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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马啸秋风     末代驸马txt下载     末代驸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城中细作

    南褚摇头苦笑道:“只试探性的攻打,你便能探出对方有多少兵力?我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孙延岭满脸陪笑道:“将军,是这样的。岫岩城被攻破的时候,很多人都来不及逃出来。敌军虽然搜了一遍,但还有一些兵卒藏着没被他们发现。而且我大清才是人心所向,城中百姓是心向我大清的。我已得到消息,城中领军的将领是李定国,所率的兵卒都是骑卒。”

    “等等。老孙,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李定国,他不是攻取凤凰城的主将吗?他怎么跑这里来了?他来了,是不是带了很多人?”阿赤儿满脸惊愕,连珠炮一样的追问。

    看南褚也是一样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孙延岭得意的笑了笑,挺直身子道:“是这样的。那夜杀出城后,奴才发现并没有敌军赶来追击,就想着他们的数量应该并不多。但当时情况太乱,奴才身边也没有多少兵卒,不能立即杀回城去收复岫岩城。但奴才留了一个心眼,遣了几个家奴回城,让他们负责探清城内敌军的详情。因为李定国打下岫岩城后就立即关闭了城门,他们无法传递消息出来。直到半刻钟前,我的手下才在西城脚下捡到了他们用暗箭偷射出来密信。”

    阿赤儿哈哈一笑,用力的拍了拍孙延岭的肩膀,“老孙,真有你的。”

    南褚眉头紧蹙,“确定消息是他们传出来的?”

    孙延岭笑道:“将军,您就放心吧!他们现在就藏在吴家和孙家的宅子里面。李定国进城之后杀了不少旗人,但为了拉拢城中的汉人,在他们的宅子里面搜了一遍后便撤了出去,只是下令禁止他们出门。吴家,孙家是最早归顺我大清的汉人,都有亲属入旗。可以说,他们对大清忠心耿耿。但这些情况,刚刚占据岫岩城的李定国怎会知道。他们现在安全的很,传出来的消息也一定是真的。”

    南褚点了点头,“那他们都传出了什么消息?现在城中有多少敌军,他们搞清楚了没有?”

    孙延岭摇头道:“将军,李定国进城之后就紧闭城门,禁止百姓出入。他们也只是探得城中的敌军数量并不多,至于有多少,到目前还不清楚。但奴才以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李定国兵力虽然不多,但现在还足以掌控城中的局面。只要我们在城外发起进攻,让李定国疲于防守,他们就能在城内喘口气,探一些消息还不是易如反掌吗?吴家、孙家都是大户,青壮加上家丁有近二百人。还有其他心向我大清的,到时候别说在城中生乱,打开城门迎我们杀入城也不是不可能。”

    南褚沉思了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阿赤儿,本将现在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带上你的本部人马,按照孙延岭所说的那样试探性攻城,把城内敌军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

    阿赤儿大喜,抱拳道:“谢将军。”

    南褚转向孙延岭道:“孙延岭,你和城内留下的细作怎么联系?难道我们只能傻等他们传消息出来?”

    孙延岭摇头笑道:“奴才对此早有考虑。只要我们在城外点起三柱黄烟,他们就会提前等在西郭城下。等到四更时分,我们把指令绑在箭上射入城中,就会被他们捡到。他们也会射箭出城,把他们得到的情报告知我们。通过这样的方式,我们就可和城内的细作联系。”

    南褚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这件事一定要做的十分小心,莫要被李定国发现。等我们将来攻城之时,他们或能发挥奇效。”

    孙延岭连忙道:“奴才明白。”

    南褚摆了摆手,“去准备吧!让将士们饱餐一顿,下午按计划进攻。”

    等两人告辞,南褚身后一将上前轻声道:“主子,刚刚得到的消息,说有一队百余人的骑兵从白洋沟那边过来。”

    南褚微微一愣,“西边的白洋沟?”

    那将点了点头,“按照您的吩咐,向东,向西都派了哨骑。但只在西边发现了敌军,而且就那百余骑,后面没有大军跟随。”

    南褚低头皱眉,沉默不语。

    那将犹豫了一会,接着道:“主子,还有个消息,只不过还未确定真伪。他们在白洋沟西边遇到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传信士卒,那士卒死前说,盖州的克辽军正在攻打石门关。”

    南褚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这就对了。他们知道通远堡那里有勒克德浑的大军在,不可能及时赶来增援,就指望盖州那边的克辽军赶来。现在看来,那百余骑是过来报信的,后面肯定跟着周显所派的大军。只不过石门关易守难攻,西边到岫岩城的距离又比东边远了不少。等他们赶来,恐怕要等到几天之后了。阿扬力,再派些哨骑,继续向西探查。若发现周显大军,立即回报于我。”

    阿扬力点了点头,“主子,要不要派点人击溃那百余骑?逮几个活的审问一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而且若真像您所说的那样,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些兵卒去把守西边,以防敌军杀到岫岩城。”

    南褚摇了摇头道:“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阿扬力也不再争辩,“奴才明白了,我这就去派人。”

    南褚叫住他,“阿扬力,我问你。若是我军最后攻不下岫岩城,而李定国的援兵又及时赶到,我们通过那里北撤才能又快又安全?”

    阿扬力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主子考虑的真是周全,什么都提前想。这岫岩城周边都是大山,向北也是,都不好走。但岫岩城的东北方向有一条路,可以经由苏子沟进入关门山,然后再北撤。”

    南褚抬头道:“你以前去过哪里?确保那边可以使大军安全通过吗?别的不说,至少要保证我们手下的这千余人能在最短的时间的逃撤出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攻城

    论装备,论粮饷,京师禁军享受的待遇为诸军之最,各个也长的威武雄壮。但在战场上,四五个禁军大汉都未必打的过一个边军士卒。

    因为前者练的是花架子,而后者是在搏命。

    周显在鲁地的兵力不少,很多也经历过实战。但无论是和刘泽清,还是李岩、李定国对战,都未曾有过死战,士卒的战斗力比着辽南的百战之卒差了一个档次。周显从辽南调五千兵卒回山东,一方面是因为深感兵力不足,另一方面也想将这些兵卒补充到新建的第二军中。以将他们的实战经验传递下去,迅速提高全军整体的战力。

    五德营为周显的立足之本,第一军为最初所建,但周显真正给予最大期待的却是新建的第二军。

    他下令将讲武堂里完成学业的第一批学子全部分给了第二军,优秀者为千总,中等者为把总,最次的也是旗长。

    在平时训练之余,他们这些人同时还兼任教书的夫子,教授手下兵卒一些简单的文字和计数方法。以及为他们阅读一些报纸的内容,给他们讲一些天下的形势。彼此争论,以提高他们对时势的认知。

    周显想要的是一支高素质的军队,而不是连自己为何为战都不知道的盲从者。

    天下纷乱,但整体形势却是越来越明朗了。

    在内,朝廷、隆武、李自成三分天下。无数小势力或追名,或逐利,纷纷依附隆武新朝和闯军。

    例如,最初自立于外,横行三省的革左五营之一的马回回,已经率万余众主动投靠了隆武军。而投靠李自成的有陕西的、山西的、河北的,更是不计其数。当然也有进入山东境内投靠周显的,但这个数量少之又少。

    所有迹象都显示大多数人对大明朝廷不抱期待。

    听到动静,周显翻身起来,看到是于七和章怀。急切问道:“乐吾,怎么样?”

    于七拱手道:“哨骑回禀,李定国已经进了滕县县城。有近四千骑,还有千余步卒。”

    周显拍手笑道:“好,李定国最终还是入城了。按照原计划,全军启程,立即赶向滕县,务必在午夜时分赶到。同时传令谈时迈,让他整军备战,随时做好随时增援的准备。”

    乘氏城东毗邻大野泽,无法展开兵力,因而守城只需要守住西、北、南三面。虽然之前交战遭受了一些损失,但贺锦手中依然有三万余兵力,而攻城官军也不过四万余。他虽然从来没有看过兵法,但也知道兵力差不多时,守城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因而最初被围之时,贺锦虽然着急,但并不担忧。

    他令人清点了粮草,自身携带的足够半月所食。城中百姓逃散大半,但仍有数千之数。通过他们,贺锦又得到了不少粮草。节省着吃,一个月是足够了。

    他看出周显抽调这么多兵卒前来,其他地方兵力一定不足。李定国看到这样的机会在鲁西一定不会什么都不做,而在开封的高夫人也不会不管自己。只要坚守下去,等到援兵到达,最后谁胜谁败还说不准呢!

    这是贺锦的想法,他也尽了自己的全力。

    西面是官军的主攻方向,所有的火炮都集中在这边,由他亲自带队守卫。南门由他所信任的手下张永振负责,而北门则交给了李化鲸。数千骑兵屯于中街,由参将顾世晨统帅,以待战事紧急的时候随时支援各城。

    但贺锦没料到的是,官军一开始发动进攻就是强攻。西门外隆隆炮响,砖石像杨絮一样絮絮掉落,墙体被轰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豁口,数处甚至直接坍塌。

    官军的攻城准备并不充分,能靠上墙的也只有飞梯,一座大型的云梯都没有。士卒也只能靠着那些简易的梯子向上攀爬,但墙上的豁口,和坍塌的城墙却使攻城变的容易了许多。双方你来我往,不断争夺。

    最终守军暂时击退了官军,但自军也损失惨重。

    第一天便死伤了数千人,第二天损失更重,其他两城纷纷告急。第三天,连贺锦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这样猛烈的攻势,自己还能坚持几天。

    但眼前的形势却不容他多想,官军的火炮不停歇的射击,专轰城头,而且极其精准。

    箭楼被轰塌了一半,已没人再敢上去。城头满是被掉落的砖石,不少军卒刚上去便被打死打伤,发出惨叫。

    巨大的声响已经让士卒产生了恐惧,即使贺锦声嘶力竭,不断鼓气,也不能减弱他们心中的恐惧。他只能将自己最后的预备兵卒投入,并亲上城头督促丁壮坚守。在他的拼力死守下,城池才勉强维持不被攻破。

    看着一股官军又登上城头,渐渐有压倒守军之势。他大吼一声“跟我来”,率领自己的亲兵杀了过去。看到主将如此,士卒备受鼓舞,也纷纷上前,竟然真的挡住了官军。

    双方在豁口处反复争夺,不断有士卒倒地,死尸躺满了地面,鲜血流的到处都是。低沉的喊杀声响彻云霄,刀刀入肉的声响令人心怂。惨烈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正在贺锦尽力拼杀之时,一队兵卒突然登上城头。他们各个都身披软甲,手拿长刀,后挎弓箭,是骑兵的衣装。领将找到贺锦,带着哭腔道:“贺将军,李化鲸那个王八蛋放官军入城了,顾参将让您早做打算。”

    贺锦勃然大怒道:“直娘贼,我就知道不能信任他这个王八羔子。”

