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但眼光却不离周显半步。

    看着自虐般不断举起石礩的周显,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惊愕的表情,这二公子怕不是疯了吧!不知过了多久,一人终于忍耐不住,上前拱手向周显道:“二公子!”

    周显抬头,发现来人二十岁左右,衣短衣,裹头巾,身姿挺拔。此刻他头部微微前倾,以一种十分谦恭的姿势对着周显。周显认出那人名叫李开,以前是自己大哥的贴身随扈,也是第一批被周贞拿来训练的家仆。

    周显放下石礩,朝向李开微微一笑道:“是李大哥呀!有什么事吗?”

    李开脸色微变,显然对于周显的那个称呼十分不适应。连忙向周显道:“二公子,你可折煞下人了。主仆有别,您叫我李开就行。”

    周显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坚持。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风俗,有些事情既然暂时改变不了,就顺从它。这样至少可以迅速融于这个时代。

    李开犹豫了一下,仍是开口道:“二公子,莫怪小人多嘴,您这样的练法不太对。以前您很少活动,猛的一下凭借一时之勇,增大了这么大活动量。虽然今天可能感觉不到什么,但明天必然会腰酸背痛,再也坚持不下去。我以前听到林老夫子说过一个什么循,什么进的……”

    “循序渐近。”

    李开眉开眼笑,拍了一下大腿道:“对,就是循序渐进。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步的走。二公子,我读书少,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就是这个意思,您学问高,肯定明白。”

    周显低头沉思了片刻,上前拍了一下李开的肩膀道:“李开,多谢你,以后我知道怎么做了。早课的时间也快要到了,我该走了。以后再遇到这样类似的问题,我再来请教你。”

    李开嘿嘿一笑。“好叻!小人随时听从二公子的调遣。”

    卯时已过去一大半,天色已经完全放亮,周围都是忙忙碌碌的仆人。周显大约练了近两个小时,虽然感到疲惫异常,但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轻松。

    他快步走回自己房内,褪下身上所穿的衣服,用毛巾拭去汗水。穿上一件青布直身长衣,戴了一片四方平定巾,这两件都是儒生必备的衣着。尤其林老夫子本人对这方面要求尤其严格,周显可不想因为这个再被他训斥一番。

    周家富裕,不像别的穷人家,如果要送孩读书,就得去村塾就读。而是直接将夫子请到家中,名曰坐馆或者家塾。这样的花费虽然高上不少,但大部分富裕家庭却都愿意选择这种方式。这就像现代人请家教,以为自己花了钱,家教就会尽心尽力,而自己孩子就会用心去学。而实际上,在课堂那样的环境内都不能安心学习的孩子,又怎会在家教的看护下就会有所改变?

    明朝不同于现在,那时的人一般只吃朝食和哺食两顿饭。前者是在上午九点左右,而后者设在下午四点。周显今年十岁,而周泰已经年满十四岁,不再需要夫子时时陪同,大部分时候都靠自己研读。

    只有在辰时,朝食之前设了一个早课。一来是为了夫子检查学业,看学生在下面是否用功。二是让夫子解答学生读书遇到的疑惑。除了以上的两点之外,夫子偶尔也会挑选四书五经中的一段经典做重点解释。

    之前大部分时候,周显都是睡到不得不起来的时候,或者有时干脆不起来。昏昏沉沉的度过两个小时的早课,然后再去朝食,一切都顺理成章。但此刻因为早上那两个小时的训练,刚穿上衣服,肚子便咕咕的叫了起来。

    “吱”的一声,门口闪出一个鬼头鬼脑的女孩,年龄不大,也就十岁左右,和周显大小相当。身体虽未完全长开,但看起来已是有模有样。尤其那双大眼睛,灵动而纯净,说不出来的喜人。

    她是周显的侍女锦瑟,平时负责他日常生活的一切。她看到周显,略显诧异的说道:“二公子,听他们说你醒来了。起初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周显笑了笑道:“恐怕以后你也睡不成懒觉了,以后卯时准时叫我起来。对了,还有在辰时给我准备好吃的东西。”

    “啊!这么早。”女孩一脸的不情愿。

    周显敲了一下它的头道:“小小年纪,以后起的早才能长的高,这对你有好处。”

    “哎呀!”女孩摸了摸头,低声抱怨道:“你以前睡那么久,也没见长的低了。况且你也只是比我大几个月,天天还说我小小年纪。。”

    咕噜一声,肚子又叫了一下。周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限委屈的望着女孩道:“小锦瑟,现在有没有吃的?”

    女孩先是一怔,接着掩口笑道:“别的没有,只有这一张粗粮饼。”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张淡黄色的薄饼,大概是各种粗粮混合做成的,在上面还沾有一些没被彻底碾碎的黍粒和高粱粒。是一般仆人的日常食物,大概是她还没来及吃。

    周显向她投去感激一笑,一把抓过,狠咬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边啃着边向外走去,向女孩摆了摆手道:“小锦瑟,早课结束后,我再还你。”

    周显到达之时,林老夫子已经提前到了。他看了看周显,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周显走到自己座位上,朝向四周看了看,周泰仍旧没来。旁边的周乾侧首偷偷向周显道:“二公子,小少爷呢?”

    家塾里面除了周显和周泰之外,还有周乾和周坤两兄弟。他们的祖辈很久之前便跟随周家的先祖,可以说是世代忠仆。而他们的父亲有一次跟随周显父亲周天鸿远行时遇到劫匪,最后周天鸿安然无恙,而他们的父亲却重伤而死。自那之后,他们名义上虽然仍是周家仆人,但所受待遇已经和周显、周泰完全一样。不仅食宿相同,更是获得了陪同他们读书识字的机会。

    听到周乾问话,周显轻轻的摇了摇头。暗想那家伙,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了吧!

第七章 夫子

    正当周显为周泰担心之时,却突然透过门口看到后者正急匆匆的从远处跑了过来。

    周泰本就十分肥胖,此刻他那一身的肥膘随着他的快速奔跑而强烈晃动,远远望去,就如一个滚动的气囊,说不出的滑稽。他看到周显,遥遥举起双手环抱着的一个锦盒,笑着大声道:“小叔,礼物我准备好了。”

    周泰一脸兴奋的跑到奔到门口,此时才注意到旁边黑着脸站立的林老夫子,他那那灿烂的笑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口中不禁咽了一口吐沫,茫然失措的站在那里。而堂下三人则拼命的掩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林老夫子为四人的授业恩师,据周泰讲,他已经在周家呆了数年之久。年龄五十开外,但因为面容清瘦的缘故,显的特别苍老。如果不知道的,第一眼望去,很有可能会以为他已超六十。

    听人说,林夫子十六岁那年便中了秀才,但后来却没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等到心劲慢慢耗没了,他也便完全放弃了了自己的仕途之路。他起初本在村塾教学,后来周贞看重其才,故而特意聘用他前来周宅授课。

    是不是真的有才,周显到现在也没有完全闹明白。但却深切的感受到这个有着稀疏胡须,天天迈着八字步夫子的傲娇脾气。

    上课迟到,十戒尺;早课期间打瞌睡,十五戒尺;课业没完成,二十戒尺。反正,一但有人犯了他的规矩,总免不了一顿戒尺惩罚,就是假装生病的周显也没逃的过去。穿越的两个月时间,周显一人便挨了近百戒尺。

