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 铁板烤肉
李正拿起一片生菜，包裹着烤熟的烤肉吃下，“苏定方将军，这么吃比较爽口，又不显得油腻。”
苏定方依旧没有动烤肉，而是皱眉说道：“陛下的意思不是要驰援吐蕃吗？”
“朝中的兵马不是平白出的，出兵需要耗费的粮草和军饷都不给平白给吐蕃的，有些代价是吐蕃需要付出的。”李正一边说着又往铁板上刷了一层油。
“所以吐蕃一直都在给朝中银钱？”
“苏定方将军以为吐蕃可以拿出多少银钱来支付我军的粮饷？”李正摇着手中的蒲扇说道：“有道是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苏定方深吸一口气，“长安令这话真是直戳人心。”
“过奖过奖。”
“若是吐蕃没有足够的银钱来支付我们的军饷，吐蕃就只能用其他的东西来抵押，战事一日不结束，对吐蕃来说负担就越大。”苏定方开口说道。
李正稍稍点头，“日复一日，这些账都记着的。”
苏定方又说道：“现在是日复一日，若有朝一日，会怎么样？”
李正尴尬地笑了笑。
苏定方颔首目光看着铁板上的烤肉。
沉默良久，李正笑了笑，“话是这么说，但要做起来还是有些费时间费力，眼下还是要挡住大食人，只要吐蕃收入中原的版图，那么中原以西将会再无战事。”
苏定方朝着李正拱了拱手，“多谢告知，我大致明白此去吐蕃要做什么了。”
李正给烤肉翻着面说道：“真不吃烤肉。”
苏定方尴尬地笑了笑，“都说你李正年纪轻轻就养尊处优，就连吃东西也是这么的讲究。”
李正吃下一片烤肉，“其实这么烧出来的烤肉也别有一番风味。”
苏定方从铁板上拿起一块烤肉就放入口中，“多谢款待，先告辞了。”
说完苏定方转身便离开。
李正瞧着铁板，铁板上的肉被烤得滋滋冒油，这得多高的温度啊，真是无情铁手啊。
而且苏定方将军应该没洗手吧。
太不讲究了。
苏定方去换防吐蕃，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关中的兵马会经常驻守吐蕃。
咬着生菜，李正抬头看向远处，喝下一口热茶感叹地长出一口气。
苏定方带着兵马离开关中的三日后，李正坐在自家院子门口。
许敬宗急急忙忙而来，“长安令，陛下来了。”
李正拿出一把枣子说道：“吃点枣子？”
“多谢。”许敬宗接过枣子吃着说道：“陛下已经进村了。”
李正吃着枣子说道：“他爱来就来，我又不能拦着当天陛下。”
许敬宗稍稍点头，坐在一旁低声说道：“听说长安令把那个王家主的女儿，王乔儿收入泾阳。”
听到这话，李正颔首狐疑地看着许敬宗。
看李正纠结的神情，许敬宗又说道：“不过长安令与我等一样，大家都明白。”
李正瞧着许敬宗说道：“你明白什么了？”
许敬宗点头道：“长安令身为郡公，又身居高位，没有妾室才是不像话的，现如今长安令在长安的风评也好了不少呢。”
“什么风评？”
李正摇着手中的扇子问道。
又清了清嗓子，许敬宗道：“之前长安令只有公主，但没有妾室，长安多少权贵都在说长安令不像话。”
李正越发觉得不对。
许敬宗又道：“现在长安令把王家之女，王乔儿纳入了泾阳，显然早晚也会成了长安令的妾室，如此一来坊间对长安令的议论声也少了不少。”
“是吗？”
“确实。”
许敬宗一本正经地说着。
正说着李世民已经快走到近前了。
许敬宗起身行礼，“下官拜见陛下。”
李世民朝着许敬宗点了点头，又看向李正，“朕每日为了国事繁忙，有时候朕很羡慕你这种闲情雅致的日子。”
李正站起身朝着李世民稍稍行礼。
李世民说道：“借一步说话？”
李正和院子里的下人嘱咐了几句，便带着李世民走向马圈。
平时村子里的人都不会主动走向马圈，马圈里的战马都是给军中的将士用的。
李世民看着一头头壮硕的战马说道：“这马儿养得真不错。”
李正惆怅着说道：“这里的战马总是出去的多，回来的少，大军出发一次就有好多战马回不来。”
见李世民眼神古怪，李正又说道：“只是触景生情，陛下不要见怪，在下比较善良。”
李世民无奈地笑了笑，“你善良？这世上就没有善良的人了，断送在李正手段中的人还少吗？”
说到这里，李世民的脸色阴沉了许多，“你与朕谁也不要说谁善良。”
李正长叹一口气。
李世民又说道：“兵器生意这半年以来一直停滞着。”
李正对李世民说道：“仗总是要打完的，其实西突厥亡了之后，兵器生意已经是告一段落，只不过现在的生意都是西域的一些贵族，和西域以西的一些小国来买兵器而已。”
“大唐的兵器不愁卖，当初的西突厥横扫吐蕃和东突厥就是对我们关中兵器最好的广告，谁都知道我们大唐的兵器好，有了我们大唐的兵器就能所向睥睨。”
说到一半，李正冷冷笑了笑说道：“其实兵器只是兵器，他们只是知道兵器好而已，他们不知道的是其中最重要的是智慧。”
“智慧。”李世民中肯地点头，“三千越甲可吞吴，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在中原这样的故事太多了，这些故事中最重要的就是智慧。”
“听说你这里有一种烤肉的新吃法？”
“陛下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李世民坐下来说道：“朕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你就让朕这么干坐着？”
李正对一旁的大虎说道：“把炉子生上火，带来。”
大虎点头就去办事。
一个小泥炉，泥炉放着一块一尺宽的铁板，就这么架在泥炉上。
做法非常地简单。
接下来就等着铁板烧热，李正给铁板刷上油之后，便把一片片的肉放上去。
李世民瞧着李正的动作说道：“确实是很新奇的吃法。
第七百九十二章 东征的理由
羊肉片在铁板上滋滋冒油，李世民低声说道：“朕让李大亮去戍守东北，顺便帮着治理幽州一带。”
李正往铁板边上放上青菜，“肉都是早上刚宰来的，菜都是田地里刚摘的，干净卫生没有污染。”
李世民低声说道：“当年杨广东征高句丽，征辽东，现如今整个辽东还是一片乱象。”
李正细心地给烤肉翻面又说道：“再加上在下的手艺，不仅好吃而且还很健康。”
李世民夹起一片烤肉放入口中吃着，“李正，在你心里除了吃喝玩乐，你就不能想一点别的吗？”
见李正一脸疑惑地吃着烤肉，李世民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你能把吃得研究的这么新奇，在你心里难道就没有对政事有什么看法吗？”
李正把生菜放到铁板上烫了烫，夹着烤肉吃下，“陛下，在下对政事实在是不太懂。”
“不太懂？你把西突厥和东突厥祸害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说你不懂？”李世民气得差点把手拍在了铁板上，又悻悻地收回了手，“你小子还真是太谦虚了。”
“陛下说笑了，在下只会做一些生意，西突厥和东突厥成了这样和在下真是没什么关系。”
李世民冷冷一笑，“李正，你一定可以活得很久。”
李正拱手说道：“借陛下吉言。”
帮着皇帝闯祸可能没什么。
帮着皇帝处理国家大事就不一样了，处理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宁可跟着皇帝闯祸，也不要轻易帮着皇帝出主意。
心中这么想着，李正低声说道：“我看陛下眼里带着血丝，面色有些泛黄，是不是最近睡眠不太好。”
话锋一转，李世民愣了愣又说道：“确实，最近没怎么睡好。”
李正对李世民说道：“陛下睡前不妨洗个热水澡，用热水泡一泡脚，多泡一会儿对睡眠有帮助。”
李世民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要是国泰民安，朕又怎么会睡不着，昔日杨广东征高句丽，最近坊间又有言语说朕不如杨广。”
说完李世民看到李正一脸孤疑，一副怀疑的神色。
李世民低声说道：“你是不是不相信？”
杨广东征高句丽失败了，李世民也想着出征高句丽？
高句丽自汉以来就是中原的附属。
汉朝时候就将高句丽的三郡规划为汉三郡。
只不过几百年来中原起起落落纷争不断，汉三郡的归属一直和中原的强弱有关。
中原太平了，中原强大了，汉三郡自然也就夺了回来。
中原混乱了，又失去了汉三郡的控制权。
有道是秦做嫁衣汉来穿，从汉朝奠基开始，汉人的身份就成了中原人的身份。
秦的一统，汉的久治，让原本纷乱的七国归为一统，大家都是汉人。
之后的历代帝皇也都是汉人。
中原不断纷乱，不少后来的皇帝登基之后，都在为了夺回汉领地为一种标榜。
杨广东征高句丽为了什么，说法很多。
后来人都在猜测杨广东征高句丽真正动机。
李正对李世民说道：“陛下不会不如杨广，光是夺回了阴山，夺回了河西走廊已经很好了。”
李世民颔首说道：“这些事情杨广也曾做过。”
好吧，看来李世民不想做第二个杨广，做得比杨广更好。
喝下一口茶水，李正摇着手里的扇子说道：“陛下是想要比杨广做得更好？”
李世民点头，“那是自然。”
李正又说道：“陛下想要东征高句丽？”
一阵冷风吹过，李世民看向长安方向长叹一口气，“如今天下刚刚安定，大唐立足这才多少年，朕多想天下可以一直太平，百姓们可以休养生息。”
说得一本正经，李世民心里到底还是想要东征高句丽？
眼下不过是李世民需要一个东征高句丽的理由而已。
李正无奈说道：“既然这样陛下还是不要想着东征高句丽的好。”
“是吗？”李世民目光带着怀疑地看着李正。
“既然陛下说了需要休养国力，那还是不要东征的好。”
李世民眉头一挑，就想挥袖离开，一转身又看李正一脸自在的神色，“如果朕要出征高句丽呢？”
李正连忙拱手说道：“那在下祝陛下旗开得胜，不过朝中一定有很多人反对陛下东征，陛下还是早点放弃这么念头吧。”
“这么说来你也不希望东征？”
李正感慨地长叹一口气，“当然不是了，高句丽是中原的东面防线，只要一统了高句丽中原以东便会再无威胁，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连倭国也收下，我要是陛下，我想要的可不是高句丽这么点地方。”
李世民重新坐下，打量着李正，“没想到你小子的野心还挺大。”
“能多拿一点就多拿一点，高句丽的地理位置对中原来说很重要，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是我们的东大门。”
李世民一脸凝重地点头，并没有反对，“既然你与朕的想法一样，为了还是要朕放弃东征的想法。”
李正对李世民说道：“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多等几年吧。”
这话说得没错，如今的中原这才安定多久，大业年间天下大乱。
前几年大唐又是平定内乱，又是抵御外敌。
大唐太需要修养国力了。
大业年间到大唐初立的这两年，中原几乎将一代的青壮年都投入了战场。
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李世民心里当然明白要修养国力，更明白眼下不是出征的最好时机。
“朕要出征，一定会有很多的声音来阻挠朕。”
“尤其是老一辈的文臣对吧。”李正捧着保温杯说道。
“没错。”李世民点头。
“其实要找一个出征的动机也很简单。”
“朕想了这么久，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对你来说这么简单？”
李正又吃下一片烤肉说道：“杨广三征高句丽，有多少中原将士埋骨异地，不能魂归故乡，陛下要做的不是东征，而是为了将万千将士的尸骨带回中原，这是为了民心，也是作为一个皇帝该做的，虽说是杨广造的孽，但埋骨在异乡都是中原人。”