    “将军,顾参将正在中街拦截进城的官军。您赶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贺锦扭头看了下侧蜂拥上冲的官军,心中凄然,低声道:“跟我走。”随之,他带着自己的亲信人马迅速撤了下去。

    其他人看自己主将突然撤离,一时间没有明白状况。但城头兵力突然缩减,却使攻城官军看到了机会。他们呐喊着攀上城头,或从城墙的坍塌处攻入。奋力前冲,不断杀伤守军,士气如虹。

第一百八十三章 攻城2

    战斗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逃啊!”,本就恐惧不已的守军顿时丧胆,纷纷丢下武器逃命,全军溃败。

    得益于留在城头,不明状态的士卒的阻拦,贺锦带着自己的亲兵逃脱。他们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向南门飞驰而去。

    官军从北门攻入,西门为敌人主要的进攻方向,唯有南门还未陷落,有突围出去的可能。

    城中乱作一团,到处都是逃散或进行巷战的两军士卒。贺锦带着千余骑兵左转右转,在路上遇到了顾世晨所率的数百骑。两军合力击破拦截的官军,一起向南逃。

    张永振早就听到了城中传来的喊杀声,他不明情况,连忙派出兵卒前去探查。看到贺锦突然来到南门,他吃了一惊,但很快明白了状况。

    在贺锦的催促下,南门城门被打开,吊桥放下。

    不明就里的攻城官军心中狂喜,以为是攻破了城门,纷纷向那边拥了过去。但他们很快发现了不对,门洞里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贺锦率骑兵先行,带着剩余兵卒向外突围,毫无战阵的门口官军瞬间被冲垮。他们尖叫着向后逃,但人跑的速度哪能有马快?近百兵卒大部分被格杀,只有少数几个逃脱。他打了南门官军一个猝不及防。

    但门口狭窄,每次所能通过的士卒并不多。出城士卒数量不足,导致贺锦冲阵的后劲不足。他最后只能在距城百步左右处停下,与官军厮杀,以接应更多士卒出城。

    这的确有效,但随着时间的拖延,突出城外的闯军士卒增多。但围攻上来的官军也变的多了起来,而且数量是城外闯军数量的数倍。官军不仅有步卒,还有骑兵,他们成包围之势向着为数不多的闯军扑杀过来。

    背后传来一阵惊呼,是已经杀入城的官军从后面追杀了过来。拥挤不堪的城门洞里顿时人声鼎沸,各个都死命向外逃。叫叫嚷嚷,彼此之间拳脚相向,慌乱间有人跌倒,被后续士卒践踏至死。有些伤者被踩的急了,用手中长枪胡乱的乱戳乱刺。有人中枪,接着还击,鲜血飞溅,惨叫不止。

    本来狭窄的城门洞被死伤者堵的死死的,比着之前更难出城。

    贺锦看到后面的乱象,知道事情已不能再拖。他引目四望,看右翼还未完全封闭,举起长刀大声喊道:“兄弟们,随我冲,杀了这群王八蛋。”

    贺锦跟从李自成多年,是一员猛将。此刻还跟在他身边的,也都是他的亲信精卒。听到他的命令,近千骑齐声吼叫,接着嗷嗷叫的随他一起向前冲杀了过去。

    官军多为步卒,受其冲击,像波浪般四散退去。

    眼看只要再有一箭之地便可冲出重围,贺锦心中狂喜,紧夹马腹,加速前冲。这时他突然听到“砰”的一声轻响,战场的敏感使他连忙闪身,但依旧慢了一步。羽箭穿其左臂而过,鲜血迸溅而出。

    他哎呀一声,不由得松开了马缰,身子向一边摔去。在这关键时刻,他右手持刀支地,借着反作用力又重新回到了马上。接着他伏低身子,右手盘着缰绳,侧首望着羽箭射来的方向。千余官军骑兵紧急冲了过来,拦截住了前路。

    武志英收回长弓,挥手下令道:“冲破他们,把那贼首给我生擒过来。”

    贺锦持刀拼杀,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他自己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刀,鲜血畅流,疲惫的没有一丝力气。看到一个官军持枪打来,他无力的举刀去挡。手中长刀被打飞,枪身直接打在他的脖颈处。

    他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除了一些零星的抵抗,城中已经基本恢复了平静。

    刘孔和骑马入城,迎面看到武志英押着一队俘虏走了过来。最前方四个被俘闯军抬着一个门板,上面躺着一人,生死不明。他心中好奇,问道:“这是谁?”

    武志英回道:“贼首贺锦。他受了重伤,正要找人给他医治,应该死不了。”

    刘孔和大喜,“哈哈!还真逮到他了。赶快去,莫要让他死了。活的比死的好。”

    武志英挥了挥手,下令手下抬贺锦下去,接着转向刘孔和道:“刘副将,是不是把这边的消息告知督帅?”

    刘孔和笑道:“已经派人去了。等统计好了战果,再派一遍人。”

    李化鲸知道守不住城,主动打开城门迎官军入城。张永振率部殿后,在城门口被乱兵所杀。贺锦在突围过程中,因伤重而被俘。城中四将,只有顾世晨率领少数骑兵杀出了重围,不知道逃去了哪里。

    城中守军死伤万余,近两万人沦为俘虏。钱粮辎重自不用说,最主要的是得到了两千多匹骏马,正是官军所急需的。

    而官军的损失也不低,仅战死者便有近六千,伤者无数。主要的原因是里面的新兵居多,不懂躲避,盲目登城,这才使损失加重。

    但就算如此,依然可以算是一场大胜。

    李开看着眼前的无数伤卒,神色不喜。

    这次他主攻西城,竭尽全力,本想拿个先登之功。但没想到在城池将破的时候,却没想到李化鲸竟然降了,让杨衍白白得了便宜。

    损兵无数,所得却少,这是他极其难受的一点。

    周显自当上山东总督之后,一直面临着内部不稳的局面。每次征战,都留下最信任的李开留守,因而他极少有领兵出外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领兵,没想到却是这种结果。他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不忿,还真是时也命也!

    刘玉尺走过来,拱手拜道:“属下见过李参将。”

    李开摆手道:“刘先生不用多礼,你怎么来这里了?”

    刘玉尺回道:“去县衙找了参将,听闻您在这里,便又赶了过来。参将不辞战事辛苦,亲自过来慰问受伤士卒,真乃仁将。”

    李开摇头笑道:“刘先生过誉了。却不知先生找在下有何事?”

    刘玉尺道:“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发现这次被俘的闯军中,豫人居多。而将军恰好也是豫人,或许能将他们尽数收入麾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攻城3

    孙延岭他父亲是孔有德的部将,和孔有德一起被周显军所杀。在那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庇护。

    好在清廷也知道千金买马骨的故事,他们对孔有德所留的一子一女,孔廷训和孔四贞特别优待。

    而孙延岭自小和孔廷训一起长大,和孔四贞还有婚约。在孔廷训的推荐下,他在清军还算混的不错,手下统领有一些孔有德原有的旧部。

    在谢迁攻入岫岩城南部时,孙延岭领着一部人马增援岫岩城,归浑塔指挥。

    孙延岭虽然年纪不大,但其为人精明,善于逢迎。因为他对浑塔处处顺从,事事尽心,逐渐成为浑塔的亲信,是岫岩城周边诸军的汉将第一人。

    这次浑塔增援通远堡,选人留守。

    南褚官职除浑塔之外最高,却被安置在步云山,防备盖州方向的克辽军。岫岩城的主将由阿赤儿担任,选孙延岭辅助,可见浑塔对他的看重。

    但作为汉人,孙延岭对满清没有太多忠心可言。

    在岫岩城面临大乱,敌情未明之时,他第一时间便逃出城去,致使手下部将大部分都陷在城中。

    阿赤儿比他稍好,至少阿赤儿抵抗了一阵,聚集了一些兵将,眼看不敌后才逃出城去。这也是阿赤儿现在身边还有数百可用旗兵的原因。

    两人平时关系就不错,再加上此刻有失陷城池这个共同的麻烦,只能彼此抱团。

    但现在他们身边都没有多少兵卒,真正掌握兵权的是南褚。

    南褚之前驻守步云山,没和李定国交战,兵力什么损失。现在他身边有近千旗兵,其他各处的戍卒也是奉他的命令来到这里的。

    南褚出身于叶赫贵族,其祖父金太吉在叶赫城破后自焚而亡。而浑塔他父亲是当时进攻叶赫城的领将之一,手下兵卒死伤甚多。

    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两人现在都为大清将领,也没人再提那件事。但因为这个原因,南褚和浑塔面和心不合,彼此看不上,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阿赤儿和孙延岭是浑塔的部将,自然也不受南褚的待见。在孙延岭看来,南褚到目前为止一直按兵不动,或许就存着看浑塔笑话的意思。

    即使浑塔赶回来,靠他手中的兵力要想收回岫岩城也并非易事,说不得到时候还得谋求南褚的支持。

    若是阿赤儿能在浑塔回来之前攻下岫岩城,那这样的麻烦自然就没有了,他和阿赤儿的罪过也会减轻点。

    孙延岭微微叹气,不是因为他心中不高兴。而是他觉得若是早知道敌军如此不堪,他就应该多在城中坚守一会。或许此刻的岫岩城还未失陷,也不会这么麻烦。

    但很快,孙延岭便没了这样的想法,而是拍马而逃。

    岫岩城石砌而成,没有护城河,也没有吊桥,内外直通。随着“吱呀”一阵轻响,城楼大门被缓缓打开。

    几个临近城门的清卒看到,还以为是城内有人响应,连忙大声招呼士卒向城门口拥去。

    但他们还未到达门口,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天地。

    当先几个清卒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飞驰而来的骏马撞飞,接着狠狠的落在地上,被紧跟着而来的群马踏成了一团肉泥。

    二百骑飞驰而出,当先的李定国。他身穿黑色精铠,头戴金色铜盔,背后的红色披风高高扬起,和那头盔上的红缨遥相呼应。

    他左手单手控住缰绳,右手倒持长枪,脸色冷酷的如同蒙了一层寒霜。双眼精光闪现,紧盯着前方的清军,完全是猎物捕食前的眼神。

    他身边一卒擎着一面红色大旗,上面镶着一个硕大的黑色李字,旁边还有一旁小字,写着“辽东定辽将军”。

    二百精骑紧随其后,追随着那面旗,或者是李定国。

    所有人都沉默着,寂静无声,唯有阵阵哒哒的马蹄声。他们冲出城外,成锥形向着位于最阵后的弓箭手冲杀了过去。

    两军交战,直面相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法永远是最不聪明的。但凡名将,总是擅于找到敌军的最薄弱之处,以最小的损失来夺取胜利。

    这些弓箭手负责掩护攻城,距离城墙很近。而大部分步卒都在攻城,他们身边基本上没有保护。

    一冲之下,弓箭阵便被冲的七零八落,四散而逃。

    但人怎么跑的过马?