    而且,林老夫子教训学生,还有个规矩,就是其他人等不得过问。就是聘请他前来,对他有赏才之恩的周贞也不例外。后者虽有心替周显开脱,但面对林老夫子的那张黑脸,最后也只能无奈的让周显自求多福。

    因为林老夫子太过严厉,而又丝毫不讲情面,惹得堂下学生抱怨连连。因而,便有了后来的那一次事件。

    那还是周显第一次来学堂的时候,周泰和周乾二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条毒蛇。趁夫子不备,偷偷放在了他的背包之内。当后者拿出课本正准备授课的时候,被狠狠咬了一下,鲜血顺着手指便流了下来。没过一会,整个手臂便肿了起来。他望着堂下四人,眼神之间满是失望和伤心。好在周显反应快,偕同三人赶忙将他送医,这才保了他一条老命。

    如此对待师长,在明代这个尊师重道的时代简直是不可想象。说的重一点,那就是欺师灭祖。一旦传扬出去,这个学生的一辈子或许就这么毁了。当众人都以为大难临头,林夫子却在第二天像个没事人似的来给他们上课了。

    后来,周显他们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担心完全多余了。林老夫子不但没有告知周贞,而且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件事。只是对待四人还是如最初的那般严厉,没有丝毫改变。

    当时的场景却将周泰和周乾二人吓了个半死,他们起初只是想吓吓夫子,没料到那条蛇的毒性那么强。不过经历那次事件之后,两人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确实老实了不少。特别是周泰,每次看到夫子就如老鼠看到猫一样。

    林老夫子看着满头大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周泰,严声呵斥道:“愣着干吗?还不赶快回座位去。如果再晚上半盏茶时间,这十戒尺你是逃不掉了。”

    周泰如释重负,连忙奔向自己的座位。走到周显跟前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轻轻拍了他怀中的锦盒,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周显心中好奇,这周泰到底是准备了什么东西。

    林老夫子看到周泰的神色,轻轻咳了一声,后者激灵般坐回座位。正襟危坐的样子,顿时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四个人中,周泰年纪最大,有十四岁。周乾比他小了一岁,今年十三岁。周显和周坤一样,都是十岁,但周显却要大上几个月。但如若论治学,反而是最小的周坤最为优秀,周显次之,周泰和周乾两人两个半斤八两,排在最底。

    四人都已过了蒙学的阶段,已开始接触制科文字,也就是常说的八股文。林夫子从背包之中拿出试卷,那是昨日四人上缴上去的,题目是论述对于宰我“三年为丧”的看法。

    宰我是孔子的弟子,而那段典故则是他对于孔子的质疑。

    孔子以为,父母去世,身为子嗣应该服丧三年。而宰我则认为三年时间实在太长了,身为君子可以用这段时间做很多事情,因而提议将服丧年限由三年改为一年。当然,这样的想法,遭到了孔子的极力驳斥。

    “孝”的理念贯穿于中国古代的每一个朝代,宰我的观点新奇。就算有人内心认同,也不敢当面表示支持。毕竟孔老夫子在古代的地位实在太高。但奇怪的是,孔子的这个叛道离经的弟子,竟然和颜回、子贡等人同时名列“孔门十哲”。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个奇观。

    虽然是一个理科生,但自幼对于历史怀有深厚兴趣的周显对于这些典故却是熟知。而作为现代人穿越而来,他对于孝的理解又和古人又有所不同。

    他论述自己观点的时候,并没有站在孔子那边极力驳斥宰我,而是选择从父母角度论述对自己子女的期待。

    孟母三迁望儿成,慈母手衣送子游。孝者,非为生而侍母之旁,死而结庐服丧。而为让彼所期终有所成,所望终有所归。小孝寸步不离父母,而大孝则不失父母所望。

    周显本以为这样的观点会招致林夫子训斥,但等到试卷发下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第一个得了一个中上等,这可是自穿越而来后的第一次。旁边的批注上写道:“观点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令人观之敬服。父母于子之心,出乎天性。所谓大孝者,往往乃不负父母所望之人。但文章笔力不够,且并未完全按照八股规则而写,故批为中上等。”

    接下来两个小时,林夫子又对每个人的文章做了具体的点评。尤其是第一次将周显的文章当做范文,详细评鉴了一番。从中,周显竟然发现林夫子的很多观点竟然和自己不谋而合,使他内心激荡不已。

    暗想,看来自己眼前的这位林老夫子也并非完全的迂腐之人。

第八章 百辟扬文

    总共两个钟的早课,林夫子仅是讲析四人的文章便花费了近一个半钟。他们又彼此浏览了一下对方的文章,也就到了下课时间。

    夫子刚一离开,周泰便立即凑到周显跟前,语气中满是兴奋道:“小叔,你看看我买的这个礼物,我敢保证是个武人都会喜欢。”

    周显撇了撇嘴,显然不是很相信。他对周泰的品位历来不敢恭维,上次说是要领他们去吃天下第一美味。等到了的时候,周显才发现竟然是一盘盘的肥肉。同行的四人,除了他自己吃的不亦乐乎之外,剩余三人,基本上连筷子都没动。今日他又如此说,显然不能引起周显太大的兴趣。

    但周乾却是个例外,他是周泰的死党,对他历来深信不疑。此刻看着那个外表华丽的锦盒,满是期待的问道:“小少爷,你到底买了什么啊!”

    周泰小心翼翼的将锦盒放在课桌上,慢慢打开,骄傲的看向三人道:“诸位看官,请鉴赏。”

    一个匕首静静的躺在那里,通体长约八寸。外侧套了一个破损严重的黄铜刀鞘,手柄镶了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玉环。就模样而看,可以说是寒酸到了极点。

    看着三人脸上流露出的失望之色,周泰叹了一口气,眼神之间满是鄙夷的说道:“一群不识货的人啊!”他取出匕首,一把抽出,周显顿时感觉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

    刀锋锐利,闪着冷光,即使很少看到古代武器的周显,也能感觉到它的不凡。他从周泰手中一把夺过匕首,抓在手中认真把玩。刀身明丽,一道道银灰色的花纹环绕周身,有种说不出的惊艳。他不禁赞叹道:“果真是一把名器。”

    “那是,它可是花了我整整三十两纹银呢?我本想到铁匠铺,随便购买一个长刀什么的,但看了看,发现那里面的东西都太次。好在我回来的时候,恰好路过当铺,当时一人正抱着这个锦盒前去典当。”

    旁边周坤略带疑惑的问道:“泰哥,但你怎么知道那里面是一把匕首的,而且最后又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周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当时跑的太快,然后把那人撞翻了,匕首掉了出来。当时,我第一眼就看上了它。你看这花纹,这锋利程度。”

    周显揶揄道:“那是不是接着你就把你身上的钱全部给了他,然后换了这把匕首。”他说着用食指在上面轻轻滑了一下,还未完全感觉到,便有一道血痕产生。他激灵般连忙收回,心中对这把匕首的锋利有了新的认识。

    周乾指着那把匕首,突然道:“二公子,你看那上面好像有字?”

    周显倒悬匕首,拿着看了一下,剑身的两面果然各有两个小字。字体古朴,他看了半天,也只能勉强认出一个百字。他伸手将它递给旁边的周坤道:“小坤,这里面你最博学,给我看看,这是什么字体?”

