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仅有你们
云香怜肚子里的孩子居然不是金连礼的,那是谁的?
不知道!
金连礼病恹恹的坐在饭桌前,一只包子咬了好几口了,才吃了一半:“但凡我要是知道了是谁的,杀人放火我也要弄死那个男的……不,不能弄死,应该逼他去提亲,凭什么老子做乌龟!”
“郡马爷不信你?”云墨如愿以偿的吃到了寿面,又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可惜了,慕远征忙得很,一大早就出去了。
“所以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金公子从前是不是造孽太多,如今不是你的也没人信了。”阿音一手撑着下巴,落井下石道。
金连礼又咬了一口包子,愤愤道:“我根本没碰过她好不好。”
阿音脸一红:“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不信你。”
“你还不明白么,谁信不信我不重要,这个孩子必须是我的,不是也是!”金连礼急赤白脸道,“我跟她还没解除婚约呢,她有了身孕,不是我的,难不成是要我承认自己做了乌龟么!”
“……咳咳。”阿音干咳了两声,红着脸道,“所以你爹知道,还非要你娶她?”怪不得金连礼把自己喝成这个死样子。
金连礼点点头,终于还是吃不下了。
“荣华郡主知道么。”云墨忽然问道。
“知道,但是还能怎样,我爹坚持,我娘也无可奈何,说大不了进门之后不要那个孩子。”
阿音知道事已至此,这事儿很难转圜了,站在云墨的立场,这婚事不管为了什么,能成的话,南平王府就欠了金家一辈子,以后还不得言听计从。那孩子才怀上,能不能生下来谁知道,根本不成威胁。这比买卖有益无害。
可是,金连礼是她亲哥哥,这么恶心人的事儿也要忍了,实在是欺人太甚。况且,清乐本来就并非良配,婚前就红杏出墙,婚后还怎么过。
这门亲事果真还是不能要。
“这事儿太蹊跷了。”阿音忽然说道,“据我所知,云香怜自从订亲之后就一直明里暗里的看着你,怎么会忽然跟别人……偏偏闯了祸要退婚了,说自己怀孕了。”
“是啊,我就觉得一定有蹊跷。”金连礼一把抓住了阿音的手,“你一定要救我,我要是娶了她,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云墨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金连礼的手,凉凉道:“她怀孕的事儿,都有谁知道。”
“没几个人,就王爷王妃,还有我爹娘知道,毕竟是丑事。”
“南平王夫妇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么。”
“……”金连礼愣了一下,“应该不知道,对啊,我爹回来就质问我,一定是他们说孩子是我的,我找他们去。”说完就要起身。
阿音一把拉住了他:“你回来,你跑去说了又怎么样,已经怀了,是谁的都不如是你的,所以你爹才逼着你认的呀。”
“……”金连礼一脸的茫然,“那他们知不知道还不是一样。”
“我觉得死也要死的明白,先把那个男人找出来吧。”阿音拍了拍他的胳膊,“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明路。”
“云香怜身边有个贴身侍女,你把她弄出来,我帮你问问。”阿音说着狡黠一笑,“说不定能有惊喜。”
云墨看着她,嘴角不可查的扬了扬,没有说话。
金连礼看她那狐狸似得样子,不禁有点儿犯怵:“你说什么呢,那可是王府,我怎么弄得出来……”
“别谦虚了,从前我好端端的走在大街上,还不是被你……呜呜……”
金连礼连忙捂住了阿音的嘴,看着云墨灿灿道:“说什么呢,大殿还在这儿。”
阿音瞪了他一眼。
“手。”云墨淡淡道,“叫阿柳陪你去吧,尽快。”说着就摆了摆手。
金连礼松了手,看见杜柳站在门口,总觉得自又上了一条贼船,可他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金连礼风急火燎的走了,偌大的厅里就剩下了阿音和云墨,阿音将面前的米粥喝了,便叫人来收拾了桌子。
云墨却已经自顾自的起身去了廊下,不知在看什么。
阿音站在里面,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又觉得难受了起来,仿佛他堵在站在那里,明明什么也不没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自己就会泪流满面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他的感情,但是她很确定,她不想看见他一个人。
云墨看着百花园里的冬景,确实有慕夫人平日里的风格。那个曾经跟他母后并肩叱咤京都的女子,如今安于一隅,相夫教子,比他母后幸福多了。
或许……云墨又不禁去想,却感觉到肩头微微一沉,有人将狐裘裹在了他的肩头。心中微微一动,正要回眸,却听见身后的人说道:“不要回头。”
