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穿雾箭
清晨的北冥山，有一股秋日里微凉的飒爽之气，山林里缭绕的晨雾，映着晨曦美轮美奂。
阿音黎明而起，一袭天水蓝的束袖男装，英姿飒爽的站在缓缓升起的朝阳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真美。”
身后站着的人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身后还背着弓箭。
阿音回眸笑道：“温泉那边都安排好了吧。”
丝竹点点头，回首指了指身后的树林：“安全。”
阿音站在湖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有些遗憾道：“如今不敢下水了，好在看看还是可以的。”说着转身往身后的那片静谧的树林走去，“今日先试试吧，不能耽搁了，万一被哥哥发现了就不好了。”
丝竹点点头，默默地跟在阿音身后。
阿音的男装和弓箭都是让丝竹去悄悄置办的，听说北冥山有猎场，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让丝竹去准备弓箭。
如今她算是看透了自己身边这几个了，川南是个只做不说的，但是但凡他知道的事情川北也都知道，所以他说不说都一样，因为川北什么都会告诉慕二那家伙，是个忠心耿耿的。
丝雀这丫头也是个会装傻充愣的，虽然一心还是向着自己的，能不说的就不说，但是但凡慕二问了，她还是会选择做个忠仆的。
相比之下就立竿见影了，反而是自己半道捡回来的这个哑巴，最是可靠，守得住秘密。
阿音站在树林里，中秋的清晨，山林里的凉意还是不怎么友好的。终日养尊处优的阿音，终于不敌清寒，打了个喷嚏。
丝竹上前，默默的递上了手帕。阿音却摆摆手，径直伸手去拿她背上的弓箭，一甩手，便将箭筒熟练的背在了身上。
此刻，大地将将苏醒，可是山林却还在梦中，更别提这里生活的鸟兽了。
阿音左手握了握弓身，好在这京都皇城什么都有，就算不是订做，也能买到女子用的弓箭。少女垂眸看着自己早已经半废了的左手，感觉还算得力，便伸手搭了一支箭，抬头看着现在早起吃虫儿的飞鸟。
丝竹站在她身后一丈左右，静静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以及自家主子瞄准了的猎物。
山林里的晨雾正浓，少女抬眸看了天空好久，才缓缓地举起弓箭。举起来的那一刻，她才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手里的弓是那么的轻，大概只有从前用的一半重量。这样的轻的弓箭，是射不远的，天上的飞鸟估计吃力。
可是就是这样轻的弓，她举了一会儿也觉得吃力了，手腕酸得很，却又不敢着急的输送内力。
主仆二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山林里许久，站的耳边的虫鸣鸟叫都渐渐清晰热闹了起来。就在丝竹以为阿音今日不会射出那支箭的时候，少女的掌心一松，手里的利剑破雾而出，直直的朝着头顶正飞过去的一只鸟儿去了。
丝竹那双清冷淡漠的眸子跟着骤然一紧。
下一刻，那支箭擦着鸟儿的翅膀穿了过去，没有射中……
丝竹的心却不能平静，目光落在少女有些失望的背影上，思索良久。
“不行，使不上力。”阿音垂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有些哭笑不得，“或许我真的只能提笔写对联了。”
一只修长的大手忽然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一股暖流渐渐的安抚住了她的颤抖。
听见丝竹干涩的声音生涩道：“慢慢来。”说着便松开了她。
阿音瞧着她平静的眸子，定了定神，浅浅一笑：“你说的对，慢慢来，这才第一箭。”
丝竹默默地退到了她后面，静静地站着。
晨雾渐渐散开的时候，一支着装怪异的队伍从小路，徒步上了山。
为首的是个高大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却比慕无尘要高出大半个头，以至于一路上不知道被树枝打了多少次脑袋，闹的他都快要放火烧山了。
“大楚的树木真是不友好，这些树枝丫子真是没出息，长的这样低，不应该高高的往天上去么。”少年的皮肤在晨曦下泛着淡淡的铜色，一双眸子却闪着星光。
他身后的跟着人牵着跟他一样高大的马儿，这些健硕的马儿在草原上能日行千里，可是到了这山地却严重的水土不服，自己走路都很是费劲儿，更别提驼人了。
“世子应该在山下等着大楚的官兵来迎接，自己这样上山，这山路越走越窄，瞧着实在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我亲爱的米尔，我真心的请求你用你那张被真主吻过的嘴说两句吉利话。”少年回首轻轻一笑，“大楚的人跟这里的树木一样，对我们这些外邦小国的人，并不友好，还不如自己来。”
“世子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米尔穿着米色的长袍，一直拖到脚背，肩头还耷拉着一条长长的头巾，走在这树林里实在是不大方便。
天知道，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茂密的树林。
“嘘……都别动。”走在前面的少年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脸警惕的看着手边的树林深处。
米尔听话的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世子殿下，您这可是悄悄上的山，总不会还有埋伏吧。”他身后的一众人都渐渐的停下了脚步。
少年的星眸在晨雾下仿若盯着猎物的雄鹰，一瞬不瞬的看着北冥湖的方向，忽而轻轻一笑：“真的有人，似乎是箭穿过风的声音。”
米尔闻言，终于不再说话。他们的世子从小天赋异禀，一对耳朵比草原上的沙狐还要灵敏。
“我去瞧瞧，你们在这儿等着。”
“啊？”米尔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敏捷的窜入了树林，不由得有些发慌：我们等着不是问题，问题是您回头还能找到我们吗……
另一边，阿音正全神贯注的在自己手里的弓箭上，一连几箭，她渐渐能控制自己左手的真气，手腕也渐渐地适应了弓的重量，虽然还是会有点儿抖，但是总比停滞不前要好。
此刻，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犹如猎豹一般的男人。
忽然，丝竹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闪身上前，修长的手臂一把就圈住了阿音纤细的腰身，似乎预料到了她会出声，另一只手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嘴，轻轻一跃，便将她带上了高高的枝头。
那一瞬间，阿音忽然想起了在兰厅的时候，丝竹也是这样，忽然将她带上了房梁。
阿音小心翼翼的站在枝头，心里默了默：她是有多喜欢往高处跳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娄烦世子
北冥湖边的树林里，有人扑了个空，高大的身影在树下转了转，百思不得其解。
“我明明看见人影了啊。”少年挠了挠后脑勺，四下看了看。
阿音垂眸看着树下忽然出现的人，不由得眉心一蹙：这人穿的好奇怪，大秋天的，还光着两只胳膊，不冷么。
丝竹一双清冷的眸子眯了眯，俯身在阿音耳畔轻声道：“鬼方人。”
阿音闻言，一个激灵。
并不是因为这个鬼方是有多稀奇，不过是北漠以北偌大地域的古称，意思是遥远而未知的领域。如今商路通达，鬼方早就不是传言中的样子了，大大小小的国都也已经有了名字。这些在云墨让她抄写的那些地志上都有详细的说过。
阿音激灵的是，耳边忽然被人送出一口热气，忍不住惊了一下。
“我就说看见人了。”树下那人忽然出声，又吓了阿音一激灵。
丝竹声音这么小他也能听见？棋逢对手啊！
下一刻，丝竹便抱着阿音要跑，可是树下那人显然不是吃素的，还未等他们离开那棵树，便抱着胳膊猛然用力撞向了树干。
树上的阿音还没来得及反应呢，手里的弓就被震落了下去，接着自己也从丝竹的怀里脱开了，眼瞅着脚下一滑便向树下栽去。丝竹一惊，反身去捞，终究是没有捞到。
树下的少年抬头笑盈盈的看着落下的人，不急不缓的张开了双臂，将阿音稳稳当当的接了个满怀。
一股浓烈的草原气息，冲着阿音扑面而来。
“……”什么情况！
少年看着怀里一动不动，正警惕的看着自己的小人儿，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是何人。”
“你……你是何人。”阿音说着，看见丝竹已经一脸警惕的落在不远处。
少年笑道：“我叫齐丹，娄烦人。”一双星眸比阿音见过的星星还要明亮。
娄烦？阿音惊的把书上那些全都忘记了，连忙道：“我管你什么烦来的，快放我下来。”
“哦。”齐丹笑盈盈的将阿音放了下来，垂眸看着还不到自己胸口的人，笑得更加亲切了，“你一个小孩子家的，轻功不错啊。”
小孩子？阿音正在整理袍子，闻言抬眸看着他不是一般的人高马大，比慕无尘还要高出大半个头，心想着这人是不是对中原人有什么误解。
“我的侍女带我上去的。”
齐丹闻言，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丝竹，对方显然不大友好。
“你几岁了，大清早的在林子里干什么。”
阿音被这么一个“巨人”问得头皮发麻，俯身去找自己的弓，却发现正好掉在齐丹的脚下了。
正要去捡，却被人抢先了。看见齐丹拿着自己的小弓，笑道：“你这是玩具么？”
“……”阿音那深藏的自尊心完全被他给掏出来了，上前就要抢，“你才是玩具，别这样跟我说话，我不是小孩子！”可是她随便怎么跳也够不着齐丹手上的弓。
……我要回去。
“你不是小孩子？”齐丹微微高举着手臂，俯身一脸探究的看着阿音，一脸真诚的问道，“那你几岁了。”
“十五。”
“……”齐丹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一遍，“你们大楚的公子哥儿都像你这般的瘦小么？”
阿音发誓，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打一个人。
“丝竹，给我抢回来。”
丝竹形如疾风，瞬间便到了齐丹的跟前，少年一愣，心道好身手，急急地往后退去。
可惜他身形太高，又不熟悉这山林，硬生生的撞断了好些个树枝，终究还是落了下风。只见丝竹轻巧的一个侧翻身，便抬手握住了他手里的弓。
齐丹见状，松了手：“我不远万里是来大楚互建友好邦交的，不是来打架的。”
阿音远远的看着他，不由得笑道：“那就请齐公子走好自己的道路，别胡乱跑的招惹是非。”说着便看见丝竹走了回来，“告辞。”
齐丹见她要走，连忙道：“等等。”
“……”
“我若是认得路，怎么会跟你打起来呢。”
“没人带你上山？”
齐丹耸了耸他那宽厚的肩膀：“你们大楚的官爷应该还在睡觉。”
阿音瞧着他不像是说谎，好心的指了指行宫的方向：“你一直往前走，就能刚看见了殿宇了，到时候你再找人问问吧。”说完就要走。
“我不认识方向。”齐丹说的很是真诚，“说实话，你现在要是走了，我连自己的手下在哪儿都找不到。”
“……”阿音终于不耐烦的回头看他，“你不会是要跟我走吧。”
齐丹点点头，咧嘴又露出他那一口真诚的大白牙：“请公子带路。”
阿音此刻一点儿也不庆幸自己并没有怎么花心思的女扮男装，实打实的忽悠了一个不明就里的外邦人。
“这位齐公子，我是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阿音说着指了指他，“要是跟你一起出现在别人面前，我就瞒不住啦。”
“射箭而已，为什么要偷跑出来。”
“……”阿音忽然抬手，赌气一般的散了自己的一头青丝，阳光穿过林间渐渐散去的迷雾，照在少女明媚的脸上，看见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不大乐意的笑容，“看见了么，我家人古板的很，不让我碰这些，所以你能离我远点儿么。”
齐丹看着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是个女娃儿。”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儿！”少女一声，响彻山林。
下一刻，便听见有一群人匆匆的往这里来。阿音心道不妙，一定是跟着他的那些人。连忙转身要走。
“你叫什么名字。”齐丹忽然问道。
“……”阿音脚下生风，根本不愿意搭理他。