第七百九十三章，称病
李世民思量半晌道：“把中原将士的尸骨带回来？”
李正点头道：“一个正当的理由，一个顺应民心的想法，又能让陛下有面子，中原将士留在高句丽的血债必须拿回来。”
说到这里，李世民释然地笑了笑，“你还说你不懂政事？”
李正气馁地灌下一口茶水。
李世民又说道：“你给朕出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为何还是愁眉苦脸的。”
李正悲怆地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没什么。”
吃下一片烤肉，李世民站起身说道：“你这个烤肉方法确实别具一格，朕回去也试试，留步留步，不用送了。”
说完李世民意兴阑珊地离开。
大虎坐在一旁说道：“陛下最近看来挺忙的，来泾阳的次数少了。”
李正愁眉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生病。”
“生病？”
大虎好奇道：“长安令何出此言，是身体不舒服吗？”
瞧着村子里的风景，李正低声说道：“我最近可能要生病了。”
大虎一脸不解地看着李正，转而一想以前的事情，又明白了什么。
几日之后，李正病重不能见客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高阳最近一直都在中书省做一些杂活，平日里也会向那些大臣讨教。
这些事情李世民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戳破。
高阳帮着李世民整理着奏章说道：“父皇，听说李正病了。”
“病了？”
“嗯，听说是病得很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客了。”
李世民冷冷一笑，“你是听谁说的。”
高阳抱着一堆奏章说道：“外面都在传呢。”
李世民练着笔法一边说道：“你皇姐说了吗？”
高阳使劲摇了摇头，“皇姐这段日子来信倒是一直没有说起这件事。”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越浓，摆动着衣袖继续心平气和地练字。
泾阳
李正当然没有真的生病，此刻正在和李泰还有李治烤着鸡翅膀。
李泰往鸡翅膀上撒上一些辣椒说道：“李正，你不想见客，也不用称病。”
李治吃着一只烤好的鸡翅膀说道：“其实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见老师，真要说有客人的话，只能是父皇了。”
一阵清冷的秋风吹过，李泰收了收自己的衣衫，“这还没入冬怎么天气就开始凉了。”
李丽质带着徐慧来到村子里的一处居所。
这里是王乔儿的住所。
村子里这种小房子很多，当初建设的屋子还有很多是空着的。
屋子很小，但是生活起居需要的都很齐全。
王乔儿正在装点着自己的屋子，见到李丽质来了急忙行礼，“民女见过公主殿下。”
李丽质扶起王乔儿说道：“委屈你了，要住在这里。”
王乔儿低声说道：“能有一处安身之所，小女已经感激不尽。”
李丽质让徐慧把一些绫罗绸缎放在一旁，“如今世家这么乱，待到平定之后一定让你回王家主灵前。”
王乔儿沉默不语又是深深一礼。
一切都要看形势，如今的五姓的形势还不明朗，不知道其他几家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既然王家的家主交出了太原，王家的嫡女和嫡子也是一定要保护。
要说安全的地方，泾阳是最好的。
王乔儿低声说道：“弟弟如今一直在长安，待到一切平定，一定让他亲自来驸马和公主面前道谢。”
李丽质释然地笑了笑，“那倒不必，我也不过是听从母后的吩咐照顾你们。”
李正称病不再见客，闭门不出。
李世民开始为了东征事情谋划，想要重新开启东征皇帝的一句话不够，还需要民声和民心。
这才是开启东征的关键。
这些手段李世民用起来非常老练，想明白思路之后，先让坊间把声音传起来，用这样的声音裹挟那些反对东征的老臣。
只要民声和民心起来，东征开启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才贞观十年，李世民也是壮年，等得起。
秋季最后一个月转眼过去，眼看就已经是冬季。
李正又收到了大牛的来信。
守在自家的小泥炉旁，李正看着大牛的书信，信上写着默呕已经完全接手了挖银矿的事宜。
默呕收养的几个儿子经过这几年的培养，渐渐开始完全接手兵器生意。
由默呕做中间人只要传话布置订单送入泾阳，再由许敬宗交给王鼎，运输渠道的事情由王鼎安排。
一切依旧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
关中的冬季虽然冷，但也能忍受。
在吐蕃高原的天气，却是冷得彻骨。
苏定方骑着马儿进入吐蕃的高原，身后还跟着一万多的士卒，行进得非常艰难。
高原反应让很多人都不舒服，而且在这里军中的粮食根本煮不熟。
苏定方吃了一口半熟的黍米，咽下去感觉米粒硬得像割肠子。
正休整着，苏定方瞧着手中的地图，想着明日的行军路线。
马上就要入夜了，队伍也在这里驻扎。
从河西走廊都还好，一进入了高原这种彻骨的凉气让很多人都不适应。
正愁眉看着地图，士卒来到营帐中禀报：“将军，营外有一个关中的大夫求见。”
听到这话，苏定方疑惑道：“关中的大夫？这吐蕃地界还有关中的大夫？”
士卒躬身说道：“说是大夫，而且还会治我们军中的怪病。”
“当真？”
苏定方连忙说道：“带人进来看看。”
“喏。”
营帐外的风声很大。
大牛穿着一身貂皮大衣走入苏定方的营帐，穿着吐蕃贵族的衣服。
苏定方瞧着对方说道：“你就是那个可以治病的大夫？”
大牛行礼说道：“在下来自泾阳，已经在吐蕃有些年头了，将军可以叫在下大牛。”
“大牛？泾阳的大牛？”苏定方疑惑道：“你就是那个李正的弟子？”
大牛尴尬地笑了笑，从等在营帐外的西域下人提着一口铁锅走入营帐，“将军，在吐蕃煮不熟饭食，烧不开水吧。”
苏定方点了点头。
大牛又说道：“这是在下自己做的一种压力锅，用这种锅可以煮熟饭食，烧开水。”
苏定方瞧着这口铁锅，“当真？”
大牛点头道：“将军可以试试？”
苏定方对一旁的士卒说道：“你去试试。”
第七百九十四章 高原反应
“喏！”士卒提着铁锅就要离开。
苏定方看着大牛神色依旧带着狐疑，“你说会治如今军中的怪病？”
大牛笑了笑说道：“将军其实这并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高原反应。”
“高原反应？”
苏定方愈加疑惑了。
大牛又说道：“很多关中人进入高原之后都会有这种反应，这并不是一种病，只要处理得当就可以在高原随意走动了，不会再有什么异样的症状。”
看着大牛的模样，也就一个十五六的孩子。
苏定方想到关中对于大牛的传言，一些传言有些太过神异。
说是大牛进入吐蕃后，带着护卫队火烧高昌，几乎都灭了高昌国，让高昌国王，不得不来关中认罪，更是夺下了西州。
稳住河西走廊以西的局势，这个大牛就算是普通人想必他回到中原之后也少了陛下的封赏。
这样的人物在关中早就是家喻户晓了。
而且是李正的弟子，李正本就有一些神鬼莫测的本事，这也让大牛更加神秘了。
据说这个大牛不费一兵一卒就挡住了大食人的十多万大军，将大食人挡在了吐蕃之外，这才让朝中有了足够的时间派兵来驻守吐蕃。
要说对大牛这个人物，苏定方不好奇是假的。
苏定方低声说道：“你既然能这么说一定有办法解决这种麻烦。”
大牛说道：“很简单，放慢行军的步伐，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再强行军，越是强行军反而适得其反，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苏定方颔首说道：“你知道延误军机是什么罪过吗？”
大牛又说道：“难道将军要把军中将士性命不当一回事吗？”
这话问住苏定方了，说到换防吐蕃当然不能延误军机，越早到越好。
可强行军真的会像大牛说的那样？
“将军不妨试试。”大牛说道。
苏定方重新坐好说道：“小兄弟，你先在营帐之中休息一夜吧，最近军中也开始安排随军的大夫了，我们来得急没有及时安排上，不妨你先做我们的随军大夫。”
大牛没有拒绝，而是点头跟随着士卒离开。
李正的弟子？看起来似乎是很普通的一个人。
军中不能出现问题，苏定方对大牛的话也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到了深夜，苏定方依旧没睡，士卒带着铁锅回来禀报道：“熟了，真的可以把黍米煮熟。”
说完士卒当即从铁锅中舀了一碗放到苏定方面前。
瞧着碗里晶莹的饭食，苏定方吃了一颗，果然没有扎口的那种感觉。
而且煮出来和关中的一样。
苏定方又尝了一大口，一边吃着一边观察着这口铁锅，抬头看了看士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士卒使劲摇头说道：“卑职也不清楚。”
苏定方拿着古怪的锅盖又说道：“那个大夫呢？”
“已经休息下了。”
“你也早点休息吧。”
苏定方目光盯着这口铁锅说道。
营地中，大牛睡意正来了，一旁的少年说道：“这个将军看起来挺谨慎的。”
大牛打着哈欠说道：“一军之中将军身系多少人性命，他要为全军考虑。”
那少年又说道：“如今吐蕃和西域的战争都已经停止了，若是大食人退了越来越少的人会买兵器。”
大牛低声说道：“老三，你知道为什么你父亲叮嘱你们一定要帮着大唐守住吐蕃？”
老三说道：“那是因为父亲的性命是关中泾阳李正给的。”
大牛摇头说道：“那是因为你们所卖的兵器出自大唐，若是大唐打退了来势汹汹的大食人，这是对关中兵器最好的名声，谁都知道可以用关中的兵器可以打赢如此凶残的大食人，你们的兵器还愁卖。”
想了好一会儿，老三说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大牛又说道：“所以说你该多学学老大老二，不要有这么大的顾虑。”
营帐里没有点烛火，老三看着大牛已经睡下的身影，有些朦胧看不太清楚，低声说道：“人人都知道关中的兵器好用，可谁又知道打赢一仗和兵器没有太多的关系，只是和人有关系。”
“打赢一场战斗从来靠的不是兵器，而是看人，决定胜败的也是看人，看领军的人。”老三低声说着：“关中有句话叫做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么简单的道理关中人早就明白了，这些关外人却不知道。”
大牛没有回应老三的话。
营帐里很安静，大牛像是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军营还是按照原计划拔营。
军中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拔营。
老三看着军中的情况说道：“看来这个将军并没有把你的话放在心里，现在还要继续拔营。”
大牛就着凉水吃着一张饼说道：“也不是我三言两语可以说得动的。”
队伍继续开拔，大牛一路跟着，苏定方也没有再和自己说什么话。
又行进了大半日，队伍中终于有人晕倒了。
接二连三地有人晕倒，苏定方不得不让队伍停下前进。
“大夫，将军请你过去！”有士卒跑来说道。
苏定方看了一眼队伍的前方，跟着这个士卒来到苏定方面前，“将军。”
地上躺着几个已经晕过去的士卒，苏定方说道：“你有办法治好？”
