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心有所属
云墨生辰那晚月朗星稀，万里无云。慕无尘来的晚，喝得多，席间话也少，偶尔说两句也都是公事。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阿音想了半晌，觉得乱，也不去想了。
席间，云墨问了一句他白日里去了哪里，慕无尘只是说去了一趟舒家。至于去做了什么，云墨没有问，慕无尘自然也就没有说。
只是如此一来，阿音脸皮再厚，再没心没肺也没有办法装作若无其事了，一顿饭没怎么吃就饱了，倒是云墨喝了好几杯桂花酿。
那是去年她埋在泽梦山庄，慕无尘那棵桂花树下的，当时酿了好几坛，但是她上京只带了两坛，准备冬日里煮给云墨喝的。
不过慕无尘一滴未喝，估计是并不知道这酒的来历。
次日天气晴朗，阿音一早便知会了碧落阁，大摇大摆的出了门，递了帖子直奔着简府去了。
简章的府邸还是从前做兵部侍郎时的侍郎府，在西门巷，这里武官居多，整条街上也没什么贩夫走卒，一片肃杀之气。现在想想，简蝶一个姑娘家还能出落得端庄大方，秀外慧中，真是不大简单呢。
阿音上门这件事，简蝶是很是吃惊的，毕竟没什么交情，再加上她是敬重云墨的，这阿音出身不正她不大看得上，索性就有意避让了。
桂英苑，简蝶的闺阁。
阿音一进来，就看见简蝶穿着一身清灰红边的武服，正在跟院子里的小厮练棍法。那棍子有两个阿音那么长，在偌大的庭院里耍的凌厉生风。一看就有多年的功夫在身。
深藏不露啊。
阿音这才注意到，这院子里没多少花花草草，仅有的那么一点儿也似乎是怕了简蝶手里的长棍，都瑟瑟的躲在边边角角。
简蝶似乎也没瞧见阿音站在月门边上，一旁的丫鬟们倒是瞧见了，可是无奈自家小姐心情差得很，一个都不敢出声。
“简姐姐这是有气啊。”阿音出声道。
下一刻，简蝶手中的长棍便一反手，另一头朝着阿音的门面直直的过来了，大有收不住的架势。
阿音含笑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一只手从侧面而来，稳稳地抓住了简蝶的长棍，一阵劲风吹乱了少女耳畔的碎发。
是丝竹。
“好身手。”简蝶束着长发，看了一眼丝竹，收回了长棍，在自己脚边重重的一戳，郁气难消。
阿音抬手理了理耳畔的碎发，浅浅一笑，柔声道：“这话应该妹妹说，简姐姐好身手。”
“我与郡主素无往来，不知郡主所为何事。”
“婚事。”阿音开门见山，瞧着简蝶握着棍子的手一紧，便松了口气，“看来姐姐心情不好也是为了这事儿。”
“你也知道了。”
“我们同病相怜，自然是知道的。”阿音上前两步道，“不过如今瞧着姐姐这么不想嫁给太子，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简蝶微微挑眉，“此话怎讲。”
“我今日来就是想跟姐姐商议一下，怎么破了这桩婚事的。”阿音顿了顿，狡黠一笑，“自然前提是姐姐并不喜欢太子殿下。”
“自然不喜欢！”简蝶脱口而出，下一刻才发觉自己四周都噤若寒蝉，一抬手，“都下去，给郡主上茶。”
“是。”一院子的下人连忙垂着脑袋退出去了。
阿音暗自咋舌，好在之前有云墨护着，不然在泽梦山庄的时候，这位简小姐随手一根竹子都能把自己暴打一顿。
“进屋说吧。”简蝶说着，随手将手里的长棍一扔，原本陪着她练棍子的小厮正好接了个正着，垂首出去了。
阿音瞧了那小厮一眼，也是个练家子，不然方才简蝶那一套出气似的打发，这人一早伤痕累累了。
“简大人不是七月就升了尚书么，怎么还住在这侍郎府。”阿音看着简蝶雅致有简单的厅堂，随口问道。
简蝶一手叉腰，一手倒了一杯凉茶，一口喝了：“新的尚书府还在修葺，在东华巷那边，怎么的也要明年才能搬过去。”
“东华巷真是热闹。”
简蝶搁下杯子看她：“你自来京甚少出来走动，倒是知道不少。”
“哥哥都会教我，我一个乡下来的，还是待在府里比较安全。”
“也不是。”简蝶直率道，“如今你大不一样了，是个郡主样子。”
阿音忽而一笑：“姐姐谬赞。”
简蝶摆摆手，依旧没什么心情。阿音见状也是疑惑：“原本我还以为这事儿还没定下，姐姐不曾知道呢。”
“不过是皇上还没点头吧，前两日皇后娘娘便叫人传了我母亲进宫，说了意思。”
“简夫人答应了？”
“我娘是个柔弱可欺的，她敢说什么，只是一味说要回来同我爹商量，可是我爹这几日出城了，在城外大营巡视，还未知道。”
阿音松了一口气：“那就是还未走明面，姐姐生什么气。”
“我能不生气么，云鹤他……并非良配。”
“确实不是。”阿音默了默，看见有侍女上了茶点，倒是精致，上完之后就默默的退了出去，下一刻便看见那个小厮独自一人进来了，默默的站在简蝶身侧。
阿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对方浅浅一笑，倒是个白净的少年：“小人长鹭，见过郡主。”
“长路？”这名字有意思。
“是白鹭的鹭，一种水鸟。”
“小哥是江南人。”阿音不由得笑道。
长鹭点点头：“小人父母都是扬州府人。”
“他是我的随从，和我自小一起长大的，郡主要说什么他听了也无碍。”简蝶顺口说道，“郡主方才说要破了这桩婚事，愿闻其详。”
“哦。”阿音回过神来，灿灿一笑，“其实还没什么详细的计划，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事儿的。”
“……”
“姐姐别生气，我既然来了，就是真心帮姐姐的，毕竟这事儿将哥哥气的不轻，我怎能袖手旁观。”
“大殿他……”简蝶想起云墨，知道他不能动怒，这事儿要是真定了，爹爹以后要怎么跟大殿相处。
“哥哥眼下好多了。”阿音见她如此担心云墨，忽然灵光一现，问道，“姐姐莫不是喜欢我哥哥吧。”
“……”简蝶一惊，连忙否认道，“怎么可能，我对大殿……只是……只是敬重，他年少不易，心智又坚定，不是常人可比。”
“哦。”阿音似乎有些失望，“那姐姐有别的心上人么？”
“……”简蝶闻言，脸一红，垂眸不语，一派小女儿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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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红线
阿音见状，愣了一下，随即十分欣喜：“有的是不是？谁？是谁？”
简蝶抿了抿唇，摇了摇头不愿说。阿音急的心火直燎，起身道：“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害羞，想想要是真的嫁了云鹤，姐姐也就只能夜半无人的时候想想此人了，不憋屈么。”
“……”
“姐姐说了，我们还能想想办法，嫁得如意郎君，姐姐不说……那人不会是有别的心上人吧。”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那……已有家事了？”
“……”简蝶十分为难的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才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阿音十分疑惑，还是走了过去，附耳在她的唇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十分小声的说了一个名字。
“……”阿音豁然直起了身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老大，“姐姐当真？”
简蝶见她这样子，红着脸点了点头：“自然当真，只是……如此你也无法了吧。”
“这个……”阿音跌跌撞撞的后退，丝竹见状上前小心的扶着她坐下。
阿音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这个是要好好思忖一下了。”怎么会是他呢？
简蝶抬眸看她，脸色也渐渐的缓和了：“我知道不可能，所以这是事儿也没有人知道，今日之后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了，你可仔细了我的棍子。”
“不能不能……”阿音连忙道，“这事儿我恐怕需要告诉哥哥一声，想来他是十分愿意的，可好？”
“大殿！”简蝶下意识的要摇头，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云墨愿意帮忙，说不定真有希望，便点了点头，“你当真能说服大殿？”
“姐姐觉得呢。”
“也对，大殿如今不听你的，还能听谁的。”
“……”阿音扯了扯唇角，觉得这话言过其实了，不过云墨如今的脾气要比先前好多了，这倒是真的。
“如今我有了答案，就先回去了，这事儿不能耽搁，要不然等尚书大人回京，陛下一道圣旨，我们就无法了。”阿音说着便起身要走，自始至终就喝了一口茶。
简蝶见她是真的着急，也不由得疑惑：“你等等。”
“还有何事。”
“我且问你，我也就罢了，郎无情，妾无意的，可是你呢？为何不嫁。”
阿音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自然而然道：“这有什么可疑惑的，我也不喜欢哥哥呀……不对，有点儿喜欢，但是不是做夫妻的喜欢，也没想过要跟他做夫妻呀。”
“是么。”简蝶微微蹙眉，“可是我瞧着大殿……且不说大殿什么意思，陛下收你这个义女，还把你安排在琼园，明显是要让你做儿媳的吧。”言下之意，我跑得了，你可未必呀。
“我也是昨日才想通这事儿。”阿音有些懊恼，“不过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等云墨做了皇帝，还有谁会逼着她嫁人不成。
简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她点了点头便匆匆走了，一时陷入了沉思。
马车上阿音微微闭目靠着窗棂，听着外面偶尔叫卖的商贩，眉心不禁轻蹙。
丝雀坐在对面，看着她不愿说话的样子，一时疑惑，她方才留在马车上没有进去，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想要问丝竹，她却是个哑巴。
“叫川南去苏掌柜的玉石铺子。”阿音有些疲惫道。
丝雀闻言，也不敢多问，回首跟川南说了一句。
阿音似乎是真的有些累了，马车上摇摇晃晃的，半路上居然睡着了。丝竹拿了毛毯小心翼翼的给她盖好，丝雀见状叫川南将马车放慢了速度。
反正他们在简府并没有耽误多久，等到了东华巷大约正是用午膳的时候。
“小姐究竟跟简小姐说什么了？”丝雀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丝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丝雀见状，一脸不悦：“你如今是心腹了，什么秘密都帮小姐守着，我也不是多嘴的，就不能说么。”
“不是。”丝竹沙哑的说了一句。
“不是什么？”
丝竹想了想，她确实没听见，便朝着丝雀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丝雀见状，连忙的将耳朵凑了过去，可是半晌只能听到丝竹清浅均匀的呼吸，并未听见她说一个字。
小丫头眉心一蹙，抬眸瞪她：“你倒是说话呀。”
丝竹摇摇头，指了指睡着的阿音，又指了指西边，说了四个字：“这样说的。”
“……”丝雀反应了一下，差点儿晕过去，无奈道，“原来是悄悄话，你也不知道。”
丝竹默默地点了点头。
东华巷苏掌柜的玉石铺子，阿音到了的时候还未醒，苏掌柜的一眼就看见了琼园的马车，却见马车停在门口，车上的人却并没有要下车。
“告诉大公子，郡主来了。”
“是。”
不过顷刻之间，慕远征一袭青袍便匆匆的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马车上的川北川南。
慕远征走到车边，听见川南说道：“小姐睡着了。”
午时的而阳光正好，慕大公子放轻了动作，小声道：“你们去买些吃食，她醒了可以吃。”想了想掏出一锭银子来，“去南楼买。”
“是。”川北和川南身轻如燕的下了马车，奔着东市数一数二的酒楼去了。
慕远征微微挑了帘子，看见马车里丝雀和丝竹都在，便点了点头，等在了外面。
终究是那日自己唐突了，让她思虑过甚了么？