“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跟着你。”
“……”少女想了一瞬，头也不回的说道，“雁回。”
“雁回……”少年得了名字，星满意足的看着她走了。
不一会儿，米尔便带着人找到了他，看见望着远处傻笑，不由得问道：“世子殿下，你这是怎么了，被这山间的精灵勾了魂魄么。”
齐丹摇了摇头，神秘一笑：“不是什么精灵，只是找到一个小姑娘，问到了路罢了。”
米尔闻言，将信将疑的跟在了他身后。
第二百八十八章 温泉惊喜
来北冥山的第一日清晨，云墨就不见阿音的踪影，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圆桌上用早膳，几度抬眸看着对面空荡荡的，食不知味。
在琼园的时候，他们各居一处，偌大的府邸，倒是将他们隔开好远。虽然阿音有的时候会跑去他那里陪他用膳什么的，但是太半的时间里，他们是各过各的。
如今，又在这小小的别院里，阿音就住在东厢，无尘住在西厢，恍惚间云墨又以为是回到了那小小的琴岳楼里。
他们，应该是每日在一起的辰光。
“无尘还睡着？”云墨终于忍不住问道。
杜柳站在一旁，觉得自家主子的路子不大对，还是回道：“二公子没有什么事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
“阿音呢，也睡着？”
“……”这才对嘛，“属下一早去问过了，丝雀说郡主一早就去后院的汤池泡温泉了。”
“一大早？”云墨终于抬眸，眉头轻蹙。
按照阿音往常的路数来说，她总要安静个一阵子才会出幺蛾子的，没道理头一天就不安分的。云墨想了一瞬，觉得她有可能求医心切，真的一大早去泡温泉了，便安了心吃了早饭。
可是直到他吃完了，喝了一杯茶，摆好了大半的棋局，慕无尘依旧没有起床的意思，阿音也没有跑来跟他说温泉的好处。
白衣公子一手捏着棋子，盯着棋盘迟迟没有落下。一旁的杜柳以为他在思索棋局，却见他忽然将棋子扔进了一旁的棋盒，起身要往外走。
“殿下。”杜柳赶忙跟上，却见云墨一言不发的往东厢去了：还是去找她了。
东厢的门外，丝雀正在将阿音的一些东西往屋里归置，看见云墨，不由得一愣：“大殿下安。”
云墨匆匆的扫了一眼：“这是做什么。”
“回殿下，这些东西小姐昨晚说今日好好收拾一下，昨晚时辰太晚了，没有收拾好。”
云墨闻言，眉心微微一动：“她人呢。”
“还没回来。”
闻言，云墨一言不发就往后院的汤池去了。丝雀愣了一下，想要追过去，可是手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一时手忙脚乱的喊道：“殿下，小姐泡澡呢，奴婢去叫吧……”这一嗓子，任谁都听见了。
川南抱着胳膊站在廊前，回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觉得小姐不在温泉。”那目光似乎在问丝雀——你觉得呢。
小丫头看着他，愣愣的眨了眨眼睛，恍然道：“别胡说，不在温泉在哪里，小姐如今不会乱跑的。”
“……”川南像是看白痴的看了她一眼，忽而转身道，“东西放下，我们去瞧瞧。”
丝雀不大服气的瞪着他，急急忙忙的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道：“要是小姐在温泉，这月余在山上，你每天都要给小姐捉一只山鸡来。”
“好，你要是输了，这月余我的衣服你来洗。”
“一言为定。”
两人在廊前打了赌，那边云墨已经一言不发的冲到了后院，温泉池的门口。这处温泉名曰甘露，另一处叫甘泉，此刻匾额下的大门紧闭着。
云墨静静的站在门口，没有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阿音。”
“……”杜柳想，今日定是要有一个人尴尬的，他忽然很想知道，究竟是门外这位，还是不知道在不在门内的那位。
“阿音。”云墨的声音不大，也不似生气的样子，“你泡了许久了，该出来了。”
依旧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
云墨看着那门，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不大高兴的推开了门。他身后的杜柳甚至来不及阻止他，就见他一脚跨了进去。
“……”
后面正巧朱来的丝雀和川南正好看见了这一幕，都不由得愣在了那里，片刻才听见丝雀惊呼道：“殿下您不能进去！”
云墨却已然站在了水汽氤氲之处，正静静的看着平静的水面：她果真不在这里。
一双温润的眸子沉了沉，正要转身离开便看见一个高瘦的人影出现了池边，手里似乎抱着衣服，定睛一看正是阿音捡回来的那个哑巴丝竹。
“……”
下一刻，便听见一阵水声，伴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丝竹你看，这水我不怕了。”
“……”
“……”丝竹默默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阿音的身后。
少女一愣，转身看去，一眼就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一袭白衣，那脸色印在水汽之后，看不真切，但是面容却是云墨没错。
“哥哥？”阿音反应了一下，随即将自己沉入了水里，只有嘴巴以上在水面上，“你你你……你怎么进来了！”
云墨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晶莹的水珠顺着发梢落在肩头，猛然背过身去：“我叫了你，你没有应我。”似乎真的生气了。
“我在水里啊，听不见。”阿音有些气急败坏，“哥哥还不出去？”
云墨这才想起来挪动了步子，匆匆的出去了，一把将门关了个严实。
阿音缓缓地露出水面，听见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外面说道：“今日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说。”
丝竹上前，蹲在池水边，看着阿音缓缓地靠了过来，懒洋洋的趴在池边，一点儿也没有方才的慌乱之色。
“何必。”丝竹干涩道。
阿音浅浅一笑，垂眸看见放在墙角的弓箭：“哥哥疑心重，只有这样，他以后才不会再来汤池找我。”说着看了一眼丝竹不大好看的脸色，站起身露出半个身子，笑道，“怕什么，我穿着衣服呢。”
“……”
丝竹抬手将衣服递给她，阿音见状，垂眸看去，甜甜一笑：“这是我的秘密，不许说哦。”
丝竹抬眸看她，抬手将她拎出了水面。
门外慕无尘刚起床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循声而去，便看见云墨站在甘露门口喊阿音，正疑惑一大早的着兄妹俩做什么呢，云墨便冷着脸推门进去了。
“……”少年公子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但是阿音在里面的话，朝玉就这么进去不好吧。
思及此，慕无尘风也似得冲了过去，刚到门口就见云墨沉着脸出来了：“朝玉，你怎么了？”
云墨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径直要走。却听见慕无尘问道：“阿音在里面？”
白衣公子脚步微微一顿，回眸就看见他要推门，转身一把就拉住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将他拉走了。
阳光下，绯衣公子衣冠不整的喊道：“朝玉……你别扯我，我倒着呢……”
第二百八十九章 茶会初见
由于上午的“甘露事件”，一整天整个夜冥楼的气氛都有些微妙。云墨就像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冰山，往哪儿一坐都散发着重重的寒气。
不明真相的慕无尘为了不殃及池鱼，用了午膳便匆匆的出去了，说是今日的猎场热闹，他去瞧瞧。
阿音一早捉弄了云墨，本想“避一避嫌”躲进屋里跟丝竹研究一下，明日的晨练。正在阿音寻思借口的时候，舒晓晚身边的侍女絮儿忽然来了，说要请她去饮茶。
本以为云墨不让她乱跑，不会轻易放她去的，谁料白衣公子却一反常态，嘱咐了一句“早去早回”便放行了。
于是，阿音带着丝雀和丝竹名正言顺的溜之大吉了。
杜柳看着阿音主仆三人的背影，小声问了句：“这样出去不会碰见三殿下么。”
“无尘说了他去狩猎了，背道而驰遇不见。”云墨说着看向阿音离开的方向，喃喃道，“再说过几天便是宫宴，他也该醒一醒了。”
“……”杜柳想，届时，太子一定会被吓得不轻。
北冥山的行宫建了已有二百多年了，大楚国富民强，即便是云安皇帝十年没有来了，这里也是每日有宫人洒扫，修整草木，所以阿音瞧着似乎跟皇城并没有什么区别，倒是景致更好了些。
“舒姐姐就叫了我一人饮茶？”阿音今日穿的比较规矩，按照云墨的意思，这次中秋之后，京都皇城里就会名正言顺的有她这么一位人物了，所以在外面的时候尽量不要失了礼数。
阿音理解了一下，意思就是时时刻刻当做云墨就在自己身边好了，不然还真的很难装的面面俱到。
“还有我们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就是郡公府傅二公子的夫人。”絮儿走在前面引路，并没有看见阿音脸上的神色，“对了，之前在泽梦山庄做客的简小姐和沈小姐也都在，并没有郡主不相识的人。”
阿音浅浅一笑，侧眸看了一眼一旁的丝雀，心说今日这茶似乎不大简单呢。
舒晓晚是官眷，所以住在行宫的中间位置，跟其他几个人倒是很近。阿音到了的时候，里面已经很热闹了。
舒晓晚坐在茶阁中央，两边一字排开，围坐着几位少女，一旁靠着她的那位眉眼跟她有几分相像，只是年纪明显要大出一些。
“郡主来啦。”舒晓晚一手拿着杯子，见阿音进来，连忙搁下起身盈盈行了一礼。
众人见状，不由得纷纷瞧去，然后也起身跟着行了一礼。
阿音含笑微微颔首：“几位姐姐不必客气。”说实话，几乎都是认识的人，忽然这样把她当回事，她还真是不大习惯。
舒晓晚一手轻轻的提着裙摆，含笑走来，伸手牵了阿音：“大姐，这位就是雁回郡主，云音。”
舒晓珊微微颔首：“听三妹妹说郡主是个直爽单纯的性子，我瞧着也很喜欢。”
阿音闻言，抿唇一笑：“大姐姐好，唤我阿音就好。”说着微微颔首，心道这位就是先前才生了孩子的傅夫人，一看这日子过的就无比圆润。
“郡主客气了。”
阿音抬眸便看见简蝶和沈嫣然正看着自己，大方道：“两位姐姐，许久未见，越发明艳动人了呢。”
简蝶笑笑，依旧带着几分轻傲：“郡主才是，许久不见刮目相看了。”
“是啊，如今若是见着郡主的，才知道京都第一美人是谁了。”
阿音微微一愣：“总不会是我的。”说的一脸真诚。
“哎呀呀，小郡主真是招人喜欢，难怪前些日子三妹妹总是往琼园跑。”舒晓珊不知何意，忽然说了一句。
沈嫣然不禁一愣：“郡主住在琼园。”
阿音点点头：“陛下的旨意，说是可以和哥哥有个伴儿。”
闻言，简蝶颇有深意的看了沈嫣然一眼。听见舒晓晚笑道：“各位姐姐都坐吧，我这茶可是火候正好呢。”
阿音初来乍到，不知道这几位又是唱的哪一出，只能从善如流的坐在了舒晓晚的身侧。
“今日怎么没请你二姐。”简蝶忽然问了一句。
舒晓晚微微一愣，灿灿道：“二姐姐身子不好，约莫是不会来的。”
云鹤的侧妃啊。阿音蓦然想起云鹤那双漆黑的眸子还站着水珠，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不知道那样阴鸷的男子，会娶怎样的人。
没一会儿，阿音便又了答案。
只见瘦骨嶙峋的舒晓岚穿的端庄得体的青蓝长裙，一件稍厚的云纹坎肩，扶着侍女的手臂，缓缓地走了进来。
乍一见，阿音吃惊不少。这位太侧妃一看原先就是个温婉端庄的美人，可是为何会瘦成这样，一双眼睛也没有什么神采，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思及此，阿音垂下来了眼帘，心说同样是舒家的女儿，一个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却是三种不同的颜色，还真是叫人唏嘘。
舒晓岚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舒晓晚身侧的阿音，心头微微一突：是她！
事实上，除了那支玉镯，舒晓岚并未告诉舒晓晚，在云鹤的书房里挂着一幅画像，上面画着的就是面前这位少女。
“看来今日我是来巧了。”舒晓岚面不改色的缓缓而来，心道：找到了。
“二姐姐。”舒晓晚骤然看见舒晓岚，心里一沉，强忍着没有去看一旁的阿音。
“太子殿下今早原本是要去狩猎的，可是娄烦的世子忽然来了。”舒晓岚一边说一边坐在了阿音下首，含笑跟她点了点头，继续道，“陛下昨日旅途劳累了，便叫殿下代为接待，我这一时没有旁的事情，便想来看看你的。”
阿音一瞬间就想起了今早晨雾下那个忽然出现的野人——齐丹？
“娄烦的世子？”沈嫣然疑惑道，“听说这次北漠赈灾的事情，娄烦也帮了不少呢。”