    马踏、枪刺、刀砍,一个接一个的清军弓箭手被杀死在当地,根本没有丝毫反击之力。

    两次冲锋,一来,一回。

    尸体遍地,鲜血四流,惨叫顿起。百余清卒完全沦为尸体,近百伤重倒地,痛苦呻吟。剩下的,凡是能动的则丢盔弃甲,向着远处快速奔逃。

    正在攻城的清军士卒听到后阵有变,惊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而城头的守军则欢声如雷,杀声暴起,长枪刺下,弓箭如雨,压的攻城清军抬不起头。一部分清卒忍耐不住,从飞梯上直接跃下,伤腿伤脚者不在少数。

    那些临时拼凑而来的清卒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纷纷逃散,这直接影响到了清军的军心。

    阿赤儿斩杀了数人,仍旧不能止住整体的溃败。但也有一些旗兵久经战阵,知道这个时候万不能乱。他们自动聚在一起,妄图抵抗。

    但李定国没有给他们机会,待一来一回两次冲锋之后,他便不再管那些逃远的弓箭手,反身率部向攻城的清军冲杀了过来。

    阿赤儿看自军大乱,唯有身旁还有近百骑。他犹豫了片刻,招呼骑卒便迎了上去,他要为步卒的集结争取时间。

    败了一次,那是敌情未明,慌乱逃跑。但眼前的敌军明明不多,若是再败,即使浑塔最后饶过自己,他也会受自己手下将士瞧不起。

    阿赤儿不允许自己再败,这才义无反顾的冲杀过去。他看到那面红色大旗下的敌将,心中断定那便是李定国。

    他顿时大怒,双眼似乎要冒出火来,正是眼前这人使自己惨败。他从后背取下弓箭,拉弦撘箭,瞄准目标,直接射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乞降

    李定国临阵喜欢身先士卒,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为人莽撞冲动。相反的,大部分时候他十分谨慎。

    正如这次,也只是等到清军全力投入攻城,无暇他顾之时,李定国才选择出城袭击。而选择进攻的点,也是敌人最为薄弱的地方。

    一击得手,但李定国并没有因此而懈怠。

    他像一只狮子般扫视四周,时刻注意着战场形势的变化。他看到了清骑的结阵,也注意到了引弦拉弓的阿赤儿。

    李定国身子一歪,轻松躲过那支羽箭,一夹马腹,继续带队向前冲锋。

    阿赤儿吃了一惊,另外取出一箭,又射了过去,这支他瞄准的是李定国的面门。

    这次李定国没躲,而是一抬枪杆,正打在那箭的羽杆之上。羽箭受力,方向发生改变,直插入地面,留下大半截箭杆在空中激烈摇摆。

    阿赤儿还欲射出第三箭,但此刻的距离已不允许。他一呲牙,扔掉手中长弓,拿出腰刀冲杀了过去。

    三四十步的距离,骑马转瞬而至。

    李定国轻呵一声,猛然持枪来刺。

    阿赤儿亦挺刀相迎。

    他久经战阵,却一直没有选用更适合马战的长枪,而选用并不适用的长刀。就是自恃刀术出众,而且有一套专门对付长枪的战法。

    刀短长枪,只有欺身压近,长刀的优势才能发挥出来。

    他会利用腰刀较重的特点第一时间击开长枪,靠着马的冲势继续向前。那时长枪刚刚刺出,正处于回势的阶段。

    前力刚出,后力不继。

    腰刀回刀的速度又比长枪快的多,而敌军手中的长枪前伸在外,并无防护。此刻只要一刀砍过去,借着马势,多半会将敌军拦腰斩断。

    这样的战术,阿赤儿在战场上用了无数次,基本上每次都有所获。

    因而当他看到自己击开李定国的长枪时,心中狂喜,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将对方斩落马下的场景。

    但阿赤儿却突然惊恐的发现,本应该被打到一边的长枪只是稍微偏移了一段距离,便又转而向上斜刺了过来。

    李定国刺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用尽全力,而是枪杆半出,以便中间转向。他这是在故意引诱自己出刀,阿赤儿浑身冰凉,瞬间明白了一切。但此刻的他已避无可避,枪头带着寒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长刀从阿赤儿手中滑落,他双眼圆睁,两只手紧捂着脖颈。但即使如此,仍旧压不住那喷涌而出的鲜血。

    他张着嘴,口中满是血沫,“呀呀”了两声。随着胯下坐骑又向前冲了十几步,接着向一边歪去。

    人从马上跌下,重重的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完全不动了。

    李定国一甩手中长枪,枪头的鲜血激射在地,化成一朵朵红色的鲜艳桃花。他一夹马腹,继续冲杀向前,对那具已经死亡的尸体没有丝毫兴趣。

    孙延岭气喘吁吁的奔到北门,告知南褚阿赤儿被杀,东门攻城清军溃散的消息,请求南褚派兵增援。

    但南褚拒绝了,反而下令让北门攻城清军撤下来,聚阵而守。

    东门千余清军,最终逃撤下来的只有四百多人,南褚不客气的将他们全部收编。

    李定国杀散东门清军,又奔驰向北。看到清军严阵以待,自己没有进攻的机会,只在北门外耀武扬威了一番,接着缓缓向城内撤去。

    李定国留在最后,正待入城。

    一个亲兵指向前方道:“将军,您看,有人过来。”

    李定国引目望去,只见前方一人一骑,擎着一面白旗驰了过来。

    那亲兵道:“将军,我过去看看?”

    看李定国点头,那亲兵飞驰而出。不一会回来,有点疑惑的向李定国道:“将军,鞑子主将想见你一面。”

    李定国持枪上前,“就是你想见我?”他语气冰冷,没带任何感情。

    南褚看那带血的枪头,心中生出一阵恶寒。他喉结抖动,干咽了一口吐沫,平伸出双手,“将军,我并没有携带武器。”

    李定国冷哼一声,“若我要杀你,即使你带了武器也保不住你的性命。废话少说,你见我要干什么?”

    南褚张了张嘴,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先转身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两人带的二十个卫卒都在五十步之外,听不到这里的话。然而,他还是稍微压低了声音,“李将军,末将南褚,愿意归降,希望将军接纳。”

    饶是李定国平时稳如泰山,此刻也惊愕万分,“你说什么?”

    南褚抱了抱拳,“将军,末将是叶赫人,金太吉便是末将的祖父。努尔哈赤覆灭我叶赫,杀我族人,此仇不共戴天。但因为建奴势大,不可抵挡,末将也只能暂时将这样的仇恨隐藏在心底,但末将却从未忘过这灭族之仇。此刻天兵来到,末将自应率众归附。”

    李定国久在中原,对辽东的情况并不熟悉。什么叶赫、金太吉,他之前听都没听过。但他听出来了,这南褚和努尔哈赤有仇,而且仇还很深。但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眉头紧蹙,反问道:“你既然有心归降,为何早不归降,晚不归降,而选择在此刻向我乞降?”

    南褚道:“浑塔离开后,末将官职虽然最高,但除了末将手下的二百余家丁和亲卒完全忠于末将外,其他的只是听令于末将。如果末将有什么命令给他们,他们不敢不听。但若是领着他们叛清投降,他们恐怕会直接杀了末将。况且之前还有阿赤儿在,末将只能拖延他们发起进攻,却不能有其他动作。但明天浑塔就会率部赶回岫岩城,末将思量再不行动就没有机会了,这才冒险与将军见面。”

    李定国点了点头,他解释的倒也合理。“浑塔什么时候回来?带了多少兵卒?”

    南褚老实回道:“大约明天正午,带有四千多士卒。其中三千步卒,剩下的都是骑卒,其中有一千骑卒是勒克德浑支援他的。除了他们之外,浑塔的副将萨哈带着一千五百骑,也会在随后的两三天内赶回岫岩城,他们是从东江镇方向赶来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相谈

    李定国微微点头,南褚所说的和他得到的情况大致相同,有些还是他不知道的。此刻的他对南褚已信了六七分,继续问道:“以前你不能率部归降,难道此刻就能了吗?”

    南褚摇了摇头,“末将还是不能,但末将可以在浑塔和您交战之时引兵反叛,助将军击败浑塔。”

    李定国看了南褚一眼,临阵之时最忌后方有变。若是有南褚充作内应,引发清军混乱,而自己趁机率部猛攻,确实可以增加胜算。但临战对决,需要把最坏的情况也考虑到。“若是那样,我岂不是要出城与浑塔对战?”

    看南褚微微点头,李定国淡淡一笑,“你叫南褚对吧!我且问你,若是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诱我出城,然后配合浑塔重夺岫岩城,那我怎么办?我手下的将士又怎么办?就凭你几句话,就想让我信你?”

    南褚忙道:“末将所说的句句属实,请将军明鉴。末将还可以告诉将军一件事,这城中一直有人和城外暗中联系,把城中的情况偷偷告诉我们。末将之所以知道是李将军您统兵,便是从他们那里知道的。”

    听南褚详细说了城中细作的情况,李定国眉头微蹙,此刻心中已再无怀疑。

    若是这些人在城中生乱,或者配合城外清军里应外合。即使拿不下岫岩城,也会给自军带来很大的麻烦。

    若是南褚单单是为了引诱自军出城,断不会把为了取信自己而将这些告诉自己,毕竟代价太高。

    李定国皱眉沉思,过了好半晌,却摇了摇头道:“我不会率部出城。”

    南褚面露失望,“将军还是不信末将?”

    李定国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我相你所说的。但我目前身边兵卒不够,即使有你配合,最多也只是能击败浑塔,而不能全歼岫岩城周边的清军。”

    南褚顿时一怔,“将军想吃掉所有……的。”

    李定国点了点头,说道:“不怕告诉你,清军的援兵明天赶到,我的援兵也用不了多久。只要能在这里坚守几天,等援兵赶至,鞑军必败。”

    南褚脸色微变,“将军说的是从盖州来的援兵吧!”

    李定国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

    南褚回道:“末将派出的哨骑在白洋沟那里遇到一队骑兵,人数不多,只有百余骑。按照时间推算,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看李定国看着自己,南褚连忙道:“将军放心,末将没有为难他们,更没有派人阻拦。等他们到了,将军问问自然就知道了。”

    李定国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南褚犹豫了一下道:“末将多问一句,将军后续有多少援军?他们什么时候赶至?将军需要在这里坚守多久?”

    李定国摇了摇头,“这要看周显有多重视岫岩城了,我目前也不知道。若你真的有心归降,就拿出你的诚意,助我守到援兵到达。”

    南褚沉默了片刻道:“将军,你何不利用城中的那些细作传出假消息,引浑塔入城,然后在外郭和内城之间设下埋伏。只要胜他一仗,这城就好守了。”

    李定国抬头看了南褚一眼,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南褚接着道:“末将可以射箭入城,将浑塔的攻城动向告知将军。若是将军同意,末将还可以随时响应,反击浑塔,助将军取胜。”

    李定国笑了笑,颇有些玩味的问道:“南褚,你的亲属现在应该没有和你在一起吧!你就这样归降于我,就不害怕他们受到牵连?”