马车里一片安静，阿音大约又睡了一盏茶的时间，就醒了，一睁眼看见马车那不高的顶棚还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在回去的路上。
“到了么。”阿音动了动胳膊，问道。
“到了。”
“去问问，慕大哥在不在铺子里。”马车里暖和些，她不大愿意出去。
丝雀刚要说话，便见慕远征微微挑了帘子：“在的。”
阿音骤然看见慕远征等在车外，一时有些惊讶，半晌才说道：“你等了多久了。”
“一会儿。”慕远征似乎松了一口气，柔声道：“叫川北川南去买了些饭菜，下车吃？”
“外面冷。”
“那就在车上吃。”
“……”下一刻就看见丝雀和丝竹陆续下了马车，慕远征亲自端了一个茶几上车，摆满了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
阿音见状抽了抽唇角，忽而道：“你如此惯着我，可怎么好。”
“应当如此。”
“可是我……”
“不用想那些，你先吃点吧，等吃完了再说正事儿。”她这么累还赶过来，想来是有急事。
阿音刚拥着毛毯，拿起筷子，闻言连忙道：“先说正事儿。”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夜行
月黑风高夜……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潜进了戒备森严的皇城，其实今日十六，月色尚好，只是偶尔有一片云彩会遮住月色片刻，并不适合夜行。
可是阿音已经耽搁了一些日子，如今又出了太子妃的事情，她害怕要是简蝶的婚事毁不了自己就要真的嫁人了，那可如何是好。
长长的宫墙之外，一处僻静的角落，停着一顶不起眼的轿子，轿子旁边守着一个黑衣男子，轿子里的人，是慕远征。
“大公子，那女子已经进去了，看身手精于此道。”慕六倚在轿子边，低声道。
慕远征微微沉吟，没有说话。
阿音如今被看的紧，不能亲自出来等消息，他便替她来一趟。一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也能第一个知道，想一个应对之策。二来，这个丝竹身份不简单，究竟是巧合被阿音捡到，还是处心积虑的靠近阿音，他需要知道。
如今看来，阿音身边的这些人，她最依赖的已然是这个身份不明的南疆影人了。
难道是几百年来，心心相惜的主仆情谊么？
慕远征不信。
月亮的清辉之下，夜色里的皇城在丝竹眼里几乎是一览无遗的，很是奇怪，她一路进来似乎很是熟悉这里，几乎是本能，她就要知道自己去哪个方向，找哪一座殿宇。
仿佛之前来过许多次了。
所以，阿音托慕远征弄来的宫防布局图，她几乎没有多看一眼。
一片薄薄的云彩渐渐遮住了月色，投下了一片阴影，丝竹乘机而行，在夜色中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找到了宫里存放史料档案的藏书阁。
这里平日里并没有许多人把手，只是门外有四人，上下两夜轮班值守，丝竹轻易的就推门进来了。
一片漆黑。
女子拉下蒙面的黑巾，适应了里面的黑暗，便迅速的着手用东西遮住了窗户，免得一会儿有光亮透出来。
藏书阁的书卷虽多，但是每日都有太监整理归档，所以要找东西也挺方便。丝竹吹亮了一支火折子，开始找先帝时候，大约五十多年前的史料。并不是要找什么事件的记录，而是要找一个人的笔迹。
不过半个时辰，丝竹就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
周天明，丝竹反复核对，跟阿音那本册子上的字迹是一样的，这么说千机这本确实是真的，上面的事情也是真的。
这个周天明是当时先帝随身的几位史官之一，所以记录的大多都是近身事务，这一卷颇厚很是扎眼，是记载傅皇后死时，丧礼上的事情，后面还有一长串每日前来吊唁的宾客名单。
丝竹一目十行，她知道阿音十分在意云墨的病情，那是南疆蛊毒，意外的丝竹知晓一点，但是蛊毒厉害，每个人练的都不一样，要是不知道是谁下的，便束手无策。
那一阵也正好是云墨生病晕倒的时候，或许会蛛丝马迹。
或许是今晚老天爷睁眼了，丝竹的目光很是迅速的被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给吸引了，下意识的将手里的火折子往前靠了靠，确认无疑之后还没来得及细想，她就警醒的听见门外似乎有动静。
黑衣女子迅速的垂了火折子，将那卷册子后面的额名单给撕了下来，藏在了袖子里，转身就去书架旁扯下了方才用了遮光的布，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悄无声息。
有人悄然的推门进来，一步步很是小心，却也不像是做贼。
丝竹躲在暗处，渐渐又适应了黑暗，透过窗棂淡淡的月色，看见来人是个身材倾长的男子，看身材不似少年。
是谁？
“我知道你在。”男子的声音很是沉稳，大约三四十岁，或者更大，不好判断。
丝竹自然不会出声，一双沉静的眸子眯了眯，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猎豹，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
“你奉命来找的东西应该已经找到了，门只有一处，我站在这里，你总要出来才能离开。”
“……”丝竹默默地瞥了一眼身后高大的木窗。
“不要想着破窗而出，外面的守卫你一人应付不来。”
丝竹想了想，对方有备而来，究竟是谁会知道她今日进宫偷书。难不成是慕远征出卖了阿音？
朦胧月色之下，一个高瘦的黑影悄然的出现在了书架边上，一言不发。
男子看着蒙面的女人，浅浅一笑：“不曾想，这世上还有别的影人。”
“……”丝竹觉得这声音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他说别的，难不成自己还有同伴。
心绪一时不稳，对方似乎看准了时机，迎面就攻了过来。
是长剑！
丝竹立马躲闪，不予纠缠太久，她要赶紧出去，将消息递给慕远征……不！她一定要自己回去，告诉阿音。
“果真是影人。”那男子穿着华服，在月色下流转生辉，看来身份贵重，可是面目却一时看不真切。
丝竹用尽浑身解数，只想逃走，胳膊上被划了一剑动作也丝毫没有停顿，一个转身就握住了男子手里的剑，鲜血一下子就顺着剑锋流了下来。
月光洒在明亮的剑身上，上面一条一跃而起的鲤鱼纹样。
丝竹定睛看着那条鱼，记忆一瞬间翻涌上来，听见脑海里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这把剑叫朔鱼，以后就是你的佩剑了。
“朔鱼。”女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干涩而沙哑。
持剑男子一惊，似乎不敢相信，此刻自己正映着月光看见了她的眉眼，握着剑的手不由得一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黑衣女子已经空手劈掉了他的长剑，转身夺门而出。
长剑落地，终于引起了外面守卫的注意。
偌大的藏书阁里，听见男子喃喃唤道：“是你么，阿黛……”
等到守卫提着灯笼匆匆进来的时候，只看见华服男子俯身捡起了自己佩剑，地上有血迹，却未见其他人的身影。
守卫面面相觑，有人上前问道：“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里。”
男子收剑入鞘，淡淡一笑：“皇上留我在宫里，无事转转。”
“可是这血迹……”
“有耗子，我一着急，拔剑划伤了手。”说着便摊开了手掌。
守卫提灯上前查看，真是好大一个口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杀机
月色下，丝竹有些狼狈的逃离了皇城，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她的心告诉她，那个男人她应该认识，同时也告诉她，阿音的身边应该出了岔子，有人悄悄的盯上了阿音许久，而她现在才察觉。
究竟是谁，身份未明。
丝竹握着受伤的胳膊，狼狈的落在宫墙下的时候，慕远征已经等了许久。
“你受伤了。”慕六想要去扶她，却被她给躲开了。
慕远征听到声音，愣了一下，连忙挑了帘子看来：“怎么回事？”
丝竹摇摇头，一言不发。慕远征见状，下了轿子道：“你上来，先送你回去。”
“不必。”她谁也不信了，“我自己……回去。”
“……”慕六一时不解，听见慕远征说道：“不行，你如此走了，我不能确定你会去哪里。”
丝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捂着胳膊径直想要离开。慕远征见状，蹙眉道：“拦住她。”
慕六自然不会是丝竹的对手，可是此刻没有旁人，他只能横刀拦在了她的面前：“你都受伤了，还是跟我们走吧，一会儿引来侍卫就不好了。”
丝竹本来想动手，可是想想阿音十分在乎这个慕远征，便耐着性子道：“有埋伏。”
慕远征一惊，看了看她胳膊上的伤口，一下就明白了：“你是说有人走漏了风声，怎么会。”这件事下午阿音亲口跟自己在马车里说的，外面只有丝雀，丝竹，川北和川南，后来他们跟着阿音回了琼园，自己借口调用了丝竹，留下了她一人。
没有旁人了，这些人都是泽梦山庄生养的，怎么会有奸细！
况且除了自己和丝竹，其他人根本就不会知道他们今晚要做什么吧。
慕大公子沉吟片刻，目光骤然一冷：“你怀疑我。”
丝竹不可置否。
慕六愣了一下，随即急了：“你怎么能怀疑我们公子，大公子对小姐的情意可是日月可鉴的。”
“别说了。”慕远征深深蹙眉，这事儿十分蹊跷，可是眼下他们相互不信任，很是麻烦。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不能一直在这里逗留了。
“你走吧。”慕远征觉得她的那些怀疑有根据，选择妥协阿音的信任。
丝竹闻言，似乎愣了一下，下一刻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一片阴云之下，再寻不到踪迹了。
慕远征回首看了一眼那似乎寂静的皇城，转身匆匆的上了轿子：“回去。”有的事情他需要仔细的想一想。
丝竹带着伤悄然回到听雪小筑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有躺在床上，一直未能入眠的阿音，听到了那几不可闻的动静，以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黑暗中，少女心头一紧，差点儿霍然起身，下一刻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鼻，示意她不要出声。
是丝竹。
阿音透过淡淡的月色看见她脸色似乎不太好，赶紧拨开了她的手，一脸担忧。
丝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指了指睡在踏上守夜的丝雀。
阿音还没理解她的意思呢，下一刻就见丝竹抬手，干脆利落的将本来就熟睡的丝雀给敲晕了。
“……”
丝竹抬手放下了冬日里本来就厚重的床幔，脱了鞋子爬上了床，然后掏出了火折子，印出了一点儿光亮。
此刻，阿音才看清她胳膊上还未完全止住血的伤口，看着挺长，是剑伤。
“怎么受伤了，深么，有毒么？”一边说，一边从枕下找出了一条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她先包扎了起来。
“无毒。”丝竹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阿音看见不仅仅是手臂，手掌也受伤了，连忙从一旁衣服上随意的抽下了一条缎带：“慕大哥呢，他没事吧。”
“没事。”丝竹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了自己找到的东西，“是他。”
阿音知道她找到了那个史官，在她的胳膊上系上了一个结，才去拿她不知道从哪本书卷册上撕下的几页纸，细细的看了一会儿这人的笔迹，道：“是他，叫什么？”
“周天明。”
“原来真的有这个人。”阿音开始思忖千机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丝竹想了一瞬，抬手指了指她手里的名单：“这个。”