“……”动作一滞,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有话跟你说。”
“嗯。”
“你会好的。”阿音看着他的背影,“一定会好的。”
“好了之后呢。”云墨柔声问道,看着院子里一株小小的绿梅,他记得陵城慕远征的院子里也有这样的梅花。
阿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我还是一个人,不是么。”云墨无奈道,“我不需要你同情我什么,除了你和无尘,我依旧是那个不择手段的人,这条路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早有准备,你不需要负担什么,一点也不需要。”
阿音紧了紧手心,有的人遇见了,不能当做没有遇见,有的人拿起了,不能若无其事的放下。对于云墨,在她的心里早已经无比重要,不能因为跟自己以为的感情不一样,就舍弃。
她做不到,做不到去伤害这个将自己从湖边捡起来,小心呵护,视若珍宝的男子。
“哥哥。”阿音从身后轻轻的环住了他的腰,轻声唤道,“哥哥……哥哥。”
就做兄妹,好不好。
云墨握着腰间的小手,似乎能清晰的听见她心里的话:“嗯。”我都明白。
明白你改变不了自己的心意,这么久了,慕远征都拿你没有办法,何况是我。明白你夹在我跟无尘之中的痛苦和无奈,他好不容易退了婚,你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又怎么忍心一下伤害你们两个。
毕竟,这世间,我所仅有的,只有你们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哑巴亏
这世上的事情,往往就算你机关算尽,也能意外的叫你瞠目结舌。
云香怜确实怀孕了,可是孩子是谁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所有的事情还要从三个月前的城隍庙说起。
阿音他们走了之后,云香怜自己气不过,非要跟去贵人坊看阿音是怎么被人凌辱的。可是她一个小姑娘,跑去那种地方总有意外。
就在阿音跟云鹤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云香怜被一个醉鬼给侮辱了。这事儿她谁也不敢说,可是身子破了总会被知道的,所以才回去闹着要退婚。南平王妃问得急了,见她身上有伤,她便只能说是阿音干的,旁的就当没有发生罢了。
“郡主说,大不了过两年回去老家,找个门楣低一点的人嫁人,哪怕知道她不洁也不敢说什么。”云香怜的贴身丫鬟叫小楠,被丝竹一吓,什么都说了。
阿音坐在那里,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了看金连礼,那表情比吃了黄莲还要难看。
“自作孽。”云墨不屑的说了一句,也不愿多说。
可不是么。阿音默了默,可是这后果为什么要金连礼来承担,凭什么呀。
“清乐是不是跟你们王爷说孩子是金公子的。”
小楠点了点头:“郡主也没有办法,要是王妃知道,会受不了的。本来金家要退婚,王妃就病了,后来听说郡主有了身孕,虽然不光彩,但是婚事能照常……要是知道孩子不是金公子的,那不是要了她的命么。”
“本来就不是我的!”金连礼怒道。
“姑爷。”小楠一把拽住了金连礼的袍子,“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要是传出去了,我们郡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郡主说了,她已经想明白了,肚子里的野种不能要,只要进门了她自己会把孩子拿掉的,绝对不恶心您。”
“她……她还真是周到啊。”金连礼手心一紧,恨不得捏碎了慕远征的椅子。
“姑爷,我们郡主说了,只要你娶她,以后你想纳谁都可以,哪怕……”小楠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阿音,“哪怕是要娶平妻她也没有怨言,她实在是怕王爷和王妃受不了啊。”
阿音知道她是在说谁,微微挑眉:“你家王爷恐怕已经定了婚期了吧。”
小楠一怔,点了点头:“下个月二十八。”
“……”阿音愣了一下,听见云墨已然说道:“不行。”
小楠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着云墨,随即意识到了僭越,连忙又底下了头:“为何?”
“冲撞了阿音的生辰。”
似乎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小楠跪在那里,半晌才说道:“这事儿奴婢说了也不算,只是如今郡主的肚子渐渐有了,也不好再晚了吧。”
“什么婚期,我不娶她!”金连礼一脚踹开了小楠,终于忍无可忍,“她这样,就算是放在家里也是恶心的,我不娶,要我娶她就一剑杀了我,然后两口棺材摆在一起,**吧!”