“一个附属小国，出些力气也是应当的。”简蝶说的理所当然。
“听说娄烦王有好几个世子呢，不知道来的是哪位。”沈嫣然好奇道。
“听说叫齐丹。”
果然是他。阿音的小脸沉了沉，低头看着眼前的桌子。
“齐丹似乎不是娄烦王的嫡子吧。”沈嫣然说着询问的看了一眼简蝶。
简蝶点点头：“他是次子，也是庶子。可是娄烦王最是疼爱他和他的母亲，所以他们国内一直有他跟他大哥不和的传言。”
“简姐姐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舒晓晚有些意外道。
“简姐姐的兄长年前刚去过一趟娄烦，刚回来没多久，北漠就雪灾了。”沈嫣然解释道，“不过这长幼嫡庶有别，娄烦王这样偏爱庶子，恐怕不好吧。”
“好不好的也是别家的事情。”舒晓珊温言打断道。
简蝶笑笑，看了一眼舒晓岚，大方道：“从前当着娘娘的面儿，可是没谁敢说什么嫡出庶出的，不过如今太子殿下是名正言顺了，我们才敢说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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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明日停更一天，一号开始每日三更~~《权谋》加油！！！
第二百九十章 暴露身份
“嫡出庶出有什么要紧。”舒晓岚浅浅一笑，不以为意，“会疼人才是好的，你们几个云英未嫁，多多向我大姐姐学学，以后的日子才会舒心顺畅呢。”
闻言，沈嫣然小脸一红，垂眸不语。
听见舒晓珊浑不在意的笑道：“我家那个是个没长进的，上面有嫡长子，嫡长孙的，公公又是个重礼法的，他自然是知道家里大事与他无关，才一心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罢了。”
“……”阿音觉得这话听得她也应该红一红脸，可是仔细想一想又不知道为何要脸红，只能垂着脑袋装作娇羞的样子来。
却听舒晓珊话锋一转：“只是如今这娄烦世子远道而来，不知意欲何为呢。”
“多半是想和亲吧。”舒晓岚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和亲？
其他几个不明就里的，闻言都是一怔。
阿音那小脑瓜子一下就闪过齐丹那异常高大的身影，心说他可看不上我们大楚的“小孩子”吧。
舒晓岚含笑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阿音：“不过娄烦是小国，一个庶出的世子，恐怕是配不上我们公主的。”
“那多半是在王孙氏族或者朝中大臣中选了。”简蝶说了一句，看了一眼阿音，忽而问道，“郡主觉得呢。”
“……”关我什么事，我现在跟慕远征没啥关系了，你们也跟他没有关系了，现在我们不是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处么？
“郡主？”舒晓岚终于找到了话头，亲切的看着阿音，问道：“这位是……”
阿音正要开口，便听见舒晓晚急忙道：“雁回郡主。”
“郡主？”舒晓岚好奇道，“宫宴家宴上都未曾见过妹妹，不知是哪位王爷家的？”
“……”阿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她，心中却在想这人有些奇怪，对于她的身份，在做的包括舒晓晚都是心存疑虑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碍于云墨的关系，没有一个人对她追根究底。
可是这个人……为何如此急切的想要知道她是谁。
还有舒晓晚，她似乎在掩饰什么，什么呢？阿音想了一圈，没有答案，只能说道：“我父母早逝，陛下垂帘，收我做的义女。”说着微微垂着眸子，小声道，“未曾出席过宫宴，所以没有拜见过太子嫂嫂，嫂嫂见谅。”
……
众人都是一愣，看见舒晓岚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妹妹出众，一时心切而已。”
阿音点点头，未曾再说什么。
听见沈嫣然打圆场道：“舒妹妹的茶都好了，她这样费心的茶，不好好喝，可是要生气的。”
“还是沈姐姐知道心疼我。”舒晓晚说着，便将才泡好的茶一杯杯递给了他们。
有侍女上了几道点心，阿音瞧着很是精致，听见简蝶说道：“什么茶配什么点心，舒妹妹这茶道不愧是京都第一。”
“从前，母亲的刺绣最好，父亲的茶道最绝。”听见舒晓岚捧着杯子，淡淡道，“父亲，终究是最疼爱三妹的。”
不知道为何，阿音坐在这姐妹俩中间，品出了一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像极了深宅大院里难以言说的话本故事。
舒晓晚的茶会在一种和谐又诡异的氛围里进行着，一直到下午，几位千金小姐还在一边品茶焚香，一边诗词作画。
阿音头一次体验这种闺阁千金们的聚会，为了不显拙，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瞧着舒晓晚熟练而优雅的摆弄着各种茶具。因为之前舒来哦玩教过她一些，偶尔也能说上两句，也算是和谐。
一旁的舒晓岚也只是安静的品茶，不过似乎精神头渐渐地不大好了，后半段几乎是靠着软垫眯着了。
阿音悄悄地偷看了一眼，不知所想。
等到茶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斜了，简蝶和沈嫣然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两人结伴先走了。
阿音正要告辞的时候，舒晓岚也醒了，正静静的看着她，浑然未决。
舒晓晚亲自送阿音到的廊下，临走却忽然拉住了阿音的手，小声道：“对不住了妹妹，我也实在是推脱不掉。”
“……”嗯阿音疑惑的眨了眨她那双大眼睛：推脱什么？道歉又是为何？
“他揪着我跟慕二公子的婚约，软磨硬泡，只求我将你约出来。”舒晓晚一脸歉疚，“你不愿见他，只掉头就走就是，千万别生气，也别怪我。”
“姐姐说什么呢，谁呀？”
舒晓晚欲言又止：“金叶。”
“……”阿音骤然想起昨天还出现在自己窗边的那双棕色的眼睛，一时哭笑不得，原来今日的目的在这里。
这人怎么还能去找舒晓晚呢？真是防不胜防。
“妹妹，你不会同大殿说吧？”舒晓晚问得小心翼翼。
阿音扯了扯唇角：“不会，姐姐同我说了，我远远看见他就躲开好了。”
“是是是，不要理他。”舒晓晚这才放了心，松开了阿音的手。
金秋的山林景色正好，远远的看去，就叫人心旷神怡。
舒晓珊看着妹妹的背影，温言道：“金公子虽然是出了名的缠人，可是你若铁了心拒绝，他也不可奈何，你何必多此一举呢。”
舒晓晚无奈一笑：“我也不想，可是郡马爷这些年来对大殿下多有帮衬，若是因为她闹僵了，不大好罢了。”
“大殿都不在意了，你却操心了。”舒晓珊并未察觉什么异样，只是打趣道，“你这还没出嫁呢，就一心帮着夫家了？”
“……”舒晓晚看着大姐，无言以对。
听见舒晓岚含笑道：“可不是么。”
舒晓晚心头一跳，回眸看她，真怕她当着大姐的面说出些什么话来。却见那枯瘦的女子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先走了。”
“……”舒晓晚连忙道，“二姐，母亲也来了行宫。”
“哦？”
“今日被贤妃娘娘请去说话了，母亲说，你要是得空便来坐坐。”舒晓晚有些局促道，“她想你了。”
舒晓岚看着她笑了笑，又朝着舒晓珊微微颔首：“我知道了。”说完便转身去了。事到如今，还想她做什么呢，难不成想她在云鹤身边还能有什么作用么
夕阳下，女子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今日这一遭，她是有收获了。
阳光西斜，女子走了一阵儿，果真看见一锦衣公子笑眯眯的拦住了阿音的去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一旁的凝儿见状，远远的看了一眼，问道：“娘娘在意那位小郡主。”
舒晓岚点了点头：“你不觉得眼熟么。”
凝儿微微一愣：“娘娘是说那玉镯的主人？”
“嗯。”
“没想到今日让娘娘率先遇见了。”凝儿想了想，“要不要告诉殿下呢。”
却见舒晓岚摇头道：“不用了，我也只是好奇，如今见过了，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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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郡主妹妹
舒晓岚远远地站着，这边跟金连礼纠缠的阿音浑然未觉。
少女站在夕阳下，看着日头渐渐西沉，脸色也不大好了：“金公子，你这样拦着我也没用，不如早点去忙些别的事情。”
这个金叶给阿音的感觉有些不一样，按照道理说他跟慕无尘混迹在一块儿，应该挺像的，可若是说慕无尘是春日里未染尘埃的灼灼桃花，那这位金公子就是秋日里金灿灿的夕阳红枫。绚烂多情，却更像这渐凉的秋风一般，也很薄情。
都是钱袋子，慕远征给人感觉是个有涵养的世家公子，可是这位金连礼却是个货真价实的钱袋子，而已……非要说什么与众不同的话，无非是一个十分俊美好看的钱袋子罢了。
“眼下，除了郡主妹妹的事情，没有别的事情可忙了。”钱袋子笑得很官方，却不可置否的很迷人。
“什么妹妹。”阿音一听这有些轻浮的称呼，不由得绣眉一蹙，看着他那双棕色的眸子背对着夕阳，抽了抽唇角：“怎么金公子纵横欢场靠的都是死缠烂打么。”
“……”金连礼不由得一愣，随即笑道，“这可不是一个金枝玉叶应该说出的话来。”
“我哥哥管我就够了，可不要再来一位。”阿音说着微微往后退了退，“丝竹，拦着他。”说完便见丝竹那高瘦的身影拦在了她和金连礼的中间。
阿音冲他做了个鬼脸，准备脚底抹油。却听金连礼直接嚷嚷道：“你不原谅我没关系，可是你总要为你哥哥想想。”
少女脚步微微一顿。
“他为了你要于我绝交，要知道这些年他无权无势的，真的只是靠无尘那一腔热血才有今日的局面么？”
“……”阿音终于忍不住看他。
“郡主妹妹，咱们谈谈吧。”金连礼穿着一袭秋叶黄的锦绣枫叶长袍，秋日里还拿着一把风清月白的折扇，此刻瞧着阿音，笑的无比亲切讨好。
一瞬间，阿音想，同样是巨贾，这人怎么跟慕远征差别那么大呢。
夕阳西下，通往夜冥楼的路上，出现了姨一幕诡异的景象。
阿音乖巧的跟在金连礼的身侧，听着他侃侃而谈，偶尔应一声，或者点点头，两人这样并肩走在夕阳里，倒是别有一番动人的美意。
阿音是未露过面的倾世灼华，金连礼是京都城里跟慕无尘比肩的美人，一时引得偶尔路过的人纷纷侧目，都在议论荣华郡主家的金公子又是从哪儿捡了这么个小美人儿。
“你是说，哥哥在北漠的势力都是你家在支持？”
“不然呢。”金连礼说的理所当然，“我爹爹是贯通南北丝路的第一人，常年在大楚和北境各国之间奔走，要不是有他支持，这次北漠雪灾的事情怎么能被大殿用的这样恰到好处么。”
“……”阿音默默的翻了个白眼，“那慕二……公子去北漠赈灾？”
“你倒是聪明。”金连礼含笑看她，“也是我爹从中周旋，大殿才用了一个月不到就按下了暴动。”
“金公子，这些都是你爹的功劳，有你什么事儿，用得着这么骄傲么。”阿音终于忍不住道。
金连礼闻言噎了一下，灿灿一笑：“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他的就是我的，有什么好计较的。”
“那可难说。”在讨价还价这方面，除了慕远征，阿音自问未逢敌手，“我瞧着金公子整日里游手好闲，花街柳巷的，说不定郡马爷觉得没有你他一样会帮着我哥哥，毕竟哥哥才是正统。”
“……”
“你们皇室不是不论血亲，只论利益山河么。”阿音说的理所当然，将金连礼的心肺管子戳的一阵阵儿的疼。
“大殿从哪儿找的你啊，如此牙尖嘴利。”
“这个就跟公子无关了。”阿音瞧着两人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了，索性道，“金公子回吧，大不了回头要是郡马爷跟哥哥有什么龃龉了，我再去哭诉了，反正你别再来找我了，在我这儿你就是摘星楼里的那位恩客，不是哥哥和慕二公子的朋友，懂了么？”
金连礼站在夕阳的余晖下，有那么一瞬间眼中的笑意尽去，想要看清楚眼前这个看似单纯的小丫头，她太厉害了，每一句都戳着自己的痛处，父亲的恨铁不成钢，母亲的严厉，他唯一珍视的友情。
他忽然想，阿音有没有什么把柄是一踩就痛的呢。
“郡主妹妹。”金连礼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面上却仍旧是笑的，“头一次在摘星楼，我就觉得你有些眼熟呢。”
“……”他又要干什么。
“你认得绿绦么？”
“……”阿音一惊，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女子倒在血泊里的画面，一瞬间，他身后的丝竹和丝雀都警惕了起来。