大牛点头也没说什么，立刻去看那几个晕倒的士卒，探了探鼻息，听着士卒的心跳声，接着是诊脉。
苏定方一直在一旁说道。
大牛从自己的包裹中拿出草药说道：“还算能救。”
一些绿色的草药拿出来，大牛在士卒的鼻子上放了一会儿，紧接着原本晕死过去的士卒当即醒了过来，趴在地上呕吐着。
接下来大牛也是这种办法让那些晕死的士兵醒了过来。
大牛对一脸疑惑的苏定方解释道：“这是我在雪山上发现的一种草，它有一种非常冲鼻的味道，就像是酸果的味道，它更加地冲，闻一闻那味道会直冲脑门，很提神。”
大牛看向苏定方说道：“将军要不要试试。”
苏定方试探地闻了闻，立刻就伸回了头不停地打喷嚏，甚至还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尴尬地笑了笑，大牛说道：“第一次反应会比较大。”
第七百九十五章 布达拉宫下
苏定方使劲打了几个喷嚏，好一会儿才回过气来。
那几个刚醒过来的士卒也是迷茫地看着四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大牛低声说道：“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就留在这里不要往上走了，睡觉的时候记得侧卧，保持好呼吸。”
说完再看苏定方，还在不停地擤鼻涕。
“将军，现在好点了吗？”大牛问道。
“好多了。”苏定方使劲吸了吸鼻子，“不得不说，闻了闻之后确实很精神。”
看着苏定方窘迫的样子，又要装得威严，大牛没忍住笑了笑。
四周士兵的眼神里也都是古怪，苏定方当然知道军心肯定会有所动摇。
“原地驻扎，行军这么多天也累了。”苏定方对身边的士卒说道。
“喏！”
一万多人的队伍开始重新扎营。
大牛对老三说道：“你去多拿一些铁锅过来，总不能让我们关中的将士一直吃这种半生不熟的饭。”
老三长叹一口气说道：“要不是大哥嘱咐，我真不乐意听你吩咐。”
大牛收了收自己的衣衫说道：“如果唐军可以打赢这一仗，对你们的生意有莫大的好处，你家老大用心深远呐。”
老三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说道：“大哥还说了，你是泾阳那位的弟子，绝对不能和你这样的人做敌人。”
大牛笑着朝他拱了拱手。
老三才十一岁，很难得像这样的孩子心智如此成熟。
苏定方问询着那几个晕倒的士兵，这个时候若是再强行军，对眼下的军心非常不好。
看着士兵们一个个目光摇摆不定。
苏定方对身边的裨将说道：“传令下去，告诉全军就地扎营。”
大牛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查看着包裹里的物件。
见苏定方朝这里走来，大牛拱手稍稍行礼，“将军。”
苏定方目光狐疑，“我已经让全军就地扎营了，这种病能治好？”
大牛点头道：“眼下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将军尽量让大家适应这里的环境就好。”
苏定方看到一旁的包裹说道：“你这是要走了？”
大牛长叹一口气说道：“家中亲人日夜牵挂，我也打算早日归家了。”
“也是，听说你来西域也有两年了。”
大牛尴尬地笑了笑，“以前在村子里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在西域的这两年经历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
苏定方拍了拍大牛的肩膀。
大牛又说道：“将军放心，现在我们营中发生的情况并不是病，也不是什么病疫，只要好好休养，好好适应，十天半月之后，就可以在吐蕃行动自如了。”
起初还有些怀疑大牛的话，要说百分百地信任还不至于。
苏定方心里不确定这个大牛到底是何居心，内心的防备还是有的。
虽说他是李正的弟子，李正又是李靖大将军的弟子。
李靖大将军投效李唐以来一直没有收过弟子，目前来说只有李正一个。
大牛把包裹背上说道：“在下还要去一趟吐蕃正在兴建的布达拉宫，就不久留了。”
苏定方低声说道：“若是你可以带我们平安进入吐蕃，我会在奏章上写明，记你一功。”
“将军客气了，只要按照我的办法，不要强行军习惯了这里的高原了，将军就可以直入吐蕃。”
大牛说完见苏定方还是愁眉不展，又说道：“将军放心，我走了之后军中一旦有什么情况需要帮忙的，吹响哨子就会有人来帮忙。”
拿出一根用细竹节做得哨子，放到苏定方手里，大牛背着包裹翻身骑上马儿又说道：“在下先走一步，雪山下等候将军。”
话讲完，大牛一挥马儿便独自离开了军营。
目光一直看着大牛独自一人策马跑得越来越远。
他就一个人走了？
来去自如还真是率性。
苏定方手里拿着哨子心中满是疑惑，这个大牛还真是让人看不透。
回过神，苏定方观察着手中的哨子，深吸一口吐蕃清冷的空气，小心收好。
吐蕃高原上的气候一日比一日冷。
大牛跑马十多天，大雪天的时候到了布达拉宫下。
眼下这里的建设也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
从低处往上看去，布达拉宫的台阶非常高，雪山之下的模样看起来很不错。
将马儿交给一旁的牧民，大牛付给牧民一小块银饼，用吐蕃话说道：“帮忙照顾。”
牧民双手颤抖地拿着银饼连连弯腰道谢，哪里见过有人一出手就是银饼，发誓会照顾好马匹。
大牛不在他眼前久留，就怕他当场认亲了。
即便是在吐蕃，大牛身上也穿着中原人的衣衫，衣服洗了嗮，破了自己缝补。
这身衣服即便有些不合身了也还是穿着。
这是自己母亲做得衣衫，说什么也不能丢了。
在这里已经有不少吐蕃人剃了光头。
看来吐蕃的和尚已经发展起来了。
“好久不见了。”一声突兀的问候从身后传来。
大牛回头看去是胡子拉碴的禄东赞。
禄东赞瞧着大牛，“前些日子有牧民说你往这个方向来了，我等你两天了。”
大牛拱手说道：“打扰了，我就随便看看。”
禄东赞的目光盯着大牛，“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在做什么？”
如今的大牛已经和禄东赞一般高，大牛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祸害你们吐蕃的事情，你也不用问我在做什么，反正我不会告诉你。”
在老师标注过得地点，大牛已经挖到了一处银矿，自然不能让松赞干布和禄东赞知道。
如今那片银矿有默呕收着，凡是要硬闯那里的人都会横死。
反正松赞干布已经把那片地方抵押给了老师，就算是松赞干布事后知道了，那片地也是老师的地产。
禄东赞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说道：“能否借一步说道。”
大牛笑了笑，“你的关中话真是越来越流利了。”
禄东赞干笑两声，还是说道：“这边请吧。”
就站了这么一会儿，身上已经有了不少积雪，大牛厌烦地看了一眼漫天大雪，跟上禄东赞的脚步。
第七百九十六章 风雪下对话
随着禄东赞来到一处营帐中，进入营帐暖和了不少。
“简陋了一些，不要见怪。”禄东赞坐下说道。
营帐里得摆设很简单，一口小泥炉中煮着汤，汤水很浑浊，见禄东赞盛了两碗。
禄东赞把汤放到大牛的面前说道：“请用。”
瞧着浑浊的汤，汤上面还有厚厚一层油。
光是看着就没胃口，大牛没有动碗，抬头看着禄东赞说道：“你没有带着我去见松赞干布，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吧，你又不想让松赞干布知道。”
“赞普已经知道了你在这里。”禄东赞双手放在膝盖上说道：“带你来这里确实是有些话想要问你。”
大牛点了点头，“是关于吐蕃现在的情况？”
禄东赞也没有否认，“当初西突厥突然起兵攻打吐蕃和东突厥，我到如今也想不明白当时的西突厥投入了这么多的人口，几乎用尽国本，用尽了所有的人口来打仗，如今西突厥的人口凋零，东突厥从此一蹶不振。”
大牛安静地听着。
风吹起营帐的帘子，一些雪花就飘了进来。
“当时我想不明白西突厥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看到大唐的强盛我什么都明白了。”
禄东赞呼吸着吹进来的冷空气说道：“这一切都是李正和李世民的阴谋！”
大牛笑了笑。
禄东赞低声说道：“你笑什么？”
大牛清了清嗓子说道：“当初我也才跟随老师，没有经历过那时候发生的什么，不过这一切都要从吐谷浑袭击凉州开始，从那时候开始一切都已经开始了。”
禄东赞苦涩地笑了笑，“未雨绸缪，算无遗策，走一步看三步，这就是你们中原人的智慧吗？”
大牛放低自己的声音，“那时候阴山一战刚刚结束，其实那时候的大唐并没有足够的国力应对吐谷浑和你们吐蕃，朝中所思量的都是中转之策，大唐需要喘息的机会，需要休养国力的时间，那时候也是大唐最孱弱的时候，可惜现在你们已经错过了那个机会。”
禄东赞问道：“其中李正出了不少力吧。”
大牛说道：“老师确实出了不少力，直到你们几方使者来朝，一切计划都已经开始了。”
禄东赞双手握拳，神情有些激动，“阴谋算计！他李正好狠辣的心，西突厥多少部族几近断绝，用如此计策，关外多少人命，多少尸骨埋都埋不下！”
见他神情激动，大牛悄悄拿出一颗炸药拿在手中，若是情况不对就把炸药丢入火中。
好一会儿禄东赞才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神，“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就是悔不及当初。”
大牛手里已经拿着火药，“那你们上当了吗？”
禄东赞咬着牙忍着心头的愤怒说道：“从一开始我们就被李正牵着鼻子走，什么阴谋阳谋，我们当时没有应对的能力。”
“那就是了。”大牛又说道：“相比你们关外，我们关中的人更加地好学，从古至今圣贤留下来的话语，一直都被传颂着，有时候应该谦虚一些，多学学别人，多看看别人的行为，这是我们好学的本质，也是我们一直以来流传下来的智慧。”
原本脸上愤怒地神情渐渐消失，禄东赞说道：“你说得对，你们中原有兵法，有治国之策，有大智慧。”
“可你看看现在的赞普在做什么？”禄东赞无力地说道：“现在的赞普整日与和尚在一起，整日都在念诵着经文，好好的吐蕃赞普，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大牛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看去，冷风吹起门帘的时候可以看到布达拉宫。
“当初的赞普多么地有雄心，当初的赞普会招募勇士出战，现在的赞普却让年轻人去当和尚，整日念诵经文。”禄东赞捂着脸说道：“现在的赞普完全没有要壮大吐蕃的心思，也没有要蓄养国力的想法，国君不像国君，不思进取，整日诵经，这样的吐蕃还有什么未来！”
大牛长叹一口气，“当初朝中查办佛门也有这样的考虑。”
禄东赞说道：“若是再这么下去吐蕃就要完了，我们吐蕃的勇士苦一点难一点都没关系，大家都能吃苦。但是没了斗志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说着说着禄东赞朝着大牛鞠躬，“我知道你是李正的弟子，你神通广大！”
禄东赞吐蕃行礼，让大牛有些意外，“你这是做什么，你是吐蕃的大相怎么能向我行礼。”
“我知道你很厉害，你能带着一千人打下高昌国，连大食的十多万大军你都能拦下来，你也能救吐蕃对不对？”禄东赞躬身说道。