“……”阿音见他脸都气红了,不禁起身拉了他一把,劝道,“你别这样,这事儿或许能商量,王妃不能知道,或许能悄悄告诉南平王。”
“他还不是帮着自己女儿遮掩。”金连礼的衣袖被她拽着,不好甩开,只能强忍着怒火道,“能有什么用。”
阿音想了一瞬,柔声道:“我去跟你爹说,让他去同王爷谈。”说着也还是蹙眉道,“就算是要娶,也不能吃一个哑巴亏,这南平王府心里要有数才是。”
“……”金连礼原本还以为有希望,一听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跟我爹还真像,不做亏本的买卖。”
阿音瞪了他一眼:“胡说,我跟你爹像成什么样了,就是你平日里这副样子,才会谁都算计你。”说着甩开了他的袖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先把这丫头送回去吧,看着就心烦。”
云墨闻言,摆了摆手,杜柳就进来要将小楠给提溜出去。
“等一下。”阿音忽然看着小楠道,“劝你们郡主安分一点,等着消息,不然舒晓晚是什么下场,她只会更难看。”
小楠吓得一哆嗦,连忙应了,瑟瑟缩缩的跟着杜柳出去了。
“你也先回去吧,在外面这么久了,郡主娘娘会担心的。”阿音看着金连礼道。
“你跟我一道回去吧。”
“你疯啦。”阿音白了他一眼,“你这逃婚出来,回头跟我一道回去,你是不是不拉我下水,心里难受啊。”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啊,不是想你尽快去劝劝我爹么。”
“这两日就去。”阿音觉得脑仁疼,胸口也闷闷的,真是气死了。
金连礼看着她脸色不大好,张了张嘴,还是乖乖起身了,听见阿音道:“慕六,送金公子回府,亲自送到门口。”
慕六闻言,应了一声,看着金连礼道:“金公子请。”
金连礼朝云墨抱了抱拳,看着阿音道:“我在家等你。”说完便垂着脑袋出走了。
“你跟金连礼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云墨猝不及防道。
阿音心头一突,抬眸看他:“上次在贵人坊是他救的我,云鹤带了单刃去,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也不能拖到夏婼出现。”
云墨微微眯了眯眸子:“及时出现。”
阿音知道他指什么,只能把廖星儿的事情说了一便,末了来了一招以退为进:“不过我也不明白,金郡马似乎挺在意我的。”
云墨果然说道:“他能在意你是好事。”
阿音装傻充愣的点了点头,看见云墨忽然起身,将一个小瓷瓶放在了她跟前:“这是什么。”
“孙炎做的药丸,你的眼睛。”
阿音了然道:“已经要随身带药了么?”
“这药见效快,万一……可以救急。”云墨看着她,叮嘱了一句,“服药之后二十四个时辰,不要擅自运行内力,以防气血逆流。”
阿音点了点头,将药瓶收好:“我知道了。”
“不过你不出去跟人打架,今年应该用不上。”
“……”阿音撇撇嘴,听见他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哦。”
“不必了。”听见慕远征回来道,“我送婴婴回去吧,无尘送大殿回去。”
阿音闻言,抬眸看去,果真看见了慕无尘黑着脸跟在慕远征的身后:什么意思,我欠你银子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长谈
“他最近太累了,所以瞧着气色不大好,你别在意。”慕远征坐在阿音对面,看着她一路无话,一直看着窗外的行人,不禁劝道。
“我没在想他……”阿音下意识的否认,可是又觉得骗不过慕远征,抿了抿唇角,不说话了。
“其实,中秋那一晚,无尘去找过你吧。”偏偏你在琼园出了什么事,“你们吵架了?”
“……”他果真还在生气么。
“他是气呼呼的回去的,却不是因为跟你生气。”慕远征头一次大发善心,帮着慕无尘说话,“他跟我抱怨侯府连狗窝都不如,我后来送去的那些东西还有侍女仆从,都是他的主意。”
阿音一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是他……”
“其实无尘他……怎么会舍得跟你生气呢。”
阿音蓦然想起那晚慕无尘的样子,心中一股愧疚汹涌而来,可是……就算那晚他没有生气,在傅家的梅林他都听见了呀:天呐,一道天雷劈死我吧。
阿音一咬唇,讷讷道:“不说他了,金家的婚事,慕大哥以为如何。”
“夏家前两日已经上表不退婚了,陛下也应了。其实就眼下的局势而言,金家的婚事成了更好,不是么。”
“夏家的婚期定了么?”
“应该在年后二月初吧。”
阿音轻轻一叹:“在商言商,你和大伯都这么觉得那必然是对的,可是……我瞧着金连礼那样子,总是不忍。”
“为了云墨你连自己都舍得,何况是他呢。”慕远征忽然说了一句,说完又觉得是自己沉不住气了,“我的意思是,这条路不容易,总要有牺牲。”
阿音回眸看他,似乎想要问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有的事情就让她再糊涂点吧。
“不说这事儿了,听说南疆商道的拨款,第二拨也批了。”阿音问道。
慕远征点了点头:“傅晓清在户部,还是有些手腕的。”
“怪不得你们最近的关系,一日千里了。”
“傅家的嫡长子,总归是有些手腕的,其他的不说,傅晓清人离开了御史台,可是御史台的事情却依旧成竹在胸,这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其实,我是真的没想到傅大人跟简姐姐的婚事陛下能如此轻易的同意了。”阿音一手撑着下巴,闲聊道,“毕竟看看从前陛下对先皇后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一直忌惮傅氏的,可如今,傅家和兵部尚书联姻,不是不好么。”
“你觉得就傅国舅的权势,傅煊为何如今也就一个户部侍郎,兼左佥都御史均是四品。次子傅煜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中书舍人,其他庶出旁支的就更不用说了。”
“听傅柔说,自傅皇后去世之后,国舅爷就不怎么处理朝务了,也不怎么上朝,就是因为傅家树大招风,头一个送出去的就是他姐姐。”
慕远征无奈道:“所以还真不好说,如今的傅家是好还是不好。”
“慕大哥觉得呢?慕家如今是好还是不好。”阿音忽然问道,却不像是随口说说的,毕竟当年的慕家也是急流勇退吧。
慕远征似乎一怔,随即笑道:“我觉得挺好,不过无尘他……他此生的志向从来都不在商道,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兼济天下,所以才会跟大殿下一拍即合吧。”
阿音默了默,她知道慕无尘站在云墨身边,并不是全为了友情,也是想有一番事业。
“你自己呢,真的想回南疆落地生根么。”
阿音摇摇头:“我可不做什么镇南王,原本只是想弄清楚当年的事情,想帮云墨解了蛊毒,那个位子应该是金叶的,而不是我的。”
“关于王位……”慕远征欲言又止,“金平年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我跟他不过私下聊过两回,都只是关心我,不曾说过这些。”阿音看着他,抿了抿唇角,“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在京都蛰伏这么多年,一直帮着云墨,说不定就是想拿回属于他的一切,我并无野心,跟他自然也不冲突。有朝一日云墨登基了,镇南王府一样是他们父子的。”
“那你呢?”