    周坤点了点头,看了一下,微微笑道:“二公子,这是缪篆体。”

    周显脸露疑惑道:“缪篆体,那是什么鬼?我仅听说过小篆,那是秦朝的文字,莫非这件东西还是先秦的?”

    周坤摇了摇头道:“缪篆体并不等同于小篆,只能说是小篆的一种延伸。如果真要给它分一个类的话,也应该归于隶书一类。你们看看这里,它的体势、比划如韭菜叶般曲延。就是汉代人为了突出古意,装饰性的选择了模仿了小篆的笔势。但是这种文体,一般用在印章上,在这里看倒也挺稀奇的。”

    旁边周泰听他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不耐烦的说道:“我说小坤啊!你就不要在这里和我们掉书袋了,快说说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字吧!”

    周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向匕首道:“正面的两个字是百辟,反面的这两个字为扬文。”

    百辟扬文,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周显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脑海里回荡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段文字。魏太子丕,造百辟匕首三,其一理似坚冰,名曰清刚;其二曜似朝日,名曰扬文;其三状似龙纹,名曰龙鳞。

    周显从周坤那里拿回,又仔细看了看。经过周坤刚才一说,此刻再看,越发觉得那四个字真的是百辟扬文。周显兴奋的说道:“竟然是百辟扬文,真的是它……”

    周坤看周显兴奋的样子,疑惑的问道:“二公子,你知道这个?”

    周显点了点头道:“我对古代武器历来都有兴趣,曾无意间在古书中恰好看到过。这是曹丕命人所铸的三柄百辟匕首中的一个,扬文就是它的名字,其他两柄分别为清刚和龙鳞。”

    周泰惊讶的张大了嘴,暗自咽了一口吐沫道:“那岂不是很值钱?说着,他右手一伸,想要从周显那里拿过来。

    周显身子一斜道:“你想要干吗?从今以后,这把匕首就是我的了。你只能看,不能摸。”

    周泰苦哈着脸道:“小叔,你不能这样啊!它可是我花光了自己所有零花钱买的,况且它还是我送给自己未来师傅的初见礼物。你想要它,也得经过我同意啊!这样硬抢过去,你这不是赤裸裸的强盗所为吗?”

    周显毫不讲理道:“还真是,只不过这次的强盗我当定了。大侄子,这个就当是你孝敬给小叔我的。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所以,我劝你,最好还是想开一点。”

    周泰低头,犹豫了好久。像是最终下定决心似的朝向周显道:“好吧!小叔。我同意给你,但你也知道,它毕竟花光了我所有零花钱,那些可都是我平时好不容易省下来的。看着我现在可怜的样子,你至少也得表示一下吧!这样好了,看在你是长辈的面子上,我只收你三百两纹银。你看,用三百两纹银就买了一个汉代的匕首,够划算了吧!”

    周显顿时给了他一个爆栗道:“你这家伙还挺黑的,转瞬间就将价格翻了十番。”

    周显摸着头,低声抱怨道:“第一次买到这样的好东西,你总得让我有点成就感吧!”他望向周乾、周坤二人求救道:“你们说,这把匕首值不值三百两纹银?”

    周乾仰头看着屋顶,好似没有听到。但周坤老实,向两人道:“泰哥的这把匕首买的确实很值钱,这样一把出自皇家,且流传了这么多年的名器,拿到哪里都至少值千两白银。那个卖家肯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棒槌,这才以三十两白银出手。”

    周泰听到有人替他撑腰,向周显道:“看看,还是小坤有见识。小叔,我至少给你便宜了七百两纹银,怎么说也够意思了吧!”

    听到周坤所说,周显也略感吃惊,没想到这个匕首竟然这么值钱。他笑了笑道:“是够意思了。我也想给你,但就是身上没钱。先欠着,等我哪天有钱了,再还给你。”说着抬脚起步,在周泰未反应过来之前,快步离开了学堂。

    看着周泰欲哭无泪的样子,周乾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之间满是同情道:“小少爷,认命吧!”

第九章 武师

    周显下课之后,先去拜见了兄嫂。然后自己一人去厨房装了满满一大饭盒的食物,自己提着返回了住处。

    锦瑟正在洗他早上换下的衣服,周显招呼了一声,后者随之一起入屋。

    周显掩了房门,朝她笑了笑道:“小锦瑟,早上欠了你一个饼,这些就算是补偿了。你就躲在屋子里慢慢吃,不要让人发现即可。”周贞并不十分在意这个时代的规矩,只是担心有人嚼舌根,而让锦瑟受罚。故而,这才将她招进房内。

    自穿越两个月来,周显接触最深的应该算是周泰,而接触最多的显然就是身旁的这个小侍女。再加上她面容清秀,年龄幼小,而又不像大部分侍女那样对周显唯唯诺诺的。反而激起了周显的怜爱之心,更多的时候是将她当成一个小妹妹,而不是什么侍女。

    “这么多!”锦瑟打开饭盒,不禁惊叹道。

    她看周显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匕首。小心的问道:“二公子,这些你都不吃了吗?还有,你手里那个……”

    周显随意的回道:“你只管吃你的,我刚才在厨房已经偷吃饱了。至于这个……”他手拿匕首,在空中画了一条美丽的弧线,越看越是喜欢。

    “抢来的。”只见屋门被瞬时推开,首先出现的是周泰那怒气冲冲的胖脸,后面跟着周乾、周坤两兄弟。

    锦瑟这时正坐在桌前,用筷子叼着一块瘦肉,突然出现的众人吓了她一跳。她赶紧放下筷子,但仍被眼尖的周泰看到。只不过后者的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而在那铺满桌面的食物上。

    周泰忙走上去,也不用筷子,顺手拿起上面的一个鸡腿便啃了起来。

    周显直起身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厨房里那么多吃的,你和一个小姑娘争什么啊!”

    周泰给了周显一个白眼,口中含糊不清道:“自下堂之后,我便前去迎接师傅,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哪像你,天天就知道和锦瑟……厮混,对,就是厮混。”

    锦瑟脸薄,听周泰那么一说,脸上顿时绯红了一片。

    周显脸露惊奇道:“你说你去迎接那个武师了,他人来了吗?”

    周泰满是怒气道:“来什么来,等了半天,连个鸟人都没有。等他到了的时候,看小爷怎么收拾他!”

    周显没有理会周泰的抱怨,朝向周乾、周坤道:“小乾、小坤,你们两个一定也是什么都没吃吧!也别拘谨了,多少吃一点,先把肚子填饱!”