阿音恍然想起，对啊，慕无尘说过，为绿绦赎身的是金连礼。
“看来是认得了。”金连礼缓缓上前，站在阿音的两步之外，那么近，“她失踪好久了，郡主妹妹可有消息？”问的真诚。
阿音微微仰着头看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映着夕阳的余晖，仿佛是一汪金灿灿的湖水。她很想告诉他，绿绦死了，可是却觉得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之前太子殿下寻他的救命恩人，还贴了画像，我看了一眼。”金连礼依旧笑着，手里的折扇一下下打在掌心，却好像落在阿音的心头一般，“后来绿绦莫名是失踪了，我在她住的地方又看见了那副画像。”看来这回是踩对了尾巴了。
阿音抿了抿唇角，终于冷声道：“所以呢，我就是画中人，绿绦来找过我？”
“嗯，不对么。”
都对！阿音有些泄气，可是就像慕远征说的，输人不能输阵，还是挺直了摇杆说道：“她是来找过我，威胁我，要把我出卖给太子。”
金连礼满意的笑笑：“所以你把她如何了？”
阿音看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勾了勾食指，示意他附耳过来。金连礼见状，微微挑眉，俯身上前，听见少女柔声道：“我把杀了。”
“……”
不可能！她一个小丫头敢在京都皇城杀害良家女子？还说的这样云淡风轻？可是她刚才明明很惊慌。
第二百九十二章 痴生怨
阿音轻轻一笑：“我的侍女把她埋了，金公子这样惦记她，要不要带你去见一见，以解相思之苦呢？”
金连礼虽然花天酒地惯了，可是手上干净得很，杀人放火他是一概做不出的。眼下演了一回坏人却被一个丫头堵得溃不成军，这也太丢人了。
“看来金公子也不是个痴情的人，真是可惜了。”
“郡主妹妹当真不肯为我说句好话么？”金连礼掩去的笑意，有些可怜的样子。
阿音见他变脸之快，简直叹为观止，抿了抿唇角，说了句实话：“其实我并不是生你的气。”
“……”
阿音这几日跟慕无尘冷战，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生他的气，毕竟从头到尾这件事他都是局外人，即便是他跟金连礼是好友，那又如何呢？他其实毫不知情呀。
然而就在今晨，她看着自己射出的第一支箭，擦着飞鸟的羽毛错过的时候，她忽然就想通了。是自己射不中目标，又怎么能怪那只鸟儿呢。
自始至终她都只是在气自己，慕无尘不过是当了个出气口罢了。
阿音想，其实自绿绦拿着画像威胁她，要留在慕无尘身边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憋了一口气。一个贱籍女子，也敢理直气壮的要留在他身边，不管他是不是有婚约，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有名分。
可是她呢，等自己惊觉割舍不下他的时候，她所求的居然那样奢侈，奢侈到对他的婚约望而却步，奢侈到希望他未染尘埃，一心只在自己身上。
她要的奢侈，却胆小如鼠。
所以她愤怒他的过去，将所有的求不得都怨恨的甩在了他的身上。可是，慕无尘又做错了什么呢，私自心动的是她自己啊。
“什么意思？”金连礼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阿音浅浅一笑：“其实你我素不相识，你为自己喜欢的女子出头也不可厚非。我生气也是因为自己弱小可欺罢了。”
金连礼不由得一怔。
听见少女继续道：“至于慕二公子……他不会跟你绝交的。所以，此事我帮不了你了，金公子安。”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金连礼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越走越远，生平头一回拿一个女子没有办法。心里却平白的生出一丝喜悦来：“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这边，阿音终于摆脱了金连礼的纠缠，另一边，有的人却没有那么好逃脱了。
舒晓岚一回来便看见云鹤坐在客厅里，随手翻着什么册子，他旁边站着的居然是吕后身边的大总管，祝公公。不由得微微一愣，行礼道：“殿下。”
“回来啦。”云鹤的眼帘抬也没抬。
“是。”舒晓岚纤长枯瘦的手指在袖中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垂着眸子不敢看他。
听见纸张翻阅的声音，伴着男子甚至有些温和的音色：“如今你们姐妹几个感情倒是好了，想必岳父大人英灵在上，也会甚感欣慰吧。”
舒晓岚垂眸不语。
云墨终于抬眸看她，浅浅一笑：“听说三妹先前去琼园很勤快，本宫记得那阵子慕家老二还没回京吧。”
舒晓岚心头一怔，小声道：“似乎是有为相熟的朋友住在琼园。”
“本宫倒是不知道，我那冷清的兄长府上还有旁的人住。”
“臣妾也不知道是何人。”
“既然是朋友，今日三妹没有邀请？”
舒晓岚想了想，小声道：“今日有好几位年轻的小姐，臣妾并不都认识，也未曾特意打听。”说着微微一褔，“殿下恕罪。”
闻言，云鹤冷冷的看了一眼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废物。”
舒晓岚垂了垂头，没有说话。
“下去吧。”云鹤一挥手，不耐烦的去翻手里的册子，有些生气道：”这些都是什么，连画像都没有就让本宫看，有什么可看的。”
听见祝公公笑道：“娘娘的意思，容貌才德都是其次的，最最要紧的是能不能帮到殿下，殿下还是细细的看看，过几日中秋夜宴，女眷都会出席，殿下再瞧瞧有没有可心的，不一样么。”
“母后倒是想的周全。”
终于等不急，要选妃了么。舒晓岚原本离开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回首看着云墨，忽然道：“殿下，臣妾想起一件事。”
“嗯？”
“先前在殿下书房里看见的那副画……”舒晓岚喏喏的声音有些犹豫，“跟一位姑娘很像。”
玄衣公子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臣妾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她。”舒晓岚看着他，有些害怕的咬了咬唇，听见云鹤急切道：“她叫什么？”
“臣妾不知。”舒晓岚一时有些慌张，瞥见一旁的祝公公脸色变了变，“说是位郡主。”
“郡主？”云鹤忽而一笑，喃喃道，“我就知道……”
“殿下，或许是臣妾眼拙看错了。”
“不会的。”男子漆黑的眸子里，那股喜悦溢于言表，“既然她真的来了，本宫就一定能找到她。”
是么。舒晓岚看着他，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快意，她真的很想，很想看看云鹤瞧见那女子时的模样。
“殿下。”祝公公终于出声道，“老奴先回去复命了，这些个千金，还望殿下仔细的瞧瞧，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云鹤现在满心都是阿音的事情，闻言只是含笑点头：“本宫会瞧的，请母后放心。”
祝公公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经过舒晓岚身边的时候，悄悄地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舒晓晚垂眸瞧着云鹤高兴的样子，手心紧了紧，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外面夕阳最后的一丝余晖，消逝在了山林之后，晚风起了，有些凉。
“娘娘，您不是说不告诉殿下么，怎么……”
舒晓岚迎着山间的冷风，淡淡一笑，漠然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么，那个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的人，如今只因为一言半语的线索就高兴成那样。”说着回眸看着云鹤厅堂的方向，那双并无什么神采的杏眸中居然闪过了一丝光亮，犹如映着那夕阳最后的一丝余晖，“我真的……真的很想看看，他们见面是个什么样子。”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入了初降的夜幕中。
第二百九十三章 终于找到你
因为要避讳先皇后的忌日，也由于这几日云安皇帝的身体又欠安了，所以这次的中秋夜宴被礼部安排到了八月十八，一时间各家的公子小姐便安排上了各色的游玩行程，这北冥山上，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阿音自头一日成功的套路了云墨之后，便每日天蒙蒙亮就上山练箭，一连几日都是相安无事。
这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阿音照样一袭男装，带着丝竹一人去了湖边的小树林，这边远离猎场，又靠着云墨的夜冥楼，真的是很方便。
清晨的山雾未散，阿音手中的箭羽一支支飞出去，却不是在寻天上早起的飞鸟，而是对着远处一棵棵纹丝不动的大树。
前两日丝竹让她先这样练习的时候她有些难受，难以接受自己已经落到了如此地步，可是如今这每一箭都是心平气和了。
“千机说的没错，这手是渐渐地恢复了，可是恢复的也太慢了。”阿音抬手摸了摸身后的箭筒，里面还剩一支箭了，便放下了胳膊，活动了一下，身后的丝竹已经默默地过去给她收拾箭矢了。
“原来小姑娘不是在闹着玩呀。”一个突兀的男声一下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阿音抬手搭箭，一瞬间箭羽离弦，直奔着那声音的方向去了。
男子微微一怔，看着直冲自己门面的利箭，微微凝神，一抬手居然徒手给接住了，手心微微一紧，有些意外的看着站在远处看不清容貌的少女道：“进步不小呀。”
清晨的山林，晨雾缭绕，即便是纹丝不动的大树，也是看不真切的。可是男子高大的身影站在原地，凝神细看，还是隐约能看见，阿音的每一支箭都射在了同一个红点上。
“……”阿音透过晨雾，清晰的看见她居然接住了自己的箭，已经很不爽了，又听了这么一句，一下就火冒三丈了，恨不得将丝竹手里的箭都射出去，将他射成一个刺猬。
“世子殿下不是不认得路，不辨方向么。”
齐丹听见她语气不善，也不生气，拿着那支箭大步走来，行过之处周身带起了一阵轻风，扰了林间平静的晨雾。
“是找不着路，所以这几日我每日清晨出来寻你，今日才找到。”说话间，男子高大的身影已经停在了阿音面前，抬手将箭矢递到了她跟前。
少女仰着脖子看他，抽了抽唇角：“世子殿下无事找我做什么。”说着将他手里的箭插回了身后的箭筒里。
丝竹已经将所有的箭都回收了，抬手取下了阿音的箭筒，将所有的箭都装好，然后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
“那日远远地见你射了两箭，似乎是有些功底的，可是却晃得厉害，一时好奇你一个小丫头喜好这个作什么。”
阿音觉得仰着脖子跟人说话很累，便往后退了两步道：“你们娄烦的礼节，喜欢打听别人姑娘么。”
“哈哈哈。”齐丹的笑声爽朗而沉着，能惊起数丈以内的飞禽走兽，“你是我来大楚遇见的第一个人，觉得亲切，交个朋友不行么。”
“世子殿下的朋友，我可担当不起。”阿音说着抬头看了看时辰，虽然还早，但是有不速之客，她也没心情练箭了，便想早些回去真的去温泉里泡一泡，便抱了抱拳，匆匆道：“世子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便不奉陪了，告辞。”
齐丹见她真的要走，蓦然喊了一声：“雁回。”
阿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何事。”
“……”齐丹想了想，其实他是真的没什么事，只是来了这几日觉得无聊的很，想来想去，还是她比较有意思，才会起早转转碰碰运气，眼下被她这么看着，不由得笑道，“我可以陪你练箭。”
“……”
“真的，我这身板不比那些大树好么。”
阿音手里拿着弓，终于抽了抽唇角，忍不住道：“世子殿下，您这脑子……没有问题吧。”
“自然没有。”齐丹理所当然道，“你练不练嘛。”
阿音打量了他一圈，一时犹豫的看了看丝竹，对方也默默地看了齐丹一圈，然后点了点头。
“好。”晨雾中，少女愉悦一笑，“那就有劳世子了。”
“叫我阿丹就好。”少年爽朗一笑，像极了清晨草原上刚刚苏醒的朝阳。
有人陪练的时光过得格外的快，等阿音收了弓箭的时候，日头已经完全上来了。
丝竹默默地将阿音的弓箭都接了过来，然后一言不发的揉着她的手腕，今日练的有些多，阿音的手已经在止不住的颤抖了。