“我做我的小郡主,有天下第一金撑腰,吃穿不愁,那小日子不比当什么劳什子的王爷自在逍遥么。”阿音美滋滋道。
“你倒是想的挺好。”
“那是,为了那样的日子,我想就算现在艰难一点儿也没关系。”阿音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到时候慕无尘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再无拘束,“不过,恐怕比我以为的还要艰难一点。”
“怎么了。”
“我的生成庚帖上写的很清楚,嫡次子之女。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问我,我们家的当年的那个嫡长子去了哪里。”阿音冷不丁道。
慕远征一瞬想起了金平年,随即也不禁蹙眉道:“陛下没有问,秦夙也没有问你?”
阿音摇了摇头:“不仅如此,连云墨都没有问过我。”
“或许大殿以为你是不知道的,毕竟你一直在他身边。”
“也只有两年而已……”阿音无奈道,“云墨此人,没有所谓的以为,他不问,要么是一早就知道,要么就是对我心存疑虑罢了。”不过也是,我瞒着他的事情细想起来,还真是不少。
“怎会……”慕远征如今也不大相信,云墨对阿音还有什么疑心,“你预备如何。”
“还能如何,他们各怀心思,那就让他们自己去查吧,我如今焦头烂额的,哪里有心思去同他们绕来绕去的。”阿音说着看了一眼镇南侯府的方向,“侯府那位,属实是十分的难应付啊。”
“不如搬出来吧。”慕远征冷不丁道。
“如何搬?”阿音看他那熟悉的笑意,问完就后悔了,连忙道,“你又戏弄我,我这还要认祖归宗呢。”
“好。”慕远征宠溺道,“不打扰你认祖归宗。”
慕远征静静的看了她一瞬,知道她在避重就轻,默了默:不管过程多么的漫长曲折,总会有结果的。
“郡主,咱们到了。”外面的丝雀说道。
马车渐渐的停了下来,听见慕远征道:“我送你进去吧,免得他又说你。”
阿音摇了摇头:“你不是还要去户部么,不用了。”说着就摆了摆手,径自下了马车。
慕远征见状,叫顺子调转了方向,回去了。不禁挑帘看了一眼,远远地,阿音已经进了侯府的大门。
金平年么?慕远征缓缓地放下了帘子,不知所想。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中毒
西门巷,镇南侯府。
阿音吃喜酒吃了四五日,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儿,虎山那气愤的神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丝雀也是一怔:“这是怎么了,要吃了郡主似得。”
虎山闻言,连忙的低下了头:“郡主安,侯爷吩咐了,郡主回来了直接去晨月阁。”
果然。阿音就知道秦夙没有那么大度,她出去吃了个喜酒四五天才回来,按照秦夙那吹毛求疵的性子,还不数落半天么。
“知道了。”阿音不动声色道,“我回去梳妆休整一番再去。”
虎山长臂一伸:“请郡主即刻就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啊,郡主回去洗把脸都不行么。”丝雀立马就不乐意了,“怎么的,这是怕我们跑了。”
虎山看了看她,沉了脸道:“那就得罪了。”说完一招手。
阿音微微挑眉,下一刻就看见一群武侯围了过来,腰间的佩刀均出鞘半寸,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阿音眉心轻蹙,听见丝雀怒道:“你们什么意思,要动手么。”
丝竹已然拦在了阿音面前。
阿音环视了一周,冷眸不语。
“侯爷中毒卧床不起,还请郡主随在下走一趟。”秦望高大的身影大步而来,冷着脸道。
“中毒?”