    周乾嘿嘿一笑,不要意思的摸了摸头,正待上前坐下。却被周坤拉了一下,后者先是疑惑的看了看他。但片刻之间便醒悟过来,顿时又立回当地。

    周坤向周显行了一礼,说道:“二公子,实际上我们兄弟二人随泰哥前来,是因为有一件事想要求你答应。”

    周显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但周坤又变的忸怩起来,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吃着鸡腿的周泰,实在受不了他的慢慢吞吞,直截了当的替他说道:“他们两个是想随我们一起学武,害怕我爹不答应,所以过来求你。”

    周显抬头望向两人,他们眼神炙热,都深深的点了点头。

    周显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看你们两个扭扭捏捏的,我这件事我替你们去给大哥说。但是,你们要答应我,学武后不得随意仗势欺压别人。尤其是周乾你,别整天没事,就知道跟在周泰身后瞎混。”

    周泰满脸无奈道:“我怎么这么可怜,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周乾、周泰看周显答应,哪里还管他还说了什么,不住的点头。

    外侧响起了三下轻轻的敲门声,接着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二公子,那个武师到了,大公子让你去接待一下。”

    周泰一听,也顾不得再去管那个啃了一半的鸡腿,丢下它便慌忙朝外跑了出去,差点将门外的老人撞倒。

    周显走到门口,朝向门外老人躬身拜道:“周叔,麻烦您先去将他带到偏厅,我换身衣服就过去。”周显口中所称的周叔为府内管家,名叫周汉。

    周汉躬身道:“老奴这就去。”

    看他离开,周显转向周乾、周坤二人道:“你们也去换身衣服,穿着儒服去见武师,无论如何也不太好。”

    两人应了一声,朝外走去。

    锦瑟给周显找了一件素青色直襟长袍,一个寻常的头巾。如此装扮,既不显的盛气凌人,又不会降低自己的身份。

    待到锦瑟收拾妥当,周显向之投去感激一笑。“小锦瑟,那些吃的,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掉的就分给家门口的那些灾民。总之,不能浪费。”

    周显到达偏厅之时,周泰正围着那个武师上看下看,那认真的模样好似要要将他三辈家谱完全看透似的。那名武师脸色淡然,完全忽视周泰的存在。旁边的周汉看周泰无礼,轻轻咳了几声提醒周泰,但后者则完全没有意识到。

    周显走进屋内,轻声斥道:“周泰,你在干吗,还不赶快退下?”

    旁边周汉看到周显,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半推半劝,将不情愿的周泰推了出去。

    周泰躬身向武师拜道:“小侄无礼,还望您不要怪罪。”

    那名武师拱了拱手,淡声道:“不敢。”语气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但他却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周显,虽然比刚才的那个更加年幼,但对人对事却要成熟许多。

    而在同时,周显也仔细的观察着对面的这个武师。他看着约莫四十余岁,身材不是很高大,但肩阔臂长,显的十分健硕。站在那里,就犹如一颗劲松般挺立。满脸沧桑,额头之上的一道刀疤尤其明显,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勇士。

    待到两人都坐下,周显扭头说道:“我是周家的二公子,如果您最终被我家聘用,以后我就是您的徒弟。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些问题需要问您一下,希望您不要见怪。”

    武师点了点头道:“少爷请问。”

    周显道:“请问师傅尊姓大名,之前在哪里从军?”

    “林豹,辽东。”

第十章 考察

    一问一答进行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周显对眼前的这个武师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但内心对他的好奇却不减反增。

    他说他叫林豹,年四十六,本为浙江人士。后不断随军迁移,最后到达辽东,此后大部分时间便是在抵抗满虏。这些经历倒没什么,但他却说他在军中只是一个小旗,也就是统御十二名士卒的最低级军官,连编制都没有的那种。

    这和他从十六岁便入军,从军三十年的经历显然有点不符。如果他是一个胆小懦弱,在军中只是为了混日子之人,这个倒可以理解。但是无论从他的形象,还是气质,一点都看不出他能和那样的人挂钩。

    忽略以上的这些,最令周显怀疑的是。他说自己因犯错而被去除军籍,此次是携带幼女返回浙江的老家。但从辽东回浙江,他不从山东走,偏偏绕道河南。无论考虑到路径长短,还是在路上的安全性,前者无疑都是最好的选择。除非他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而且他回答周显话语的时候,简单明了。周显不问,他一句话都不会多说。遇到有些他不愿意回答的地方,他要么一句话带过,要么干脆忽略不答。等到最后,即使周显满肚子问号,却也没有了继续问的兴致,毕竟问了也是白问。

    虽然有那么不确定的地方,但周显最终还是决定聘用他。因为从他的回答中,周显虽然看出来的东西不多,但至少看明白了两点。

    首先,他确实从过军,而且绝对不像他说的仅是一个小旗长。这样的人见过血,杀过人,正是周显想要的那种师傅。

    其次,他在回答周显问题之时。即使自己不想说,也没有用假话随便搪塞过去,而是选择沉默不语。从这点看,至少说明他还是一个正直的人。而一个正直的人,即使再坏,又能坏到什么地方去?

    再加上周显只是招一个师傅,有本事即可,没必要寻根刨地将别人的一切都搞清楚。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有时候知道太多,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周显最终下定决心,朝向林豹拱了拱手道:“林师傅,我对您十分满意。但您也应该知道,我招募的是武师,最终还是要靠真功夫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想对您做最后一项考察。”

    林豹听到这里,明显是长舒了一口气。他本就不善言辞,要不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断不会来此应招。路上自己受点苦不算什么,但如若苦了自己那个宝贝女儿,他就算死也不会原谅自己。此刻听到周显要考察武艺,那才是他真正擅长的东西。他顿时朝向周显点头道:“公子请便。”

    周显在前边引路,林豹紧紧随在他后面。

    他不禁又仔细看了看周显,也就十余岁,身形不算高大,也绝不瘦弱。但就是心思太多,恐怕练武不能专心致志,以后成就恐怕不会太大。他脸上突然又闪出一股苦笑,我管那么多干吗?还真准备一直留在这里教这个小毛孩啊!得了银子,随便教他一些,应付过去就可以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暗自又涌出一股苦涩。轻轻叹了一口气,暗想我林豹什么时候竟然变成这样的人了?

    周显听到后面的叹气声,他扭头望去,看到林豹脸色难看。“林师傅,您怎么了?”

    林豹硬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什么,还没到地方吗?”

    周显回道:“就到了,转过前面的弯就是了。”

    此刻的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暖洋洋的洒在身上,让人感到十分舒服。小校场里面此刻已经汇聚了近二十人,他们或持枪,或拿刀捉对厮杀,倒是真有几分战场士卒的模样。

    李开眼尖,看到周显,连忙迎了过来。“二公子,您怎么来了?”

    周显朝他笑了笑道:“张师傅人呢?我找他有点事。”张师傅名叫张元,是周显的大哥周贞为这些护院请的师傅,教他们一些对敌的技巧。听说武力很不弱,周显想用他来检验一下眼前的林豹水平到底如何?

    林豹此刻的注意力却被校场之内摆放的各种武器所吸引,他看到周显和李开正在说话,便走到校场之内。不时摸摸这个,又试试那个,眼色间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

    李开摸了摸头道:“二公子,真不凑巧。大公子刚把张师傅叫走,说是以后要将我们这些人全部编入本地的乡勇里面。找他过去,要商议一下具体的细节。要不,我现在就替您去看看大公子那边忙完了没有?”

    周显摆了摆手道:“不用打扰他们,大哥那边的才是正事。况且,有你们在,也可以。你去里面挑出五个武艺最好的出来,我有事吩咐。”

    李开应了一声,转身前去挑人。

    周泰、周乾、周坤三人此时也跑了过来。特别是周泰,急不可耐的向周显问道:“小叔,怎么样了,他行不行啊?”

    周显微微一笑道:“一会就知道了。”

    周显跨步向前,走到李开刚刚挑出的五人面前,朝向他们低声道:“一会,我会让你们和我带来的那个人轮番对战。如果你们之中,有人能将他打翻,我必有重赏。但如果你们让我看出其中有人并未尽全力,那么就是重罚了。”

    五人身高马大,看了看远处中等身材、面相苍老的林豹。嘿嘿一笑道:“二公子放心,小的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旁边李开道:“二公子,我呢?我也可以上吗?”