“能改变结果，改变不了人心，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大牛对禄东赞说道。
“说得也是。”禄东赞泄气一般地说道。
“我能挡住大食的大军，却也是个普通人而已。”
禄东赞依旧坐在原地。
大牛站起身说道：“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禄东赞没有回话。
大牛转身离开了这个营帐。
雪花带着风打在脸上的时候非常寒冷。
大牛瞧着布达拉宫下来来往往的吐蕃人，有些时候想想这些人活得是多么地不容易。
回头看向禄东赞的营帐，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曾经敢在朝堂之上站得笔直的吐蕃大相，如今已经落魄成了这样。
短短十年之间一切都变了好多。
没有经历过上一辈的事情，大牛无法理解他们，心中有很多的庆幸自己生在中原，不必经历关外的事情。
其实禄东赞不知道的未来还会更加地困难。
松赞干布向大唐质押了大片的土地，用来给吐蕃增援。
这些土地可是实实在在的吐蕃土地。
吐蕃人大多数放牧为生，对放牧的来说土地就是他们的一切，没了土地就没了地方放牧。
或许这也是老师看重的地方。
到时候的吐蕃牧民和中原之间是什么关系犹未可知。
大牛能够想到的只有吐蕃绝望的未来。
再来说战争，兵器买卖这件事老师真的在乎吗？
亲手做过黑火药之后，大牛很深刻地明白一旦火药进入战争，那时候的战争与现在的战争根本不是一回事。
第七百九十七章 放下兵戈
大牛来到布达拉宫的台阶下，抬头看去一阶一阶的台阶看起来有近千阶。
松赞干布为了建设布达拉宫这几年没少费心思。
一个穿着中原人衣服的年轻人要走上布达拉宫，这让四周的吐蕃人都注目看了过来。
大牛迈开脚步一步步沿着台阶朝着布达拉宫走上去。
达布拉宫是松赞干布建设的圣地，一个中原人要走上去，很快就招来了这里的守卫。
只是守卫刚到就被一个从布达拉宫走下来的勇士喝走了。
那勇士对大牛行礼说道：“赞普就在上面等着你。”
大牛停下脚步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告知。”
说完大牛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爬过的台阶，不知不觉已经这么高了。
站在原地歇息了一会儿，大牛在这么多吐蕃人的目光下接着往上爬着。
如今的布达拉宫还没有完全竣工，往上走才能看到这里有很多地方还有泥瓦匠在忙碌着。
风雪越来越大，大牛顶着风雪继续往上爬着，真希望老师也可以来这里看看。
顶着风雪，大牛走了半个时辰这才走到了台阶的最顶端。
最顶上是一个平台，在风雪中盘腿坐着不少的吐蕃僧人。
大牛再看一眼四周没有看到松赞干布。
一个僧人走过来用关中话说道：“这位小将军，这边请，赞普就在里面。”
大牛跟着这个小僧走进一旁的小屋。
松赞干布就穿着宽大松散的衣服坐在这里。
大牛稍稍行礼，“见过赞普。”
松赞干布抬头看向大牛，“比起上次见你，你又长高了。”
大牛说道：“正是长高的年纪。”
松赞干布说道：“正好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请坐吧。”
大牛在松赞干布的面前盘腿坐下。
见大牛也不是这么见外，松赞干布释然地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疑惑。”
大牛说道：“赞普请讲。”
松赞干布手里拿着一份羊皮卷低声说道：“你觉得我和李正到底是敌是友？”
见大牛的神情疑惑，松赞干布又说道：“说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李正之间似乎也没有多么深的仇恨，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大牛说道：“可要是赞普和老师一起对酒当歌，那情景看起来就非常地别扭。”
松赞干布苦涩地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我和李正之间不是什么仇人，却是对手。”
大牛瞧着他的神色说道：“这布达拉宫要修建好了吧。”
“还需要一些时日，可能几年可能就在明年开春。”
松赞干布低声说道。
放下手中的羊皮卷，松赞干布又拿起另外一份羊皮卷说道：“最近这段时间，你都在哪里。”
大牛说道：“按照老师的安排去了一个地方办了一些事情。”
“就算是我问，你也不会说你办了什么事情吧。”
大牛点了点头。
“果然。”
松赞干布看着面前的油灯说道：“你们中原会把历代帝王写入史册，若是我松赞干布被写入史册，你觉得会把我松赞干布写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牛说道：“老师不是一个很在乎身后名声的人，如今在关中有人说老师是一个好人，也有人说老师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但老师从来不在乎那些声音，反而活得自在。”
“活得自在……”
松赞干布感慨着。
大牛接着说道：“不过你作为吐蕃的赞普，已经平定了吐蕃的内乱，将所有部族团结在一起，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做的很好？”
松赞干布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些年以来战乱不断，吐蕃的人都快打完了，大家也只能走在一起。”
大牛低头看着松赞干布桌案上的书卷说道：“你在研究关中文字？”
“没想到你现在能看懂吐蕃文字了？”
大牛说道：“其实也不是太懂，现如今吐蕃已经平定，你需要一统吐蕃的文字和语言，现在就是你想要做的吧。”
松赞干布点头，“你觉得将来的吐蕃要怎么办？”
大牛思量了半晌说道：“赞普想要吐蕃怎么样。”
“当然是想要吐蕃更加的强大。”
“强大？”
大牛看着松赞干布的神情说道：“我这么和赞普说吧，就算是赞普有十万大军也不是老师的对手，我能挡住大食的十多万大军，老师也可以让吐蕃尸横遍野，不论你们吐蕃用多少人命来填都不是老师的对手。”
“听起来很绝望对不对？”大牛笑着说道。
松赞干布的神情不是太好。
大牛又说道：“当知识到了另外一个境界，你与老师的认知里对世界是不一样的，这就是你松赞干布处于劣势的地方。”
松赞干布说道：“是因为科学是吗？”
“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吐蕃不能强兵，除了老师还有李世民也在图谋吐蕃，吐蕃位于中原的西面，只要得到了吐蕃，中原以西将会再无战乱，这也是李世民的野心，别说李世民会放过你，就是老师也可以让你们吐蕃绝望。”
“这不是我夸大其词，老师手中所掌握的力量不是你松赞干布可以想象的，那不是说老师有多大的势力，而是老师手中有你无法战胜的力量。”
大牛看向窗外的风雪说道：“你想要富强吐蕃，首先就要抛弃兵戈，尽可能减少吐蕃的兵力，并且向大唐称臣。”
称臣？松赞干布的眼神明显闪过一丝戾气。
大牛又说道：“按照我说的做，这么一来对吐蕃有两个好处，吐蕃和中原联合在一起就可以形成最强的西北边防，并且可以镇住整个西域，中原以西再无战事，北上西域不会再有战乱，南下也不会有人敢轻易冒犯。”
“吐蕃将会得到数百年的太平，这个太平对你们吐蕃来说太重要了，你松赞干布尽可以治理吐蕃，中原不会插手，大家和睦相处吐蕃纳入中原的版图，你安心地治理吐蕃。”
松赞干布神情失落地说道：“把吐蕃拱手让你中原，我松赞干布上辈子岂不是白费。”
第七百九十八章 天寒
大牛说道：“若吐蕃不安宁，你松赞干布一生都是荒废的，反其道而行之吐蕃会成为人间地狱的。”
“李正真的这么可怕吗？”
“我所知道的有限，说句心里话老师到底掌握着什么，我也不知道。”
松赞干布收起这些羊皮卷，“半辈子的徒劳呐。”
大牛劝道：“何苦如此执着，赞普你也该放下了，吐蕃已经是这个境地。”
松赞干布整理着羊皮卷说道：“说吧，这一次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平时我要见你到处都找不到你的踪迹，现在你来见我一定有什么事情吧。”
大牛说道：“唐玄奘在何处？”
松赞干布整理羊皮卷的动作稍停，“怎么？李正要你杀了唐玄奘吗？”
大牛笑道：“那倒不至于，对老师来说唐玄奘不是威胁，只不过我想要见一见他。”
“上一次我的族人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天竺地界，你若是想要见他我可以让人把他带到吐蕃来。”
大牛稍稍行礼说道：“那就多谢了，我等着赞普把唐玄奘带来。”
松赞干布点头，“不送了。”
外面还在下着惹人烦的大雪，大牛走出屋子就见到了一个和尚。
这个和尚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再看他身上的僧衣正是中原的僧衣。
再看一会儿大牛才认出来，“说你是辩机？”
辩机看着大牛说道：“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大牛看着辩机眼神中的怒火说道：“怎么？想要在这里杀了我吗？”
辩机走上前一步说道：“我都听到了，你要松赞干布抓玄奘法师来这里做什么？”
大牛直视着辩机说道：“只不过想和他说一些话。”
辩机又上前一步。
瞧着怒火中烧的辩机，大牛退后一步说道：“我现在杀了你，没有人会追究。”
辩机咬牙说道：“那你杀了贫僧。”
看到辩机一脸决绝的神情，大牛戏谑地笑了笑。
大牛没有动手，辩机重新睁开眼。
脖子一动便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凉意，辩机视线放低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脖子上已经架着一把刀。
再看站在自己面前双手负背的大牛。
辩机深吸沉重，自己的身后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大牛说道：“把刀收起来吧，不要吓坏人了。”
长刀离开脖子，辩机腿软地坐在了地上。
大牛走到辩机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知天高地厚，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总有一日你连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牛便离开了这里。
沿着布达拉宫往下走，大牛看向老三和他的护卫。
“你什么时候来的。”大牛好奇问道。
“我刚听说你来了这里，我便来了。”老三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和尚说道：“要不要我杀了他。”
“不用了，和他这种人计较，他掉我的身份，丢的是我老师的面子，何必呢。”
“那就先放过他。”老三跟着大牛走着说道。
“苏定方将军那里怎么样了？”
“你放心有我们的人看着，有什么事情都能帮上忙，大哥让我跟着你，你可别想着甩掉我。”
“我也没想着要甩掉你。”
“你要是想走，神仙也找不到你。”
老三说着又上前几步，“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松赞干布怎么都找不到你。”