东院,晨月阁。
阿音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秦夙,不悦道:“侯爷什么时候中毒的,什么毒,请太医了么。”
“就前日里,吃了郡主送来的糕点,眼下解毒了,但是余毒未清,还要些时日。”秦望板着脸道,“那糕点是郡主亲自送来的,太医也已经验过了,都有医案,会呈交陛下过目的。”
“秦大人的意思,这事儿已经坐实了是我做的了?”阿音不屑道,“那为何不尽快抓我回来,还要等着今日我自投罗网呢。”
“侯爷的意思,家丑不可外扬。”
阿音看着秦夙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毒不管是谁下的,秦夙都打算让她承认了这事儿。
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栽赃陷害!
“侯爷不是从来都不吃我送来的东西么。”
“是不吃,可是郡主每日都送,侯爷觉得一家人也不好太过冷淡,所以才……谁知道,郡主是一早就算计好了的吧。”秦望说着看向了阿音,鲜少这样咄咄逼人,“都说郡主九曲心肠,还是在下小看了,才会一直劝侯爷。”
“秦大人也不必做戏了。”阿音不屑道,“既然说是糕点有毒,太医总会知道是什么毒吧,捉贼那脏,毒药呢。”
“那就只能搜一搜郡主的闺房了。”
“笑话。”阿音说着看了看秦望,“我房里有没有还不是你们说了算么,有一大堆的人都能证明我这几日不在府中,所以我那里搜出什么都是不可信的,谁知道是谁放的呢。”
“……”秦望愣了愣,听见床上的秦夙忽然冷声道:“那就搜身,从身上搜出来的,总不能抵赖了吧。”
阿音闻言,回眸看他,四目相对,冰火两重。
“都进来,站好了!”果真,外面虎山已经将她院子里的侍女仆从都带了过来,大约三十余人,站了一院子。
“你院子里用的人都是自己带来的,总不会帮着本侯吧。”
“搜身?”阿音回眸看着秦夙,忽然笑道,“我还真的小看了叔叔了,侯府上上下下都是男子,你想让谁来搜?”
“所以本侯之前提醒过你了,不要用那么多侍女。”秦夙说着缓缓坐起身道,“如今可不是害了人家了。”
“侯爷的意思是说,让秦大人他们来给我院子里的人搜身?”
“只能如此了。”秦夙说着看了一眼阿音,“其他人来本侯怕有失公允。”
听见阿音冷笑道:“那我呢?谁来。”
“你身份尊贵,旁人自然是不配了,便阿望亲自来吧,你若是觉得委屈,他配你也无不可。”
阿音气极反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说着抬眸看了一眼秦望。
秦望微微垂了眸子道:“其实也不是非要搜身,只要郡主承认了,侯爷大度,愿意大事化小。”
“没必要这么大度。”阿音一甩衣袖,“去请大理寺的嬷嬷来搜身吧,周大人应该非常乐意。”
“本侯爷不报大理寺,他们还能硬闯进来断案么。”秦夙白着脸看着阿音道,“咱们南疆的事情,自己关起门来解决,怎么你还想回到南疆之后,还有京都的人帮你出头么。”
阿音定定的看着他,这是拿先前云安皇帝的话来堵她。反正皇帝的意思就是想让他们两个关起门来狗咬狗,眼下闹的越是不可开交,以后在南疆才越是叫他放心。
秦望见她蹙眉不语,微微上前,丝竹见状一步拦在了阿音的面前,面若寒霜,满是警告。
秦望先前在南疆就跟丝竹动过手,看到她也满是敌意,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阿音虽然心中气愤,但是本能告诉她这事儿不能硬碰硬,不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么,跟我使苦肉计……
“丝雀,是我对不起你们,应该先把你的亲事定了的。”阿音忽然说道。
丝雀一愣,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说这事儿,怎么就婚事了?
“你是我最贴心的,不如你挑吧,谁给你搜身。”
说什么呢,你最贴心的不是丝竹么……丝雀蹙眉看了一眼丝竹,一眼就撞见她那冷冰冰的样子,随即一怔。
然后众人就看见丝雀迅雷不及掩耳的扑了过去,抱住了阿音的大腿,嚎啕大哭道:“郡主要给奴婢做主啊,奴婢谁也不嫁,今天谁敢碰我,我就有撞死在这儿。”这活儿应该是我干,丝竹那个样子着实不像。
“……”秦夙的府里平日连只母猫都没有,哪里反应的过来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一时愣住了。
“奴婢没有毒害侯爷,要男子来搜身,还不如直接杀了奴婢们啊。”丝雀说着看了一眼外面,“我们都是慕府的家生子,自然是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啊。”
外面一群侍女见状,纷纷跪下哭泣了起来。
阿音冷眼瞧着,细不可查的扬了扬唇角:抓住了。
第五百三十章 以色为之
秦夙的寝室床前,丝雀还泪眼朦胧的挂在阿音的腿上,抄的一群男子心烦意乱的,直想把她的嘴给堵上。
阿音却已经有了结论。
叛徒有了,那么动机呢?丝雀他们都是慕家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在慕家,慕家的待遇又远超一般的官宦富贾了,究竟是什么打动了她来做这个太岁头上动土的人呢。
“闭嘴!”阿音忽然冲着丝雀冷声喝道,“事到如今,你还做戏给谁看。”
丝雀一怔:“郡主……”
阿音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你以为我蠢么,我送来晨月阁的吃食就你和丝竹两人经手过,如今他们要陷害我,毒药从谁的身上搜出来最可信?”