“我觉得你的臂力，不应该用这样的玩具。”齐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含笑走来，却看见阿音还在颤抖的手，不由得一愣，“你这是……”
“许久不练，没有大碍。”阿音淡淡道，“今日多谢世子了。”
“叫我阿丹。”
“……”阿音不大习惯这人比慕无尘还要豪放，“时候不早了，世子认得回去的路么。”
齐丹发现自己的问题，她一个都没有回答的意思，便摆摆手：“自然是不认得的。”
阿音收回手，一时探究的看他：“我真是好奇，娄烦离京都不远万里，世子居然没走丢。”
“我有米尔，他是我们国最敏锐的狐狸，去到哪里都不会走丢。”齐丹说的十分得意，好像是在说他自己一般。
阿音一时哭笑不得，一手揉着手腕，转身道：“你随我来，远远地跟着，要是被人瞧见了，可是要毁我名节的。”
“名节？”齐丹跟在她身后，不耻下问道，“什么是名节？”
“……”这人不是长得像头脑简单，根本就是头脑简单，“名节丢了，我就死了。”阿音半真半假的忽悠道。
谁料身后的男子想了一刻，恍然道：“哦，你说的是灵魂吧。”
“……”我说的是你蠢。
山林的晨雾早已经消散殆尽，阿音和齐丹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的走出树林的时候，远远的被人尽收眼底。
单刃一袭黑衣，悄然靠近阿音的方向，想要看清阿音的容貌。可是他还没能足够靠近，便被人发现了踪迹，而且还是两个人。
齐丹走在阿音身后，率先察觉了单刃的存在，一双鹰眸不由得微微一眯，悄然回首看了过去。他有着草原最敏锐的听觉，他不会听错，确实有人跟着他们。
可是就当他回首想要告诉阿音的时候，却见少女不知何时也停下来了脚步，正看着他方才看着的方向。
齐丹的心，不由得一惊。
第二百九十四章 再见云鹤
晨雾散尽的阳光下，齐丹吃惊的看着阿音：她究竟是何人！
阿音蹙眉收回了目光，正好看见齐丹探究的看着自己，微微一愣：“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便要匆匆而去。
“雁回。”齐丹想要问什么，可是又担心来人是冲着她来的，便急忙道，“明日一早我还在树林等你。”
阿音匆匆回眸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回答，便离开了。
齐丹站在原地，直到阿音走的很远了，他身后也没有什么动静，想了想便朝着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单刃半蹲在一棵大树上，看着两人陆续离开，终究是没能看清阿音的模样。一时间，面巾下原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也不由得沉了沉。
自从舒妃说救了太子的女子来了行宫，太子就急切的想要找到此人。尤其是在确定了，皇后送来的名册中没有这个女子的时候，云鹤变得更加好奇此女的身份来历了。
一个郡主，却遍寻不得，太不寻常了。
好在昨日凝儿透露，自己一早去采集晨露的时候，看见那女子往这片树林的方向来了，单刃便一早来盯着，谁料正巧遇见他们出来，自己却靠近不得。
思及此，男子黑色眸子沉了，一跃而下，匆匆往回走：那个娄烦的世子也就算了，听说他是娄烦王最宠爱的儿子，总有过人之处。可是那个女子呢……
单刃本就是暗卫出身，最擅长追踪和暗杀，可是今日却被一下小丫头察觉了踪迹。
如果她真的是救了殿下的人，便太可怕。小小年纪，能匿水于无形，能辨音于至微，瞧她的侍女还拿着弓箭……此人究竟是何人？
临羡阁里，凝儿从外面匆匆回来，一眼便看见舒晓岚坐在窗前刺绣，那双枯瘦的手依旧灵巧。
“娘娘。”
“如何了。”舒晓岚垂眸看着手里的针线，似乎心无旁骛。
凝儿站在她身侧，垂眸看见她手里似乎在绣一个男子，回道：“单大人已经回来了，看见了。”
“是么，殿下一定很高兴吧。”
“有一点。”凝儿瞧了半晌才瞧出来，舒晓岚手中绣着的男子是在睡觉，“娘娘其实何必非要现在让殿下知道她是谁。”
“自然是要现在知道才有意思。”舒晓岚指尖的针头翻飞，分毫不差，“明晚便是中秋宫宴了，彼时那女子是谁，便人尽皆知了。”
凝儿不大明白，听见舒晓岚解释道：“明日一早殿下一定会去找她，她是大殿身边的人，独自相处一定敢不敢告诉殿下自己的身份，这样殿下不就越发欣喜，以为此女唾手可得了么。届时宫宴，真相大白……”女子温婉的声音微微一顿，带了一丝冷意，“只要稍稍想一想他的脸色，我就觉得痛快。”
凝儿一时担忧的看她，她从不曾见过舒晓岚将对云鹤的恨意表现的如此明显。
“黄粱一梦，他终于有一日也能体会到这种失落的荒凉了。”舒晓晚垂眸看着手里的刺绣，想想，用一旁的剪刀，骤然捅了一个窟窿。
“娘娘这是何必呢。”凝儿无奈一叹，伸手去拿她手里的剪子，害怕她伤了自己，“若是袁大人还活着的话，娘娘也不会……”
“已经死了的人，不必再提了。”
凝儿闻言，欲言又止的应了一声：“是。”
次日晨曦，阿音挎着弓，借着淡淡的朝晖往树林深处走去，她思来想去还是弃了之前一直练习的树林，决定走的远一点。
山林里的树木都异常的高大，树干上缠着绿色的藤蔓，蜿蜒而上。淡淡的晨曦中，红黄相间的曼珠沙华开的正好，摇曳着微凉的晨雾，叫人恍惚以为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今晚有宴会，她要早早的回去准备，所以起的也格外早。不过她早起的倒是顺利，那个慕无尘闹得她一夜未曾安睡。
不知道金连礼跟他说了什么，那厮非说她既然已经原谅金连礼了，为何还是不愿理睬他，这几日满山的跑，拿山里的那些小动物撒气。猎了什么鸟啊，兔啊，黄鼠狼啊，统统都往阿音那里送，嚷嚷着要吃野味，就是要闹得阿音烦他了，跟他吵架才痛快。
“偏偏哥哥被我吓的厉害了，就是不管这事儿了。”阿音走在草丛中，用手里的弓拨开满是露水的野草，缓慢前行。
走在前面开路的丝竹闻言，生涩道：“真不理。”
“不理他，等下山了再说。”阿音赌气道，“要是现在理他了，铁定一天到晚的拉着我献宝，这里都是些人精，可不能惹出什么事端来。”
“可怜。”丝竹又说了一句，却不知道是在可怜阿音，还是在可怜慕二。
“就这儿吧。”阿音停下了脚步，抬手拨了拨面前的晨雾，凝神道，“今日的雾比往常要浓，有微风。”
丝竹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见她抬眸看了看被枝叶遮蔽了大半的天空：“今晚的月色恐怕不能一览无遗了。”不是个赏月的好日子，还是前两日月色正好。
只是遇上先皇后的忌日，云墨的心情不好，自己又在跟慕二冷战，所以一顿晚饭，对着明月皎皎，三人吃的都索然无味。
日头还未冒出地平线，树林里要比外面还要晦暗些。
阿音看见丝竹将箭筒放在了脚边，退到了一旁，自己一边走过去，一边道：“今日齐丹应该找不到这儿了吧。”说着便微微俯身抽出了一支箭。
可是箭还未上弦，就听见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你还认识齐丹。”
丝竹已经反应过来，闪身挡在了阿音的身前。
少女一手握着弓，一手拿着箭，初闻此声还以为是云墨找来了。下一刻便是一惊：云鹤！
“太子殿下好早。”阿音处变不惊道，默默地收起了手里的弓箭。
男子一袭玄衣自浓雾中缓缓走出，那双漆黑的眸子片刻不离丝竹身后的少女。
不是云鹤，还能是谁。
“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音看着他，觉得今日天气果真不好：“殿下日理万机，不应该在小女身上多做纠缠。”
虽然来北冥山，阿音就做好了跟云鹤面对面的准备，毕竟她是救了他，又不是害了他。可万万不是现在，太被动了。
云鹤站在阿音面前，挥了挥手，示意丝竹让开。可是丝竹却站在那里，视若无睹。
阿音见他漆黑的眸子眯了眯，心里有些犯怵，却还是冷静道：“退下。”
云鹤笑笑，满意的看着那个碍眼的下人退到了一旁，不由得又靠近了两步，这才看见了阿音手里的弓箭。
“你起早就是为了练箭。”
“家里的功课，不敢怠慢。”阿音说的极其自然。
云鹤也不十分在意，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白玉手镯，递到了阿音的面前：“这是你的。”
阿音看了一眼舒晓晚的手镯，淡淡道：“殿下误会了，这不是我的，我并没有东西在殿下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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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哎呀呀，这两个终于还是遇上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此心不二
晨曦未明，浓雾笼罩着山林里的一切，暧昧不清。
云鹤一袭玄衣站在那里，手里白玉的镯子微凉：“既然如此，回头我送你一个新的，当做谢礼。”
阿音垂眸惊了一瞬，觉得这样也好，算是两清，便点了点头，道：“那便日后再说，我还有功课，殿下请便。”
云鹤顺手将那手镯收了起来，看着她手里的小弓，当真以为只是女儿家平日的功课，便好心情道：“要不要我帮你。”
“……”阿音觉得，真要比较起来，她宁可是齐丹在这里，至少那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是真的厉害，“不用了，女儿家闹着玩的东西，不劳烦殿下。”
“举手之劳，况且现在天色尚早，我也并无其他事情。”
云鹤含笑走来，有一瞬间那笑容像极了云墨，再加上他跟云墨十分相似的声音，一时间叫阿音十分警惕。
她不愿意跟云鹤多做纠缠，可是此人固执的很，赶是赶不走了，便只能硬着头皮架起了弓箭，当做他不在好了。
可是有的人频频喜欢往人跟前凑，阿音这边还在瞄准，一只手便从身后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父王是武将？”云鹤的声音近在耳畔，“你拉弓引箭颇有章法。”
“殿下好眼力。”阿音随手送出手中的箭，放下胳膊，拉开了与云鹤的距离，“就算是武将家的姑娘，殿下也不用靠这么近吧。”
云鹤见她躲了，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我只是好奇，为何我的名册中没有你。”
“名册？”什么名册。
听见云鹤自顾自的说道：“原以为你只是哪家落魄王爷家的姑娘，所以不受重视，家里也没什么助力。”所有母后看不上，“可是现下瞧着，以你的气度教养，家里应该是拔尖的才对。”
阿音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名册，可是这话听起来是在度量她究竟有什么家世背景，不由得想起了云墨。
说起来，她如今的教养气度，学识礼数，虽然在外大半是装出来的，可是教她这些的人却确确实实是拔尖的。
“殿下谬赞了，家有兄长，颇为严厉罢了。”
“哦？不知令兄在何处高就。”
“家兄不喜俗务，未曾有什么职务。”阿音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诚实了，要不是云墨体弱不大出去，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盯着她。
云鹤似乎在想阿音的话里透出的信息，可是眼下行宫里随行的各路王爷也不少，还真是一时想不出她是哪家。
阿音瞧着今日这箭是练不成了，便抬了抬手，示意丝竹回去了。
“殿下有兴致便多留一会儿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阿音说完就要走，却被云鹤一下抓住了手腕，心头一沉，回首疑惑的看着他。
“我想过了。”云鹤忽然说道，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不可抑制的喜悦，“为了你，我可以只娶简家的女儿，虽无多大的助力，但是以你郡主之尊，我可以许你平妻之位。”
“……”平妻？娶妻！
阿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睁得老大，看着云鹤那自说自话的喜悦模样，居然哑口无言。
这也太荒谬了，怎么忽然就说要娶我！阿音一个头几个大，慌忙的睁开了云鹤的手心，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了。
云鹤见状，想要去扶她，却见她惊讶的连连后退，袍子早已经被露水沾湿了，有些狼狈。
“我知道此事突然，但你好好想想，这天下还有比我更尊贵的男子么。”
“……”自大，自负，自以为是！
他以为天下女子尽在囊中，可以任君挑选，他想娶谁就娶谁，只要说一声，别人就只能应允么!