大牛的脚步停下又说道：“默呕到低有几个儿子在帮他办事？”
“这个我不能说。”
老三当即说道。
大牛也说道：“那我也不能告诉你秘诀。”
……
在布达拉宫呆了几天，大牛这才前往吐蕃的西线，最近是雪天，吐蕃入冬特别快。
这两日风雪不止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大牛赶了一天的路，终于来到了唐军在吐蕃西面的驻地。
李大亮换防幽州已经带着队伍离开了这里。
在苏定方到这里之前，这里的一切都由薛仁贵和裴行俭打理。
裴行俭和薛仁贵看到冒着大雪而来的大牛很是意外。
“这天寒地冻的日子，你怎么来了？”薛仁贵带着大牛进入营地说道。
“忙完这里的事情，我就回家了。”大牛说道。
“说来大牛哥来西域的这些日子，晋王殿下发愤苦学，说是要超过大牛哥。”
“是吗？”大牛笑了笑说道。
军营中还算是暖和，营地驻扎在一片山坳，顶上搭建着木棚做顶，风雪吹不进来，因为是山坳口又背风，点上篝火之后非常地暖和。
大牛喝着一碗热汤说道：“这汤的味道真不错。”
裴行俭笑着，“这吐蕃的牛肉我吃不惯，不过用来煮汤很不错。”
在营地里好好吃了一顿，休息一晚上，这才从连日的疲惫中恢复过来。
天刚亮，大牛看了营地里一圈，薛仁贵给大牛说着营地里的情况，“李大亮离开这里的时候，带走了五千兵马，现如今我们手中有两万兵马。”
大牛说道：“苏定方将军那里我已经去过了，他那边还有一万多兵马，算上我们自己手中的三万兵马有余。”
“大食人有什么异动吗？”
薛仁贵说道：“天气太冷了，大食人水土不服，已经退居了十里地，这一两月以来没有什么举动。倒是前些日子大食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大食的老国王要亲征了？”
“亲征？”
大牛讶异道：“大食的老国王？有多老？”
“鬼知道多少岁，说是吐蕃久攻不下所以要亲征，你说大食人一路从西边打来，西边多少小国亡了，一路大胜，到了吐蕃摔了跟头，人家能服气吗？”
薛仁贵说得倒是满不在乎。
裴行俭说道：“大食人这口气咽不下，看起来是要用举国之力来攻打吐蕃，老国王一到之后大食人几十万大军就会发起进攻。”
大牛思量着说道：“怕是不好对付。”
裴行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一群蛮夷而已，大食人非常的野蛮他们只看勇猛，打仗不会用谋，现在还有大牛哥在。”
大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薛仁贵看着大牛的神情与动作，就像是第二个李正一般。
第七八九十九章 不能掌握的大杀器
苏定方的队伍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来，大牛带着裴行俭来到一处雪山下。
裴行俭看着四周说道：“大牛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大牛拿下自己的斗笠，拿起一把锄头便开始挖了起来，一边说道：“我在这里埋了一些东西。”
裴行俭心里疑惑，叫上身后的这群士卒一起开始挖。
连天的大雪，地面上都是冻土，要挖开这一层冻土非常地费劲。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裴行俭累得坐在一旁说道：“大牛哥，挖这里做什么？”
大牛放下手中的锄头歇息，“秋季之前我在这里埋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好东西。”
看着大牛神秘的笑容，裴行俭心里打鼓，低头看向挖出来的洞，三尺深了也没见挖到东西。
休息了片刻几人接着挖。
挖到七尺深的时候终于挖到了一个巨大的木头箱子。
箱子上还捆着绳子。
众人把绳索挂在箱子的绳子上，吃力地将地洞里的箱子拉出来。
整个箱子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裴行俭也没有想到这个箱子有这么大。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挖出来是一个棺椁。”裴行俭低声说道。
“这里面都是我当初在雪山下做研究时候留下的东西。”
大牛说着开始打开木箱子。
众人也好奇这么大的木箱子里是什么，这个箱子足足有一人高，三米多宽。
掀开木箱子最顶上的几块木板，众人终于看清楚了里面是什么。
看起来木箱子里都是一些杂物。
大牛从箱子里拿出几件衣服，还有放大镜，望远镜，几张地图。
甚至还有一些食物。
裴行俭苦笑连连，当初做研究时候的杂物是全部放进来这个箱子吧。
说着话大牛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圆形黝黑的铁球。
铁球上还挂着一根绳子。
大牛掂量掂量说道：“希望这个东西不要受潮。”
裴行俭瞧着人头大的铁球好奇道：“大牛哥，这个是何物。”
大牛咧嘴一笑，走到另外一边说道：“我试试。”
裴行俭狐疑地看着大牛的举动。
只见大牛把铁球放到山脚下，而后用火折子点燃铁球上的引线。
引线一燃烧，大牛便快速跑远。
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只听到一声炸响。
犹如突然打雷一般，吓得裴行俭一个激灵。
山脚下的碎石炸开，一个山洞便豁然出现在眼前。
大牛抬头看了看山顶，眼前这座山比较矮倒是没什么事，爆炸声传递远处的高山倒是引发了一场小雪崩，好在影响不到这里。
裴行俭带着人走上前，爆炸完之后一阵刺鼻的硝烟味。
“怎么回事？”裴行俭问道。
“古籍有记载，有些地方烧山的时候时不时会传来雷声，很多人以为是山神发怒，还有道士炼丹的时候鼎炉突然炸开，有人以为是仙丹大成。”大牛笑了笑说道：“其实都是，只不过是一些东西恰好配比在一起。”
裴行俭听得一头雾水。
大牛说道：“很复杂，和你解释不清楚，你只要知道掌握这种力量大食就算有上百万大军都不用怕。”
上百万大军都不用怕？这话听的裴行俭精神一振，“当真？那大牛哥现在是掌握了这种力量？”
大牛摇头说道：“只不过是一些皮毛而已，老师在把这个传授给我的时候没有细说，也没有说具体如何用，我也是自己摸索的。”
说到这里，大牛长叹一口气，“想来也有老师的顾虑，就算是老师知道如何掌握这个力量，也不愿意太多地使用。”
裴行俭跟着大牛走入这个山洞低声说道：“如果是大杀器，开疆扩土，抵御外敌为何不用。”
大牛点燃这个山洞中的油灯，油灯亮了之后可以看到这里的洞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图纸，还有很多很多的公式。
一时间琳琅满目看不过来。
大牛看着这些图纸有些感慨地说道：“我就是在这里专研火药的，有数个月一直住在山洞中，那时候我活的像个野人一般。”
裴行俭又说道：“王玄策大哥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大牛看着油灯的灯火：“王大哥过些日子就会过来，眼下他也有事要忙。”
大牛将洞壁上的图纸全部撕了下来，“当我大致明白了，火药的用处之后，我也明白老师为何不直接告诉我这个东西的用法。”
裴行俭看着大牛的举动，一张张图纸都被撕下来，放入一个火盆之中。
大牛把油灯丢入火盆中，火焰马上就烧了起来。
“这么多的图纸为什么都烧了。”裴行俭着急说道。
“这些已经都在我脑子里了。”大牛看着火焰越烧越高说道：“你说这个火药为何不用？”
裴行俭使劲点头说道：“确实不明白，有这样的杀器不应该好好用吗？”
大牛低声说道：“你刚刚也看到了，这个东西可以炸山洞，我也用这个东西灭了很多的大食人，也就是你们说的我孤身一人挡住了十多万大食人。”
“我用的就是这些火药，我炸塌了一片山麓，也炸死了很多的大食人，一开始我接触了火药很兴奋，以为我掌握了很强大的力量，可当我回头看向那些尸骨我心里也会后怕。”
“那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大牛抬头看着潮湿的山洞，“你知道现在的一场战争会死多少人吗？几万几十万？一场攻城战可能几万人就够了，那要是用这个火药之后，城墙就会形同虚设，战斗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种场面或许人命就像是草芥，会死更多更多地人，人命会更加的不值一提，或许这也是老师不愿意教我更多用法的原因，老师也不愿意这东西这么早就出来。”
裴行俭看着大牛的神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大牛站起身说道：“或许还是太早，老师也不愿意这个东西太早地出现在世人的面前，除非万不得已，或者老师还有什么打算。”
两人在山洞中聊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一起走出来。
第八百章 异乡相逢
裴行俭命人带上这个木箱子一路带回营地。
好在大牛在箱子底下装了轮子，这才方便托运。
众人回到营地的时候，大雪又开始下了。
薛仁贵忙着安排士卒清理积雪，雪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积雪会压塌整个顶棚。
裴行俭将这些火药命人好生看管。
又是一天一夜的风雪，每过一两个时辰都要派人去清理积雪。
一晚上营地里还算是安宁，不少士卒都聚在一起休息这样会暖和一些。
大牛坐在篝火旁正在标注着地图。
裴行俭看了一眼地图上的标记，“这是吐蕃地界的地图？”
大牛照着笔记本在地图上标记了几个红点，“我在吐蕃的这两年一直都在测绘吐蕃的地图。”
裴行俭看着地图上这些标注和等高线地势，低声说道：“这张地图比我之前所看到的地图都要详细。”
大牛笑着说道：“其实在老师的手中有一幅更加详细的地图，只不过我没有向老师要过来，其实我不过是想着拿回去看看老师的地图和我自己测绘的地图比对一下。”
裴行俭稍稍点头，“若是我们军中有这样的地图，我们行军打仗会顺利很多。”
大牛低声说道：“其实老师以前就把这种地图测绘的方式交给来朝中，似乎朝中并没有重视这种地图的重要性。”
裴行俭听着大牛的话语，篝火边上很暖和，不知不觉睡意袭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风雪还没有停下。
裴行俭看着外面的风雪，又看看一旁的还在标注地图的大牛，似乎大牛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薛仁贵带着人去清理积雪回来，“这该死的天气，大雪什么时候会停。”
大牛手里吃着一只烤土豆说道：“现在大雪已经封山了，大食人进不来。”
裴行俭瞧见大牛手中的土豆很吃惊。
注意到裴行俭盯着自己手中的土豆，大牛解释道：“我这里还有很多的土豆，你要不要？”
说着大牛打开自己的行囊，果然有不少土豆。
裴行俭说道：“我一直以为只有泾阳才有这种东西。”
大牛说道：“这两年在吐蕃我们都是到了一个地方驻扎之后，就开始自己种粮食，一边驻扎一边可以自给自足，王玄策那里有不少。”
“王大哥也有？”
大牛点头道：“想来今天，他就可以到了。”
裴行俭把土豆放入篝火中烤着，目光看着外面的风雪，雪越来越大。