    南褚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抱拳向李定国道:“努尔哈赤灭我叶赫之后,为了拉拢叶赫族人为其所用,对我们这些叶赫贵族十分优待。不少叶赫贵族和满清皇族都是姻亲,在大清那里也有不少人身居高位。即使我归降将军,除了末将的妻子儿女,其他亲人也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况且灭族之仇,不得不报,末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请将军信我。”

    李定国看南褚一副咬牙切齿、苦大仇恨的样子,心中有了更大的把握。他缓声道:“妻儿老小还是应该顾一顾的。”

    南褚一脸不解,“将军这是何意?”

    李定国道:“若是援兵能及时赶到,不用你帮忙,浑塔也必败无疑。若是援兵迟来,我可以暂时弃了此城。等援兵赶至,再回兵围了此城。到时有你帮忙,想来把它重新夺回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岫岩城我既然进来,就必要全灭这股鞑军,这事关将来的战局。”

    说到这里,李定国顿了顿,“但我更希望援兵能及时赶到,而你什么都不用干,等浑塔败后直接率部向北逃走就行。到时候,我会放你离开。”

    南褚沉吟了片刻,心中大概知道了李定国的意图。“将军希望末将继续待在清军那里?”

    李定国点了点头,“那你愿意吗?”

    南褚沉默了好半晌,最终说道:“末将愿意,一切但凭将军吩咐。”

    李定国道:“你只管隐藏起来,若将来有用你的时候,我自会派人与你联系。此事我会告诉周显,向他保举你为游击将军。若将来立下功劳,另有封赏。”

    游击将军次于参将,属于军中的中等将领,和南褚在满清这边的官职大致相当。但南褚对此并不十分在意,抱了抱拳道:“谢过将军。”

    李定国摆了摆手,“别嫌位低,这只是开始。我们聊的够久了,为免人生疑,你回去吧!一切小心。”

    看南褚回来,孙延岭连忙骑马迎了上去,脸上满是谄媚。“将军,您回来了,怎么这么久?您和李贼谈了什么呀!”

    南褚瞪了他一眼,“能谈什么?我想劝降他,但他贼性不改,说我开的价码太低。说非要摄政王亲自来此,封他一个王爷,他才会考虑此事。”

    孙延岭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道:“将军,这李定国是真想归降,还是故意为难我们?才提出这样的条件。”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回援

    南褚冷声道:“要不,你再去问问他?”

    孙延岭脖子一缩,“将军说笑了。”

    南褚哼了一声,“摄政王怎么可能亲自来这里?他分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本将和他谈了那么久,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之所以还和他谈那么久,就是让他觉得我信了他说的而心生麻痹,方便我军来日攻城。”

    孙延岭满脸恭维道:“将军英明,小人自叹不如。”他眼神闪烁,心中到底怎么想,外人就难以知道了。

    南褚摆手制止了他,“别说这些废话了,现在我有件事交待你去办。浑塔已经快到了,那是你主子,你带些人去迎迎他,让他尽快赶来来此与我会和。”

    孙延岭心中大喜。他不是南褚的人,现在阿赤儿又被杀,正感孤立无援,唯恐南褚找个理由杀了自己。现在去浑塔那里虽然少不得被惩罚,但至少可以保命。因而他忙拱手道:“小人听令。”

    李定国回城,按照南褚给他所说的,去清查了城中的清军细作。然后以饶过他们家中的妻儿妇孺为许诺,取得了他们与城外清军联系的方式和暗语。

    之后,李定国下令斩杀了他们家中所有的成年男性,只按照约定饶了那些妇孺。然后把他们的家产没收,用以招募协助守城的百姓。

    清除了这些细作,城中的威胁就消除了大半。

    李定国聚集城中百姓,直接拿出金银酒肉,许诺协助守城者将给予重赏。

    在满清统治下,汉人的地位极低,大部分人都十分贫穷。在重赏的刺激下,城中百姓虽然心怀恐惧,但也有不少人响应。

    李定国让人从中挑出了四百青壮,给他们发放武器。同时又另外招了五六百人,让他们协助搬运礌石滚木等守城工具上城,以让自己手下的将士有充足的时间歇息。

    城头有几尊火炮,但残破的已不成样子,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会炸膛。李定国找了几个工匠对它们进行了加固和修补,在外按了了木套和铁箍。

    这样即使炸膛,也能尽量减少死伤。

    李定国从府库里还找出了一些火药和近百杆火铳。这些火铳更加残破,几乎不可使用。

    这也是清军历来的作风,重视骑射而轻视火器。这些火炮火铳少有人用,基本上没有任何保养。

    限于火药量并不多,李定国干脆直接弃了那些火铳,将火药尽数用于那几尊火炮。

    天色放亮,那些百姓忙碌了一夜,把所有的守城器械尽数搬上了城头。而城中士卒则好好的休息了一晚,精神饱满。

    城头飘着肉香,混着士卒的欢笑声。

    这时,一支骑兵飞奔至城下,大声呼喊着要入城。

    城头士卒有人认出了是杜建明,打开城门放他们入内。

    有清骑随即追了过来,但被城头乱箭射了回去。看对方已经入城,他们拍了拍马,离开返回了大营。

    孙豹向李定国呈上了周显的亲笔信,又回禀了大致的情况。

    李定国没有太多的表示,只让高士林给他们准备些吃食,然后带他们下去歇息。

    孙豹带来了百余骑,人数不多,战力却颇强。李定国暂时也不动想用他们,将他们放到内城,作为后援兵力。

    上午并无战事,城上城下都十分平静。

    李定国派人对新招募的四百青壮进行了一些基本的训练,遥遥都能听到他们的吆喝声,滑稽混乱的场面引得众士卒纷纷观望。

    过了正午,东边烟尘滚滚,浑塔带着数千清军赶了回来。

    这样一来,城外清军已经过万,而且有不少精卒。

    兵力是城内守军的数倍,但统领这些清军的两位主将却矛盾重重。

    浑塔指责南褚坐看岫岩城失陷,南褚反驳是浑塔擅自领兵前去通远堡才给了李定国夺城的机会。

    两人大吵了一顿,彼此都不相让,闹的不欢而散。

    在孙延岭的劝说下,浑塔才又放低姿态去找南褚详谈了一次。这次,两人勉强在攻城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浑塔顺利接管了城外清军的控制权,除了南褚直接统领的近千士卒外,其他的士卒都受其指挥。

    孙延岭向浑塔汇报了他得到的有关城内守军的情况。提出可以让细作在城内作乱,他们趁势攻城,重夺岫岩城。

    众清将商议之后,浑塔同意了孙延岭的建策。

    由孙延岭继续负责和城内细作联系,让他们四更时分在城中放火,并伺机夺取南门,迎大军入城。

    做好行动方案后,浑塔下令让晚上参战的兵卒下去休息。

    而从原先的驻卒中调出五千人,由骑卒压阵,向着东、北两门发起了强攻,主攻方向放在了北门。

    之所以有骑卒在,是因为浑塔担心李定国再次率领骑兵出击。

    这次攻城兵力多,也带了足够的攻城器械,但参战士卒的战力普遍不强。弓箭手齐射,刀盾兵攻城,喊杀声震天动地。

    有两三次,北门清军甚至攻上了城头,但很快被城头守军赶了下去。守军的死伤在加重,但并不算多。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清军才在清脆的鸣金声中撤了下去。

    游骑来回奔驰,把带有劝降信的羽箭射入城中。鼓号齐鸣,震荡着城中每个守卒的神经。

    浑塔是在攻心。

    但这样的小把戏对老卒没有任何影响,他们靠墙而睡,把那些劝降信当厕纸用。只有那些新招的士卒才心怀惊恐,彻夜不眠。

    三更时分,鼓声渐停。

    在黑夜的掩护下,浑塔亲率三千精卒悄悄绕远向南门行去。

    这三千士卒中,有一千骑兵,两千步卒。他们在距城二百步外摆开阵势,静静的等着,紧盯着远处的岫岩城。

    浑塔招来孙延岭,轻声问道:“确定了吗?”

    孙延岭点了点头,“主子,都说好了。城中二百多人已分散埋伏在南郭城附近,还有十几人分散在其他地方。只待四更时分,城中火起,他们就会夺取南门,迎我们入城。一切都是约定好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中伏

    浑塔轻轻的点了点头,没再多言,整张脸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

    孙延岭虽然有心讨好,但唯恐自己说的太满。到时候事情有变,拿不下岫岩城,浑塔会把所有罪责怪到自己身上。

    谨慎、小心,对于孙延岭这样的小人物来说,这些都是他的存活之道。

    之前失陷岫岩城,阿赤儿被杀。这一切若要追究起来,孙延岭都脱不了罪责。虽然在他见浑塔之后,后者没有过多指责,但并不意味着浑塔心中对此没有丝毫介怀。

    因而看着脸色阴沉的浑塔,此刻的孙延岭也十分乖巧的闭嘴不言。随浑塔一起安静的立在那里,沉默不语。

    入冬之后,天气一日寒过一日。

    众清军立在荒野间,北风一阵接着一阵的吹动,寒入骨髓。

    等了不知多久,远处耸立的岫岩城就像一只沉默的巨兽,没有丝毫动静传出。

    浑塔等的有点不耐烦,侧头望向孙延岭,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

    孙延岭连忙道:“主子,再等等。即使事情被泄,也不该如此安静。”

    浑塔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更加阴沉。

    又过了好一会,城中突然一声炸雷般的巨响。接着一道红色的火柱冲天而起,喊杀声、哭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看南城门被缓缓打开,孙延岭大喜过望,指着前方道:“主子,门开了,门被打开了。”他兴奋的大叫。

    浑塔长枪前指,“杀进去,夺了岫岩城。”

    早已按捺不住的数百骑听令,吆喝着当先冲了过去。

    孙延岭也随之前往,他是城中细作的联系人,必须和他们尽快接头。

    而浑塔立在原地,负责指挥其他军士。

    除了冲向城门的数百骑,近千步卒也开始行动。他们抬着飞梯,快速冲向城墙。等到了,把飞梯搭在城墙上,沿着飞梯飞速向上攀爬。

    城门就那么宽,即使打开,短时间内也不能通过太多人。通过城墙攀登入城,可以进一步给城内守军施压,为从城门口的骑兵减轻压力。

    夺城,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最多的士卒入城,从而对守城士卒形成碾压之势。

    或许在前期,守城士卒在兵力上占据优势。但猝然受击,不明形势,惊慌失措,短时间内难以聚集在一起。

    一旦有人落荒而逃,就会带动很数人为了活命而四面奔逃,更增乱势。当时李定国之所以能夺城成功,就是这个原因。

    此刻,浑塔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自身,重夺岫岩城。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清军做了细致的谋划。