好吧，大致上他是能……阿音捂着扑腾乱跳的心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带着晨雾的微凉，一直凉到她的心肺。
“殿下抬举，我心有所属，不配殿下。”
终于，云鹤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婚配了？”
阿音摇摇头：“虽未婚配，但此心不二。”
此心不二！四个字，一下将云鹤的喜悦打的溃不成军，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迟迟不肯告诉自己她的身份了，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忌惮，忌惮自己看上她，毁了她的姻缘。
所以，这世上居然还有女子从过一开始就处心积虑的避开他？就像当年的舒晓岚一样!
晨曦渐渐地浓了，朝阳从东方缓缓地露出了头，将这山林里的晨雾照亮了一些。
那一点晨光之下，阿音却清晰的看见了云鹤眼中渐渐升起的寒意。几乎是下意识的，阿音拔腿就跑。
她自问，在逃跑这件事上，她从未犹豫过。
可是没跑几步，身后的云鹤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追，阿音便闷头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原来你在这里。”齐丹爽朗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下一刻，阿音就被一只大手给拎开了一步，“我还以为是我来早了，原来是来的晚了？”
“世子殿下不是不认识路么？”阿音揉着鼻尖嘟囔道。
“是不认识啊，所以不小心走到这里来了。”齐丹说的极其自然，“真是巧了，你也换了地方。”
“……”这人不是故意的吧。
“原来你们真的认识。”云鹤终于开口，带着一丝微凉的敌意。
齐丹却是恍若未闻，依旧笑道：“这几日陪着雁回练箭，她可是我在大楚的第一个朋友。”
“雁回？”云鹤微微挑眉，“你的名字？”看着阿音道。
少女站在两人中间，一时进退维谷，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所以，你说的那个此心不二的人，不会是齐丹世子吧。”
“……”阿音又是一惊，“怎么可能！殿下也太……看得起我了。”后面半句话在齐丹灼灼的目光下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这不就是一头草原来的狼么，我还没有驯兽的爱好。阿音默默地摇了摇头，觉得这地方以后再也不适合来了，还不知道会有谁在这儿堵她呢。
“今日不练箭了？”齐丹很是单纯的问道，对阿音和云鹤之前的话题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的样子。
阿音摇摇头：“今日累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你今晚宫宴会去么？”
“去。”
“那没事了。”齐丹看着她笑笑，“你小心脚下的精灵。”
“……”阿音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人说话一直这么奇奇怪怪的，不过有他拦着云鹤，自己也能走的从容一些了，“晚上见。”心情也松了许多。
云鹤站在那里，看着两人自顾自的道别，手心紧了紧，不知所思。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中秋夜宴
隆德三十三年，八月十八，北冥山行宫，中秋夜宴。
其实很多事情回头想一想，才能知道其中的意义。比如，这一日，是南疆镇南王嫡系血脉失踪五十余年之后，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之上，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只是当时，大多人还未察觉罢了。
阿音一袭月色长裙，罩着一件金丝月色的广袖长袍，摇曳坠地。裙摆上次第开放的月白海棠，优雅娴静。此刻静静的站在廊下，看着阴云渐渐地遮蔽了明月，眉心不由得蹙了蹙。
“这是怎么了，还没出发呢，就害怕了？”慕无尘含笑的声音传来，阿音回眸嗔了他一眼，依旧不愿说话。
少年公子今日穿了一件天青色长袍，袍子上绣着云纹皓月，倒是低调内敛，却不失芳华。见状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凑上前道：“小爷我今日猎到了一只小狼崽，觉得特别适合你，你瞧见了么？”
“……”阿音微微挑眉，终于说道：“瞧见了，可爱的很呢。”
慕无尘见她终于忍不住同自己说话了，眼中笑意更深了：“是吧，是不是跟你很像，反正我一眼瞧见就觉得像你。”
我要是像狼，你就是狗。
阿音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难为二公子日日惦记着怎么气我，那些个猎物我都会好好的养着的，到时候亲手炖了给你送去。”说着伸了伸手掌，前后翻了翻，“不多，每道菜一百两。”
“……”慕无尘微微挑眉，揶揄道，“牙尖嘴利，你今晚最好是别说话，不然丢了朝玉的脸，连累了我倒霉。”
“你……”阿音正要说什么，便听见云墨温润的声音响起：“别说了，出发吧。”
廊下两人不约而同的抬眸看去，只见少年皇子一些月色长袍站在不远处，就仿若是一道安静的白月光，不染尘埃。
慕无尘一时看了看云墨，又看了看阿音，不觉道：“这样看来，你们还真像是……兄妹呢。”
不然呢。阿音默默地白了他一眼，微微提着裙摆，朝着云墨走去，自然而然的扶住了云墨的胳膊。
慕无尘站在原处，不知为何，心头沉了一下，有些不是滋味儿，连忙上前扶住了云墨的另一只胳膊：“我扶着朝玉，你小心自己的裙子，别摔倒了难看。”
“……”
“我自己能走。”云墨无奈一叹，真不知道这两人闹别扭要闹到什么时候。
慕无尘见云墨自顾自的走在了前面，一侧眸就看见阿音愤愤的瞪着自己，心情一下子又好了，不由得笑道：“我还真想看看一会儿云鹤瞧见你时的模样，那脸色……我一定要仔细看了，一定很精彩。”
阿音一下子想起了今晨的事情，她犹豫了大半日要不要把云鹤的话告诉云墨，可是想了想，这样荒谬的话，还是不要当真去说的好。
“今日舒姐姐也在，不知道二公子一会儿是陪着哥哥呢，还是陪着娘子呢。”
“你……”慕无尘一下恼羞成怒，“你这丫头，开口闭口的浑说什么呢，我自然是陪着朝玉的。”
当空皓月渐渐被阴云遮蔽了严实，当阿音他们磕磕绊绊的到了宴厅门口的时候，外面终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秋雨微凉。
宫宴设在行宫东面一角的望月楼，一听就是个十分适合赏月饮酒的地方。宴厅在二楼，外面有一道很长很宽的长廊，凭栏远眺，不仅可以看见明月当空，还可以看见京都夜景，甚是美妙。
阿音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大半了，通火通明之下听着就很是热闹，只是少女一直跟在两个男子身后，垂着眸子，不敢去看。
慕无尘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回首小声道：“放心，云鹤还没到呢。”
“……”要你多嘴。
阿音心里腹诽，面上却很诚实的抬眼瞧去，果真未见云鹤踪影。
“你这样怕他。”慕无尘又忍不住揶揄道。
“要你管。”阿音朝着他做了个鬼脸，随即又一派端庄大方的样子，笑得无懈可击。
慕无尘见状，眼中的笑意映着灯火越发璀璨迷人了。
“大殿下，慕二公子。”
“舒小姐。”慕无尘闻言，回首看去，浅浅一笑。
云墨微微颔首，回头对阿音道：“进去吧。”眼中带着一抹坚定的笑意。
阿音点点头，抬眸看着舒晓晚道：“舒姐姐，一道进去？”
“嗯。”舒晓晚欣喜的点点头，上前轻轻的挽住了阿音的手，四人一起走进了望月楼的宴厅。
阿音与舒晓晚并肩，走在云墨和慕无尘的身后，听见耳边一个太监的声音高声唱道：“大殿下到，雁回郡主到。”
众人闻声，纷纷回首行礼，心中却都不约而同的疑惑，雁回郡主是谁，居然跟大殿一道出席。
舒晓晚敏锐的察觉了众人疑惑的目光，微微侧首轻声在阿音耳畔道：“不用怕，大家也只是好奇而已。”
阿音闻言，感激一笑。
云墨与慕无尘并肩而行，本来就十分的惹人注目，何况此刻这两位居然都带了女伴一道，更是引得一众朝臣女眷，纷纷侧目，交首耳语。
“哪个是雁回？谁家的？”
“你瞎呀，自是那个漂亮高贵的，瞧着那冷清的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殿的亲妹妹。”
“没听说过此人。”
“我也没听说过。”
“不过你们瞧，舒家的三小姐这是已经和慕家二郎成双入对了么。”
“呀，虽说是未婚夫妻，但这也太高调了。”
“……”
阿音只是稍稍一听，便这么多说嘴的，不过前面那些都是意料之中的，后面两句，却叫她不是滋味儿。
云墨一众人缓缓穿过宴厅的中央，往上位走去，对周遭的一切都仿若未闻，自然也没有哪个不识趣的当着云墨的面多嘴。
阿音瞧着云墨和慕无尘陆续坐下，正要坐到天明身的位子去，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郡主妹妹，别来无恙啊。”
“金公子。”阿音心想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面上却笑得端方甜美，“近来可好。”
金连礼从未瞧过她这样子，要不是之前打过交道，他一定会误以为她是个端庄识礼的金枝玉叶，而且还是个十分动人明媚的女子。
“郡主妹妹今晚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呀。”
阿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映着璀璨的灯火，笑得无懈可击：“是么，金公子谬赞。”说着微微靠近一步，细不可闻道，“郡主娘娘今晚没来么，我可不想叫人误会咱们很熟。”
金连礼微微挑眉，真的不知道慕无尘和云墨从哪儿找来这么一只有趣的小刺猬，真是叫他……爱不释手呢！
正有些出神，便骤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娇声道：“皇兄。”
第二百九十七章 佳人原如是
北冥山望月楼，中秋宫宴。
窗外的细雨已然悄无声息的将北冥山的一切都浸润了，带着秋天的寒意来的顺理成章。
而宴厅里热闹的灯火却将一切都渲染的依旧温暖，让人对外面的寒意恍若未觉。
“皇兄。”四公主一袭茜红抹胸襦裙，款款而来，眉眼尽是华贵的俏丽。
云墨微微点头：“你母妃呢。”
“外面下雨了，母妃和贤妃娘娘一道喝茶呢，今日不来。”四公主随意说着，含笑看向慕无尘道：“慕二公子。”
阿音站在金连礼面前，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匆匆一眼便瞧见了她眼中闪闪的光芒……冲着慕无尘。
见慕无尘起身行礼：“四公主安。”
四公主一瞬笑得更甜了，却撇开了眸子，目光径直从舒晓晚的面上掠过，看着阿音道：“你是谁。”
阿音还以为她是来跟慕无尘说话的，却不想一句话没说就来关心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
“雁回郡主，阿音。”云墨及时道，“四公主，云琦，母妃算是我的小姨，傅贵嫔。”
“四公主安。”阿音连忙行礼。
“姐姐还是妹妹？”云琦有着一双跟云墨相似的眸子，只是要比云墨更明媚，更有朝气。
阿音摇摇头，听见云墨问道：“你是几月？”
闻言，云琦一时不满的撒娇道：“皇兄根本不把琦儿放在心上，琦儿是二月生辰呀。”
云墨不以为意的回道：“那便是妹妹。”
“……”阿音尴尬一笑，连忙道：“姐姐。”
云琦抬眸看了她一瞬，似乎在想什么，片刻还是笑道：“妹妹好，看来妹妹很是得皇兄喜欢，一直带在身畔。”说着看向一旁含笑的金连礼，打趣道，“连礼哥哥还真是不亏了自己寻美的美名呢，这么好看的妹妹，你这一摇尾巴就凑过来了。”
“四妹妹说笑了，不过认识，来打个招呼。”
“听说郡主娘娘张罗着给你说亲了，怎么的哥哥是自己有主意了？”
“……”慕无尘一双含笑的丹凤眼一瞬间看向了金连礼。
金连礼站在那里，感觉到一股寒意直逼而来，连连求饶：“四妹妹可别打趣我了，母亲要是误会了，可怎么得了。”