    周显想了想道:“那你就排在最后面,如果他们五个还没把他打倒,你再上。”

    周显上前,走向正拿了把长刀试手的林豹道:“林师傅,他们都是我家的护院,也懂一点浅薄的武功。要不,您就挨个指点他们一下,这个就算最后的考察了。”

    林豹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站立的六人,淡淡说道:“挨个指点,太麻烦了,你让他们一起上吧!”

第十一章 决斗

    听到林豹一个人竟然想同时打六个,周显明显愣了一下。就算他提前就约莫知道林豹并不是一般人,但这样的自信和张狂,还是令他吃惊万分。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林豹问道:“林师傅,您确定要这样?”

    林豹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话一出,整个校场顿时躁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满脸好奇的望着周显带来的中老年男子。而场中六人,眼神则要复杂的多,有些是好奇,但更多的却是不屑一顾。

    此刻倒轮到周显犹豫了,寻求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有多么困难,他内心是知道的。如果错过了这个,下一个武力怎么样暂且不说,什么时候能再找到,这才是问题。如果一个个的单挑,就算林豹在后面落败,前面的战绩也至少能说明他的能力。但六个人一起,难度不仅增大了数倍,而且败了就是真的败了。到时,就算周显想留下他,恐怕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了。

    旁边的周泰张大了嘴,朝向旁边的周乾道:“小乾,我没听错吧!他一个人要打六个。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周乾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最好他们能把他打趴下,看他今后还敢不敢这么吹牛?”

    周显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最后看到林豹那淡然的眼神,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他。“李开,你们就一起向林师傅讨教一下?”

    李开早已急不可耐,朝向周显拱手道:“二公子放心,我们会好好向他请教的。”他说到请教二字的时候,明显提高了一个声调,里面透漏出的敌意不言而明。

    周显什么也没说,自从林豹说出一个人要同时打六个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此考虑。李开他们虽然算不上真正的武人,但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被一个这样年龄的人说要一人要打他们六个,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况且林豹说话的语气淡然平静,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似的,更增添了他们的愤怒。

    到了这个时候,周显知道。就算自己不说,李开他们肯定也不会再留手。能否顺利过关,这次就真要看林豹自己的本事了。

    李开走上前去,双手合在一起握了握,骨骼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他朝向林豹拱了拱手道:“林师傅,您年纪比我们长,而且是以一对六。所以,是较量拳脚,还是兵器,抑或是其他的,我们都奉陪到底。您说,我们怎么练?”

    李开虽然对林豹没有什么好感,但却没在言语上进行挑衅。反倒既表达了自己对林豹的尊重,又显示了自方不以势欺人的态度。至少在这方面上,他的表现无可挑剔。

    林豹脸上也闪现一股赞赏,接着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兵器之类,一旦打斗起来,难免会有所误伤。你我既非仇人,又非死敌,还是练练拳脚吧!”

    李开点了点头道:“那就依林师傅。”

    周围的人,全部自动散开,在校场中间给他们留出一片空地。

    李开六人顿时散开,成圆圈状将林豹围在最中间。看着一脸淡然的林豹,他们彼此看了看,谁也没有率先动手。他们围着林豹,摆着各样的姿势,缓缓的绕着圈。意图引对方来攻,以求找到对方的破绽,从而一击必胜。

    但林豹却令他们失望了,从一开始他便紧闭了双眼,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毫不理会六人的小动作。就是有人假装要上前攻击,他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已忘记了这是一场决斗。

    周泰朝向周显问道:“小叔,你说那老家伙在干吗?他不会睡着了吧!”

    周显鄙视的说道:“这样的场景,你能睡得着吗?李开他们人多,六人为一体,相互呼应。如果他轻易出手选择向其中一人攻去,难免会受到来自其他五人的攻击。我想他故意不动,是为了引李开他们首先发起进攻,他好寻找机会,以各个击破,至于怎么击破,我就不得而知了。”

    周泰低声嘀咕道:“这不和什么都没说一样吗?”

    周显看着他,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再理会他,目光再次转向校场。

    李开终于忍耐不住,用眼色悄悄示意了一下。此刻正位于林豹身后的两人略微点头,接着身子一动,突然从左右挥拳向林豹打去。

    其中一人身形较矮,他此刻又刻意压低自己了拳头,打击的方向为林豹的右肋。而个子稍高的那个,却在中途化拳为掌,直直打向林豹的面门。他们两个基本上同时发动,相互配合也算合理。想着无论林豹怎样躲闪,总要承受来自一方的攻击。

    但林豹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听到后方拳风响起的时候,他猛的睁开双眼,眼神瞬间变的凌厉异常。他完全没有回身应对后面两人的攻击,反而突然跨步向右,向另外一个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的护院,一脚踢了出去。

    右边那人本还在想着怎么配合后方两人的偷袭,却不曾想林豹却突然向自己攻来。他连忙支开双手抵挡,却还是慢了一步。被林豹直接踢中腹部,向后退了十余步才倒在地上。

    后面偷袭两人拳掌本应该同时到达,让林豹躲无可躲。但林豹的突然前攻,却突然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林豹右手回探,正抓住右边先打过来的那人的手臂,猛然一拉,后者便直直的撞向前方最中间的李开。而林豹本人则没有丝毫止步,一个转身,直面最先出拳后方左侧那人,趁着他迟疑的瞬间,右膝上扬。

    那人因为最初压低拳头,此刻身位很低,那一膝盖正顶在他的下巴处。他被林豹的大力带着翻身向上,然后重重的平落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这还没完。林豹快如闪电,紧接着继续转向左前方。剩下的两人,其中一个被他击中腹部,痛苦的弯曲着身子。另一个,被他一个侧踢,踢翻在地。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完成。

    李开居中,被那人一撞,顿时两人一起倒在地上。待到两人将要站起之时,那人又被林豹从后踢倒在地。但这次李开反应较快,连忙闪过,只有那一人再次倒地。但当他狂吼着向前进攻的时候,却看到一个拳头,此刻正直直的停在距离自己面门一寸的地方。

第十二章 得加钱

    林豹看了看李开,缓缓的收回了拳头。然后他扭头望向周显,那眼神分明是在问,现在总算可以了吧!