    在下午时分,清军猛攻东、北两门,把守军的注意力吸引到那两边。从而促使李定国调兵增援两门,为城内细作创造机会。

    待城中陷入混乱之后,再从南、北两门发起进攻。

    北门的清军由南褚统率,人数众多,是清军的主力。他们在北门尽可能的闹出动静,让守军误以为那边才是他们的攻城方向。

    南门人少,只有三千人,但都为精锐,由浑塔统领。这是和城内细作约定好的入城方向,也是他们真正的进攻方向。

    为此,他们带来了所有的可攀登上城的飞梯。

    若是城中细作能趁乱打开城门,那当然最好。若是不能,那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能在城中引发混乱,清军就可直接攻城。

    毕竟据细作传出来的消息,城中守军只有两三千人,平均到每门只有数百人。只要城内乱起来,浑塔就有足够的信心攻进去。

    但此刻用不着了,城门大开,骏马踏着“哒哒”的蹄声如一阵风般飞驰入城。

    孙延岭跟在后面,到达城门口。十几个护卫围在他周边,把他紧紧护住。他转头四望,没有看到他熟悉的面孔。四周一片呼喊狂叫之声,分不清敌我,看不清前方。没有遇到激烈的抵抗,连城头射下的羽箭也稀稀拉拉的。

    看着有些迟疑的孙延岭,其中一护卫大声道:“主子,进城吧!后面的将士又赶过来了。”

    孙延岭扭头望去,一些步卒已到城墙前,正顺着飞梯向上攀爬。还有一些正拥向这里,有数百之众。他看过去,正迎上浑塔那阴沉的目光,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浑塔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他犹豫了片刻,扭头拍马向城门口行去,边奔驰边低声说道:“进去之后先把守住城门,遇事不对,立即撤出城。”

    前锋二百多清骑率先入城,他们在一个人的引领下一直向前飞速奔驰,路上没有看到一个敌军。

    但行了大约三百步,他们发现前方莫名出现一道长长的羊马墙,横亘在街道正中间,无法绕过。

    领头清将转头追问领路的,但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正当他满心疑惑之时,羊马墙后突然出现无数持弓将士。

    一声锣鼓暄响,顿时箭矢如雨。

    这样短的距离,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瞬间便有无数人落马倒地。

    接着从两侧的民房里杀出更多的持枪士卒,他们十几人,几十人聚在一起,枪头向外,对着马上的清军士卒狠刺猛刺。

    有些比较机灵的看到形势不对,立即从马上跃下,堪堪逃得性命。而那些反应较慢的,片刻之间便有数杆长枪到达跟前,一瞬间就被刺成了串串。

    人的惨叫声,马的嘶鸣声,在长长的街道上不断回荡。

    孙延岭听到前方声音不对,连忙让一个护卫爬上城头查看情况,而他呼喊着想要阻止其他人入城。但在糟乱的环境中,没有几人听到他的喊声。或者在夺取军功的刺激下,也没人在意他的喊叫。

    啊的一声惨叫,一人从城门右侧的石梯上滚落下来。

    孙延岭吃了一惊,抬头望去,正是那名护卫。他像一块石头沿着石梯子一路滚下来,红色的鲜血流出了一条长道。

    再向上望,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持长枪立在那里,表情冷酷而沉毅。

    孙延岭干咽了一口吐沫,那人他认识,正是挑落阿赤儿的李定国。顿时他感觉浑身冰凉,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中伏2

    李定国一甩枪,枪尖的鲜血激射而出,落在地上成了一瓣瓣鲜艳的桃花。他右手上举,枪指前方。

    顿时以李定国为中心,一个接着一个火把被点燃,向着左右两边散开,照的周围如同白昼一般。

    在火光的映射下,一个个持弓将士拉弦引弓,正对着下面。箭矢如雨,倾泻而下。四个虎尊炮占据南城两角,交叉着向着密集的人群射击。

    进城的清军多骑兵,防护力较弱。无论是弓箭,还是炮弹,都能实打实的造成伤害。片刻之间,人仰马翻,惨叫声响天震地。

    一声长喝,数杆长枪突然刺出,刚冒出城头的清军士卒瞬间被刺中。发出一声闷哼,像石头般跌落下去。

    无数长枪陡出,向着临近城头的清军猛刺。数不清的礌石、滚木接连从城头扔下,滚烫的金汁亦顺着飞梯向下倾倒。

    眼看就到爬到城头的清军纷纷被刺中落地,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守军?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但久经战阵的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他们上当了。守军早就埋伏在了这里,等着他们向口袋里钻呢!

    一时间,清军军心士气尽丧。

    还在城下,扶着飞梯的清军士卒顿时一哄而散,像兔子般飞速向后逃撤。尚在在飞梯上的也来不及慢慢下爬,直接从上面一跃而下。

    有的位置较低,落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便跑走了。

    惨的是那些位置高的,幸运的砸在人堆里,引得一阵叫骂。不幸的落在刀刃、枪头上,或硬地上,身体被刺中,手脚被摔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但他们也顾不得因下跌而受伤的身体,以同样快的速度向后逃,此刻恨不得爹妈以前给他们多生出两条腿来。

    城头守军不断射出弓箭,落在后面的清军被一一射杀,一路上七零八落的都是尸体。

    城门口亦陈尸无数,落了一层礌石的滚木,致使小半个城门洞都被堵住。

    城内的清军纷纷拥向城门洞,那里已不能过马,只能步行。他们彼此争先恐后,向着那个他们自以为的逃生通道奔去。

    孙延岭反应极快,但限于当时有大量正欲进城的兵卒堵在城门洞,他一时难以出城。当后队人终于退了出去,或者被城头落下的礌石砸死在城门口时,城门洞里又重新挤满了向外逃的兵卒。

    他左挤右扛,艰难向着城门口行去。眼看距离城门口只有十多步,城头突然又落下一堆石块。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个护卫被砸中脑袋,鲜血溅的他满身都是,而城门口的缝隙变的更窄了。

    孙延岭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呀呀狂叫着持刀向前,但凡挡在他身前的都被他一刀砍翻。

    他身边的护卫看自己的主子这样,也纷纷拿出刀,开始砍杀其他拦路的清军。这样的无情还真逼的周围人纷纷躲避。

    “活着,我要活着出去。”

    孙延岭在心中呐喊。他满脸血污,面目狰狞,一次接着一次向身边的人出刀。他为人奸猾,并不是什么蛮勇之人,但此刻生生被形势逼成了一代杀神。要活着的信念支撑着他,使他癫狂。

    一名清军已经到了城口,正扒着一具死马的马鞍向上攀爬。却突然感觉后胸一凉,一把长刀穿胸而过。他向下望了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嘴角有鲜血流出。死前目光所及,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从他身旁走了过去,是孙延岭。

    旁边的另一名身型高大的清军发出一声惊呼,上前扶住,大声呼叫他的名字,却发现前者早已没了呼吸。他望着前方的孙延岭,双目似乎要冒出火来。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狂叫了一声,猛的上前,一枪穿透了孙延岭的胸膛。

    孙延岭张大了嘴巴,口中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恐和不解。但片刻之后,他彻底安息了。一条沉重的滚木落下,瞬间把他的脑袋给砸飞了。

    浑塔立在城下,浑身冰凉,各种情绪在心中翻滚,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在身边副将的催促下,他才紧急下令让步卒持盾上前,接应城中士卒。

    但此刻,明显已经晚了。

    狭窄的城门成了他们的逃生通道,又被意图逃走的人挤的满满的。

    虽然浑塔派人移除了一些礌石和滚木,但是这也只是杯水车薪,只让很少的一部分人得以逃出城。

    而随着更多礌石滚木落下,城门洞彻底被堵住了。

    一些清军士卒眼看已出不去,就在一些领将的呼喊下开始结阵御敌。旗兵蛮勇,但面对几倍甚至是十几倍敌军的围攻,他们很快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也有一些在城中乱窜,但李定国在关键处设置了兵卒。他们四面碰壁而不能逃脱,只能躲在民房里得到一丝喘息之机。

    但等顽抗的大队清军被清剿完后,他们就被一个接着一个被城中守军抓了出来。

    等到天色完全放亮,城中已经再没有任何动静。

    首先入城的五百清骑全部陷在了城中,后续的步卒也有四百多或被杀,或被俘,浑塔带回来的精锐瞬间削减了三成以上。

    一整天,浑塔没再发起进攻。等到下午时分,清军营阵才开始重新行动了起来。他们拥向东侧的森林,砍伐树木制作各种攻城器械。

    李定国放出了城内的百姓,让他们清理那些清军尸体。

    看着遍地的死尸,城中百姓虽然仍旧没有太大的表示,但心绪却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他们这时才真正感受到,这岫岩城真的换了主人。

    南门城洞被清理了出来,礌石、滚木被移上了城头,大门也重新关上,被扒了铠甲的清军尸体像一个个白皮猪一样被扔下城。

    这等挑衅引得清军大怒,但又无可奈何。只能令人搬回那些尸体,好生安葬。

    浑塔亲自主持了祭礼,还让所有清军参加。期间说了一通“誓破岫岩城,活捉李定国”的废话,以鼓舞军心士气。

    但连战受挫,不少清军垂头丧气,却不是区区几句大话就能改变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追战

    当夜,一支近千人的清军悄悄离开大营向东快速而去。他们会先行前往哨子河,那里有一座石桥,是岫岩城前往通远堡最短路径的必经之道。

    武志英提前得到了消息,但他无力阻挡,毕竟他身边只有两千余骑。

    分兵去追,人数少了起不到拦截的作用。分兵多了,用以应对当前清军的兵力就显的有点不足了。

    最后,武志英只遣出一小旗斥候,监视东去清军的动向,没有对他们加以阻拦。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清军沿着苏子沟向石门关方向提前开始了撤离。他们多是伤兵,向北路途很近,便于撤离。

    让这些伤兵向北撤离,也是浑塔准许南褚率那些旗丁离开大军的另一层原因。

    与此同时,浑塔还派出清军前往周边,让百姓与之一起东撤。

    城外的动静闹的很大,或自愿的,或强迫的。一群群百姓携老扶幼,带着行李被集中到一起。老幼妇孺被护在中间,青壮被组织起来发放武器,在一部分清卒看押下向东,拉出长长的队列。

    遗弃的房屋被点燃,到处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

    到此时,浑塔仍旧不想放弃。他这样做就是让李定国看到,借此引城内守军出战,而清军精锐都被他留在了后面,而且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要李定国敢出城,他就有十足的把握把前者拦在城外。