根本看不清一米以外的事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裴行俭在风雪中看到了几个身影。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裴行俭再定睛一看确实有人朝着这里走来。
“外面有人来了！”营地里传来一声大喊。
众人纷纷拿起武器，薛仁贵提着横刀走上前，“大食人杀来了？”
对方越走越近，看起来人手还不少。
弓箭手已经拉满了弓，随时准备一箭射出去。
风雪中响起了一声哨子声，大牛连忙对薛仁贵说道：“薛大哥，是王玄策来了。”
薛仁贵讶异地说道：“王玄策？这个时候来这里？”
说完大牛便走进了风雪中，不一会儿风雪便看不到大牛的身影了。
所有人都很紧张，这个时候来这里的是不是大食人。
紧接着风雪中又响起了几声哨响。
大牛带着一个人朝这里跑着而来。
“薛大哥，真的是王玄策。”
大牛带着人说道。
薛仁贵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刀。
当对方拿下来斗笠，拿下来裹在脸上的布，这才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一脸大胡子的王玄策，薛仁贵这才放下手中的刀，让身后的人都收起刀兵。
薛仁贵瞧着如今的王玄策，又黑又瘦，胡子几乎盖住了嘴巴，一身衣服也是破破烂烂。
连忙扶着王玄策走进来，薛仁贵问道：“你怎么成这样了？”
王玄策笑着说道：“你们要是在吐蕃两三年也会这样的。”
大牛说道：“当初我到西域的时候，王大哥已经西域大半年来，算上我来的日子有三年了。”
看着王玄策，薛仁贵长叹一口气，“苦了你了。”
王玄策开口说道：“没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我还带了六百人的队伍，都是当初跟着我们从泾阳来的，他们也都好好的，一个人不少。”
薛仁贵豁然一笑，“好！好！好！一个都不少就好，村子里的人都担心你们这些家伙，生怕你们有什么差池，要不是你们每个月都有家书送来，村子里的都要进西域找你们来。”
王玄策说道：“忙完这里的事情，我们回去。”
薛仁贵使劲点头，“让大家都进来吧。”
大牛朝着外面吹响哨子，风雪中的人影也开始朝着这边而来。
等人走来，薛仁贵看着一个个相亲一时间心中悸动，大家都是从村子里一起出来的。
裴行俭连忙把人都迎了进来，躲避风雪。
营地里还有很多泾阳出来的孩子，这些孩子都在泾阳读书，当年出来的叔伯就是泾阳护卫队的人。
原来泾阳护卫队的人和这些孩子碰在一起，甚至有不少人哭了。
大家都是自己村子里的叔叔伯伯，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隔壁邻居。
眼下在距离家乡遥远的吐蕃，见到彼此就像是见到亲人一般。
众人安顿下来，一起围着篝火取暖。
营地里用木桶装着雪放在篝火上，雪化了就是水，水热了之后就可以洗热水澡。
大牛给王玄策洗着身子说道：“事情都办好了吗？”
王玄策自己给自己剃着胡子说道：“都已经办好了，不会出什么岔子。”
一边加着热水的裴行俭说道：“办什么事情？”
王玄策揉着裴行俭的脑袋说道：“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裴行俭点了点头也没多问。
王玄策又说道：“我跟着你一路做得记号来的，过来的时候有很多地方都被大雪封住了路。”
裴行俭心中还是好奇，“什么记号？大牛哥你什么时候做记号了？”
王玄策又说道：“我们当初在这片雪山呆了很久，很熟悉这里的地方，有几片很明显的地方，我一看就知道是大牛到了这里。”
第八百零一章 天寒地冻
裴行俭点头脸上依旧满是疑惑，也不知道王大哥和大牛经历了什么，想来以前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王玄策用小刀刮着胡渣说道：“这场大雪要下很久，按照这里天气的尿性，大雪至少要下一个月，这一个月之后雪山完全封住，我们要在这里至少驻扎一个月。”
“一个月……”
裴行俭手中加热水的动作停下，“这么久？”
王玄策点头说道：“你放心这一次我带了不少粮食来，足够我们在这里度过大雪。”
说着王玄策指了指用黑布盖着的几车东西。
裴行俭走上前掀开黑布，入眼的满满一车的土豆。
还有两车的牛羊肉，后面三车是非常多的黍米。
都是关中的黍米。
裴行俭瞧着这些痴痴地说道：“你们是这么做到的。”
大牛会心一笑，“我们一直都和关中保持着联系，我们需要什么老师都很清楚，早就知道你们到这里驻守的时候会是雪季，我们以前就开始准备来。”
王玄策说道：“这天寒地冻的，用雪把那些牛羊肉盖住，现在天寒地冻也不会坏了。”
裴行俭使劲点头。
洗完热水澡之后，清理完胡子，王玄策换上干净的衣衫整个人看起来又年轻了好几岁。
大牛对裴行俭说道：“我们在这里少说要一个月，这些日子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可以跟我一起专研一些学问。”
王玄策懒洋洋地说道：“当初我们在雪山的时候，大牛可是没日没夜地研究东西。”
裴行俭看向王玄策，“那王大哥呢。”
“我啊，我睡了一个月。”王玄策打着哈欠说道，洗完热水澡整个人舒坦了不少，躺在一旁的干净木头架子上就睡下了。
心里还是好奇，裴行俭来到王玄策身边，小声说道：“王大哥，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王玄策闭着眼说道：“你知道这两年以来我都经历了什么吗？”
裴行俭说道：“我很想知道。”
王玄策低声说道：“这两年我经历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不少事情，我就学会了一件事，当遇到你不能理解的事情之后，你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睛睡觉就好。”
“什么？”这话让裴行俭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再想问，王玄策的鼾声已经响起来了。
坐在篝火旁，裴行俭满腹的疑惑，又看了一眼还在标注地图的大牛。
话说被困在这个大雪山之中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好像也只有睡觉了。
又看了一眼王玄策，裴行俭心中疑惑自问，王大哥真的在雪山睡了一个月？这得多能睡。
大雪连下了七天，山坳口已经彻底被大雪封住了。
大牛往土豆上撒上一些盐便吃了起来。
“这里的天气一直都会很冷，这些雪到明年开春也不见得会化。”王玄策也吃着一颗土豆说道。
“多准备点柴火，白天黑夜都要一直烧着，每日都要派人盯着火，不能让火熄灭来。”大牛低声对裴行俭说道。
裴行俭拿着笔记本记录着大牛和王玄策的话语。
在雪山上生存，还是要问这两个有经验的人。
裴行俭记下话语问道：“为何要一直生火。”
王玄策看了一眼大牛解释道：“雪就要停了，等到雪停的时候天气会非常地冷，雪山上千里无活物，很多活物都会被冻死，别说是人。”
裴行俭也看了一眼大牛，“真的吗？”
王玄策点头道：“那是雪停之后的大寒潮，那一瞬间风都停了，几个给我们做苦力的西域人说是要出去解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等我们再出去的时候人已经冻死了。”
“篝火会在这种低温中加快熄灭，那是可以冻死人的寒冷，我们在关中没有体会过这种滴水成冰的寒冷，这两天你们就可以感受一下了。”
大牛依旧安静地吃着土豆，标注着地图。
营地里也很安静，大家都窝在营帐中取暖。
现在已经是天寒地冻，尤其是耳朵和脚趾头。
裴行俭坐在温暖的篝火边上，薛仁贵又从外面找了很多的柴用来燃烧。
营地里多出来一个地方用来储存木柴。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都闲着无事，大牛甚至开始教授这里的士兵怎么做数术题。
“这是多么无事可做，能让这些杀才去算这些枯燥乏味的数术题。”薛仁贵低声说着。
裴行俭正在算着手中的这道几何题目，题目是大牛出的，闲着无事的大家也会商量着做题目，这也是无聊的雪山上为数不多的解闷手段。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薛大哥要不要试试。”裴行俭说道。
看了一眼写在木板上的题目，还有一个让人头疼的图形，薛仁贵摇头叹息地走开，然后躺在王玄策的边上选择睡觉。
终于在第二天大雪停了，王玄策走出营地出去探风向。
裴行俭顶着这里的寒冷走在王玄策的身边说道：“怎么样了？”
王玄策拿出一根羊毛看着羊毛在风中摇曳，“应该就快要来了。”
裴行俭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再看王玄策凝重地神色。
骤然间裴行俭感觉到风停了。
“停了？”
王玄策捧起一把雪，把雪花洒向高空。
裴行俭看着这一幕亲眼看着雪没有被风吹散。
“要来了，赶紧回去。”说着王玄策往营地走去。
裴行俭也急忙走向营地。
来到营地之中，王玄策大声说道：“把火都升起来，千万不要让火灭了。”
说着王玄策用木板把山坳口封住。
早就经历过这种事情的泾阳护卫队立刻明白了要发生什么。
急忙上前，不管是石头还是木板都把山坳口封死。
等到外面封住，王玄策几次检查是否有缺口没有封扎实。
薛仁贵还一头雾水。
大牛不停地篝火中加着柴火。
几个呼吸之后，一股骤冷的寒意袭来，让人不自觉地往火堆靠近。
“不要让火灭了。”王玄策再次大声喊道。
“突然好冷啊。”裴行俭哆嗦着说到嘴里颤抖地吐出白雾。
火焰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在减弱，众人不断地添加木头。
营地外传来了奇怪的响声，听起来像是风声，又不像是风声。
众人都抬头看向窝棚的屋顶，裴行俭小声问道：“那是什么动静。”
第八百零二章 雪盲症
众人都抬头看着头顶，木头搭建的棚顶甚至都结了一层薄冰。
王玄策大声喊道：“快点加木柴，不要让火焰熄灭了。”
众人接着往火堆里加柴火。
一堆堆篝火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加了柴火之后火焰又慢慢升高。
裴行俭坐在篝火边还算可以感觉到火焰的温暖，“大牛哥，刚刚是什么声音啊。”
大牛的面色凝重，“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可能是空气中的水分迅速凝结成冰晶的声音。”
裴行俭看着架在篝火上的锅，锅中的水怎么都烧不热。
这里的温度冷到让人不能好好呼吸，即便是坐在火边众人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裴行俭想到之前大牛炸开的那个山洞，心里想着当初大牛哥可能也是在山洞里度过的这样的严寒。
大牛从篝火中拔出几颗已经烤熟的土豆，一边吃着说道：“也不用太害怕，也就是几个时辰的严寒，过了这几个时辰之后便好了。”
裴行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头又看向大牛，“大牛哥，你们一定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了吧。”