    校场内寂静一片,所有人都愣在当地。这样的结果实在太过出人意料,从他开始发动到将所有人击倒在地,也不过十多秒时间。也就是说,场中六人竟然没人能在他手上撑过一招。这和他出招的突然性肯定有关,但也不得不说,两者的实力实在相差太大。

    周显惊讶的张大了嘴,暗想这次自己真的算是捡到宝贝了。他稳了稳心神,正待开口说话,却不曾想自己旁边的周泰突然奔了出去。只见他快速跑到林豹跟前,双膝下跪,“砰砰砰”先磕了三个响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仰头大声向林豹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周显略显无奈的摸了摸额头,看着一脸迷惑的林豹。最终走上前去解释道:“林师傅,这是小侄周泰。一直想要寻求一名师学武,因而看到你如此……如此的出众,故而这反应大了点。请您不要见怪。”

    周显拍了拍周泰的后背,低声斥道:“还不快站起来!在这大庭广众面前成什么样子。你们先将林师傅请到厅内,我一会就过去。”

    周泰欢天喜地的扶着林豹向大厅走去,后面跟着周乾、周坤二兄弟。

    聘请武师是由周显向周贞提出来的,但是他自问,论积极程度,自己肯定不如周泰。此刻找到一个如此厉害的师傅,也难怪他如此高兴。

    在古代,跪拜之礼为大礼,历来讲究天地君师亲。他跪拜林豹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但明代武人地位太低。造成大部分武师仅是以护院的身份存在,即使向雇主家人传授武艺,也很少有士人真正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师傅。更不用说放下身份,向一个武人行如此大礼。

    但此刻,周显反而对自己这个大侄子有点改观。或许,他根本就没考虑那么多,只是觉得他想让林豹当他的师傅,然后就上去拜了。这样的举动在大部分人眼中或许是一根筋,是自降身份。但在林豹看来,或许就是至诚、至性了。

    想到这里,周显反而有点羡慕周泰能够第一时间抓住这样与林豹快速建立师徒情分的机会。

    看到林豹离开,李开满脸通红的走到周显面前道:“二公子,小的们让您失望了。”

    周显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也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强,害得你们受伤。这样吧!你以我的名义,去账房支取五两银子,将伤者送医检查。如果还有剩余的,你们就自己分了吧!”

    李开脸色尴尬道:“二公子,这个……”

    “不必再多说了。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可能今后还得麻烦你一下。”

    李开脸色恭谨道:“二公子请说。小的拼了性命,也会帮您办成。”

    周显微微一笑道:“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以后如若将你们编入乡勇,你能不能偶尔将你们的训练情况私下告诉我一下。你也知道,我对军阵一直都很有兴趣,故而想见识一下。”

    普通乡勇虽然不同于正规军队,但却是由县官直接派出军人进行训练。因而,周显想通过李开了解一下这个时代军队到底是怎样训练的。

    李开脸色微怔,开口道:“二公子,这等小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但您为何不告诉大公子,让你带你前去乡勇团呢?毕竟,无论我说的无论如何详尽,也不如您自己亲自前去观察一下所得到的更加直观。”

    周显脸色一红,暗骂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大哥虽然不让自己统御乡勇团,但是时不时的去看看,应该不会成什么问题。他朝向李开尴尬一笑道:“这个我知道了。反正以后你帮我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了。我还得去见林师傅,你也先去忙吧!”

    周显走向大厅,隔了老远便看到周泰和周乾两人一脸谄媚的围在林豹身边。一个揉肩,另一个捶腿。而周坤立在旁边,大概是觉得二人太过丢脸,满脸通红。而林豹虽然坐在座椅上,但那一脸的尴尬,真说不出到底是享受还是受罪。

    看到周显过来,他显然是长舒了一口气。连忙站立起来,朝向周显道:“公子!”

    周显躬身长揖道:“林师傅不必如此多礼,从今以后,您便是我的师傅了。”

    林豹微微点了点头,转了一下头,重新望向周显道:“那这三位……”

    周显拱手道:“回师傅,他们三人是和我一起的,今后也随你一起学武。”

    林豹明显一愣,接着脸色变的有点难看的说道:“可是,当时那位少爷跟我谈的时候,只说让我教一人。现在这……”

    周泰上前一下跪着抱住林豹双腿,大声哭道:“师傅,您不要我了吗?”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泪,模样简直比翠花还惨。

    周显顿时无语,连忙让周乾和周坤两人将他搀起来。朝向林豹无奈的说道:“师傅,您也看到了。如果不让他跟您学,我担心也说不过去。况且刚刚在校场之时,他可是向您行了拜师礼的。”

    林豹低头沉思了好久,在那张粗犷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些不好意思。四人紧紧的盯着他,看他犹犹豫豫了大半天,心绪越提越高,只怕他不同意。林豹他好像最终下定决心似的,吞吞吐吐的说道:“让他们跟我学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加钱。”

    听到这里,所有人脸上都闪现一股十分古怪的表情。他们满是不可思议的定定望着林豹,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傅,你是说可是真的?”

    林豹尴尬的伸手摸向下巴,想要做出一个抚须的动作。抬起来时才意识到胡须早已被自己全部剃光,然后又更加尴尬的放下手。更加小心的问道:“怎么,不行吗?”

    四人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周泰更是大声抱怨道:“这么简单的事情,您怎么不早说,害的我担心了老半天。”

第十三章 糖葫芦

    周贞和林豹最初的商议是,由其教周显武艺,前者每个月给他五两纹银。在林豹提出得加钱之后,周显将月俸直接给他提高了四倍,也就是每个月二十两纹银。而且在得知他一直住在旅店,并没有稳定的住所之后,又当即命下人立即腾出一间房屋。并说从今往后,林豹的一切食宿费用全部由周家承担。

    这一切,林豹虽然极力拒绝,但耐不住四人的硬劝,最后也只得答应。周泰带着周乾、周坤二人兴冲冲的去旅店接他的女儿。而周显留下来陪着林豹,说着各种闲话。

    但令周显感到奇怪的是,林豹看四人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不但没有表露出任何感激之情,反而眉头却越蹙越高。他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的坐在那里,只有在周显发问的时候,他才有意无意的极其简短的回上一两句。

    林豹所住的旅店离周宅并不太远,但过了好久,周泰他们还没有回来。

    正当林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要出外寻找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周泰驮着他那女儿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周乾、周坤两人。周乾手中提着一个小包裹,那大概就是林豹的全部行李了。而周坤手中,则奇怪的拿了好几串糖葫芦。

    那女孩约莫五岁,身穿了一件粗棉红色短袄。此刻正一手揪着周泰头发,另一手不住的将手中的糖葫芦塞进嘴里。看到林豹,她顿时眉开眼笑,只是限于口中正被糖葫芦塞满,仅是挥舞着双手表达自己的高兴。

    但她这一高兴,可把周泰害惨了。糖葫芦上的糖稀四散,弄的他满头都是。而关键是,他还不能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发任何脾气。

    从周泰的叙述中,林豹和周显约莫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本兴高采烈的去旅店,却不曾想这小女孩最开始根本不相信他们。不仅不跟他们走,也不让他们收拾东西。最后还是周泰想到方法,去大街上买了好多串糖葫芦。这才连哄带骗,将她带到了周宅。

    林豹走上前去,将她从周泰肩上抱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条半新的毛巾,边擦她的双手边轻声抱怨道:“看看你弄的,满手都是。”语气中既有训斥,又饱含慈爱。

    小女孩边向后躲边说道:“爹,你别擦了,我还有那么多没吃完了。”说着,双眼不住的瞥向周坤拿着的那些糖葫芦,眼神之间满是贪婪。

    林豹语气加重了几分道:“不准再吃了,那样会吃坏肚子的。”

    小女孩站在那里撅着小嘴,双眼微红,眼看就要垂下泪来。

    周乾眼看不好,晃了晃手中的包裹,嘿嘿一笑道:“你们先忙着,我去把师傅的行李先放入房内。”说完,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当地。周泰在那里一脸愁苦的摆弄自己头上的糖稀,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周坤则手拿着糖葫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周显走上前去,看着小女孩道:“哇!这是谁家的小姑娘,长的好漂亮啊!能不能告诉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好奇的看了看眼前的陌生人,又看看他父亲道:“我叫林凤君。”

    周显拍手道:“好听的名字。小凤君,你看,这么多糖葫芦,你一时也吃不完。要不就先送给哥哥们吃,等到以后,我们每天还给你一串好不好?”