阿音回过神，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只见她指的名字居然是——秦夙！
“这是什么名单？”
“傅皇后，吊唁。”
“……”少女一惊，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指头瞬间爬遍了四肢百骸，秦夙居然在十几年前就来过京都，而且吊唁过刚刚去世的傅皇后！
这说明什么？傅皇后的死本来就蹊跷，跟他有关？云墨的蛊毒，一直找不到下蛊之人，难道是他？
太可怕了……阿音脸色一下子十分难看，听见丝竹说道：“只是怀疑。”
阿音看着她，拿着那张名单的手不禁有些颤抖：“万一呢。”万一真的是他呢，那自己成了什么，自己跟云墨之间成了什么？
秦夙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他来做什么？
慕远征一直让自己远离他，又是为什么？
如果真的是秦夙对云墨下蛊，那么就只有他有办法，自己又怎么可能避开他呢！
“你的伤？”
丝竹摇摇头：“不知是谁，有埋伏。”
“……”又是一个惊天霹雳，阿音一瞬间就想到了最糟糕的结果，她身边的几人之中有奸细，不知道在暗中帮着谁。
不！不会！往事种种，这几人虽然会给慕无尘和云墨打小报告，可是他们对慕家是忠心耿耿的，对自己也是关怀备至，有求必应。
窗外皎皎明月渐渐被阴云遮蔽，窗内一方大床，一点朦胧的光下，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似乎阻隔了外界的一切。
“那人知道我要去找这手迹，那么必定知道这史官有手札，并且在我手里。”阿音看着那些名字，静了静，开始顺着线索，一步步猜想，“可是丝雀个和川南他们并不知道这手札，因为它一直在你身上。”
丝竹点点头：“慕远征。”
“不会，且不说我相信他，他没有动机。”阿音断然否认，忽而道，“云鹤还有千机，他们都知道这手札。”
丝竹不语。
“难道这一开始就是陷阱，是想将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阿音指了指秦夙的名字。
第三百三十五章 梅开二度
冬日里厚厚的帐幔里，两个女子一黑一白，对着一支小小的火折子，对面而坐，气氛有一丝诡秘。
丝竹垂眸看了一眼“秦夙”二字，摇了摇头：“不像。”
“为何，也就只有他们了。”
“太多了。”丝竹说道，“周天明的，太多了。”
“他写了很多？”
“嗯。”
那就真不一定了，阿音知道，那么短的时间，太子他们不能确定丝竹一定会找到这一本，以及看到这个名单。
而且，如果真的是云鹤设计埋伏，这也太迂回了……图什么，就图抓我一个手下？他明明知道云墨看的紧，自己不可能亲自进宫去核对……
不是冲着我来的，那是冲着谁！
阿音抬眸，映着昏暗的光线，一瞬不瞬的看着丝竹，沉声道：“来人你认识么？”
丝竹脑海里又闪过了那把剑的样子，月光下，剑上的那条鱼栩栩如生。
“他的剑，朔鱼。”
“鱼？”阿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认得他的剑，那人呢？”
丝竹摇摇头，没有说话。
“不是云鹤。”
“不是。”
“他说影人。”
阿音几乎是一瞬间究竟一切连成了一条线，一双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中不由得眯了眯，冷声道：“他们是来找你的，或者说是找影人，千机一定知道什么，那手札是他找来的，也是他给我的。”说着看着丝竹微微一顿，“他还知道你是影人。”
丝竹渐渐蹙眉，豁然想起今晚那人一开始说的话——我知道你在，不曾想这世上还有别的影人。
“是找我。”原来一开始就是从冲着她来的，思及此，丝竹沉了脸色一下吹熄了火折子，一片漆黑。
“你做什么？”阿音适应了一瞬黑暗，见她起身要走，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你要去哪儿？”
“我走。”丝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阿音，“我危险。”
阿音一下就明白了，她不是说自己有危险，而是在说——丝竹如果再留在阿音身边的话，阿音会有危险。
白衣少女攥着她的手心一紧：“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能去哪里。”
“随意。”丝竹说着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哑声道，“谢谢。”说完便拂开了阿音的手，起身要走。
阿音心里一沉，想也没想的就从被子里豁然起身，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将丝竹给扑倒在了床上。
“……”
“不许走。”阿音整个人都趴在丝竹身上，“你走了我怎么办。”
丝竹看着她，一言不发。
“这人既然是找你，或许是同伴呢，当年你的家族紧跟着我祖父一家相继失踪，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
“祖父？”
阿音从来没有明确的告诉过丝竹同她是谁，并不是不想说，而是她自己也怀疑自己的身份，就像千机说的，年纪不对。可是眼下，丝竹这个死脑筋说走就走，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是，我姓秦，秦雪音啊，慕二叫过的。”
“南疆秦氏。”丝竹的记忆里，有一根线被轻轻的牵动了一下。
“是，所以你是影人的话，我就是你主子啊，你一辈子都要跟着我的，还想去哪里呢。”阿音双臂撑在丝竹的肩侧，青丝垂在她的耳旁，一双眸子在这样的夜色中清澈明亮。
丝竹想了想，终于说道：“我不走。”
“真不走了？”
“嗯。”
阿音见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起身坐在了她身侧：“你不必担心，既然你认得他的剑，明日你画出来，我让慕大哥去找找，说不定先一步将此人找出来，这样就能知道是谁暗中算计我们了，他既然知道影人，估计也知道秦氏当年的事情，也是我必须要找到的人。”
丝竹默默的坐起身，应了一声。
“真是没想到啊，在京都这么久了，还有人藏的如此之深。”
丝竹依旧不语。
阿音看她：“不过要确定千机是不是跟这人一伙儿的，还要确定一件事。”
“什么？”丝竹终于说话了。
“他先前究竟是去了哪里。”
“我去查。”丝竹说着便挑了帐幔要起身，却听见阿音浅浅一笑：“不，我自己去。”那只千机狐，我倒要看看他有几条狐狸尾巴。
皇宫大院。
丝竹仓皇逃走之后，并未有人追出去。偌大皇城安静的握在这明朗的清辉之下，仿佛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主人。”
一处安静的殿宇，锦袍男子换下了衣服，一柄长剑就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月色洒在剑鞘上，勾勒出清晰的纹路，是把好剑。
“那影人多半是阿黛。”
黑衣人跪在阴影里，闻言身子一震：“阿黛不是已经死了么。”
“看来消息有误。”中年男子的侧颜很是俊美，是只年纪稍大，“她认得这把朔鱼。”
黑衣男子看了一眼那把剑，沉声道：“属下去，若真的是阿黛，属下将她带回来。”
“暂且不必了。”男子垂眸看着那把剑，手心的伤口还未包扎，只是早已经不流血了，“去告诉千机，那丫头的身份有疑，那影人不是她的。”
“是。”黑衣人刚刚起身，就听见男子又道，“她撕走了这个，去找出来。”说着见一本厚厚的册子扔在了那黑衣人的脚下。
黑衣人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本史官记录的册子。
“将这把剑收起来，不然等人瞧见了，可不好。”
黑衣人应了一声，将那册子收在怀中，上前拿走了那把朔鱼剑。
“阿音。”男子抬眸看着天空中那一轮明月，浅浅一笑，“我们早晚会见面的。”
一片阴云，渐渐遮住了月色，投下了一片阴影。
次日清晨，阿音一早就来了碧落阁，陪着云墨用早膳。
白衣公子在屋里也披着坎肩，是一丝冷风也不愿意沾染的。
“你昨日就去了简府，可有收获。”其实她还找了慕远征，将丝竹借了出去，不知为何。
云墨没有问，怕她觉得反感。
“自然是有了。”阿音咬着筷子，狡黠一笑，“还是个大收获。”
“哦？”云墨的目光掠过她的唇畔，含笑道，“筷子放下。”
阿音立马拿好筷子，神神秘秘道：“简蝶有心上人了，不是太子。”
“……”
“哥哥不问是谁么。”
“恐怕不是那么好下手的人。”云墨毫不客气道，“不然简章早就给女儿操办了。”
阿音微微咋舌：“哥哥睿智。”
“是我还是无尘。”一个病秧子，一个有婚约，都不好下手。
阿音正要喝粥，差点儿跌落了粥碗，不由得看向一本正经分析的云墨，扯了扯唇角：“都不是。”说完干脆起身走了过来，小声在云墨耳边说道，“是……傅煊。”
－－－－－－题外话－－－－－－
丁丁：哈哈哈，傅大公子梅开二度~~
第三百三十六章 红娘公子
“……”云墨一怔，一双温润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阿音，四目相对，十分肯定。
“没想到吧，我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会是他。”云墨真没想到，阿音胡闹搬的举动，居然真的找出了这么大的一个转机。
如果真的成了，估计云鹤气也气死了。
阿音看见他的反应，心满意足的坐了回去，拿起了筷子：“简蝶姐姐说，只能告诉哥哥一人，请哥哥帮忙。”
“这事儿他知道么。”
阿音摇了摇头：“估计是不知道吧，简蝶此人还是挺心高气傲的，她说这事儿就告诉了我一人。”
“看来她是真的不想嫁给云鹤，你这样突兀的去找她，她就同你说了心事。”
“还是着急吧，现在简大人还未回京，要是等回来了，陛下明旨一下，不就覆水难收了么。”阿音一边吃一边道，“哥哥今日会去郡公府么，我陪你去？”
“不着急。”云墨想了想，“这两日他会过来，你好好吃，规矩全没了。”
“这不是没有外人么……”阿音嘟囔了一句，还是默默的坐好，规规矩矩的吃了起来。
云墨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嘴角的笑意淡淡的，暖暖的。
傅煊来琼园的时候，正好下了一场冬雨，萧萧瑟瑟，寒凉的很。蓝衣公子向来以“文弱公子”自居，不大受得了这一席冬雨。一路撑着青竹伞往碧落阁走，无心去看沿路煞有诗意的园景。
近日他调任户部的文书已经下来了，御史台那边的工作一早就交接好了，不过由于云鹤的暗中阻碍，户部那边的一应文书迟迟没有跟他交接，弄得他最近哪儿也不属于，哪儿的活儿也不用管，清闲的很。
傅煊撑着伞走在雨中，嘴角浮出浅浅的笑意：不过也不着急，袁崇的调任文书也已经送到了户部。
“殿下，傅大人来了。”
杜柳掀了帘子，云墨微微抬眸就看见傅煊一身寒意走了进来。
“慕二公子今日也在。”
“嗯，今日下雨了，太冷了。”慕无尘落了棋子道，“陪朝玉下会儿棋。”
傅煊含笑走来，看了一眼棋盘，径自拿了个圆凳坐在了一旁：“慕二公子的棋怎么都是随着大殿走的。”
“朝玉的棋局，自然随着他，又不是一定要分出个高低。”
傅煊闻言笑笑，有侍女送了茶点和手炉进来，悄无声息的放在了他手边，然后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从前觉得慕二公子桀骜不驯，怎的能跟在大殿身边这么久，现在大约知道一二了。”
慕无尘一双丹凤眼看了看他，笑道：“傅大人冒雨前来，不会就是为了夸奖我吧。”
“自然不是。”傅煊捧着手炉，含笑看了看一眼棋局道，“户部的事情被太子拖住了。”
“意料之中。”云墨落子，淡雅从容。
“袁崇的资料都已经递上去了。”
“甚好。”
傅煊感觉一股暖意渐渐缓和了身上的湿气，眯了眯眸子：“太子想截了你的这路棋，却要用一颗死棋，真是……”
“不知死活。”慕无尘笑盈盈的落子，然后看了一眼棋盘，道，“朝玉赢了。”
云墨微微一笑，抬手撑着侧脸，颇为满意道：“我倒要看看老三这次怎么收场。”
傅煊闻言，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问道：“我瞧着大殿这是还有后手啊。”
云墨微微挑眉，却是含笑看向他，道：“从前没有问过表哥，今日忽然想起来了。”