“郡主,奴婢没有,真的没有。”丝雀脸上还挂着眼泪,怯懦道。
丝竹已然冷冷的看着她了。
阿音却自顾自道:“眼下我已然是揭穿你了,你去领赏吧,他们答应你什么了,让你来出卖我。”说着一把将丝雀往秦望跟前一推。
秦望猝不及防的看着丝雀向自己倒了过来,下意识的用手扶了一下,却不想下一刻丝雀就扯住了他的胳膊,怒道:“果真,一出了事你还是选择相信丝竹,是,是我跟侯爷串通了陷害你,有我作证,你去哪里都不得抵赖了。”
“……”秦夙觉得这事儿不妙。
秦望觉得胳膊有点烫……
“我倒要看看,你身上藏了什么毒药。”阿音看着丝雀冷冷一笑,“拿出来你就能如愿以偿了?”
“怎么不能!”丝雀一仰脖子,下一刻就要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什么,却有人豁然起身道:“不是这样的!”
众人皆是一愣。
阿音回眸看着跪在外面的一众侍女,有人起身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神色凛然道:“侯爷,您跟奴婢说的不是这样的。”
“……”
“哦?”阿音一挥手,丝雀连忙离开了秦望的身边,躲到丝竹身后去了,还不忘擦了擦眼泪。
只见阿音拥着那件慵懒的紫貂缓缓向着那女子走去,柔声道:“说来听听,我小叔叔答应你什么了,丝菊。”
“郡主……”丝菊看着阿音手心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我那个我见犹怜的小叔叔究竟答应你什么了?”阿音站在她面前,又柔声问了一遍。
丝菊远远的看了一眼寝室,瞳孔微微一缩,瞧见秦夙已经披衣起来了,那双眸子正冷冷的看着她。
阿音回眸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秦夙:“别看了,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是不打自招了。让我猜猜……”说着打量了一眼丝菊,“你能被慕大哥送来伺候我近侧,说明你在慕府混得不错,想来也不是一开始就奔着对付我来,必然是我小叔叔的条件更加好了?”
“总不会是想做侯爷夫人吧。”丝雀躲在丝竹身后耀武扬威道。
丝菊闻言,蓦然抬眸看了丝雀一眼,依旧咬唇不语。
阿音却了然道:“原来如此。”说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秦夙道,“我真是小看你了,美男计啊,小叔叔厉害,为了对付我,连自己都舍出去了。”
秦夙看着她,脸色比中毒了还要难看:“并没有。”
“别否认了,小叔叔而立之年,一方之主,院子里一个女眷也没有,这些年也不娶妻。”阿音说着微微挑起丝菊的下巴,轻蔑道,“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都容易有非分之想吧。”
丝菊一惊,连忙跪了下去:“郡主饶命,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侯爷只是说来晨月阁伺候,并未说其他,这药……药……”
阿音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小瓶子,映着上午正好的阳光仔细的看了看:“小叔叔,这毒药也已经搜出来了,还要搜我的身么,还是说这丫头叔叔真喜欢,我送你了?”
秦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必了。”
阿音微微挑眉:“也对,小叔叔不喜欢女子。”说完看了一眼丝菊,“川北。”
“在。”川北一袭黑衣而来,“郡主。”
“把她送回去给你们大公子,就说她想嫁人了,安排一下。”
“是。”
丝菊一惊,连忙抱住了阿音的脚踝:“郡主饶命,奴婢真是没有想害郡主,是侯爷说只是叫郡主低头认错而已。”
“污蔑我谋害上亲,你是蠢么,这事儿我认了交大理寺就是大罪,至少要关祠堂十年的。”阿音不悦的踹开了她,“要是让秦望搜身,我这辈子也别想嫁人了。”说着不由得冷冷的看了一眼秦夙,“小叔叔还真的是很疼爱我呢。”
“你是我唯一的侄女,自然疼爱。”秦夙冷冷的说了一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阿音一拂广袖,不再去看丝菊,冷声道:“今日你们都瞧见了,我跟侯爷有些误会,要是哪个再不长眼的在中间挑拨离间,就不是回去嫁人这么简单的了。”
“是。”众人跪在她身后齐声道。
“雁回,本侯中毒是真的,御医那里有医案,你处置了一个侍女,本侯可以说你是为了自保。”秦夙说着看了一眼西院的一众人,“这些人的身家性命都在慕府,自然畏惧你了。可是你想想,陛下帮着你么。”
阿音站在阳光下,看着他,披着那身玄衣站在阴影里,忽然笑道:“是啊,谁会相信有人自己给自己下毒呢。”说着一抬手将瓶子里的毒药一饮而尽。
“……”
“郡主!”丝雀惊呼了一声,旁边的丝竹已然闪身上前,一把扶住了阿音,抬手封住了她的心脉,沉声道:“放慢呼吸,慢一点……再慢一点。”
阿音却看着秦夙,问道:“小叔叔,我会死么?”