    但李定国没上当,对于城外的一切他熟视无睹,连城外的武志英也没有丝毫动作。

    就这样拖延了一日一夜,浑塔终于忍不住了。他下令让萨哈率骑兵殿后,清军离开营地向东快速撤退。

    一个时辰后,等清军觉得安全后,武志英却突然尽起大军对清军发起了猛攻。而李定国除留下少量兵卒守卫岫岩城外,亦率部从四门杀出,扑向清军。

    他们死死咬住萨哈,四面出击,疾风骤雨般对清军发起了猛攻。这次,他们没有留任何余力,倾力而攻。

    岫岩城之东多山林,少平原,大军不宜展开,取而代之的小队人马的激烈厮杀。道路上,山坡上,树林间,满是士卒。

    他们以百余人为一队,数十人为一簇,彼此混战在一起。弓弦砰砰,如雨点般噼里啪啦。长枪,马刀,各类武器碰撞在一起,铿锵作响。马蹄声,惨叫声,嘶鸣声,彼此交融。

    夕阳悬于天边,血红色的光芒抛洒下来,和满地的红色的鲜血相互映衬。

    武志英满脸血污,领着二三十骑奔驰向前。手中长枪如灵蛇吐信,每一次出枪,对面敌军非死即伤。

    他是辽东人,随前门屯总兵王廷臣西征满虏,惨败于松山,近万袍泽最后仅有数百人逃回山东。接着前门屯被屠,他的家人也尽数丧命。自那之后,他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白翥是武志英的顶头上司,对他恩遇甚重。但当白翥随太子朱慈烺南去之后,他却坚持留在了山东,只因为周显说他会收复辽东。在他心中,对满虏的恨意超越了一切。

    这几日的相持早已消磨掉了武志英的一切耐心,此刻的他终于不用再忍,以一种不要命的打法不断向前冲。

    萨哈注意到了他,一吆喝,带着近百骑顿时围了过去。

    武志英冲的太过靠前,周围没有其他援军,瞬间便陷入重围之中。身旁将士一个接一个被刺落马下,连他大腿也中了一枪,鲜血染红了长裤。他们左突右冲,却始终难以杀出重围,而清军的围困却越来越紧。

    正当这危急的时刻,不远处爆出一阵惊呼,四五十骑突然从左边冲杀过去,直接冲破了清军左翼的步兵阵型。

    殿后的清军骑兵数量不足,浑塔又遣回了五百步卒,让他们配合萨哈阻挡李定国。这些步卒把守着几个主要的隘口,是向东的必经之道。一旦被突破,克辽军的骑兵就可以直接冲向浑塔所率的撤离大军。

    萨哈当然明白这个,心中大急。留下数十人继续围攻武志英,他一夹马腹,带着其他人前去左翼支援。

    武志英看到机会,一跃杀出重围,向后边打边撤。有骑兵冲过来接应,配合武志英杀散眼前清军。

    但武志英他也只是将伤口稍微绑了一下,又杀入敌阵。

    萨哈眼看自军折损过半,士气低落,而敌军却越战越勇,心中难免生出一些惊恐之感。与汉人交战过那么多次,他还未曾见过如此不要命的猛攻。如此下去,自己必然顶不住。与其等到全军溃败,还不如自己主动后撤。

    好在目前浑塔已经率大军撤了很久,不至于立即被追上。而且与步卒会和之后,以优势兵力应战已成疲惫之师的李定国,他还是有把握的。

    萨哈这么想着,也迅速开始了行动。他身边只有不到三百骑,其他的都散了出去。但他知道骑兵行动迅速,只要想要撤离,大部分人还是能及时脱开战阵的,除非陷的太深。而那些步卒,现在只能舍弃了。

    悠扬的号角声随风而起,萨哈扭转马头,带着身边骑卒向东奔驰而去。其他清军听到,也纷纷脱离开战阵,妄图逃离。

    克辽军士气大震,狂吼着向前,追杀逃骑。瞬时之间,无数清骑被刺落马下。紧守隘口的清军步卒亦被冲散,向东的道路也被彻底打开。

    复杂的地形,密集的树林成了清军的掩护。他们一哄而散,四面奔逃。倒是让追击的克辽军陷入为难之中,是追杀逃散敌军,还是向东继续追击清军主力。

    但很快,他们不用再为难了。

    激昂的战鼓声隆隆作响,那是继续进攻的信号。一骑手持大旗奔驰而过,大声喊道:“所有人继续向东追击,有擒杀浑塔者官升一级,赏银五百两。”

    李定国骑在马上,对当前的局面极其不满。过了这么久,才勉强击破清军的殿后骑兵。看着满身是血,蹒跚而行的武志英,他扬起马鞭,语气冷冰冰的说道:“你留下,照顾伤兵,看管俘虏。你之下是谁统领,随我走。”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追战2

    武志英满心不忿,但李定国没有给他抱怨的机会,继续下令道:“高士林,你带四百骑,紧追逃撤的清骑,不给他们重新集结的时间和机会。孙豹,带上你的人,我再给你两百骑。过隘口之后从北边绕过当前清军,不必与路上的败兵纠缠,直接追击清军主力,阻止他们渡过哨子河。涂山,带上你部下人马,剿灭当前清军后再赶上来。”

    三人没有提出任何疑问,立即领命而去。

    说完这些,李定国也不停留,一夹马腹,飞驰向前。他的亲卫紧紧跟在后面,硕大的李字大旗迎风招扬,聚兵的号角声一路响彻。

    周围将士听到声音,纷纷加入,很快便聚集了四五百骑。黑夜无光,只有滚滚的马蹄声和沉闷的厮杀声在寂静的天地间响动。

    看武志英脸色铁青,他身边副将兰志德道:“将军,那我……”

    武志英咬牙切齿道:“跟他去,告诉兄弟们,莫要坠了我骠骑营的威风。”

    兰志德拱了拱手,跨上骏马,一挥手,连忙带着身边的数十骑追了上去。

    出战的克辽军只有不到四千骑。其中李定国所直接统御的只有千余骑,主力是武志英所率的骠骑营骑兵。

    两者不相统属,若是李定国直接指挥,难免出乱。

    毕竟到此刻全军已经打成了一锅粥,都是把总,甚至总旗、小旗长等低阶将领在直接指挥作战。若是最终能追上清军主力,靠这些分散的小队骑兵是胜不了的,大军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起来,才有可能对占据兵力优势的步卒发起冲击。

    在这个时候,就需要骠骑营的主将把那些低阶将领聚合在一起。武志英被李定国强令留下,那就只能是他的副手兰志德了。

    兰志德心中也很奇怪,不知道李定国为何对武志英如此生气?按说武志英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即使无功,也不应有过。

    而李定国态度随武志英这样冷淡,连他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但不同于武志英的性烈如火,兰志德行事谨慎,还微微有些怯弱。他和李定国没有接触过,不了解对方的性情,更不敢替武志英说话。反而感觉自己应该更加小心,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看着已经走远的李定国,武志英满腹的怒气没处撒,也只能在心中暗骂了几句。不远处还有厮杀声传来,但声音却越来越低。他靠着一具马尸缓缓坐下,解开大腿上的绷带,鲜血已凝固成块。

    他的亲兵叫来一个医官,给他清理了伤口,又重新绑了一道干净的布条。“还好,没有伤及骨头。将军不必担心,休养个几天就好了。”

    武志英道了谢,向其亲兵道:“你们不必守在这里,去帮忙把伤兵都搬来这里,以方便医官医治。同时把所有马匹牵来这里,围成一个圈,防备清军乱兵袭击。再收集一些干柴,升起火。”

    身为辽东人,武志英对辽东的天气十分清楚。在这样的天气,在夜间待在野外,如果没有御寒的装备,是会活活冻死人的。

    而清军败兵也是潜在的威胁,大部分士卒已经向东追击,他眼前所能看到的能拿起武器御敌者也只有近百人,剩下的都是伤兵伤卒。若是有敌人回转过来,他必须确保自军还有自保之力。

    武志英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山坡,北面恰好有颗巨石,正好挡风。随着士卒将更多的伤兵移到这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充斥耳朵。

    但在这样的糟杂的环境中,武志英竟然缓缓进入了梦乡。他太累了,和他率领的所有骠骑营将士一样。

    这几日他们连续奔驰几百里紧急驰援,而到达之后又一直待在野外,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还刚刚经历过那样激烈的厮杀。

    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了。

    现在,武志英反而有点感谢李定国将他留下。因为以他的受伤情况,即使上马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晕乎乎中,一声喊叫瞬间吵醒了他。“老武,醒醒,太阳晒到屁股了。”

    武志英神经一紧,顿时睁开眼睛,右手不自觉的摸住了腰间的长刀。是札拉里,此刻他的眉毛上,头发上都是雪花,看着如同白头翁一般。武志英愣了愣,转头向四周望去,还是夜间,只不过漫天雪花正随风飘荡,映白了整片天空。“我睡了多久?”

    他身边亲兵回道:“有一个多时辰了。”

    武志英点了点头,站起身问道:“札拉里,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援兵到了吗?”说着,他向四周看了看,但只看到十几面陌生的脸孔。

    札拉里拍了拍身上的雪,“得到你消息后,赵总兵就下令让一营士卒抛弃所有辎重轻装疾行,此刻距离这里只有不到十里。后续还有一营步卒,但距离较远。我是负责探路的,没想到看到你在这里偷懒。你这个死不要脸的,李将军人呢!”

    札拉里在韩勇离开之后,一直负责统御辽南为数不多的骑兵。在武志英来辽南之后,他们两个多有配合,关系颇好。

    说着,札拉里猛拍了一下武志英肩膀,他顿时打了一个趔趄,扯动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札拉里顿时一愣,连忙扶住他。“怎么,受伤了?”

    武志英摆了摆手,喘了一口粗气道:“不知道,李将军向哨子河方向继续追击清军了。清军的战力很强,遭遇的折损也小。我担心他身边兵力不足,援兵必须尽快赶至。札拉里,我去找赵总兵,你带人继续向前,把援兵的情况告诉李将军,让他早做准备。”

    札拉里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跨马向前奔去。只不过在武志英的坚持下,他带走了还能骑马的五十多骑。

    武志英也带着两个亲兵,回身向西而去。

    在茫茫的雪原中,有人在厮杀,有人在逃撤,有人在追击,还有人在赶路。雪花飘扬,北风呼啸。

    雪白的天,炽热的血,在这黑夜间恣意抛洒。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追战3

    天色放亮,雪还在下,天地间一片苍白。

    李定国骑马立在山坡上,身上落了一层雪。在不远处,还有一万多清军仍旧拥挤在还算宽阔的哨子河西岸,通过那条并不宽阔的石桥向东逃撤。

    清军士卒有近万人,还有万余普通百姓。一夜之间,能有七八千人成功逃到东岸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所不一样的是,过去的七八千人多是普通百姓,留在西岸的多是清军士卒。其中浑塔所率的近三千的清军精锐全部留在了西岸,这是他作为一个主将的担当。至于他此刻会不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那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

    也得益于浑塔把自己的精锐留在了西岸。

    当孙豹率三百余骑突然袭来,引起清军大乱,全军即将溃散之时。浑塔所率的精锐稳住了形势,并击退了孙豹的第一轮进攻。

    孙豹人少,错失了第一次机会,便再无第二次。

    虽然孙豹利用黑夜间清军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兵力的优势,不断从各个方向出击。引起了清军的混乱,拖延了他们的过桥速度,甚至使有些人为了尽快过河选择从还未完全结实的冰面上过河,从而落入水中直接淹死或者冻死。