    林凤君低头沉思了一会,目光里闪出一股小孩子特有的狡黠。连忙摇了摇头道:“不好。除非今后你们每天都给我买一串,才让你们吃。”

    周显无奈的摇头苦笑,这小女孩脑子也太好使了吧!这么点大,便懂得可持续发展了。“好!哥哥答应你,以后每天都给你买一串,直到你不想吃的那天。”

    “那我们拉钩!”

    “行,我们拉钩。”周显伸出自己的小拇指,与她的的小拇指交汇在一起。

    林豹赞赏的望着周显道:“凤君这小孩倔的很,我现在说东,她就偏要往西。还是你有办法,竟然可以这么轻易的哄住她。”

    周显淡淡一笑道:“也不是吧!我倒看小师妹聪明伶俐,不像那样的孩子!师傅,你说是不是因为师母不在身边,小凤君对您的依赖太多。所以有时候故意闹些情绪,来引起您的注意。”

    林豹脸色一怔,沉默不语。过了好半晌,他才抬头望向天空,好像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似的。“或许你说的对吧!”

    周显最后叫来锦瑟,让她领林凤君下去清洗一下。顺带将那些糖葫芦也全部带了下去,分发给下面的侍女。

    下午空闲的时候,林豹将四人聚在一起。但也只是摸了摸他们的身子,并详细询问了他们每天的课程。这之后,便让他们全部散去,说在明天早课结束之后,在校场等他。

    夜已深,月牙发出的微光倾洒在林豹身上。林凤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望着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林豹道:“爹,您还没睡啊!”

    林豹走到床前,摸了摸林凤君的额头道:“爹爹睡不着,你先睡吧!”

    林凤君低头道:“爹爹是因为想念娘亲,所以睡不着吗?实际上,我也很想她的。”

    林豹将林凤君揽入怀中,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指指向外面道:“乖女儿,你看天空上的那些星辰,其中一颗就是你母亲。想她的时候,就仰头看看天空。那时,她一定也在看你。”

    林凤君通过窗子向外看去,群星璀璨。“那么多,哪个才是娘亲呢?”

    林豹叹了一口气,痴痴的望着上面道:“我也想知道。”

    停了一会,林豹低声道:“凤君,爹爹可能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了。等爹爹办完了手中的事,我再带你回浙江老家,好吗?”

    林凤君懂事的点了点头。“爹爹要办什么事啊!”

    林豹苦笑道:“有的时候接受别人的恩情,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因为你总要还回去,才能彻底心安。爹爹不喜欢欠别人的情,所以只能留下来,等还清了,心里也就舒服了。”

    林凤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爹爹,你是说对白天的那四位哥哥吧!不管爹爹怎么想,反正我挺喜欢他们的。”

    “为什么呀!”林豹脸带疑惑的望着怀中的小女儿。

    “有糖葫芦吃呗!”

第十四章 兵器

    第二天,周显依旧在卯时起床。只不过这次不是他主动起来的,而是被锦瑟叫起来的。昨日疯狂举石礩的后患在此刻完全爆发了出来,两条手臂肿了不止一圈,酸疼异常。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今日恐怕是举不起来了。但他依旧选择起来,衣了一身短打,便顺着校场不断的跑着小圈。四月的卯时还带着一些寒气,但过了一会,等到身体慢慢发热,就感觉好了许多。

    依旧是两个时辰,只不过这次结束,感觉要比昨日疲惫的多。周显用凉水稍微洗了一下脸,便强撑去上早课。夫子在上面天花乱坠般的讲着尚书中的一段,周显下面听的是昏昏欲睡。好在夫子今日讲的兴起,很少往下面看,才让周显侥幸逃过。

    早课结束,四人换完衣服赶到校场,林豹早已在那里等待。但除了他之外,校场之内再无其他的人。这是周显大哥周贞的安排,所有的护院都编进了乡勇。他们白天去乡勇团训练,直到晚上才回到周家歇息。因而这个校场也就空置了下来,被林豹拿来当作四人的训练之所。

    四人连忙上前对着林豹行礼。

    林豹点了点头,说道:“兵器架上有各种武器,你们上前随意挑一个自己感觉最拿手的。选好之后,再告诉我。”说着他转身往台阶上一坐,再无其他言语。仰头闭眼,向后一躺,静静的享受着春日的阳光。

    四人顿时一怔,看着一身懒散的林豹,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各自去选择自己的武器。

    周显在兵器架前沉思良久,最后选择了一杆长枪。这个倒不是因为偏爱,而是枪在脑海中给周显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历来喜爱演义的他,最喜欢的人物莫过于三国时代的赵云和隋唐时期的罗成。

    赵子龙,匹马单枪出重围,英风锐气敌胆寒。凭借一把亮银枪,七进七出,杀的曹军尽皆披靡,这是何等的惬意。而喜欢罗成,只因为一句冷面寒枪俏罗成,再加上他最后那凄惨的结局,不得不令人深表同情。

    最主要的是,两人都很帅,这也就可以扩展为用枪的人都很帅。姿势帅、动作帅,而最主要的是人帅,这也是周显选择长枪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其他三人此刻也都选择完毕,周泰和周乾两人选择了刀,而周坤选择了一把长剑。

    林豹走到他们跟前,看了看,首先转向周坤道:“你为何选择剑?”

    周坤低头沉思了一会道:“剑刚而不阿,是为正直;柔而不屈,是为知进退;无事则锋芒内敛,是为谦逊;有事则出鞘以止恶,是为狭义。君子之器,君子理应佩之,故而坤有此之选。”

    周坤一席话说的林豹一脸的哑然,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博士。”

    周泰大笑道:“师傅,小坤今后可是准备考状元的。你别动不动就让他舞刀弄枪的,那样真的不好。你只需教他几招,让他偶尔耍耍剑,摆摆花架子就可以了。”

    林豹听在耳中,看着满脸通红的周坤,微微笑了一下道:“我对剑所知不多,但看你的志向也不在于此。这样吧!我尽力教,到时候应付一般人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你看,这样可以吗?”

    周坤连忙拱手道:“谢师傅!”

    林豹点了点头,又转向旁边的周乾道:“刀很适合你,你以后就跟我一起练刀吧!”

    周乾脸色大喜,连忙出声道:“谢师傅。”

    周泰迫不及待的举起手中的长刀道:“师傅,那我呢?你看我适合练刀吗?”

    林豹看了看浑身横肉的周泰,想了想道:“你也适合练刀,只不过……”

    周泰一脸焦急的伸头问道:“师傅,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刀对于你来说太轻了。如果你学武的目的是保家护院,那么刀已经绰绰有余。但如果你有更大的志向,例如从军征战类似的,我推荐你用斧。那样的武器更有利于你发挥自己力大的优势。”

    周泰摸了摸后脑勺,沉思了一会道:“师傅,那我跟你学斧吧!我今后可是要考武状元的,难免会遇到随军征战之类的事情。”

    林豹淡淡一笑,不可置否。他最后转向周显,从他手中取过那把长枪道:“你想学枪?”

    周显点了点头,回道:“禀师傅,以后徒儿是要去从军的。而在战场之上,一寸长,一寸强。因而,徒儿特别想学枪。”

    林豹一边把玩着手中长枪,一边问道:“你为何要从军?”