秦夙定定的看着她,一言不发。一旁的秦望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侯爷,那么多……”
阿音却笑了:“我这认亲之路啊……真是……咳咳……坎坷呢……”说着蓦然吐出一口鲜血来,晕了过去。
丝雀连忙喊道:“川南川南,快传太医,太医啊!”
偌大的晨月阁,一时兵荒马乱。西院几十号人都忙不迭的拥着阿音往域园去。
秦夙一直站在廊下,外面的阳光明媚,他的眼里却在狂风骤雨。
“侯爷,郡主她……”
秦夙蓦然转身,冷冷道:“是她自己找死。”
脑海里,阿音将毒药一饮而尽的画面一闪而逝,手心微微一紧:亲人?真是妄想,本侯没有亲人!
第五百三十一章 小瞎子
鼻尖,有淡淡的荷花香气。仿佛置身于阳春三月,富阳湖上。
少年公子一袭蓝衣,面若桃花:“你就是阿音。”
“我是来吃鱼的,都说富阳阿音的稻花鱼是一绝。”
“没有鱼……你那不是鱼么,小爷我有的是银子。”
阿音看着他那笑颜,心中苦笑:从来,都不是银子的问题啊。
转眼满目潇潇雨下,听见他沉声道:“阿音,我其实……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
阿音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明白一样。
慕无尘忽然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十分用力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着我跟朝玉在一起!我让你等我的,你答应了!”
“我没有。”
“还要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你偏我!朝玉也偏我!”
“我没有……真的没有……”阿音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肩膀好疼,真的好疼,疼到五脏六腑都在灼烧一般:我真的没有,慕贞,慕贞你相信我……
“慕!贞……”阿音骤然睁开了眼睛,一阵眩晕,感觉到头重脚轻,听见耳边一声轻笑:“慕贞?呵……”
阿音眯了眯眸子,看清了头顶的帷幔,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梦啊……”也对啊,富阳湖上的那次初遇,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
“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情痴,都要死了,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位慕二公子。”
阿音终于知道为何会嗅到一股荷花的香气了,原来是他来了。
“大人。”
千机看着她,眯了眯那狐狸似得眸子:“扎针呢,别乱动。”
“有劳大人了。”
“真是没看出来啊,你心气儿这么高。”男子坐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只想着慕无尘,可有想过我要怎么办呢。”
阿音白着小脸,翻了个白眼:“大人医毒无双,我自不会死的。”若真是要死了,挂念谁也不会挂念你吧。
千机一袭紫衣,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拔了她手臂上的银针:“这事儿要是陛下知道,你猜他舍不舍得。”
“自然是舍不得的,好好地一颗棋子,还没用就废了,谁都不愿意。”阿音说着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千机眼皮抬也没抬的就又给她拔了两根针,“怎么是大人亲自来了。”
“侯爷的毒就是我解的。”
“这样巧。”阿音虚弱的扯了扯唇角,“早知道是大人,我才不吃那药,直接去找你就是了。”
“可惜你没来,白瞎了我将那医案压在太医院三四天了。”
“是什么毒。”
“专门克你的毒。”千机说着,眸子微微一敛,“气血逆行的药,这可是你的大忌。”
阿音原本淡淡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不禁看着千机道:“大人什么意思。”
“你在用药,本就容易气血逆行,这毒在秦夙体内几日就消散,可是到你这儿可就麻烦多了。”千机说着探究的看了她一眼,“你最近是不是总是感觉到胸闷气短,有的时候还会心悸。”
“……有一点。”阿音眉心微微一动,“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有些劳神罢了。”
千机轻轻一笑:“上次我给你下毒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你这些年究竟为什么一直服用阻滞气血的药物。”
“……”黑水草。
“丫头,你的秘密也太多了。”千机说着,从身边顺手拿了一面镜子,递到了阿音的面前,“是因为这个么?”