大牛说道：“吐蕃以西的地方，我还没有去过，现在还不想去更西方的地方，我打算先回家一趟，再做以后的打算。”
裴行俭吃着土豆心里也在思量着，自己或许没有像大牛那样有这么充足的知识，能够去这么多的地方，只是想着用自己的能力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一晚上过去，风又回来的时候，极寒也就过去了。
封住山坳口的木板已经结冰，根本掰不开。
薛仁贵吃力地砸开木板，外面的大雪就涌了进来。
当木板完全打开，一个人厚的大雪几乎盖住了整个山坳口，掰开顶部的积雪才有一些阳光照进来。
见到了阳光众人如劫后余生一般站起身。
王玄策带着人说道：“帮忙除雪。”
窝在篝火边的士兵们也起身开始除雪。
裴行俭走上前看去，厚厚的积雪几乎要把这里给活埋了。
“重见天日的感觉正好。”大牛舒展着懒腰。
吃力爬到雪堆上，大牛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极寒之后的空气特别舒服。”
裴行俭吃力地踩着雪，看着四周的情况，大雪改变了这里的地方，原本的山路已经不见了，一脚踩下去大雪没入膝盖。
派去查探的士兵回来说道：“外面的大雪已经把山路都封住了，我们出不去了。”
裴行俭抬头看着三面环绕的高山，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唯一通往外面的山路凭空多了一座雪山，地貌几乎换了一个样子。
看着四周几乎换了一个环境。
想到当初大牛和王玄策一起进入雪山之后，松赞干布的人便找不到了踪迹。
躲在一处山洞中一个月，再加上连天的大雪，确实也找不到大牛，松赞干布的人根本不知道人会躲在雪山的山体中，大雪覆盖之后，所有活物建筑物都被雪埋了。
大牛递给裴行俭一个半透明的黑色丝带，“盖在眼睛上，小心得雪盲症。”
裴行俭接过学着大牛的模样盖住眼镜绑在后脑上。
“四周都是白雪，加上现在有阳光，看久了会得雪盲症是一种非常麻烦的病症。”
裴行俭听到大牛的话语很好奇。
大牛指着忙碌的王玄策说道：“王大哥就得过这种病，好在不严重两三天就可以恢复，关键时候眼睛不好用会有很多的麻烦。”
“王大哥也得过这种病？”
大牛面色非常有些后怕，“得过，那时候王大哥出去找路，我们都在山洞里呆着，那时候说好天黑之前就会回来，但是到了夜里依旧没有回来。”
“大雪天很快就覆盖来脚印，我们满山找着王大哥，当初我就想着要是就此找不到王大哥了，我就把松赞干布的布达拉宫炸了，让吐蕃人给王大哥陪葬。”
说到这里大牛看了一眼裴行俭，“你不用怀疑，这种事情我真的做得出来，当初我们带着人帮吐蕃驱赶西突厥人的时候，他没少在我们后面做小动作，要不是为了老师的大计我早就收拾他了，吐蕃一群蛮夷而已，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一个人很容易。”
听大牛说这些话，裴行俭在大牛的神情上看到戾气，这是第一次在大牛身上看到这种戾气，或许这就是经历过战争的人吧，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大牛还是一个很好的大哥。
如今才过了几年，大牛身上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甚至感觉自己和大牛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大牛所掌握的见识和本领比自己要高出太多了。
裴行俭心中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世上或许只有老师可以管住大牛。
大牛坐下来回忆着当初的事情，一边说道：“好在我们运气好，找了四个多时辰，在一处山坡下找到了王大哥，那时候的天气也像现在这样，若不是王大哥身体好，我们来得及时，可能那时候的王大哥因为雪盲症找不到路，活活冻死了。”
“雪山看起来安静，其实危险很多，老师的书中我记得有一句话，在大自然的面前我们都是渺小的。”大牛说完还笑了笑，“说来那时候能活下来也是命大，有了这个黑色纱布可以适当地避免，可也不能一直直视雪山，特别是有阳光的时候，若是情况严重，就算是山下的吐蕃人也救不回来，一辈子都瞎了。”
裴行俭点头道：“我知道了，大牛哥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平安回去。”
大牛重新站起身说道：“我们这里被大雪封路，外面也是大雪封山，我们出不去苏定方的大军也进不来，这段时间我们就留在这里吧，食物足够我们撑过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我们开辟一条出去的山路，人手足够。”
“如今薛仁贵带队伍有近一万人在这里，挖出一条山路不过是时间问题。”
说完大牛又回到了营地，拿出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看着。
将雪融化之后可以煮水，再加上有粮食，除了有些拥挤，该有的这里都有。
第八百零二章 雪山外
很难想到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够顿顿有肉吃，甚至还有腌好的咸菜。
裴行俭吃着热乎的黍米饭喝着肉汤，目光看向外面的一片茫茫白雪，此刻完全感觉不到是被困在雪山之中。
布达拉宫，松赞干布带人接待着刚刚赶到这里的苏定方。
知道松赞干布和苏定方讲着如今雪山上的情况，“连天的大雪已经封住了雪山，将军放心这个时候大食人也进不来。”
苏定方神情有些焦虑，“拿薛仁贵裴行俭是不是还在雪山中。”
松赞干布回头看了一眼布达拉宫后面的雪山，“还在里面，眼下他们被困在雪山里，情况也不会太好。”
见苏定方依旧看着自己，松赞干部又说道：“我们牧民进入雪山有时候也会出不来，这个时候的雪山非常的凶险，就连我们的牧民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进去，何况苏定方将军的大军。”
苏定方目光盯着松赞干部，“薛仁贵他们在雪山中会遇到什么？”
松赞干布淡定喝着一碗茶汤，“可能会活活冻死，前几天大雪刚停，那段时间的极寒积水成冰，没有人可以在这个时候活下来。”
“那你就这么坐视不管！”苏定方拍案而起怒骂道。
“要说死得好一点，那也就是躲在一处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即便是这样这一个月大雪封山，没有食物也会被活活饿死。”
苏定方拎起松赞干布的衣襟怒声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死定了？”
松赞干布尴尬地笑了笑，“我心里真诚地希望他们可以活下来，我也已经安排来僧人给他们祈福？”
苏定方怒火中烧，“祈福？祈福不就是冷眼旁观，好一个光明正大作壁上观的理由！”
松赞干布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你们关中人不知道吐蕃的环境，不知道提前准备应对风雪，是我这个赞普没有事先提醒，是我的罪过！”
苏定方拔剑而起，“要是他们不能活着回来，我要你和你族人陪葬，你知道雪山之中有李正的弟子。”
松赞干部看了一眼冰冷的刀口低声说道：“你不会杀我的，朝中也不会允许你杀我，因为我对你们中原有价值，对李世民来说我要是死了，吐蕃会重新成为一盘散沙，李世民和李正都想要得到吐蕃，控制吐蕃，要我没了性命，坏了李世民和李正的大计，将军当得起吗？”
苏定方看着松赞干布的表情，若自己不是大唐的将军，真想在这个时候就杀了他，可想起当初李正和自己说过的话。
确实如松赞干布所说，李世民和李正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得到吐蕃。
这个时候确实不能杀了松赞干布。
就算是薛仁贵他们冻死在雪山上，也不能让松赞干布死了，不然这么多年以来做的事情都会荒废。
放下松赞干布，苏定方脸色铁青地说道：“失礼了。”
松赞干布连忙行礼说道：“不妨事，要是我的人现在被留在雪山上，我也会担心。”
苏定方离开布达拉宫，找到一个山下的牧民质问道：“现在真的不能进雪山吗？”
牧民面对这个中原将军有些惶恐，也听不懂关中话，连连行礼然后跑开。
苏定方回到营地之中，找到了当初跟着大牛的那个西域少年。
“现在真的进不去雪山吗？”苏定方问道。
老三对苏定方说道：“现在确实进不去雪山，用吐蕃人的话来说，这个时候的雪山会吃人。”
苏定方坐立难安，“我真不希望他们会出事。”
老三知道苏定方的忧虑，擦拭着自己的匕首一边说道：“大将军放心，这一切都在大牛的算计之中，就连什么时候要遇到苏定方将军，也就是大将军带着人进入高原之前，大牛就等着了，知道大将军的人一定会有高原反应。”
“你是说这一切都在大牛的算计中？”
老三笑着说道：“大牛是什么人物，带着一千人可以夺下高昌，拿下西州，在吐蕃这一两年间耍得松赞干布团团转，这样的人物，大将军不用担心。”
“大牛这样的人物？”
苏定方将信将疑地自语着。
老三又说道：“大将军带着人进入吐蕃，大牛让我照顾你们，如今他也在雪山之中，想来他知道该怎么度过。”
“当真？”
“当然，若是连大牛都活不下来，那么大将军担心也是无用的，与其这种不如全心全意准备接下来的事情，大食的老国王要亲征了，来年一开春大将军还要对付大食人的进攻。”
听完老三的一席话，苏定方重新坐下，“你的关中话还真是流利，若不知道你是西域人，还以为是在和一个关中人说话。”
“都是为了买卖而已，我们兄弟几个最先开始学，必须要学好的就是关中话，其次，我们还会说波斯话，天竺话，突厥话……”
老三的一席话，让苏定方心神安定了不少，又问道：“能够找到雪山上的他们吗？”
老三思量了一会儿说道：“能，不过很难，需要找非常有经验的牧民。”
苏定方又说道：“松赞干布说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去雪山。”
老三捧着陶碗喝着热水说道：“一般来说确实没人愿意进入雪山，雪山上有一种药叫做雪莲，在吐蕃的牧民口耳相传中这种雪莲是治病的好东西，长在严寒的雪山之上。”
“有人求药，自然有人冒险会去雪山上采摘雪莲，吐蕃就有这种牧民，会给那些冒险的人做向导，我正好认识几个这样的老牧民。”
“当真？”
老三点头，“想要请动他们需要花很多银钱。”
苏定方着急问道：“需要多少？”
老三低声说道：“按照吐蕃的价格来说要三千贯银钱。”
“三千贯？”
听到这个数目，苏定方倒吸一口凉气，出兵在外都是战马和粮食，哪里还有这么多的银钱。
老三又说道：“不过你放心，我认识几个牧民，他们不会收我的钱，也会来帮忙。”
第八百零三章 滑雪板
苏定方低声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欠你一份人情。”
老三摇头说道：“将军不用这样，其实我欠大牛一份很大的人情，我会亲自进雪山，大将军还要在主持军务，就在这里等候吧，若是大将军实在不放心可以安排几个士卒到时候跟着我们就可以。”
“这一路走来我早就想问了，我知道你们就是做我们中原兵器买卖的……”
老三打断苏定方的话语，“关于我们的买卖将军就不用多问，知道得太多对将军没有什么好处。”
苏定方颔首说道：“你为何一路帮助我们？”
老三笑着说道：“这都是莫先生吩咐的，我只是照办而已。”
说完老三站起身披上一件厚实的貂绒走出账外说道：“三天后我会带着老牧民回来，到时候将军安排几个人随我进山。”