云琦闻言笑笑：“你若是真怕你母亲，还能有那绝代双骄的美名么。”
“……”阿音一瞬间看向了一旁的慕无尘，对方正好看来，不由得扯了扯唇角：这个云琦，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见云墨淡淡道：“过来坐。”
“……”金连礼灿灿一笑，拱手道，“席间再聚。”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位子。
阿音侧眸瞧去，便看见三五人迅速的朝着金连礼围了过去，用个脚指头想也知道，一定是打听她的来历的。
“我也过去坐了。”舒晓晚柔声说着，朝着云墨微微行礼，又朝着云琦微微一福，转身去了对面席位。
云琦一双墨色的眸子，含笑看着舒晓晚的背影，转身若无其事的说道：“妹妹有空去我那里坐坐。”说着朝云墨微微一福，也转身走了。
小小的热闹一下散了，阿音心中默默一叹，回眸看着云墨，小声道：“哥哥。”她不想坐在云墨旁边，太惹眼了。
云墨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微微抿唇：“坐下。”淡淡一笑转瞬即逝，却叫有心的人看进了心里。
舒晓岚还未落座就看见了这一幕，手心不由得一紧，从很久之前她就发现了，从来不与人言笑的云墨，只有对着阿音才会如此大方。
看见阿音乖巧的坐在云墨身侧，那模样……简直就是一对儿天造地设的璧人。彼时的舒晓晚，一点儿也看不见同样坐在阿音身边的慕无尘。
偌大的宴厅，在云墨他们进来的时候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便更加热闹了起来。
阿音垂眸坐在云墨身侧，一时只觉得耳边嘈杂的厉害，手心都不由得出了一身汗。
所谓格格不入，大约就是现在这样吧。
“没想到你也会害怕。”一直到手忽然握住了阿音的手心，带着一丝坚定。
少女抬眸看着慕二公子眼中温柔的笑意，一时偃旗息鼓，没有挣扎：“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什么入不入的，我还不是裹了个虚职，坐在这上席，咱们都一样。”
阿音闻言，一时看着他浅浅一笑。一旁的云墨垂眸看着慕无尘的手，默默地收回了手心，若无其事道：“你本就属于这里，今日只是第一步，往后属于你的一切都会一一拿回来。”
往后……阿音不禁侧眸看他，第一次察觉，云墨心中所计算的，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正出神呢，便听见门外的太监高声唱道：“静。”
偌大的宴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快速的整理的自己的仪容。阿音的心却不由得跳的更快了，感觉到慕无无尘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越发的紧了紧，抚慰着她不安的心。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阿音随着云墨他们起身，行礼，深深埋着的脑袋一丝也看不清帝后。
云鹤从刚一进来就在暗自寻找阿音的身影，可是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玄衣公子微微蹙眉：她说了会来的……目光骤然一紧！
“怎么会……”云鹤不禁出声，一旁的舒晓岚微微一愣，小声道：“殿下？”
云鹤漆黑的眸子远远地定在阿音的身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心头仿佛被一支利箭狠狠地穿过。一瞬间，无数的念头从他的脑海里掠过，终究一片混沌，不得其解。
“众爱卿免礼，今日家宴，不必拘礼。”云安皇帝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这才拉回了云鹤的思绪。
“谢皇上。”众人陆续落座。
为什么，她会站在云墨身边！云鹤手心一紧，沉着眸子往自己的席位走，却鬼使神差的停在了云墨和阿音的面前。
“皇兄，别来无恙。”
云墨微微抬眸，很是客气的给了他一个微笑：“三弟也别来无恙。”
云鹤漆黑的目光落在阿音身上：“真的是你。”即便是这样近的距离，竟然一时也看不真切。
那个湿漉漉无措的她，那个一袭男装挽弓射箭的她，以及这个盛装淑容，明艳动人的她……究竟，为何？
“对了，这位是我的义妹，阿音。”云墨笑意浅浅，从容不迫道，“父皇钦封的雁回郡主。”
云鹤的眸子骤然一紧，冷声道：“是你。”
阿音含笑对上他的眸子，柔声道：“是我。”
第二百九十八章 弦外之音
望月楼灯火通明的宴厅里，舒晓岚一袭湛蓝海棠盛装跟在云鹤身侧，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周身刺骨的寒意，一双杏眸不由得看向垂眸浅笑的阿音，却并没有感觉到意料之内的快意。
似乎哪里，出了岔子。
“原来如此。”那一刻，云鹤终于从千丝万缕的关系中寻到了一条出路，一瞬间寒意森森的看着云墨，道：“美人计，连环计，皇兄如今好手段。”
“美人计？”慕无尘有些想笑，“太子殿下还未吃酒就已经醉了么，谁用美人计了，对你么。”
“你们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云鹤不削的看了一眼阿音，满是轻蔑的愤怒。
云墨却淡淡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
云鹤一撩袍子，沉着脸刚坐下，便听见云安皇帝含笑道：“雁回，过来拜见你母后。”
阿音蓦然抬眸，远远地看着并肩而坐的帝后，能清晰的感觉到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朝着她这边看来。
目光灼灼。
“是。”少女起身上前，步履缓慢，却异常坚定，“儿臣拜见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鹣鲽情深，江山永寿。”
“平身。”云安皇帝温言道，一双墨色的眸子慈祥的看着阿音，“过来。”
“是。”阿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步朝着帝后走去，袖中的手心都快被自己抠破了。
“这就是雁回呀。”吕后漆黑的眸子像极了云鹤，声音却十分温柔，像极了江南春日里潺潺的流水，“陛下也真是的，何时认了这么一个标志的义女，今日才让本宫瞧见。”
义女？
众人皆是一愣，也就是说……她谁也不是，只是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朝麻雀变了凤凰。
“雁回也是刚从陵城接来，这不是一来就来拜见皇后了么。”云安皇帝看着阿音，似乎十分满意，眼中的笑意也更深了。
“陛下还不许臣妾说一嘴么。”吕后嗔小道，抬手轻轻的拉住了阿音的手，温和道，“本宫很喜欢你，你初来乍到，还没有住处吧，不如本宫送你一座宅子，做见面礼？”
“……”
宅子？阿音微微垂着眸子看着吕后依旧细腻的手背，装鹌鹑。心里却很清楚，她这一开口，要送的礼物，却不那么简单。
偏偏自己还不能开口拒绝。
“如何？”吕后听不见答案，握着阿音的手微微一紧。听见一旁的云安道：“皇后费心了，只是雁回如今住在琼园，朕瞧着挺好。”
“哦？”吕后看着阿音笑的颇有深意，“原来是同玉儿一起，那也好。”
阿音垂着眸子，听的头皮发麻，总觉得她这话有别的意思，可是眼下她心乱如麻，怎么也听不出其中关撬。
“玉儿，可要好好照顾妹妹。”吕后含笑看向一直坐在那里，静默不语的云墨，温言嘱咐道。
阿音抬眸，看见云墨起身，淡雅从容：“皇后娘娘放心。”带着在明显不过的疏离。
吕后闻言，也不生气，只是轻轻地拍了拍阿音的手背：“去吧。”
“是。”阿音微微一褔，心中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转身朝着云墨走去。
云鹤漆黑的眸子看着阿音款款走来，手心紧了紧，却听见吕后温言道：“无论如何，如今玉儿也算是有人照料了，倒是月儿，叫臣妾不省心呢。”
阿音闻言，正好走到云鹤面前，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四目相对，少女正瞧见他眼里的怒火，匆匆撇开了眸子。
“太子很好，皇后操心什么呢。”云安皇帝佯装不知。
吕后也装起了糊涂，自顾自的说道：“如今岚儿身子弱，侍候太子也不得力，臣妾想着，不如……”欲言又止，可是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原本，一早就有传闻，皇后要给太子选妃了，要不是北漠的事情刚了，恐怕这人选早就定下了。
如今，大殿下身边忽然来了这么一位身份不明的郡主，天知道吕后在担忧什么呢。
“太子是不小了，可是玉儿毕竟是长兄，他如今还未娶亲，太子……不着急。”
“……”吕后一时看着云安皇帝，脸上的笑意差点儿绷不住：长兄？可是君臣呢？太子选妃哪里有被人钳制的道理。
一时之间，帝后之间的气氛微妙，众人也是连大气也不敢出，要知道吕后自继位以来就诸多不顺心，如今好好地一个秋宴，又被皇帝给驳了，真是坎坷的很。
正在这时，听见门外的内侍唱道：“娄烦世子到。”
阿音刚刚坐定，抬眸便看见齐丹异常高大的身影踏着辉煌的灯火而来，那含笑的双星眸带着满满的自信，熠熠生辉。他身后跟着一众仆从，手里皆是捧着进献的礼物。
“娄烦世子齐丹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齐丹单膝下跪行礼，行的娄烦的礼节。
“世子免礼。”
“谢陛下。”齐丹站起身道，“这些是来自娄烦的礼物，虽然微薄，但是是我父王的一点心意，还请陛下笑纳。”
阿音的目光不由得随着他往上去，心里不禁腹诽：这狼崽子长这么高，放眼望去这里竟然没有一个有他高的，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你瞧什么呢？”慕无尘忽然微微侧身，在她耳畔轻声道，不是询问，倒像是不悦。
阿音吓了一跳，侧眸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看他长得高呀。”
“是么？”
“不然呢。”少女冲他撇撇嘴，不去搭理他。
慕无尘一双丹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白皙的侧脸，笑了笑，听见云安皇帝笑道：“娄烦王有心了，朕听说你前几日就已经到了。”
“是，陛下身体不适，所以齐丹未去请安，请陛下恕罪。”
阿音含笑端着酒杯，抿了一口：这厮忽然这么会说话，一定是有人教的，大约就是他身后的那人吧。思及此，抬眸看了一眼齐丹身后垂首站着的米尔，齿间香甜醇厚，确实是好酒。
“世子客气了，不知这几日可还习惯。”
“一切安好，太子殿下很是周到。”齐丹说着，忽然含笑看了一眼阿音的方向，“雁回郡主也很好。”
“……”
第二百九十九章 搅局
一瞬间，慕无尘和云墨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阿音，少女握着杯子的指尖一紧，匆匆瞪了一眼齐丹，便垂下了眸子。
“雁回？”吕后抢先道，“世子如何认识郡主的？”
“来的那日我迷路了，遇见郡主站在湖边。”齐丹想了想，还是没有完全将阿音卖了，说着很是客气的朝着阿音微微颔首，“多谢了郡主指路，不然我光是在这偌大的北冥山上，就要转上一日呢。”
“原来只是指路。”云鹤似笑非笑道，“先前世子与本宫说此次来，国中巫师说世子会在大楚遇见自己的世子妃。”说着含笑看向了阿音这边，“现在听来，叫人还以为是我这义妹呢。”
“……”居心剖侧！
阿音捏着杯子的指尖有些泛白，听见一旁的慕无尘闷声道：“你没事去湖边做什么。”
阿音看了他一眼：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慕无尘：这小子明显别有用心。
阿音：你知道还在这个是添乱！
慕无尘：我怎么是添乱了……你这儿才乱好不好！
阿音看见慕无尘瞪了自己一眼，便扭过头去不言语了。一时心中更加郁闷起来，不由得侧首悄悄地看了一眼云墨，对方却依旧端坐着，面色如常。
“天子殿下说笑了，郡主确实是我在大楚的第一个朋友。”齐丹毫不避讳，爽朗笑道，“不过婚姻大事自有缘法，不急不急……”