“什么？”
慕无尘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表哥这几年都未续弦，可有心上人了？”
“……”慕无尘去拿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傅煊这厮能有心仪的姑娘？真是铁树开花了。
傅煊也是一愣：“如何，大殿这是要给我保媒牵线么。”
“可以这么说。”
“咳……咳咳……”慕无尘毫无意外的呛了一口，“谁呀。”哪个姑娘这么不长眼，喜欢这个得理不饶人的。
傅煊显然也有点好奇，到底是谁能劳动云墨开口。
云墨想了一瞬，还不愿把阿音卖了，只是说：“我们都认识的。”
那是谁？
傅煊还想再问，可是云墨显然不打算说，便直言道：“我心中只有亡妻，并未将谁放在心上。”
云墨听到这意料之中的答案，想了想阿音得知这消息的之后的表情，默了默，只希望她做事不要太出格了，毕竟，傅煊不仅是兄长，还是朝廷重臣，要有分寸。
京都的冬日一日日寒冷，十月底的时候，河面都开始结冰了。
阿音一早就出了门，往东华巷去了。
玉石铺子向来开门不算早，阿音的马车停在门口的时候，苏掌柜的正在门口伸懒腰，将这清晨微凉的空气吸了个满肺。一旁的伙计将一块块门板收拾进去，正在忙碌。
“郡主。”苏掌柜的连忙上前，满脸堆笑。
阿音有些抱歉的笑了笑：“掌柜的一切安好？”
苏掌柜的自然是知道她说的是之前的事情，连忙点头道：“一切安好一切安好。”
“那我就放心了，我一时胡言乱语，连累了掌柜的，真是不该。”阿音一边说，一边看了那些伙计，有几个新面孔，看来为了以防万一，慕远征还是重新调配了人手，不大信任的几个都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
“郡主客气了，今日怎么这样早。”
阿音一听这话就知道慕远征不在，便说道：“回头传信给慕大哥，让他有空去琼园找我，他从南疆带回来的菜谱我看不懂。”
“哦。”苏掌柜的闻言一愣，连忙应了，“可是大公子今日应该也会过来的，郡主若是不急，等一等也就等到了。”
“不了。”阿音摆摆手，转身道，“我要去趟西门巷，有一桩事情急得很。”说着便踏上了马车。
于是铺子的门口，伙计细细的洒扫，那刚停下一回的马车就渐渐走远了。
苏掌柜的笼着袖子站在原地，看了看：“大公子真是护着，一本菜谱也要亲自跑一趟。这年头的年轻人啊……”
“掌柜的，刚才那姑娘是个郡主？”一个新来的好奇的凑上前道。
苏掌柜的抬脚就是一下：“那是天，以后瞧见都给我仔细点，干活去！”
“……好嘞。”
第三百三十七章 谁人悦君
清晨，阿音的马车出了东华巷，一路往西门巷去。
她心里是有些着急的，简章前两日回府了，听说今日一早便进宫递上了折子，上报护城军巡防的结果。
云墨一早派人跟他通过气，说简蝶与云鹤的婚事他自有打算，让他不要接皇帝的话茬儿，拖一拖。
阿音的马车停在了简府的门口，简蝶身边的长鹭亲自出来迎接，一路将阿音引到了桂英阁。
今日简蝶没有练什么棍法，十分端庄的坐在廊下煮茶，倒是不畏严寒。
“简姐姐。”阿音见她从容模样，不似之前的戾气过盛，便也悄悄地放了心。
简蝶见她，浅浅一笑：“过来坐。”
阿音披着狐裘落座，一旁的侍女递给她一个才暖好的手炉，将她手里的拿去重新添置热水了。
“瞧着姐姐这模样，简大人回旋的不错？”
简蝶点点头，给她到了一杯热茶：“爹爹昨晚同我说，陛下旁敲侧击了，爹爹没接话，暗示我最近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是怎么了。”
“大人会说话，这样陛下可不是要多想姐姐有意中人了么。”阿音一手扶着手炉，一手握着杯子，倒是也不冷。
简蝶害羞一笑：“你这小嘴。”
“我说的都是实话。”
“陛下一向宽仁，自然是不忍乱点鸳鸯谱，可是吕后……”简蝶不禁看向阿音，“你别怪我说话直，吕后忌惮你，为了这个也会想尽办法让云鹤赶紧娶妻的。”
“娶不成怪谁。”阿音抿了一口茶，“姐姐安心自己就好，我不碍事。”
简蝶想了想：“左右你要是嫁给大殿也好，不过……我这儿听说一件事，你可要小心。”
“什么？”
“齐丹要娶四公主。”
“啊？”真要娶她，“关我什么事。”
简蝶一叹：“四公主那脾气你不知道，她母妃是先皇后的堂妹，有傅家撑腰，从小性子就倔强跋扈，不过人倒是不坏。这次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秤砣了，铁了心不嫁，在贵嫔宫里一哭二闹三点火的，闹得不可开交。”
点火？阿音暗自咋舌，后宫点火可是重罪，这个云琦厉害了。
“如今傅贵嫔整日里郁郁寡欢，舒贤妃几乎日日去劝说云琦，都是无用。”简蝶说着不由得露出一丝不削，“父亲昨日说，吕后出面向陛下求情了，实在要联姻的话，便换人吧，总不能逼死自己女儿。”
“换人？”阿音心头一跳，“不会是我吧。”
简蝶撇撇嘴：“没听说，不过你最有可能，只是陛下护着，若是你，也有得闹呢。”
“……”哎呀我的老天爷，这都快过年了，您老不能让月老歇一歇么，这乱的。
“这会儿担心了？”简蝶忽而笑道，“是不是觉得，比起齐丹，还是嫁给大殿要好。”
“不能这样比。”阿音摇摇头，虽然非要这样想是这个样子的，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嫁给谁比嫁给谁更好，这样的事情，在她心里嫁人只是因为喜欢……当然了，她从前也是看财色的肤浅女子。
只是如今，自己的那个喜欢去别人身边了……
“唉，时间也差不多了，姐姐陪我出去走走吧。”阿音搁下杯子，忽然说道。
简蝶一愣：“现在出门？可是我还叫人备了午膳。”
“不吃了，外面吃。”阿音起身，上前拉了她的手腕，“有人请客。”
“谁？”
只见冬日里温暖的阳光下，小女狡黠一笑，回首低声道：“男人。”
“……”
西市，雅集。
这里仿佛越是靠近年关就越是热闹，阿音跟简蝶一路走着，想了想也对，过了春节，三月初就是春闱了，能不热闹么。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买书？”
阿音点点头：“先前看了两本故事，觉得极好，再来找找别的。”
“是么。”简蝶看了那些热闹的书摊儿，她以前也来过几次，都是陪着沈嫣然和傅柔来的，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
今日天气晴好，雅集里都是些苦追圣贤的莘莘学子，阿音打听了，最近傅家女先生傅柔总是往这边跑，大半的时候傅煊是陪着的，年底了，傅煊似乎因为职位调动空闲了下来，不知为何。
自然，这些也都是跟云墨打听的。
“这里的人这样多，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简蝶望人怯步道。
“别呀。”阿音伸长了脑袋，终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傅煊的身影，连忙道，“我找到那个书摊儿了，姐姐随意看看。”
“嗯？”
“丝雀啊，你帮我照顾好姐姐。”阿音特意叮嘱了一声，丝雀立马会意的应了一声。
“唉，我不用……照顾。”简蝶根本来不及说完，阿音就没影儿了，“你们家郡主也真是的……”
“小姐见谅，郡主这是被大殿关狠了，一出来就这样。”丝雀灿灿一笑，解释道。
简蝶想了一瞬云墨那样子，一时理解了不少，便也不说什么了。
那边阿音挤过人群，终于找到了傅煊，定了定神，才上前喊道：“傅大人？”
傅煊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回眸便瞧见了一脸含笑的阿音：“郡主，又来买书？”
阿音扯了扯唇角，觉得此人跟慕远征差不多，少招惹的好，可是眼下形势所迫，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半一半。”
“哦？”傅煊手里随意的卷着一本闲书，问道，“另一半为何。”
“找你。”阿音生平头一回给人当红娘，而且难度还是这样高的一位，一时有些雀跃。
傅煊思量着看了她一眼，果断道：“上次的书看完了？”
“……还没有，不过差不多了。”
“那这本不错。”傅煊顺手就将手里正看着的书递给她。
阿音愣愣的看着手里还留有余温的书，半晌才翻了下封面，眸子不由得一沉——千古女帝的后宫生活。
这都是什么呀！
“不是。”阿音知道他误会了，而且不仅误会自己今日找他的目的，还误会了她的喜好！
“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啊呸！
“到底是喜不喜欢。”
阿音手心一紧，着急道：“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情，我找你不是让你帮我找书的。”
“……”傅煊默了默，恍然道，“所以你今日是特意来此找我的？”
“嗯！”
那一瞬，傅煊忽然想起前几日云墨那一席话，言语所指是一个他们都认识的姑娘爱慕他，并且这个人还能让云墨亲自开口询问。
难道……
－－－－－－题外话－－－－－－
丁丁：难道？哈哈哈~~
第三百三十八章 打错醋坛子
西市的书集上人头攒动，傅大公子站在阿音面前，一瞬间陷入了沉思。
他看着阿音那着急又欲言又止的模样，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决定要说清楚。
“郡主。”傅煊忽然往前一步，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难得连儿也很喜欢你。”
“啊？”关傅连什么事。
“可是我长你许多，并不合适。”
“跟年纪有什么关系？”阿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十分疑惑。
耳边那些书摊儿叫卖的声音，书生讨论的声音，某些小姐浅笑的声音，一时十分清晰，又十分遥远，扰的阿音有些迷糊。
“……”傅煊闻言，似乎一怔，随即还是十分清醒的说道，“可惜了，我不喜欢幼女。”
阿音抽了抽唇角，终于明白他误会什么了。
“傅大人慎言，上一个同我说这句话的人，如今天天说要娶我，我可不想大人自食其言。”
“……”傅煊一愣，便想到了，“慕远征？”
阿音微微挑眉，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道：“是谁跟傅大人无关。”这人不愧是云墨的亲表哥，这说话怎么都这么自恋的理所当然，哪只眼睛看出来我爱慕他了。
“那你找我何事。”傅煊也不尴尬，只是愈发疑惑云墨说的那个女子不是阿音还能是谁。
阿音觉得这里人多口杂，再说这样的事情应该简蝶自己找机会表达，万一被自己搅黄了可怎么办。
“借一步说话。”
傅煊想了一瞬：“稍等，四妹还在那边看书。”说着指了指远处。
阿音循着看了过去，却意外的看见了慕子枫的身影。这里人头攒动，她身量又小，一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得上前两步，踮起了脚尖，“丝竹你看，那人是慕子枫么？”
丝竹站在一旁，略微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他怎么也在。”不会是又吵起来了吧。
少女思及此，想也不想的就要从人群中挤过去，却猝不及防的被谁推了一下，正好倒在了傅大公子的怀里……
“小心。”傅煊顺手扶住了她，垂眸看见阿音手里还拿着之前自己给她的书，眉心微微一动。
“多谢。”阿音的肩膀靠在他的胸前，终于是站稳了，却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小脸一红，连忙塞给他道，“你自己给我的。”
傅煊见状，忽然一笑：“你可真有意思。”
“……”
“你真不要么，我送你，当是方才误会的赔礼。”
阿音一喜，一时仰头看着他，举棋不定，还没想明白要不要这本书呢，就骤然听见一声娇喝：“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两人一惊，齐齐看过去，正好看见一脸不悦的简蝶，正怒气冲冲的看着阿音，一手指着他们两还未分开的身影。
“好呀，亏得我信任你，什么都告诉你，原来……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啊？不对不对，你误会了。”阿音立马跳开，也没心思去想那本书了。