苏定方拱手说道：“有劳了。”
“不客气。”
老三转身便离开。
从河西走廊到吐蕃一路赶了近一个月，到了吐蕃之后苏定方有一种感觉，这吐蕃一定藏着很多事情。
到了第五天，老三就带着一个老牧民来了，按照之前的安排，苏定方安排了几个非常靠得住的人与老三还有这个老牧民一起前往雪山。
坐在布达拉宫的松赞干布同样也惦记着雪山中的情况。
听着从雪山回来的老牧民说着那里的情况，松赞干布心里惊疑不定。
老牧民惶恐地解释道：“雪山上有东西，动起来非常快，看起来像人，又不像是人。”
在吐蕃经验老道的老牧民不少，眼前这个牧民也是一位经验非常丰富的。
以前进雪山也没见这么慌张的。
松赞干布不耐烦地问道：“到低有没有见到大唐的军队？”
老牧民啧吧啧吧嘴，思量了半晌说道：“没有见到，不过那种动起来非常快的东西第一次见到。”
松赞干布颔首说道：“你把你看到的画出来。”
老牧民使劲点头，用手中沾了一些水在地上画着。
松赞干部皱眉看着他画完。
老牧民一边画着一边形容道，“那东西从雪山往下的速度非常快，像是怪物一样，又看起来像是一个躬着背的人。”
“像人？”
松赞干布满腹疑惑。
老牧民跪在地上使劲点头，“可人哪有这么快的速度，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有一群。”
松赞干布疑惑道：“真的？除了这种怪物，你真的没有发现唐军？”
老牧民说道：“赞普，这是十年一遇的极寒，别说是我们吐蕃人，就算是我们这些十多年的老牧民都不敢在那个时候进山，就算他们不被冻死，也会被困在雪山中饿死。”
这个老牧民说得也有道理，大雪连天甚至改变了很多山貌，极寒之后雪山上的活物都冻死了，根本找不到充饥的食物。
摸着下巴的胡渣，松赞干布看了这个牧民好一会儿开口说道：“你先回去吧。”
老牧民连连点头离开。
雪山上出现怪物了？
自小在吐蕃长大的松赞干布当然也很熟悉雪山。
瞧着这个老牧民画的东西，松赞干布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
松赞干布不在乎什么怪物，在山上的唐军才是他最关心的，大雪一停就叫人去雪山查探，不论是死是活，心里也希望这些唐军还活着，更希望李正的弟子就此冻死了。
在松赞干布心里一直有一种感觉，或许很多年之后吐蕃会被李正的弟子压得喘不过气。
在将来不说李正会怎么样，就算是李正的弟子都会是很大的威胁。
大牛也好，狄仁杰也好，裴行俭也好。
这些人都是李正一手带出来的，他们将来或许会成为第二个李正。
一个李正已经够让人头疼了，要是多几个李正以后的吐蕃还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如今有李正在，或许十年内吐蕃都会被一直压制。
松赞干布心里清楚如今的吐蕃内忧外患，想要吐蕃重新平定需要很长的时间。
眼下对吐蕃来说还有两个机会，第一个就是眼前，李正在对付五姓，这段时间若是关中出现内乱对吐蕃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还有一个就是李世民退位的时候，关中权力交接的时候，很多势力会重新洗牌。
这也是吐蕃的一个机会。
如今的吐蕃无法和富裕的中原对抗，只有等到中原内部自顾不暇的时候，那也是吐蕃的希望。
给了李正这么多的质押，给出了吐蕃的土地，几年前发生的种种都在眼前。
松赞干布双手握拳总有一天，这一切都要夺回来。
平复下心绪之后，松赞干布叫来一个守在外面的勇士，低声嘱咐道：“派人去关中查探查探，李世民的几个皇子现如今如何了，他们都在做什么。”
收到话语，这个吐蕃勇士便转身离开。
吐蕃西北方向的雪山上。
裴行俭已经熟练了滑雪板的用法。
大牛远远看着裴行俭从雪山上滑下，速度非常地快。
等到裴行俭划到自己的近前，大牛说道：“怎么样，还习惯吗？”
站定之后，裴行俭笑着说道：“太痛快了，太好玩了。”
王玄策摸了摸裴行俭的脑袋说道：“好玩的还多着呢，别光顾着玩了，有了这个东西，可以让我们的人在雪山上活动得更加迅速。”
薛仁贵还带着人继续练习滑雪板，上千人拿着滑雪板在雪山滑行。
王玄策说道：“掌握这个本领之后，我们可以去雪山的另外一边查探大食人的情况，就算是大食人敢追进雪山，光靠他们的双腿，也快不过我们的滑雪板。”
裴行俭提着滑雪板还要兴致勃勃地再来一次。
上千人在一个个山头踩着滑雪板冲锋而下的场面非常壮观，如今大家都还不熟练。
王玄策低声对大牛说道：“我们的人在雪山外沿发现了别人的脚印。”
大牛吃着土豆说道：“是松赞干布的人？”
“不清楚，我增派了人手查探。”
“看来松赞干布很在乎我们的死活。”
王玄策冷笑道：“他当然关心了。”
第八百零四章 中原人种地的本领
练了好半天，裴行俭跟着大牛回到营地，现在天气有所回暖，众人也都习惯了在雪山上生火。
裴行俭坐在篝火边问道：“大牛哥，这个滑雪板的原理和受力有关系吧。”
大牛点头说道：“还和动能的转化有关系，和别人说起来有些复杂，不过对你学过一段时间的物理，对你来说应该很好理解。”
裴行俭笑着说道：“谁能想到这么小小一块木板可以让我们在雪山上这么自在。”
大牛看着篝火中的火焰说道：“当初五姓的人举着儒家经典，威胁老师不准传授科学，对那些老家伙来说老师的科学就是歪理邪说。”
裴行俭说道：“歪理邪说能够让我们在雪山生存下去。”
大牛长叹一口气，“其实老师不在乎这个是不是歪理邪说，有时候我觉得老师心里有一份执着，像是在追赶着什么，又像是小心翼翼怕会发生什么。”
营地里有篝火烧着很暖和，裴行俭对大牛的这番话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裴行俭又问道：“老师在怕什么？”
大牛摇头，“我现在也想不明白，可能我回去见到老师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收起心绪，大牛打着哈欠说得：“我去休息一会儿，你看着营地。”
裴行俭用力点了点头。
大牛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薛仁贵就带着一伙人来到了营地。
来人不是别人就是老三。
老三笑着对大牛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死了。”
大牛也看着老三，“苏定方将军已经到布达拉宫了？”
老三说道：“松赞干布到现在可能也没有想到，你们不仅没有饿死冻死，反而过得好好的。”
随着而来的还有一个吐蕃的牧民，老三说道：“这个牧民是带我们走进雪山的。”
大牛对这个老牧民说道：“老大爷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们留在这里吧，我可不想让松赞干布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
老牧民听不懂大牛的关中话，转头一脸迷茫地看向老三。
老三用吐蕃话解释了一遍，老牧民慌张地跪在地上请求放过。
大牛对一旁的士卒说道：“把老人家带进来好好照顾，到时候还要送人家回去。”
老牧民吓得面色苍白，老三安抚了好一会儿老大爷才安静了不少。
老三对大牛说道：“老大爷说了留在这里可以，要多给钱。”
大牛递给老三一块银饼，“你给他吧。”
老三又说道：“一路上我们发现还有人在这个时候想要进雪山，”
大牛吃着土豆疑惑道：“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进雪山。”
看到大牛手中的土豆，老三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你这里还有土豆吗？吐蕃人的食物实在是吃得我肚子不舒服。”
大牛指了指自己身后，“自己去拿。”
老三也向后看了一眼，小山一般堆积在一起的土豆，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肉菜。
看到这些老三苦涩地笑了笑，“松赞干布一定还以为你们在雪山上受冻挨饿，现在看来你们在雪山上的日子，可比雪山外的松赞干布好多了。”
大牛从篝火里扒拉出几只烤土豆，“我们要在一个地方久留，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老三吃着烤土豆一脸的享受，“以前跟着父亲在关中的一个道观里过日子，小时候吃过，离开了关中之后也就只有在父亲那边能够吃，这两年为了生意一直外面奔波，已经很久吃过了。”
大牛咧嘴笑了笑，“你会种地吗？”
老三使劲摇头，“不会。”
大牛说道：“那就对了，你们的生活方式和我们中原不一样，在我们中原人们会在春季之后播撒下种子，然后在秋夏两季来收获，你们关外人不种地，自然也不会知道土豆应该怎么种。”
老三低声说道：“你们中原人天生就会种地吗？”
“当然不是了，长辈们教晚辈，晚辈自然就明白了，就这么一代代相传，走出中原之后我才发现你们并不种地。”说出这话的时候大牛的神色带着一些骄傲。
老三吃完了一颗土豆又拿起一颗土豆，“像吐蕃人他们也放牛羊，只要把牛羊赶到草原之后，就等着牛羊长大，我反而觉得种地挺难的。”
“种地其实并没有这么难，你要是有机会来中原，和我们中原的老农学学怎么种地。”
“以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吧，眼下我们还是希望你们可以打退大食人。”
“那是当然。”
大牛点头道。
接下来的几天，薛仁贵在营地外的雪山外围抓了不少来查探的人，经过盘问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松赞干布派来查探的。
坐在布达拉宫之中，松赞干布此刻坐立难安。
听着禄东赞的禀报，进入雪山查探的人十个有八个回不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困在雪山中了。
但凡能回来的也都没有发现大唐人。
禄东赞对松赞干布说道：“赞普，我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再派人进雪山了，很多人在这个时候进入雪山都出不来，已经有这么多人去了没有回来，部落里的议论声很多。”
松赞干布皱眉说道：“什么议论声？”
禄东赞迟疑了一番说道：“有经验的进雪山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些人都是部落里很重要的人，这个时候进雪山和送命是一样的。”
松赞干布苦恼地捂着额头，确实和禄东赞说的一样，这个时候再送人进雪山是不合适的。
思量了半晌，松赞干布说道：“我去见见苏定方，给进了雪山没有回来的人所在的部落多给一些牛羊补偿他们。”
见松赞干布松口来，禄东赞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布达拉宫十里外的一条河边，苏定方的大军就在这里扎营。
老三进入了雪山这么久没有消息，苏定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正看着眼前的沙盘，士卒来报，“将军，松赞干布来了。”
苏定方的目光抬眼看去说道：“让他进来。”
从特制的铁锅中捞出一碗粥，苏定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