    但实际上,孙豹没对清军造成多少伤亡。

    等到浑塔发现敌军的攻势并不猛烈,而且借助雪光,他发现敌军没有多少之时,他渐渐稳住了局面。他将所有的辎重车放在外面,围成了一个简陋的半圈,用以抵御骑兵的冲击。同时在车与车的缺口处布置了枪兵,后置弓箭手。

    每当敌军靠近,弓箭射,长枪刺,逼的敌人不敢靠近,而只能用弓箭射击。而这显然不能对清军造成太大的伤害。

    由不得人不发出感慨。在这个时代,清军,尤其是其精锐八旗兵,仍旧是这个世上最强大军队。

    无论是其领将的素质,还是普通士卒的反应速度和听令程度,都是最顶尖的存在。

    得益于浑塔的快速反应,清军的军心士气得到了重新稳固。浑塔下令所有百姓丢掉他们携带的一切,快速过河,那七八千人多是在那段时间过去的。

    浑塔稳住了局面,让更多的人得以过河,但现在他手下的这些精锐却走不了了。李定国看着他,他也看着李定国。

    萨哈没有回来,他所率的两千余殿后骑兵仅逃回来了两百多。他们带回了他的尸首,脖颈一箭,面门中了一箭,都是要害。其他的骑兵或许没死,只是逃向其他方向的,但他们已帮不了此刻的战局。

    李定国身边的骑兵越聚越多,已有近两千骑。但他没有发起进攻,只是派了两队骑兵,每队三百人,轮番对清军发起冲击。攻击并不猛烈,但持续不断,这对于军心士气都极为低落的清军无疑是一种折磨。

    特别是还未过河的普通百姓和临时招来的周边戍卒,无一脸上不带着惊恐和不安。要不是浑塔还在,他手下的精锐在前面顶着,他们恐怕早就一哄而散了。但后面是哨子河,又能逃到哪里去?

    李定国在等,等自军陷入混乱,他在驱兵杀过来。浑塔心知这点,所以他依旧在苦撑,带着他手下的精锐士卒在苦撑。他们不能离开,也不敢离开。一旦离开原地,或许引起的都是一场彻底的溃败,而且是那种死无葬身之地的溃败。

    浑塔只能以自己来鼓动自军士气,他立在阵前,挺直了身子,脸上严肃平静。他身边的将士看主将如此,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依旧有人通过石桥向东撤离,但先是百姓,然后是那些戍卒,那些精锐旗卒却一直没动。

    但浑塔知道,他们内心肯定不如表面那般平静,而李定国定然不会允许他安全撤回东岸。至于对方什么时候发起进攻,他确实难以知道。他只能带着这种惶恐坚持下去,内心不安到了极点。

    高士林走过来,将一大块烤肉递给李定国道:“将军,烤好了,您吃点吧!”

    李定国看了他一下,没有接,而是问道:“赵旭升还要多久才能赶过来?”

    高士林道:“应该还要半个时辰。”

    李定国微微点头,思索了片刻道:“让札拉里现在去接赵旭升,让他们在距这里五里处暂歇。等吃饱喝足,歇息够了,再赶过来。告诉他,现在没那么着急了。”

    高士林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抱拳道:“属下这就去。那这……”他看着手中的那块烤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定国道:“给札拉里送去,让他路上吃。同时,让孙豹和涂山撤回来,用兰志德,还有那个射杀萨哈的顶上去。对了,那人叫什么名字?”

    射杀萨哈时,两箭同时射去,其中一箭为高士林所射。另一箭的箭术甚至比高士林更加高超,也使李定国上了心。

    高士林回道:“他叫刘文策,是武志英手下一千总。”

    李定国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高士林离开。他依旧注视着下方的清军,脸上明显有点决然的表情。

    他莫名又想到武志英,那个蠢货,坏了自己的大事。身为领兵的大将,却带着一队人冲锋向前,使自己在关键时刻寻不到他。和殿后的清军骑兵厮杀了那么久,却始终难以突破,以致时间耽搁,造成目前的这种局面。

    此刻想要全歼清军已无可能,李定国唯一想的就是留下大部分清军。万不能让他们撤回通远堡,否则会给他将来攻打通远堡增添很大的麻烦。

    雪止风吹,树枝哗啦啦的响动。

    一营步卒,两千余骑兵严阵以待。

    高士林骑马上前,在距离清军一箭之遥的地方停住,大声喊道:“我家将军有令,弃械投降者活,负隅顽抗者死。一炷香,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弃械投降。顺便告诉你们,我们已有一支骑兵从北侧河浅处过河,你们逃过河的家人恐怕也逃不了多远便会诛杀殆尽。除非,你们现在就逃过河去保护他们。”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追战4

    看着明显陷入慌乱的清军,赵旭升问道:“李将军,你说他们会降吗?”

    李定国平视前方,淡淡道:“我攻破凤凰城时,有近千清军负责殿后。即使被我军数倍之兵团团围住,他们依旧死战不降,而当时的那些清军还多是汉人。只因为当狗当久了,便对满虏生出了忠心。眼前的这些清军,至少有两千旗兵,他们总不会比那些当了狗的汉人表现更差吧!”

    赵旭升长叹了一口气,“满虏统治辽东数十年,屡战屡胜,已从一个辽东小族逐渐成长为可以争锋天下的强大国家。在我军占据绝对优势之前,恐怕还有更多的清军依旧会选择死战不降,这可能就是读书人常说的天下大势之所在吧!”

    李定国嘿了一声,语气冷冷的说道:“天下大势怎么可能在满虏那边?若是那样,我宁愿去死。”

    看着一脸决然的李定国,赵旭升心中微动,“李将军,我还有一个疑问。若是从别处可以过河,为何您不多派些兵卒直接袭击那些渡过河的清军?那里面多是百姓,一旦受袭,必然大乱,而势必将影响这边那些坚守的清军。到时候我军再发起进攻,不是更加容易吗?”

    李定国摇头道:“哨子河能过去的地方在上游百里之外,太远,来不及,而且我身边也没有足够的人再行分兵。”

    赵旭升愕然,“那刚才高士林所说……”

    李定国道:“我知道,浑塔或许也知道这些,但普通的士卒不知道。让他们听到自己的亲人可能受袭,即使浑塔竭力压制,恐怕也难以阻止他们想这些事。军心一受影响,他们岂能久守?”

    说完,李定国转头向赵旭升,“赵总兵,你手下的将士准备好了吗?”

    赵旭升点了点头,“随时可以压上去。”

    李定国搓了搓手,“那好,一会我会让骑兵全部攻上取,从北侧打开缺口。你率步卒迎上,趁机打开局面,彻底击溃他们。”

    赵旭升问道:“那南边呢!”

    李定国淡淡道:“给他们一线生机,他们会败的更快。让他们逃吧!两条腿的人,还能跑的过四条腿的马吗?”

    一声鼓响之后,众将士发出一声激昂的呐喊。接着群马奔驰,发出震耳的马蹄声,带动雪泥四溅。

    羽箭飞射,一轮接着一轮射向清军。长枪高高举起,带着无限的力量冲向清军。有人被骏马带翻,有人被刺落马下。无数骑兵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打开了一条前路,冲入了清军阵中。一条血路,尽是死尸。

    他们在清军阵中左右冲突,以己之力掀动了整个清军阵容。步卒也冲了上去,他们移开了挡在前方的车辆,以更猛烈之势杀入阵中。

    不到半个时辰,清军阵型便开始动摇。

    逐渐开始有人丢盔弃甲,挤向那唯一的逃生通道,石桥。

    浑塔不断狂喊,但怎么压制住军心已乱的众人?在亲卫的劝说下,他拨马向石桥而逃,脸上已满是泪水。

    看主将逃离,那些清军士卒再无人能够控制,顿时一哄而散。无数清军彼此挤压,相互践踏。河冰被踏破,很多人掉到河里。更多的向南而逃,漫山遍野的逃奔。

    看清军溃败,克辽军将士一个个精神振奋,向着他们发起更猛烈的进攻。这时已不是战斗,而是一边倒的屠杀。

    赵旭升看形势已定,向李定国道:“李将军,大势已定。督帅曾下令‘弃械者不杀’,派人去逼迫他们投降吧!”

    李定国瞥了赵旭升一眼,“他们既没有弃械,又没有投降,为何不杀?”说着,他转头向高士林,“去传令,凡手持武器者皆杀,凡不跪地乞降者皆杀。”

    看着满脸愕然的赵旭升,李定国冷声道:“你手下有多少将士?若是俘虏太多,你控制的了吗?况且,岫岩城周边多是其他族的人,不用足够的鲜血震慑,你能彻底压服他们吗?我这是在帮你,帮你彻底占据岫岩城。”

    说完,李定国不再管赵旭升,继续看向不远处的战场。

    克辽军杀散河岸边的清军,李定国又让孙豹挥兵过桥追杀了近十里,直到天黑时分才渐渐返回。

    但浑塔逃的太快,最后也没追上他。

    清军士卒大多被杀,有近千人被俘,逃脱者不到两千,多数还是那些先过河的。此外,还有三千多百姓,也被俘获。

    李定国派人守住石桥,又派骑兵搜索了两天,又擒杀了一些清军。即使还有清军散于岫岩城周边,但已毫无影响。

    赵旭升所领的后续士卒进入了岫岩城,通过海路而来的蒲石也率部来了。在克辽军大胜的形势下,南边的部族纷纷纳降,他基本上没遭遇什么战事便到达了岫岩城。由此,在岫岩城的克辽军兵力大增。

    在和李定国商议之后,赵旭升派出士卒将向北的通道全部阻断,防止清军杀来。同时修补了城墙,加强了关键点的防御力量。

    岫岩城是清军的基地,储存有大量军械辎重。李定国很不客气的要了五千副铠甲,三千张长弓,五万杆羽箭,刀枪各八千。除此之外,他还向赵旭升讨要十万石粮草。

    除了粮草,赵旭升只给了五万石,其他的他全部准许。

    清军没再来,实际上不久之后便传来消息,逃脱回去的浑塔被勒克德浑斩杀。其后,勒克德浑撤兵通远堡,完全采取了守势。

    而辽阳、沈阳方面更是没有丝毫动静。

    岫岩城的局面逐渐稳定,李定国带着他手下的剩余骑兵返回凤凰城,而负责押运粮草辎重的便是那些俘虏兵。

    赵旭升刚占据岫岩城,兵力仍显不足。留这众多的俘虏在岫岩城,徒增麻烦。而凤凰城那边有数万克辽军,可不怕他们闹事,况且那里也缺当苦力的。

    自此之后,岫岩城便彻底归于周显。从旅顺到丹东,整个辽南从路上便完全连接到了一起,可用以进攻满清的点就更多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聚会

    山东济南历城,旧德王府,承运殿。

    殿还是那个殿,金碧辉煌,规模宏大,带着皇家独有的气派和威严,但殿内的人却早非最初的那些人。

    三百余人,穿着各异,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无限的兴奋和激动。他们有人端坐着,有人站立着。仰头四处张望,低声的窃语声如蚊蝇般嗡嗡作响,在殿内不断回荡。

    他们多数是商人,确切的说,是周显所控中原九府之内有名的商人。在旧有的体系中,他们地位低贱,除了家产颇丰外别无所有。现在能登堂入室,进入王府的大殿,怎能让他们不满心兴奋?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人,有五六十位之多。不同于那些商人,他们要淡定的多。在仅有的百余把椅子上,他们占据了近一半,而且坐的理所当然。他们双眼微眯,斜斜瞥向那些商人,眼神间满是鄙视。

    他们是九府内的士绅大族,族内良田众多。子侄中多以读书为业,亦有不少从官者。对于贱籍商人,他们岂会留有丝毫的尊重?