“我误会什么，怪不得你觉得嫁大殿不好，原来你是喜欢他的，你既然喜欢又拉着我来看什么！”简蝶说完便转身拨开人群，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喜欢他什么了！阿音看着简蝶拂袖而去，欲哭无泪。
傅煊站在阿音身边，看着简家的姑娘羞愤而去，摇了摇头：从前觉得她是个端庄识礼的，今日看来也是个有脾气的。
“阿音，真的是你。”慕子枫听见她的声音，拨开了人群，一眼就看见了她委屈的模样，不由得一愣，“你这是怎么了？”
阿音摇摇头，看着慕子枫身后跟着的傅柔，勉强找回了一点礼数：“没事，误会。”
“这位是……”慕子枫看着她身边的陌生男子，微微蹙眉。
傅煊笑笑，听见傅柔说道：“我大哥，跟我一道来的。”说着一脸不解的看着阿音，“郡主怎么在这里，刚才争吵的人是……简家姐姐？”
阿音点点头，一时觉得一个头几个大：我这红娘做的也太失败了。
西门巷，简府。
此刻冬日西斜，原本就不大热闹的大街上，那些摊贩们早早的收拾了摊头，回家吃晚饭了。
而此刻，在这大院里的深闺小姐，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并无食欲。
“小姐，用一些吧，都快凉了。”一旁的侍女劝道。
简蝶摆摆手，想起来白日里阿音依偎在傅煊怀里的模样，就觉得胸闷气短，一拍桌子：“简直岂有此理！”
长鹭听说她一回来就大发雷霆，匆匆赶来，见此不仅蹙眉：“小姐。”
“又怎么了！”
“老爷要见你。”长鹭说着微微上前，一脸担忧道，“老爷一直担心小姐，要是知道了今日的事情……”
“不许说，谁也不不许说！”简蝶一拍桌子，“想来我在那个云音眼里就是个笑话，是我自己蠢，相信她是真心帮我的。”
“小人觉得或许有什么误会。”长鹭劝道，“那小郡主瞧着不是个会玩弄心计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见过她两面，就知道了？”简蝶在气头上，谁靠近谁倒霉。
长鹭无奈一叹：“先去见老爷吧，这阵子老爷也以为小姐有心上人了，一直在小人这里旁敲侧击的。”
“不许说！”简蝶豁然起身，一双美目瞪着他，却委屈的要落下泪来。
长鹭从未见过她如此。，心头不由得一沉，手心紧了紧，只能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小人知道。”
“以后她再来，不许她进门，知道么。”
“是。”
简蝶咬了咬唇，一脸委屈却终究没有落下泪来，转身依旧一身的傲气：“走吧，反正我是不嫁太子的，大不了剪了头发当姑子去。”
“那怎么可以……”长鹭跟在她身后小声说道，却只有自己听见：不可以的……
夕阳的余晖静静地洒在女子的身上，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少年一如既往的跟在她的身后，他从小并不知道，这一跟便是十二载，她早已亭亭玉立，而自己并未玉树临风。
他看着地上的影子，心里知道，有的人看着如影随形，但是一生都无法并肩而行。
－－－－－－题外话－－－－－－
丁丁：淡淡的忧桑~~
第三百三十九章 深藏功与名
这几日，傅大公子十分头疼，云墨家的小祖宗不知道为什么，缠上自己了。对他的行踪简直是了如指掌，只要是出了府邸，不出半个时辰，就一定能遇见她。
奈何他现在特殊时期，又没有正经的办公务的去处，这偌大的京都，他去得的地方，她也去的，就跟个小尾巴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还不能动粗，她身边几个都不是好惹的不说，云墨那个没心气儿的，这小祖宗但凡能红个眼睛，估计他就能吐血。
硬的不行，软的居然也不行。
这小丫头不愧是混市井的，唇枪舌剑，口若悬河，听说在她口下只有慕远征未尝败绩，其他众人竟然无一敌手。
这下，傅大公子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了。
西市一家酒楼，似乎就是上次跟慕远征一道来的那家，叫什么阿音没心情注意。
“好了，你究竟想怎么样吧。”蓝衣公子十分真诚的说了一句。
阿音没精打采的没有搭理。
一旁的慕子枫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默默的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对面的傅柔看在眼里，微微挑眉，没有吱声。
今日照常出来看书，傅柔似乎挺欣赏慕子枫的，好几次都能在雅集遇见。春闱将近了，两个同时应考的，在一起也聊的投机。
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你别这样了，回头大殿找我，我可说不清楚。”傅煊终究是缴械投降了。
阿音含着筷子，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傅煊，又复垂下了眼帘，一言不发。
“你瞧瞧，我也是无辜，你缠了我许久，总要解决问题是不是。”
“傅大人这是想通了？”
“不通。”傅煊摇摇头，“不过大约是跟简家小姐有关。”
“自那日之后，简姐姐误会我们……我就被拒之门外了。”阿音十分憋屈，也十分着急，最后只能一直盯着傅煊，软磨硬泡的想让他跟自己一起去一趟简府。
别的不说，先把他们两人的关系撇干净了，才能有机会呀。
傅煊扶额：“她是觉得你有伤大雅了？”
“……”阿音微微咬唇，十分憋屈：她是误会我夺人所爱了！
好死不死，简蝶喜欢他的话还不能说。
“反正她是因为这个事情生气了，无论如何，这误会是要去解释清楚的。”阿音决定死缠烂打到底，“她要是一直不见我可怎么好啊。”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不至于。”慕子枫说了一句，“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可是她根本不听我的解释。”阿音说着十分幽怨的看着慕子枫道，“子枫你说，我这一天天的招谁惹谁了，被人误会不说，还被简家姐姐当面训斥。我这些天啊，夜不能寐啊。”说着小手有意无意的指着对面的傅煊，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傅柔一时觉得好笑，掩面不语。
慕子枫见状，连忙道：“既然她不听你的，就让别人去解释好了。”
“可是……”阿音的小指头一直在傅煊眼前晃悠，“旁人身份贵重，哥哥说了，不能莽撞。”
你还不够莽撞么？傅煊见她如此，无奈一叹：“好了，我去解释，这误会还是最好不要有。”
“真的？”阿音瞬间眸子一亮，眼巴巴的瞧着傅大公子，“既然要去，就今日吧。”
“……”
“时间久了，夜长梦多。”阿音一咋舌，连忙改口道，“不不……是我夜不能寐。”
“哼……”傅煊轻哼一声，“现在可以先吃饭了么。”
“自然可以，傅大人说什么就是说什么。”阿音一不小心又露出了从前在富阳时的市井模样，卖乖讨好。
傅煊瞧在眼里，意外的并不讨厌。
西门巷，简府。
简蝶刚用了晚饭，正一手拿着长棍坐在夕阳下发呆，长鹭一进来便看见了她沉默的侧颜。
终究在她心里，那个傅大公子，很重。
“小姐，雁回郡主来了。”
“不见！”简蝶想也不想道，“她还敢来。”
“不仅仅是郡主。”长鹭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傅大公子也来了。”
“……”
冬日的夕阳光辉灿烂，可是几乎是转瞬即逝的。
简蝶一出门，便看见了并肩站在院子里的一男一女，手心一紧，差点儿掉头就走。
“简姐姐，我……不是，是傅大人，他是特意来跟你解释的。”阿音知道简蝶在气头上，生怕她扭头就走，连忙说道。
简蝶愣了一下，看向傅煊的眸子还是不由得一软，只是终究不知该说什么。
“简小姐，那日的事情是个误会，郡主她并不是个轻浮之人。”傅煊很是老实道，“自然我也不是。”
阿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真不会说话，你直接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不行么。
“这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简蝶果真问道，“傅大人这是特意跑来告诉我，郡主是个好姑娘的？”
“显然郡主十分在意简小姐。”
“她要是在意，自己会来，不用大人。”
“此言差矣，毕竟我也是当事人，她解释不清，我只能相帮。”虽然是被迫的。
“大人还真是……”简蝶欲哭无泪的看着他，我微微咬唇，“意外的怜香惜玉呢。”
阿音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谈话又偏离的方向，无语凝噎，微微侧眸瞧见丝雀在外面眨了眨眼，知道时机来了，便默默的往简蝶的方向靠了靠。
太阳已然落山，黑夜前的晦涩叫人瞧着暧昧不明。
忽闻女子一声尖叫，傅煊和简蝶皆是一惊，都下意识的朝着阿音看了过来，下一刻一只黑手就从身后狠狠的推了傅大公子一把……
“哎呀。”简蝶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自己心仪的男子撞了个眼冒金星，两人在这天幕之下，跌了个衣衫不整。
等简章听说女儿不愿进食，匆匆赶来的时候，恰好就看见了这一幕……
唉，不枉我如此坎坷，一切都刚刚好。阿音看着此情此景，默默的退开了好几步，深藏功与名。
此后的事情，云墨写了一封信给简章，大致的意思是，傅国舅一直有心给傅煊续弦，可是傅煊对此事还未想通，如今不慎唐突了简小姐，全看简家的意思。
彼时，简章已经知晓女儿心仪傅煊，只是傅煊忘不了亡妻……
“嗯，有情有义！”兵部尚书大人当下就决定，跟太子比起来，傅煊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之后，阿音便不知道了，事已至此，她能做的都做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等人。
第三百四十章 等君来
冬月伊始，京都下起了一场大雪，阻了许多人出门的路。
阿音站在屋顶上，落雪纷飞，外面早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这雪下了两天了，也只是小了一点，并未有要停的意思。
丝竹站在她身旁，撑着伞。
院子里，川北川南，一黑一白的看着他们，生怕阿音脚下一滑给滚下去。这样的天气，也就只有丝竹不管不顾的惯着她。
“进屋吧，下雪。”丝竹干涩的声音和着落雪，竟然软软的。
“嗯。”阿音轻轻一叹，茫茫白雪，看来这天气，慕远征是不会出门了。
其实那日跟苏掌柜的说过之后，慕远征来过琼园两趟，只是简蝶那边意外的出了岔子，阿音无暇顾及他，整日里都追着傅煊跑。云墨似乎也不大乐意慕远征来琼园，便总是淡淡的打发了。
之后，慕远征好几日都未曾露面。
阿音看着京都城下，皑皑白雪，心中也仿佛被一层层冰雪覆盖着，凉凉的，沉沉的。眼下，她最担心还是那晚埋伏丝竹的人。
如果也是影人，那么是不是代表在京都还有秦氏血脉呢。
阿音急切的想要找到此人。
正出神呢，便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婴婴。”
“……哎呀！”阿音一惊，果真脚下一滑。
慕远征吓得连忙就跑了过来，好在丝竹反应快，一手带着她的腰身，一手还撑着那伞，便顺势搂着她落在了院子里。
“下雪天你站那么高做什么。”慕远征连忙上前，查看她是不是好好的。
阿音灿灿一笑：“等你啊。”怎么忽然就出现了，也没瞧见他进来呀。
蓝衣公子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如今知道挂念我了？”
“……”阿音忍不住嗔了他一眼，抬手理了理斗篷，进屋道，“你不用次次提醒我，我这耳朵会起茧子的。”
“习惯就好。”慕远征手里还提着一点儿点心，叫慕六收了伞，跟着阿音进屋了。
果真还是屋里暖和。
阿音摘下了斗篷，拨了拨头上的落雪，听见慕远征柔声道：“前几日你去西门巷做什么了。”
“哦，做红娘了。”阿音抬眸狡黠一笑。
“谁和谁。”
“简家小姐和……秘密。”阿音说着便脱了鞋子爬上了暖榻。
慕远征将手的点心递给丝雀道：“拿去热一下，端来给你们小姐吃。”