    周显低头沉思良久,再次抬起的时候,脸上出现在他那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决然。“保家,卫民,护苍生!”

    七个大字,铿锵有力,让一直平静异常的林豹也为之一震。家、民、苍生,这些不都是自己最初选择从军的原因吗?他看着眼前脸庞仍然十分稚弱的周显,依稀想到了曾经的自己,神思竟然陷入了片刻的恍惚。

    过了好半晌,他突然爆喝一声,双手紧握长枪,猛然插向地面。长枪破土而入,枪尖向下,近两尺枪杆没入土中。“说的好,我就教你枪法。但长枪是灵动和力量的最巧妙配合,如果没有力量,你就刺不穿敌甲;如果没有灵动,你在战场上则完全施展不开。因而,你要先和周乾一起练刀,先锻炼膂力。等到时机适合,我再教你练枪。”

    见识了林豹那一枪之后,周显眼神激动,听到林豹答应。连忙拱手道:“多谢师傅。”

    林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还有就是,枪只有借助狂奔的马势才能发挥最大作用。如果今后你要从军,最好从练枪的同时也开始练习马术。如果你们家能购置一匹良驹,当然最好。如果嫌那个太贵,就是一匹骡马也可以。”

    一匹良驹在明末配上马鞍等设备大约需要一百余两银子,这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基本上可以顶上他们好几年的花销。而骡马,就是马和驴的杂交体,只需要二十两纹银。故而,林豹才会有如此之问。

    周泰听后,哈哈大笑道:“师傅大概不知道我祖父是做什么的,别说一匹良驹,就是五匹、十匹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十五章 马政

    太仆寺隶属于兵部,为明代掌管马政的最高机关,总领全部马政。稽查京坊监、畿甸牧蓄马之数量,军马的饲养、治疗、每年养殖的真实的损耗等等一系列事情。总之,太仆寺就像西游记里面的御马监,所有与马有关的东西都属于它管。

    而周显的父亲周天鸿,担任鸿胪寺少卿,是太仆寺中仅次于太仆寺卿的二号人物。全国马政都归他管,想要得到一些良马,对他来说,简直是太容易了。目前在周家的后院内便养了六匹,虽然不算是一等一的良驹,但也都是上上之选。

    拿周显大哥周贞的话来说,天子的御马为尊,接下来便是它们。而这并不是周天鸿搞不来御马那样的良驹,而是他害怕御史丞的折子。

    明末马政荒废,太仆寺的作用却越来越大。只不过这个作用不是好的,而是坏的。明朝初建之时,军马都为官养,后来明代政府将养马下放到民间。用免税粮、补贴等办法,鼓励民间养马。初期的效果十分明显,也供应了大量骏马。但后来官员将养马的责任全部推给百姓,使之成为一项不得不完成的差役。

    官府将良马寄养在百姓家中,有了差池,百姓便要原价赔偿。而赔不起怎么办,只能卖儿卖女,卖房卖地的补上。否则,等来的就是全家的末日。再加上一些当地官员利用交银代养等办法搜刮民财,使百姓的生活更加不堪。

    如果有人认真看过明末的民变,就会发现当时很多流民都是马贼出身。而且越到后期,这样的人越多。很多时候都是流民在前面骑马跑,而官兵在后面步行追,官兵的骑兵数量有时甚至不如流民。这种情况看起来很不可思议,实际上很简单,就是很多百姓骑着官府放养在他们家的军马造反了。

    马政的败坏不仅使流民的战斗力提升了一个档次,也造成了明朝不能给军队战斗力提供足够的支撑。致使明军面对满虏的大多数时期,都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数万满虏骑兵就可在北京城外烧杀抢掠,而明军却只会躲在城中坚守,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到了明末,农民军更是凭借自身越来越强大的骑兵辗转千里,对明军实施大规模的包抄作战。而所有明军被这种忽东忽西的战术搞的疲于应战,困苦不堪。这和李自成的大顺军能最终攻下北京有着直接的关系。

    因而有人说,明朝的败亡起于马政的败坏。虽然说的有点偏颇,但并不是毫无道理。

    林豹看着眼前六匹高大的骏马,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周泰满脸得意的望着林豹道:“师傅,实际上,我以前就跟下人学过马术。要不要我先给你示范一下。”

    林豹摇了摇头道:“改日吧!我还有些事要向你们交待一下,我们先回校场。”

    众人回到校场,林豹顿了顿道:“从今天起,我便是你们的师傅了。我这人历来认真,自会殚精竭虑的教导你们。所以,你们别想着跟我学武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如果你们谁觉得自己受不了那个苦,我劝你们及早退出。”

    “好!既然没人说话,那说明你们都同意了。那我接下来就讲讲我的规矩,我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在我面前就只是我的徒弟。你们如果在练习上有什么问题,我定会做到知无不言。但我要求你们做的,也必须一丝不苟的完成。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周泰看了看两边,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师傅,我们四个使用的武器各不相同,是不是每一个你都用过?这里面,你哪一个最强?”周泰问出的问题大概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毕竟还没见过哪个武师招了四个徒弟,分别使用四种不同的武器。

    林豹沉思片刻道:“我所学之中,刀法第一,枪法第二,斧排第三,剑与与刀类似,虽然我没用过,但也相差无几。”

    周泰“啊”了一声道:“我所学的才排第三啊!师傅,我能不能现在换成跟着你学刀啊?”

    林豹摇头解释道:“小泰,你和小乾不同。他身形健硕,动作较你灵活许多。而刀法大开大合,讲究快出快进,正可以发挥他的身体优势。而你,一身肥膘,动作缓慢。如果在战场之上,无论你力气多大,只要你一刀砍去。如果反应缓慢,消灭敌人的同时,离你丢命也不会太远了。”

    看着周泰失望的表情,林豹安慰他道:“实际上,你也不必失望。斧并不适合我,所以我再加苦练,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而你则不同。你力气巨大,在战场之上,一斧下去,所伤就绝不止一人。一夫把关,万夫莫入,这就是用斧人的霸气。”

    周泰顿时眉开眼笑道:“那岂不就是万人敌?”

    林豹笑着点了点头。

    周显沉思了一会,转向林豹问道:“师傅,那我们每天的训练是怎么安排的啊!”

    林豹看了看天空道:“今天是第一天,我故而不做安排。从每天起,所有人,每天卯时起床。两个小时的晨练结束后,你们去上早课。上午两个时辰练习弓箭,那是战场之上的单兵杀器,也是我给你们多加的一个训练项目。下午时分,我教你们想学的那些。”

    周显略带疑惑的望着林豹道:“师傅,晨练是练什么啊?莫非是跑步。”

    林豹瞥了一下旁边不住冒冷汗的周泰,笑了笑道:“不太一样,你和小乾大部分是跑步,还有一些其他的安排。小坤的晨练就是晨读加上一些马步之类的基本动作,而小泰的晨练最简单,就是每天将眼前的这些石礩每一组二十个,直到结束。”

    周坤脸上闪出一股愉悦之色,而周泰则是满脸的愁苦。周显和周乾因为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只能默不作声。只不过四人心中,都在想,这师傅玩的花样还真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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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595/ 第一时间欣赏末代驸马最新章节! 作者:白马啸秋风所写的《末代驸马》为转载作品,末代驸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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