    今日他们之所以来此,只不过是给官府通知他们前来。即使如此,这些来的人中也少有他们家族的真正主事者。领头者不过曲阜孔家衍圣公的一个子侄级人物,但这不妨碍他们看不起那些和他们同堂的商人。

    他们心中有些焦躁,不时向殿外张望,只希望这里的事能快点结束。

    但此刻召他们的黄宗羲正在大门外,同样也有点烦躁。他看着面容严肃,缓缓走过来的于成龙,满脸苦笑,急忙迎上去道:“北溟兄,你怎么来了?”

    说着,黄宗羲又转向站在于成龙身边的那个身穿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道:“石局长,你也来了?”

    石守义抱拳回礼,轻轻的向一旁努了努嘴。表示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是被于成龙强迫过来的。于成龙掌管司法,石守义掌管警察局。一个负责定刑,一个负责抓人。两个部门协作甚多,于成龙让他来,他还真不敢不来。

    于成龙也微微抱拳,向黄宗羲道:“闲来无事,听闻这里有一场难得的盛事,就想来看看。没有提前告知,还希望太冲兄莫要在意。”

    黄宗羲勾了勾嘴角,微微笑道:“真是如此?”

    于成龙道:“那不然呢!”

    黄宗羲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就挥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于成龙轻轻颔首,跨步向前,身后二十个侍卫紧紧跟随。

    石守成落在后面,向黄宗羲道:“黄大人,万抚台说,等此间事了,让你尽快去他那里一趟。”他向前看了一下,发现于成龙已经走远,才压低声音道:“今日于大人来,可能又要掉几颗人头,黄大人还是要提前有些准备。”说完,他便快步追了上去。

    黄宗羲心中哀叹了一声,暗想道:“我就知道他来就绝对没有好事,别人称他于犟驴还真是恰如其分啊!可千万不要耽误我的事情啊!”

    这时,一声热情的喊叫声传了过来,“太冲兄,别来无恙啊!”

    黄宗羲扭头望去,发现是陈名夏,忙迎上去,“百史,你不是去了南京吗?什么时候赶回来的?”两人兴趣相投,私交甚好。

    陈名夏笑道:“昨天刚回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人。”说着,他指向跟在身后的几人一一介绍道:“这位是齐策,是目前主持与葡夷贸易船队的大掌柜。这位是陈华荣,你应该对他早有耳闻吧!督帅选定的南洋钱庄的大掌柜。还有这一位,徐州漕帮的新任总把头秦老拐,现在运河上货物有七八成都是他手下的子弟负责搬运的。”

    三人连忙躬身施礼,态度十分恭敬。

    黄宗羲轻轻的点了点头,“今晚我设下宴席,三位一起来吧!尤其是陈大掌柜,我们有关钱庄的整合之事应该有很多可聊的。”

    陈华荣知道黄宗羲的身份,也知道他是周显的财神爷,山东的财赋都是由他负责运营的,连忙拱手应是。

    陈名夏让三人先进去,对黄宗羲道:“太冲,听闻你印出了多次弯折都不会破损的纸钞?可否容我先观看一下?”

    黄宗羲淡淡笑道:“你这边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只不过现在不在我身旁。等一下会有人带来,到时候再一起看也不迟。对了,百史,你这次去南京,和那边谈的怎么样?”

    陈名夏摇了摇头,“不太好。那边派系复杂,掌事的太多,谈来谈去都找不出一个真正能做决定的。唉!本以为大明南迁,半壁江山能让他们痛定思痛,中兴大明。但现在看,京师的党争已经延续到了那边。这大明啊!难啊!”

    黄宗羲皱了皱眉头,“大明统御天下二百余年,还是有底蕴的,仍旧有不少人忠于它,就如那个兴明社。而且我听闻新帝乃忠厚之君,即使存有种种矛盾,但自守还是足够的。”

    陈名夏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其太忠厚了,反而难以压制各种势力。一个病入膏肓之人非猛药不能医治,这样一个守成之君只能延缓其覆亡,而不能阻止。况且,你觉得以督帅之雄心壮志,他会准许南边长久独立吗?”

    黄宗羲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陈名夏也无意再说,“太冲,这天也不早了,你是不是该进去了?”

    黄宗羲摇头道:“我还要等另外两人。百史,你先进去吧!于北溟在里面,你替我看着他,免得他生事。”

    陈名夏愣了愣,“他怎么来这里了?你叫他来的?此事与他无关吧!”

    黄宗羲苦笑道:“我怎么会叫他来?他是不请自来,而且不容我拒绝。”

    陈名夏沉吟片刻,淡淡笑道:“看来你是要有麻烦了,好吧!我去看看他。”

    黄宗羲又等了大约一盏茶时间,迎来了李丁和风三姐的一个侍女。

    那侍女说,风三姐不再前来。无论黄宗羲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全力支持。而李丁还是一脸奉承的样子,曲意逢迎。

第一百九十六章 营造港口

    黄宗羲看人已到齐,也不再多等,向着大殿走去。他一踏入,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他。黄宗羲径直走向高台,伸出右手一拉,一面长宽都近两丈的硕大地图滚落下来。

    众人引目望去,惊叹的同时,很快发现了这张地图的不同。

    这张地图不止描画了华夏大地,更在海岸线之外列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国家和地方。很多地方都十分简略,只标记了一些主要城池的位置。即使是他们所熟悉的山东,也隐约看出十几个主要的地方。

    在中原大地之外,随着海岸线向外延伸,一条条粗笔的箭头指向海洋,与每个国家和地方都联结在一起。

    这是一张海事图,地图很大,即使站在最远处也能看的十分清晰。

    于成龙和陈名夏坐在两侧,看着这样详细的海事图,脸上也满是吃惊。

    黄宗羲取来一根长竹条,一一指向道:“在未来五年,官府会修建或者可以说是扩建七个主要的港口,一辽北海参崴,二辽南旅顺,三登州刘公岛,四莱州府胶州,五淮安府连云港,六台湾府基隆,七琼州府崖州。”

    看众人满脸疑惑,黄宗羲接着说道:“或许诸位觉得这是官府的事,和你们无关。但我却要告诉诸位,此事和你们大大的有关,至少和你们将来的钱袋子有关。这六个港口,除辽东旅顺和登州刘公岛作为军港,由官府直接招人营建外,其他的五个都将交给在座的诸位。其中胶州和连云港距离较近,官府愿意拿出二十万两白银。基隆、崖州可在当地招募劳力,但距离较远,官府愿意拿出三十万白银。海参崴那边距离较远,且天气苦寒,官府愿意拿出五十万白银。”

    众人面露惊愕,这所有的加起来就是一百五十万白银,数目不可谓不多。而且与官府做生意,就是赔钱的买卖也是赚的,这代表着一种关系。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起身向前一步道:“黄大人,不知这港口要修成什么样?这银子又如何交付?”

    黄宗羲回道:“我已令人绘制了要营建港口周边的地理地形,以及将来要停靠的船只的长度和宽度,以及港口至少的深度。若是诸位中对此有感兴趣的,等会后留下,我会找人给你们特别介绍。毕竟这耗资巨大,不是每一家的财力都能支撑的起的。至于银子交付,一旦确定,官府会先支付两成银子。等港口完成大约一半时,官府再支付三成。而剩下的五成,则会在港口完成之后再行支付。到时候官府会进行两次验收,若是完成中间验收。即使最后没有完成港口,也可获得那五成的银子。”

    说到这里,黄宗羲大概是为了让众人安心,解释道:“诸位放心,官府不会在中间验收那里刻意为难你们。因为这生意不止做这一次,官府的信用可比那点银子重要多了。此外,我也找人估量过。若没有异常的情况,每个港口诸位应该可以获利两成到三成。你们也可以招来专门的掌柜先来看一下,至于到时候做与不做,再来抉择也不迟。还有一点,若是诸位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营建或者营建的超过预期,官府还会多拿出一万到五万白银以作赏赐。总之,官府不会让你们吃亏。”

    看众人躁动了起来,黄宗羲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当然,这六个港口的营建和在座诸位的大多数人都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例如辽北海参崴港的营造,需要在本地招募壮夫,需要通过海船将他们运抵海参崴,而有能力出远洋行商的船商者,在座的就那么几位。还有他们的衣食住行,他们的日用所耗,也需要不同的商人来提供。这对于你们来说,都算是生意,有钱的可以多赚,没钱的亦可分得一杯羹。把他们召集到这里,亦是这个原因。”

    黄宗羲顿了顿,才接着道:“再告诉你们一下。辽东苦寒,但地域广阔,有甚多可供开垦之良田。除此之外,辽东的矿产、林木、药材、动物皮毛都甚多,可以说是一个天然的大宝库。但因为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觉得那里是交战之地,比较危险。君子不应该立于危墙之下,所以你们中的多数人不愿前去辽东扩展你们的生意。最终的结果是把持辽东的生意的只有两家,一个是旅顺的刘家,还有一个就是李大掌柜了。你们可以问问他们,这几年他们每年从辽东所获之利,哪年少过百万两白银?”

    看着躁动的人群,以及坐在那里略微有点尴尬的刘家少掌柜刘琦和华夏钱庄的李丁,黄宗羲微微一笑,“李掌柜,刘少掌柜,莫要怪我揭你们的老底。我军目前在辽西、岫岩城,甚至满虏的起兴之地建州都取得了不小的胜利。尤其在岫岩城,定辽将军大破满虏,斩擒清军八千余人。目前辽东的态势基本上稳定,而且我军所占之地域只会越来越多,仅你们两家做不得这么大的生意。看看你们目前所做的,不过是贩运些木材、药材、皮毛等一般的生意。难道那些矿山、军需这些,你们就不想参与一下吗?和其他商人分一些利,而去赚取更多的,这才是聪明之道。”

    刘琦还未反应过来,李丁已经起身拜道:“黄大人所言极是。这辽东商贸从来不是不属于某个人,如果大家都愿意来辽东做生意,我本人当然持欢迎态度。”

    刘琦看李丁已经表态,也连忙站起来,表达顺从。

    黄宗羲摆手让二人坐下,继续道:“诸位,路,我已经指给你们了。至于是冒险前往辽东获取更大利润,还是选择留在山东过比较安全,但获利较少的日子,由你们自己做主。再多说一句,我说的不止是辽东,还有更远的朝鲜、琉球、东海、南洋,甚至远洋。行的越远,利润越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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