“是。”丝雀笑盈盈的出去了。
阿音自顾自的拿出了一张白纸，丝竹默默的端来了笔墨。
慕远征见她似乎在画什么，撩了袍子坐在对面道：“那红娘做的如何了？”
阿音提着笔想了想：“还行吧，毕竟是第一次，出了点岔子，好在弥补得当。”
“你这些日子不见踪影，就是去弥补过失了？”
“嗯。”阿音点点头，抬眸看他，忽而道，“让你跑空了两趟，对不住了。”
“无事。”慕远征淡淡一笑，瞧着丝竹端了热茶过来，便自然而然的倒了一杯，先递给了阿音，“先前丝竹进宫，有什么发现么。”
“嗯。”阿音认真的画着一尾鱼，刚才才从外面进来，手还有些红，“她找到一本当年傅皇后去世时，吊唁来宾的名单。”
慕远征不禁蹙眉，看着她几笔就勾勒出一尾跃动的鱼，不明所以。
“上面有秦夙的名字。”
“他来过？”
“千机跟我说，当年的我祖父一家被追杀的真相，或许跟秦夙的父亲有关，如今这名字出现在京都，我想着当年云墨的病是不是跟他也有关。”
“你是说，是他下的手。”
“很有可能。”
“不行。”慕远征知道她在想什么，断然拒绝道，“你不能靠近他，我一直觉得，即便是大殿下能顺利的为你正名，你一己之力也不能跟他抗衡，要知道这几十年里，他的势力已经在南疆扎根了，你动不了，云墨也动不了。”
“我又不是要跟他打仗，也不是要跟他夺权。”
“可是云墨的意思，你才是南疆的少主。”
“我没想过……”阿音垂眸，搁下了手的笔，“我只想弄清当年的真相，孰是孰非，还一个公道。”
“若仅仅如此，云墨又何以夺天下。”
“我解了他的毒，云鹤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慕远征一时深深的看着她，还是说道，“我去了一趟南疆，与此人见过一面，他城府很深，只是怀疑我有所图谋，便在山中埋伏……”
“什么？”
“我没事，只是至此我知道，他是个不会冒一丝危险的人。”慕远征眉心轻蹙，“如果让他知道这个世上有个你，我想，他不会让你顺利认祖归宗，更加不会交出南疆的。”
阿音看着他，将面前的画轻轻的推到了他面前，坚定道：“可是无论如何，我没有别的路了，总要遇见，总要向前的。”
慕远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无奈道：“其实云墨的担心是对的，自始至终，我都只想想带你离开，远离这些。”不管过往，也不管将来。
“多谢。”阿音浅浅一笑。
慕远征知道拗不过她，便道：“在宫里埋伏她的人，你们有头绪了么。”
阿音摇摇头：“此人能在大内埋伏，瞧着不是一般人。”
“我也如此想。”
“他知道影人，似乎就是冲着丝竹来的。”阿音沉声道，“你说，这京都会不会还有秦氏族人？”
“怎么会。”慕远征心头一沉，摇头道，“秦氏自你祖上出事以后，鲜少踏入京都，有人能在皇宫自由出入，绝不可能。”
阿音闻言，一时有些失望：“我原本想着，或许是丝竹的同伴。”
“是同伴还刺伤她？”
阿音一愣，指了指那条鱼：“埋伏丝竹的人佩剑上有这个图文，叫朔鱼，慕大哥可有印象。”
慕远征看着那副画，想了想：“没有见过，我本来也不精于此道。”说着抬眸看她，“不如问问无尘。”
阿音一愣，摇了摇头：“不问他，慕大哥尽力查一查吧。”
慕远征见状，抬手将那副画收好，窗外落雪簌簌，终究还是问道：“你跟无尘，如何了。”
少女抿了抿唇角，只是摇头，不语。
还能如何呢……
第三百四十一章 此心依旧
一场大雪过后，积雪久久没有融化，昨日居然又下了一场，黎明方歇。
天气越来越冷，阿音躲在自己房里瑟瑟发抖，感觉自己终于体会到了北方的寒冬。
南方的冬季就像是一位冷面的少女，缓步走来，偶尔落几滴泪，偶尔拂一拂衣袖，即便是偶尔寒霜的下一场小雪，也是怡情养性的景致。每每阿音瞧见，都甚是欣喜。
可这北方的冬天就像是一个挥舞着臂膀，奔踏而来的大汉，要么吼一吼，卷起一阵狂风，要么怒上一怒，漫天大雪片刻就能将一切颜色覆盖，你要是不小心自回家的路上，保准儿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一点儿也不温顺。
阿音坐在窗前，拥着毯子，捧着杯子，面前摊着一本闲书，房间里丝雀和丝竹搬了圆凳面对面的坐在一角，还在跟一方绣帕较劲。
这几日丝竹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要丝雀教她刺绣了，丝雀一开始是惊讶，随即就答应了，可是不过半日就反悔了，急的丝竹恨不得满院子追她，磨了好久丝雀才勉强拿起针线去教这个“笨”丫头。
“不对不对，你别乱舞啊……”丝雀又急了，“这又不是舞剑，说了多少次了，要顺着着羽毛的方向来。”
“……”丝竹很有耐心，一言不发的受教。
丝雀叨叨了两句，见她好些了，便松了一口气。可是不一会儿又嚷嚷开了：“不对啊，你这颜色错了，看看……是不是不一样。”
“……”丝竹看了半晌，没有反应，大概她是觉得差不多的。
丝雀一跺脚，拿着两个都是绿色的丝线走到了窗前的光影下，一脸义愤填膺的问道：“这样看呢？清楚了？”
丝竹远远一看，便连连点头：是不一样。
阿音含笑的瞥了一眼，这两个颜色真是差不多，太为难丝竹了，不过还是丝雀辛苦些。
“笃笃……”
窗外忽然传来两声敲击声，不大，可是屋子里的主仆三人都听的真切，丝竹立马站起了身，一脸的警惕。
阿音回过神，侧眸看着紧闭的窗户，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外面便想了少年熟悉的声音：“是我。”
“慕二？你怎么来了。”阿音一愣，这月余他们几乎没怎么见面，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简直就是一退千里。
“开窗。”慕无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径直道，“给你看样东西。”
“……”这话虽然是慕无尘说的，她还是不大乐意，外面才下了一场大雪，到处白雪皑皑的，多冷啊。
“不是有门么，开窗做什么。”
外面似乎沉默一下，终究还是说道：“还是开窗吧，我好不容易做的。”
少女躲在暖洋洋的屋子里，看着窗外少年熟悉的剪影，虽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心里那根绷着许久的弦却悄然断了。
过了这样久，原来我还是如此，只要他说的，我都愿意去做，未曾改变。
“吱呀”一声，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慕无尘的眼中一瞬便升起了光亮，下一刻便瞧见了阿音雪白粉嫩的小脸，还有那双明媚晶亮的眸子。
“瞧什么？”阿音一眼就看见了他眼中光亮，即便在他身后是一片冰天雪地，他的眼中也未落进一朵雪花。
心，痛了一下。
“瞧我给做的冰雕。”少年蓝衣黑裘，微微侧身，露出身后廊凳上整齐排着的十几个冰雕，小小的，在雪后的阳光下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阿音眨了眨眼，生平第一次看见冰雕，还是这样幕天席地里如此出神入化的刀工。不由得起身，将窗户开的大了些，撑着茶几探出了半个小脑袋。
“是十二生肖？”阿音惊喜的发现，真的是十二生肖，每一只都像是最璀璨的宝石，在阳光下如此动人心魄。
“是。”慕无尘负手而立，含笑看着她，柔声问道，“你喜欢么。”
“喜欢，自然喜欢。”阿音脱口而出，“我从未见过，都是你做的？”
“嗯，我昨天雕了一夜，如今才下了大雪，你放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凉通风处，能放好几天。”
“一整夜？”阿音一愣，回眸看他依旧含笑的眉眼，忽而道，“你的手我看看。”
“不用。”
“给我。”阿音已然探出了半个身子，她没有穿狐裘，身上的毯子也早就滑落了，浑然未觉。
身后的丝雀生怕她掉出窗外，小心翼翼的护在一旁，准备随时将她拉回来。
慕无尘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无奈的将手伸了过去，果真红紫一片，是冻伤了。
阿音一把拉住了他宽大的掌心，还是暖的，一如既往，可是上面的伤痕却在告诉她，这双手，昨日一夜都握着寒冰，只为了给她做这些，要她高兴。
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滴在少年的掌心，一片滚烫。
“阿音……”慕无尘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我没事，一两日就好了。”
“嗯。”少女点点头，一缕青丝从肩头滑落，那里是夏日里被人剪断的，如今虽然长了一点，但还是看得出来。
从那时起，他们就一直在闹别扭。
“好了，进屋吧，你整个人都要掉出来了。”慕无尘微微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外面冷。”
“为什么？”
“嗯？”
阿音泪眼朦胧的看他，一手扶住了他有力的胳膊，问道：“为什么做这些给我。”
“我想你高兴，想你……”慕无尘抿了抿唇，有些笨拙的说道，“想你不要再跟我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只是无法再面对你了，我怕我……情难自禁。
“阿音，我知道有的事情我做的不够好，我也知道我有时候不大会说话，可是……可是你怎么生气，怎么跟我吵架都可以，就是不要像现在这样。”慕无尘看着她，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水，“不要像现在这样，不理我。”
“我没有……”阿音觉得自己活了这十几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委屈过，她明明难受的要死，却不能开口。
“没有就好。”慕无尘扯了扯唇角，笑得十分难看，“那你收下，我们就算和好了。”
阿音一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拼命的点头。
“进屋吧，手凉了。”慕无尘说着就要将她扶进窗内，可是就在他要松手的瞬间，阿音忽然一跃而起，一手扯着他的衣襟，一手撑着窗棂，轻轻一跃落进了他的怀里。
“……”慕无尘下意识的将她裹如怀中，半晌才反应过来，终于会心一笑，将她抱的更紧。
我没有生气……阿音埋首在他怀里，觉得温暖无比：我该怎么办呢，谁能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伴他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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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文武双绝
仿佛是一夜之间，整个琼园都传遍了，慕二公子亲自雕了十二生肖，跟雁回郡主和好了。
不过是第二日，云墨瞧着躲在廊下的那些小东西，一双温润的眸子里情绪未明。
月底便是阿音的生辰了，且不说头一个在京都的生辰礼，这位雁回郡主要怎么过，但说那一个多月以前就暗自传开的太子婚事，不知为何，竟然石沉大海了。
听雪小筑里，冰雪还未融化，却是一片的阳光明媚。
慕二公子这几日都住在琼园，一大早就跑来这里吃早饭。阿音最近想念江南的味道，一应做的都是江南的口味。
云墨瞧在眼里，但笑不语。
“朝玉，年底吏部是不是忙得很。”慕无尘刚吃了一碗鱼汤面，又拿起了一个什锦包子，咬了一大口。
阿音席间默默的瞧了他两眼，真心觉得慕家要是没有那么大的家业，估计也养不起他。
“年底官员考核绩效，自然是忙的。”云墨只吃了一个素菜包子，一碗鸡汤云丝，便不吃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转个正，明年入仕。”
“……”阿音鼓着腮帮子，正好看过来。
慕无尘似乎知道她在看自己，侧眸一笑，伸手戳了戳她圆鼓鼓的小脸。阿音一愣，嗔了他一眼，低头自顾自的吃。
“你入仕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为何忽然提起。”
“我想了好些日子了，可是之前一直太忙，现在大多落定了，才来麻烦你。”慕无尘似乎真的想了很久，“我想做武官。”