“……”这回连同云鹤也是一怔，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想着恶心一下云墨，谁料这个齐丹……等等！
玄衣公子一瞬间想起今晨在树林里的情形，一双漆黑的眸子不由得眯了眯：难道他真的……
“世子这话说的，缘分有的时候不抓住了，说不定原本是自己的就错过了。”吕后温言道，“雁回虽然是民间女子，并无什么靠山，但是陛下既然认了她，她就是我大楚名正言顺的郡主，难不成世子还会嫌弃她的出身么。”
阿音的心骤然一沉：这脸打的好响！
云墨一双温润的眸子也不由得沉了沉，他知道吕后不仅打了阿音的脸，还想釜底抽薪，就此将她远嫁到娄烦。
“皇后娘娘说的是，不过我还是想多跟郡主殿下相处相处。”
“那自然是好的。”吕后说着，含笑看着一旁的云安皇帝，道，“陛下的眼光真好，雁回还真是讨人喜欢呢。”
“皇后的眼光才好。”云安皇帝淡淡一笑，目光从阿音面上一扫而过，然后若无其事道，“众位爱卿自便，秋来雨寒，朕先回去休息了。”说完边缓缓站起了身，一众朝臣女眷也跟着起身。
“皇后今晚可千万要尽兴。”语气温柔，“可别辜负了朕的一番心意。”
吕后含笑起身，行礼道：“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
阿音随着众人屈膝，眼见着云安皇帝走了，吕后在缓缓落座，扬声道：“鼓乐。”
一众乐师舞姬鱼贯而入，阿音抬眸瞧着齐丹若无其事的坐在了云墨的下首，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眯了眯，一时意难平。
云安皇帝一离席，宴厅里的气氛也活跃了许多，大殿中央歌舞升平，席间朝臣女眷觥筹交错。
阿音却觉得自己是坐在两座冰山中间，寒意正浓。
都是齐丹害的！少女心中不忿，抬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听见身边的慕无尘忽然起身道：“我出去一下。”带着一股子怨气。
外面下雨呢。阿音不禁抬眸看他，四目相对，青衣公子瞥开了目光，转身走了。
“……”他又生的什么气？阿音只觉得自己一个头几个大，应该生气的是云墨吧。
思及此，少女决定先发制人，转而看向身边默默喝茶的云墨：“哥哥，我跟齐丹……“
“回去再说。”少年皇子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抬眸看了一眼，便瞧见金连礼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郡主妹妹好手段啊，娄烦世子才来几日啊，就不能自拔了？”
阿音抽了抽唇角，心说自己正有一肚子的火星子没有地方撒呢，你就送上门来了。
只见灯火下，少女一手懒懒的撑着下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着几分薄醉抬眸看他，嘴角的笑意带着一丝戏虐，道：“金公子如今是要选亲吧。”
“……”金连礼漂亮的眉毛微微一抖，觉得自己不该过来。
果真听见阿音笑道：“不知道你的那些红颜知己都打发干净了么，要是有哪个想不开的，坏了金公子的婚事，那可不得了。”
“郡主妹妹多虑了。”
“是么，旁人不说，那位廖星儿如今没了容身之所，应当是可怜的很。”阿音一副为彼担忧的模样，看着金连礼，“不若我去寻她，亲自送去你府上，想来郡主娘娘看在琼园的面子上，不会不收的，金公子觉得如何？”
金连礼抽了抽唇角，瞥见一旁的云墨没有救他的意思，心中一叹：“我不过随意说说，郡主妹妹不爱听，我以后都不说了，何必拿我撒气呢。”
“……”阿音抿了抿唇角，眼中笑意散尽，“知道就好。”说完便自顾自的倒酒，不再理睬他。
金家公子独自站在那里一刻，十分无奈的看了阿音一眼，然后认命的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无尘呢。”
“出去了。”云墨终于说了声，然后起身道：“不早了，回吧。”说着看了阿音一眼，转身离席了。
阿音觉得云墨也是怪怪的，起身间有些恍惚，却还不忘远远地看了齐丹一眼，对方正好看来，遥遥一笑，似乎完全看不出阿音生气的样子。
舒晓晚见云墨他们陆续走了，坐在这里也是无趣，想要离席，却觉得这样跟着太过明显，便只能耐着性子再坐一会儿。
“舒小姐。”一个不大熟悉的声音响起，拉回了舒晓晚的思绪。
蓝衣女子抬眸便看见了那尖嘴猴腮的夏卓，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夏公子。”
“许久不见，舒小姐安好。”
“劳公子挂念，我一切都好。”舒晓晚见过夏卓几面，大多时候是在一些茶会，后来家中变故，她甚少出门，也有许久不见这位夏公子了。
夏卓含笑看她：“如今舒小姐不大来茶会了，不知过两日夏某做东做局，小姐是否肯赏光呢。”
舒晓晚想没想就要拒绝，却听夏卓说道：“还有那位雁回郡主，不知小姐可否邀她一同前往。”
阿音？舒晓晚想了想，点头道：“如此，我有空去问问郡主便是了。”其实，她只是想去那院中走一走，远远看一看就好了，与夏卓的局并不相干。
望月楼热闹的宴厅里，蓝衣女子不由自主的看了看云墨离开的方向，心想，自己有些疯魔了呢……
第三百章 心也乱
望月楼外，雨水落在屋檐，廊前，淅淅沥沥。
阿音站在云墨身后，并未看见慕无尘的身影，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雨水深处，心说那厮不会真的已经走了吧。
云墨站在廊下，拢了拢披风，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们身后，依旧热闹而喧杂。
“大殿稍等，奴才去给大殿拿伞来。”一个内侍垂首说了一句，便匆匆去寻伞了。
“等等。”阿音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瞧见慕二公子了么。”
那内侍想了一瞬，回道：“回郡主，慕二公子往茅房那边去了。”
“……”阿音一时沉了脸色，挥了挥手，那人连忙躬身去了。
“我记得，齐丹上山的那日是十一。”云墨忽然说道，“你在甘露温泉的那日。”
阿音一时头皮发麻：“哥哥记性真好。”
“你去了湖边，做什么？”云墨没有纠结阿音那日在温泉是不是故意的，而是径直问她为何出去。
少女看着他倾长的背影，轻轻一叹，喏喏道：“去看看。”
“嗯？”云墨回眸看她，带着一丝询问。
“我想看看湖水。”阿音说着，袖中的手心紧了紧，声音更小了，“湖水，很美。”
一瞬间，云墨想起了她惧水的事情，心中微微一动，转身道：“所以只是一面之缘。”
阿音想了想，这样不太好糊弄云墨，便坦白道：“丝竹以为有坏人，便抱着我跳上了树，后来齐丹发现了我们，硬生生将那棵树给撞的一抖，我就掉下来了。”
云墨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眉心却不由得轻蹙了起来。
“掉进了他怀里……”最后一句，细不可闻。
秋风夹着细雨掠过廊下，惊了少女月的裙摆，她还没等到云墨说话，便骤然听见一声冷笑：“我说呢。”
阿音一愣，抬眸看着不知何时回来的慕无尘，少年一双丹凤眼静静的看着她，满是不悦。
一旁去取伞的内侍也匆匆回来了，见此情形，很是识相的退到了一边，恨不能跟身后的墙壁融为了一体。
“我说你这几日不理我，却勾搭回来一个娄烦世子？”慕无尘步步紧逼，口不择言道，“怎么的，不过半年光景，你就要弃了我大哥，跟他回娄烦当世子妃么！”
“……”这跟慕远征有什么关系，阿音一时火冒三丈，“慕二公子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是弃了你！”
“你……”慕无尘被她一噎，差点被一口气堵死，瞪着阿音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终究愤然而去，全然不顾外面已经下大了的雨。
“慕无尘！”阿音心中一沉，赶紧追了出去，兜头就被淋了一阵的凉。
一把伞忽然出现在了她的头顶，听见云墨柔声说道：“先回去再说吧。”
阿音看着慕无尘消失在雨幕中，漆黑的山林让她无论如何也辨不出他的身影了，一时委屈了起来。
“哥哥，我只是偶然遇见了齐丹，并没有什么。”
“我知道。”
阿音回眸看他：“既然哥哥知道，为何他不知道。”
“关心则乱。”
“那哥哥关心我么。”
“自然关心。”云墨抬手理了理她额前被雨淋湿的碎发，听见她问：“那为何哥哥不乱。”
雨伞下，少年纤细的指尖微微一顿，听见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也乱。”
“……”
一场秋雨，凉了整个北冥山。
宫宴散去，众人却并没有酒过三巡的欢畅。阿音的出现虽然意外，但是并不高调，只是中间出了意外，吕后明里暗里的跟皇帝较劲，不惜拖了旁人下水，将这个初次露面的雁回郡主，架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上。
只是这天尴尬的不仅有阿音，还有另一个人，尴尬的近乎暴躁。
云鹤裹着漆黑的披风走在雨里，身后的侍从举着伞，十分狼狈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淋了雨，迁怒了自己。
一行十多人往临羡阁走，一路上安静的诡异，只能听见太子殿下脚下清浅不一的水花声。
舒晓岚跟在他身后走的十分吃力，脑海中却将今晚宴厅上的事情一幕幕回放，她心里疑窦丛生，感觉到今日云鹤的失望和愤怒并没有叫自己十分的快意，一时想不出到底差错出在了哪里。
正有些出神，前面疾行的男子骤然停下了脚步，映着远处望月楼通明的灯火，回身突然给了她一巴掌。
舒晓岚猝不及防的受了云鹤这力道十足的一巴掌，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甚至还来不及感觉到脸颊上的疼痛，便听见男子冷声骂道：“贱人！”
“娘娘……”凝儿回过神来，赶紧去扶舒晓岚，可是女子却缓缓地捂住了脸颊，坐在雨地里，抬眸看着面目狰狞的夫君。
“殿下息怒。”一时间，除了撑伞的那位，其他人都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也不管雨中泥泞。
舒晓岚看着云鹤，张了张嘴，问道：“为何。”
“你早就知道那女子是谁了是不是！所以才叫这个贱婢引本宫去，让本宫今日在云墨面前丢尽了脸面！”
“……”舒晓岚定定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她不信云鹤会想到是她故意的，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阿音究竟是谁。
“殿下误会娘娘了，娘娘怎么会知道雁回郡主是大殿的义妹呢。”凝儿双手扶着舒晓岚摇摇欲坠的身体，连忙解释道。
“不知道？你当真不知道么！”云鹤步步紧逼。
可是舒晓岚却依旧只是看着他，没有解释。
云鹤一双漆黑的眸子在这雨夜里越发的阴鸷可怕，心中的怒火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一点儿也不被这寒凉的秋雨影响。
“舒晓岚，为什么你嫁给本宫之后就面如死灰呢，从前你为了他那那股子倔强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本宫见了很窝火，十分窝火！”
闻言，女子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怒火，却也转瞬即逝：“殿下的意思臣妾不懂，是要臣妾忤逆殿下么。”
“哼，你敢么。”
舒晓岚渐渐垂下了眸子，一只手撑着冰冷湿漉漉的地面，小声道：“臣妾不敢。”
云鹤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愤然离去：“废物！”
“娘娘。”凝儿赶紧将她扶起来，一旁的侍女也都纷纷起身，手忙脚乱的给舒晓岚整理泥泞不堪的衣衫。
“不必了。”舒晓岚看着那漆黑的身影湮没在了雨中，手心紧了紧，忽而说道：“母亲说想见一见我，明日你去传吧。”
凝儿一愣，看见她已然高肿的脸颊，犹豫道：“可是娘娘的脸……”
“去吧。”舒晓岚用干枯的手背匆匆的掠过红肿的脸颊，淡淡道，“也该让他们看看了。”痛，凭什么是我一个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