云墨眉心微微一动，温言道：“无尘，你虽文武皆可，可我想你做相，而非将，明白么。”
“文官有什么意思，每日里埋头案牍，不是我的性子。”慕无尘一本正经的摇摇头，“上了朝又要跟一群能说会道的喷口水，我跟阿音一个人吵架就足够了，没必要跟别人吵。”
“……”阿音豁然抬头，一脸不满，“你说什么呢，谁跟你吵架了，那叫理论。”
“那么我理论赢过么？”慕无尘好气的笑道。
“自然没有。”
“那不行了，都说男人吵架是吵不赢女人的，可没听说理论不赢的。”
“……”这什么歪理邪说，“你不能因为自己赢不了就把这事儿的性质改了，不然旁人还以为我多泼辣呢。”
“你不泼辣？”
阿音一时红了脸，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忽然搁下筷子，十分端庄的说道：“丝雀啊，你说我一个闺阁郡主，跟一个不相干的男子一道吃饭，是不是不妥啊。”
丝雀轻轻一笑：“郡主说的是呢。”
“……”慕无尘扯了扯唇角，见阿音起身要走，连忙拉住了她的衣袖，“好好好，是我技不如人，你是闺秀，我是泼夫，泼夫还不行么。”
阿音“噗嗤”一笑，又复坐下，却瞥见云墨的脸色不大好：“哥哥怎么了？”
“没事。”云墨袖中的指尖微微一动，只是继续道，“你既然想做武官，可有想好做什么。”
“先前我在北漠立了一点功，傅大人一早报上去了，我没在意，如今先做个七品典仪，跑跑腿，其他以后再说。”
“上来就七品。”阿音忍不住道，“你是有多大功劳啊。”
“小爷我有功名在身，又有军功，七品算什么。”
阿音一愣：“你还有功名？”
闻言，慕无尘一双丹凤眼骤然一亮，凑过去得意洋洋道：“你不知道呀，小爷我当年可是连中三元，正儿八经的状元郎。”
“……”我真不知道！
阿音一时疑惑的看向云墨，对方点了点头：“当今只有两人，一个无尘，一个晓清。”
“傅大人？”阿音想了想，好吧，那人是状元她信，可是慕无尘……完全看不出呀。
“怎么样，是不是突然很钦佩我。”慕无尘一脸的求夸奖，阿音抿了抿唇，灿灿道：“这么厉害，怎么没听你说过。”
“怕你自卑啊。”
“……”
“你瞧我都文武双全……不，是文武双绝了，你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觉得我遥不可及，高不可攀了，低调低调点好。”
大尾巴狼！阿音白了他一眼，甚是自恋。
“那就兵部吧。”云墨打断了他的再一次跑题，淡淡道，“我们各退一步，兵部到时候文武都好调度，如今你的文书从兵部走，也方便。”
“好，听你的。”慕无尘爽快的答应了，抬手又端起茶杯道，“多谢。”
云墨拿起杯子，浅浅一笑：“本该如此。”
其实，他知道，慕无尘一心想做武官，是为什么谁，又是为了什么。
听雪小筑里，三人刚刚谈定，阿音叫丝雀他们收了桌子，还没收拾好呢，就听见门外杜柳说道：“殿下，外面通传，太子殿下和世子殿下来了。”
云鹤和齐丹？阿音不由得蹙眉：“这两人怎么一道来了。”
“你好像很讨厌他们。”
阿音摇摇头：“这两人最近婚事都不顺利，衰的很。”
慕无尘想了一下，也是啊。云鹤跟简蝶是还未挑明就被阿音给搅和了。
如今傅煊也是一个头几个大，当场被简章看见他扑在自己女儿身上，怎么也解释不清。简章这老头也有意思，就是认定了他们两个有什么，你怎么解释我都不信，但是可以等你什么时候松口。
傅晓清在朝堂上舌战群雄，从未有过败绩，也会有今天。
至于齐丹和云琦吧，倒是闹得沸沸扬扬，云琦那小妮子是个厉害的，皇宫也敢点，皇后贤妃轮番劝说，至今不肯松口。
慕无尘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若是以后她一心想要嫁给谁也是这动静……以后敬而远之。
这边正神游呢，冷不丁的听见云墨说道：“不是正好么，我的婚事也不顺利。”
“……咳……咳咳。”阿音又被口水给呛到了。
慕无尘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云墨和阿音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完全是云安皇帝的意思，朝玉并无此意，再加上阿音知道之后便十分积极的破坏云鹤的婚事，他也就放心了，所以一直未曾过问。
再说了，谁还没有一桩糟心的婚约啊……
“让他们进来吧。”云墨说着看向阿音，道，“你去房里。”
“哦。”
－－－－－－题外话－－－－－－
丁丁：慕二公子文武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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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金龙池
“皇兄早。”云墨一袭玄衣，披着一件灰色的狐裘，大步进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眯了眯，瞬间就扫了一圈。
云墨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大殿下早，慕二公子早。”齐丹如今换了楚人的装束，看着倒是顺眼了很多。
慕无尘笑了笑：“世子殿下如今准备做楚人了么。”
“入乡随俗，不然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看，也是不厌其烦。”齐丹精神爽朗，似乎并未被云琦的事情所影响，“雁回呢？”
“在屋里练字。”云墨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们是来找她的？”
“自然是来找皇兄的。”云鹤最近对云墨恨得牙痒痒，可是简蝶一事实在是查不出跟他会有什么关系，查来查去，也就只查到那个阿音去过简府两次，想来只有试探一下她了。
“金龙池的冰场开了，我做局，请皇兄看赛。”
“冰球。”
“正是。”
“三弟还真是好兴致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兴致看球。”
云鹤手心一动，压制着脾气道：“我娶不成，皇兄也娶不成，大家都一样。皇兄都能若无其事，何况是我呢。”
“……”慕无尘看着他，揶揄道，“太子殿下今日是来相邀看球呀，还是相约打球呀。”
“都可以。”
“这不就行了，你的婚约都有阻碍，偏偏小爷我的没有，是不是特瞧我不顺眼。”慕无尘笑得十分无赖，起身道，“走吧，小爷我也好久没打球了，今日陪你们，打个痛快。”
云鹤看着他，抿了抿唇角：“皇兄去么。”
“无尘既然去了，便一道去瞧瞧吧。”云墨起身看了一眼房间，“去请郡主。”
“是。”
阿音坐在房里，什么都听见了，哪里还要请。只是慕无尘这样气云鹤，真不知道一会儿比赛会不会使绊子。
金龙池也是一片湖泊，但是很小，大约只有金麟池的三分之一，就在城东，靠近城郊的地方。因为这一带住的都是皇亲权贵，所以这里便成了每年冬季，权贵少爷们专用来打冰球，喝酒谈诗的地方。
既然都是权贵，自是不可能幕天席地了，有人在这儿沿湖建造了一片木屋，夏季通风纳凉，冬季取火避寒，名曰金龙雅居。
这么会赚钱的法子，自然是慕远征想出来。
“不过，金郡马也有投了一些银子。”慕无尘没有骑马，坐在马车里说的十分自豪，“不过大多人都只知道是我慕家的产业。”
阿音看着远处渐渐清晰的湖面，这样的寒冬早就结了十分厚实的冰，此刻看来冰面上和岸边都是人，一样热闹。
“冰球又是什么？”阿音没搭理他那得意的样子，径直问道。
“这玩意儿到了冬天许多人玩，只要是有冰面，不管是湖泊还是河面都可以，就是分成两队，将冰球打进对方的门洞。”慕无尘说着看了一眼一旁微微瞌着眸子的云墨，笑道，“不过他们玩的就讲究一些，人数，时间，都有规定，正常一堆五人或者七人，时间要么一炷香，要么分成上下场，两炷香。”
阿音点点头：“听着不难。”
只见慕无尘咧嘴一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道：“难不难的，要先会走冰才行。”
“走冰。”阿音想，我会啊，每年听雪湖也会结冰，为了钓鱼，她总是会往湖心多走一些，这有什么难的。
“喏，就是那样。”
马车渐渐的靠近了金龙池畔，一群踏风的少年一下落入了阿音的眼帘。
“他们穿的什么鞋。”
“冰刀。”慕无尘见她十分好奇，不由得问道，“你真不会走冰。”
“……”
“南方的河面不适宜走冰。”云墨坐在对面，微微闭着眸子，说了一句。
慕无尘想了想：“不会啊，我之前每年都玩儿，只是这冰球南方不常见有人玩，他们倒是会把桌子椅子搬到河面上推牌九……哈哈。”
“冬日里我顶多凿个洞，陪我爹钓鱼，不曾玩过。”阿音没好气道，她自小没有什么玩伴，哪里会去玩这种东西。
慕无尘见她不悦，连忙解释道：“你急什么，若是不会，一会儿我教你好了。”
“不必了，你还要跟云鹤比赛呢，别输了才是正理。”
“必定不给你丢脸。”
“……”关我什么事。
马车绕过大半个冰场，在一片看台厢房的边上缓缓停了下来。
丝雀挑了帘子，伸手道：“郡主到了。”说完看了一眼慕无尘，“奴婢瞧见舒家三小姐和其他几位小姐都在。”
慕无尘挑眉看了一眼：“看来云鹤是有备而来，云琦也在。”
云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只是淡淡道：“去后面坐一会。”
“哥哥，我先去前面瞧瞧。”
“好。”云墨微微颔首，看着她跳下马车，带着丝竹丝雀走了。
慕无尘也跟着跳下了马车，伸出手道：“我扶你。”
白衣公子披着灰色的狐裘，浅浅一笑，拂开了他的手：“我还没有如此娇弱。”
绯衣公子朗声笑道：“是是是，大殿风华正茂，哪里娇弱。”
云墨自己下了马车，看见他的眉眼尽是笑的，一时凝眸，不由得说道：“我瞧着近日你的心情很好。”
“我所求皆有所应，自然是好。”慕无尘说着，远远的看了一眼阿音的身影，“朝玉，你从前说我没有方向，所以给了我一个方向，如今我很感激你。”让我遇见了她。
云墨站在他身后，一双温润的眸子含着浅浅的笑意，嘴角的弧度却是苦涩的。他说自己都明白，可是有的事情，越是明白就越是迷茫，他自小就爱下棋，因为这是她母后从小就教他的东西。
这么多年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举棋不定。
更加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一颗棋子而辗转反侧。
真是……太讽刺了。
“走吧，看看今日老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云墨转身，目光从阿音渐远的背影划过，依旧是那个淡雅冷峻的大皇子。
听见红衣少年紧随其后，朗声应道：“好。”
远处的球场上，忽然响起一阵欢呼，金连礼跟礼部几位少爷的比赛，赢的颇为漂亮。
第三百四十四章 敌意
金龙池边，不管是看台还是后面的雅居，都有白衣侍从穿梭其间，大约就是这里的“小二”了，阿音一路走来，真心觉得慕远征这人真是知道什么样的人花什么样的银子。
连侍从都用的这么“贵”的样子。
“瞧瞧，金公子赢了。”
“是啊，从前只听说他风流多金，如今瞧来，也是个人物。”
“金郡马的独子，荣华郡主的掌上明珠，能不是个人物么。”
阿音沿着看台，一路往女宾席走，耳边尽是对金连礼的议论，不禁微微驻足，站在湖边，远远的看了一眼正得意洋洋的金叶子。
阳光下，金连礼额头上那金色的抹额甚是晃眼，这个爱到处显摆的钱袋子。
“阿音。”不远处，舒晓晚瞧见了她，朝着她招了招手。
阿音闻声，回眸一笑，也招了招手，准备过去，却见简蝶一袭丁香色的长裙，拥着一件雪白的狐狸披肩，十分的娇柔淡雅，跟先前挥舞着长棍的形象，相差甚远，不由得一怔。
简蝶正好也看见了她，含笑，微微颔首。
阿音见她心情很好，似乎并不怪罪先前的事情，便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朝着舒晓晚的方向去了。
舒晓晚瞧着，一时疑惑。
“简姐姐如今跟雁回郡主相熟么。”沈嫣然捧着手炉，含笑问道。
简蝶浅浅一笑，看着场下正说话的傅家兄弟，道：“只是如今瞧着她也没那么小家子气了。”
“姐姐说这话，怎么眼睛定在傅大人身上呢。”沈嫣然打趣道。
简蝶终于回眸，嗔了她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什么。
阿音款款走到舒晓晚身边坐下道：“舒姐姐好，伯母最近可好了。”
“已经大好了，不然我也没有心情带着四弟出来看球。”
“四公子也来了。”阿音抬眸看去，果真看见球场边缘，有个青衣少年，正在练习走冰。
其实，阿音瞧着已经走的很好了，只是少年似乎还不满意，一遍遍的练着，倒是用功。
“他如今做什么都是这个样子，明明才十四岁，就想着一两日就能长大了似得。”舒晓晚看着弟弟，有些心疼道。
阿音知道没有父母依靠的苦处，一时感同身受，拉着舒晓晚的手道：“如今不是好了么，姐姐伤心什么。”
舒晓晚回眸看她，抿了抿唇：“妹妹说的对，都好了。”
阿音浅浅一笑，转而道：“我还未见过这冰球，有意思么？”
“自然有趣。”舒晓晚抬手倒茶，“一会儿是夏公子和傅家二公子对局，彩头是一枚天宝金锁，我大姐十分喜爱，姐夫说了一定拿回来。”
“是么。”阿音抬眸看去，今日天气很好，也没有起风，云墨多坐一会儿也不碍事。正想着便朝着男宾那边看了过去，微微一扫，人还挺多。
云墨和慕无尘去后面雅居小坐了，还未过来，这会儿云鹤和齐丹也不见踪影，大半也是在后面。
“郡主妹妹。”金连礼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回眸，便瞧见了金连礼手里拿着什么，踏着冰刀，飘了过来，一脸十分高兴的样子。
“金公子。”阿音只能收回神，道，“方才瞧见金公子赢了，恭喜了。”
“礼部那群家伙，每年都让着我，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金连礼说着便把手里一只金镯子往前递了递，“我瞧妹妹手上太素了，拿去戴吧。”
阿音微微一愣：“送我？”
“是啊，看看合不合适。”金连礼还穿着冰刀，不好上岸，这看台和湖面还有些距离，不由得又往前伸了伸手，“接着呀，我举着多累。”
阿音看着那做工十分讲究的镯子，有些犹豫，听见舒晓晚笑道：“一个镯子而已，妹妹就收着吧，不然这四周的目光，快要把妹妹吃了。”
“啊？”阿音这才反应过来，四周不断的有人朝着这边看来，连忙抬手示意丝雀接了过来。
“你带着好看。”金连礼得寸进尺，还不走开。
阿音剜了他一眼，抬手带上，正好。
听见金连礼朗声笑道：“应该如此。”
“……”
“无尘他们是不是也来了。”金连礼见她收了镯子，问道。
阿音点点头：“在后面雅居。”
“我去找他们。”金连礼说完便踏着风走了。
阿音看着手腕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手镯，无奈一笑。
“我瞧着金公子对你也挺好的。”舒晓晚含笑看了一眼她手上价值不菲的镯子，忽而说道。
阿音愣了一下，不知她为何忽然说这句话。却见舒晓晚浅浅一笑：“你是头一次来看冰球吧，会玩么？”
阿音摇摇头：“不会，姐姐会？”
“我也只是略懂，随意走走冰还行，冰球是玩不来的。”舒晓晚看着冰球场上肆意的热闹，笑道，“咱们这儿的女眷当中，恐怕就四公主冰球最好了。”
阿音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一声娇笑：“难得，你也知道本公主的厉害。”
两人看去，款款而来，不是四公主云琦，又是谁呢。
阿音起身行了一礼：“四公主安。”
“四公主安。”舒晓晚也跟着起身道。
云琦含笑扫过他们，却是问道：“今日慕二公子下场打么。”那清脆的声音，完全不像这些日子一直哭闹打滚的样子。
阿音心中一动，抬眸看她。
云琦含笑看着阿音，自动掠过了舒晓晚，似乎很是满她这一礼，上前挽着她坐下道：“方才没瞧见你进来，最近可好？”
“一切都好。”阿音微微垂着眸子，装鹌鹑。
“我先前还听说你要嫁给我大皇兄的，原以为好事将近，却不想忽然没动静了。”云琦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口没遮拦道。
一旁的舒晓晚骤然听闻，不由得手心一紧，十分惊讶的看着阿音。
阿音没有多想，只是否认道：“没有没有，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出来。”我都没有提你跟齐丹的事情，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没有么？”云琦无所谓的摆摆手，“算了，反正如今也没人提了，到是慕二公子，如今总往尚书府跑，舒小姐家是等不及出丧期了么。”
“……”舒晓晚脸色不由得一白，还是强撑着气度规矩道，“四公主说笑了，再怎么说还是要守规矩的。”
“看来是你等不及了。”
阿音坐在他们中间，莫名的感觉到云琦对舒晓晚有一股不屑的敌意，不知为何。
舒晓晚的脸终于是彻底白了，豁然起身道：“四公主……”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成家立室
阳光下，舒晓晚站在一旁，看和云琦，脸色十分不好。
“好了，我不过是随意说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云琦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你们这些个自认为名门闺秀，就是喜欢做这些样子，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有那么些弯弯绕绕的，累不累啊。”
“……”
阿音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可是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一时有些同情的看着舒晓晚，这个四公主还真是不惹为妙。
半晌，才听见舒晓晚干涩道：“四公主见谅，我不大舒服，先走了。”说完便扶着絮儿跌跌撞撞的走了。
“舒姐姐……”阿音喊了一声，刚要起身便被云琦一把拉住了。
“别管她。”云琦浑不在意道，“你知道慕无尘一会儿出赛么。”
“……”嗯？
“愣着做什么，问你话呢。”云琦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你们是一道来的，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哦，会的。”阿音这才缓过来，“只是不知道是跟太子殿下打，还是跟世子殿下打。”
“是么，会就好，不然多没意思。”
“四公主。”阿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你特意过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慕二……慕二公子吧。”
“是呀。”
“……”阿音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为何呀？”
云琦一时回眸看她，一双墨色的眸子像极了云墨，露出一丝坦然的喜悦：“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他。”
“……”
“怎么，你很意外？”云琦含笑看她，似在打量。
“自然意外。”阿音有些不自在道，“我听哥哥说，四公主许给齐丹世子了。”
“他一个野人，凭什么娶我。”云琦不以为意，“再说了，还未下旨，也不算定下，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情。”
“公主说的是。”
“还是你好说话，毕竟是跟在我皇兄跟前的人。”云琦似乎对阿音并不反感，“不像那个舒晓晚，装模作样，她这样的京都城里遍地都是，凭什么让她捷足先登了。”
人家也是父母之命，人家也是不愿意的。阿音心道，面上却不想招惹这个跋扈的小公主。
“你说，我求父皇废了他们的婚约可好？”
“……”阿音闻言，猛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不好。”
“为何？”云琦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这个……这个，我也是听说的，这婚事好像是长辈定下的，有些说法，不大好退。”阿音想了想，十分真诚道，“再说舒小姐如今身上有丧期，等丧期过了都二十了，慕家要是退婚不就耽误了么。”
云琦一想，似乎也对，一时又心烦起来。
“四公主，先不说他们的婚约了，你自己和齐丹世子的总要先解决吧。”阿音小心翼翼道。
谁料，云琦闻声，冷哼了一声：“我才不急，皇后说了，实在不行总有人嫁，父皇难不成还舍得逼死我不成。”
阿音看着她不以为意的侧脸，心头一沉，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原来吕后名义上安抚公主，背地里却是在挑唆撑腰的。
难怪如今闹得沸沸扬扬……
冰球场上，傅二公子傅煜正和夏六公子夏卓打的热闹，舒晓晚却因为云琦的一句话匆匆离席，只想躲开这里的一切。
什么等不及，怎么会等不及！云琦她懂什么。我心里的人明明是……明明是云墨。
舒晓晚脚步一顿，抬眸才看见自己走到了看台后面的一片空地，再往前去是雅居了，站在这里，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的听见里面似乎十分热闹。
“小姐，咱们是要回去么？”絮儿见她踌躇不前，不禁问道。
舒晓晚柳眉轻蹙：走？方才阿音还在那里，凭什么我走！
“小姐，下一场似乎就是慕二公子和娄烦的世子殿下，咱们不看么。”
慕无尘。舒晓晚微微咬唇：“不看，母亲说了，暂且要跟他保持距离，你忘了？”
“奴婢没有。”絮儿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了。
“回去吧，四弟是不是还在球场么，叫人去寻他。”
“是。”絮儿应了一声，便匆匆转身去了。
一阵和风拂面，带着冬日里难得的暖意。舒晓晚站在原地，看着天朗气清，想了想，云琦本来就是个口没遮拦的，不应该跟她置气，方才自己那样离席，真的是太有失体统了。
女子站在阳光下，拢了拢轻裘，抬眸见絮儿远远的回来了，正要转身往马车去，却无意间瞥见了一个高瘦的身影，男子眼角的那颗泪痣让她无法挪动目光。
“袁……大人？”不知不觉，舒晓晚已然开口。
迎面走来的男子，闻言脚步微微一顿，一时疑惑的看向她。
舒晓晚一惊，有些无措：怎么就叫出口了。
“雁回郡主？”袁崇隐约记得她的声音，见她微微颔首便行了一礼，“郡主安。”
“袁大人客气了，大人今日也来看球？”
“下官是来拜见太子殿下的。”
太子？舒晓晚总觉得而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跟这个男人说话，可是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袁崇是不是当年二姐的那个袁郎。
那个已经死了的人。
“袁大人原来是太子门下。”
“得殿下赏识，若说门下，太子是储君，百官皆在其下。”
舒晓晚定了定心神，反正对方是认错人了，能问一句是一句：“袁大人年纪轻轻便得殿下赏识，听口音，原是京都人？怎的会跑去魏州府。”
“几年前一次机缘巧合，外放升迁，也是个磨历的好机会，便去了。”
“大人为了仕途远走他乡，不知家中妻儿怎的舍得呢。”舒晓晚不露痕迹的打趣道。
袁崇似乎微微一怔，连忙道：“郡主说笑了，当年离京未曾娶亲，如今妻儿倒是留在了魏州。”
“你娶亲了！”
“……郡主。”
“哦，我的意思是，大人好福气，能在他乡遇故知，不知子侄多大了。”
“犬子才三岁，幼女还在襁褓之中，不易颠簸。”袁崇原本觉得这位雁回郡主颇得各方关注，这才有意接近，如今瞧来倒是有些古怪，便连忙道，“下官还约了太子，这就不陪郡主说话了。”
“哦。”舒晓晚心绪难平的应了一声，颔首道：“大人慢走。”
袁崇行了一礼，便匆匆往雅居那边去了。
舒晓晚站在原地，看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身影，手心紧了紧。
他没有死，在魏州好好的，还成家立室，有了自己的儿女。可是二姐呢，这些年活的如同鬼魅，自己唯一的孩子还未出世就死了，这些年一无所出，身体每况愈下，还要忍受夫君娶妻，将她完全抛诸脑后……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