阿音一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骤然一惊,猛地起身,手臂上的银针一下皮肤里翻了出来,殷红的鲜血顺着雪白的胳膊滴落,惊了千机的眸子。
阿音余毒未清,气血逆流,眼前一黑又沉沉的倒了下去:“怎么会……”
千机默默地从袖中拿出手帕细细的擦拭她胳膊上的血,见她抬手捂着眼睛,不禁道:“你这样紧张,在害怕什么。”
“还有谁看到了。”阿音冷声问道,带着一股冷彻的寒意。
千机替她擦拭的手微微一滞,忽而笑了:“你刚醒,自然是只有我一人见到了。”
“……”阿音半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眼睛好别致,不能叫别人瞧见么?”千机说着,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细细长长的伤口上,又那拿了药细细的给她擦上,像是对待一朵极其娇贵的鸢尾花。
阿音“嗯”了一声,依旧捂着眼睛:“咳咳……丝竹那里有一瓶药,大人看看,我还能吃么。”
“哦?”千机微微挑眉,听见外面的丝竹已然走了进来,将一瓶药递给了千机。紫衣公子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何,有些不悦。
“这是孙炎做的?”千机说着倒出了一粒,嗅了嗅,然后含在了嘴里,半晌道,“眼下不行,会加重你体内的毒。”
“有劳大人,这药可以帮我掩盖瞳色,我一定要服。”
千机将那一粒药咽了下去,定定的看着阿音:“我说了不行。”
“我说了一定。”
“你会死的。”
“……”阿音终于拿开了胳膊,看着他道,“就是不想死才会劳烦大人,若是大人不行,我只能去请孙先生了。”
“孙炎对毒可没有我擅长,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十个孙炎也不行。”
阿音闻言,赌气道:“那大人走吧,我自己想办法。”
“哦?”千机说着,看见丝竹一脸杀意,“这是让我走的意思么。”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大人就跟丝竹一决雌雄吧。”
千机看了丝竹一眼,冷声道:“这谁雌谁雄不是很明显么。”说着忽然转身俯身忽然凑到了阿音跟前。
丝竹的手心一紧,差点儿对他出手。
“我喜欢你这眼睛。”
“……”
“既然你要一意孤行,那就只能委屈你做几个月的小瞎子了。”千机说着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感觉到她的睫毛在自己的掌心轻颤,“这几日我都会来给你解毒,这药丸在毒解开之前一定不能吃,回头我会给你配更温和的。”
阿音愣了一下,才说道:“多谢大人。”
“先别谢我,我想孙炎给你这药也劝过你最好不要服用吧,还要忌用真气内力。”
“是。”
千机掌心微微一滞:“这药,你还要用多久。”
“不知道。”阿音也很无奈,“恐怕是这辈子没有瞧见才好。”原本一年吃一回就行,却不想练武之后,一年之内失控了两回了,以后还会再频繁吧。
“知道了。”千机说着松开了手,起身道,“我会禀报陛下,你跟侯爷赌气,服药瞎了。”
阿音终究还是白了他一眼:“多谢大人。”
“不客气,小瞎子。”
第五百三十二章 音妹妹
雁回郡主瞎了的消息,一下炸了满京都。
云安皇帝当即就传旨安抚,要不是因为秦夙也中毒的话,估计还要骂一骂他。不过阿音心里知道,不管云安皇帝表面上多向着她,眼下镇南侯府这两败俱伤的局面,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阿音被困在房间里,体内余毒未清,千机不给她服药,她便不好出去乱晃悠。好在几个知情的要是听说她瞎了,多半也猜得到是因为琉璃目现世了,应该不会来添乱。
只是她没想到,有个不知情的最近总是惦记着她,她这一“瞎”还不过三日,就风急火燎的找上门了。
“郡主,金公子来了。”丝雀站在屏风外面道。
这侯府入冬之后冷得很,阿音又中毒了,所以这屋里不仅点了炭盆,还加了一道屏风。这几日千机施针的时候,都不让旁人进来打扰。
彼时千机还在屋里给阿音施针,闻言不禁揶揄道:“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
阿音不理会他,径直道:“让他等一等。”
“是。”丝雀应了一声出去了。
千机抬手拿了白绫给阿音蒙上:“你瞎了,大殿下不来,慕家的两位也没来,偏偏他来了。”
“这事儿他不知道,估计以为是真的。”阿音眼前一片黑暗,想要坐好,伸手去摸床沿,却摸到了千机宽大的掌心,微微一愣。
千机却一言不发的扶着她坐好:“所以主人也不知道。”
“是。”
“看来我还真是知道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千机说着,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你们不是亲人么,为何不说。”
“你们不是主仆么,你没告诉?”
千机挑唇一笑,松开了手,起身道:“我去看看你的药,一会儿回来,不要跟他说太久,还要施针呢。”
“知道了。”阿音应了一声,听见他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见丝雀在外面道:“郡主,金公子来了。”
“进来吧。”阿音靠在床上,听见金连礼匆匆而来:“你……你这是……真的瞎了?”语气里满是惊疑不定。
“暂时的。”
金连礼大步走到床前,微微俯身,看见她的袖子还挽着,上面有点点的针痕,不禁蹙眉:“暂时是多久。”说着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袖子放了下来,坐在了床边。
“一个多月,或者再久一点吧,不清楚。”
“这么久。”金连礼的语气不知道是担忧还是别的,顿了顿道,“那岂不是等你好了,我那儿都木已成舟了。”
阿音一怔:“婚期定了?”
“嗯,腊月初十。”
果真还是避了我的生辰,真是难为他们了。阿音指尖微微一动:“金伯伯去找过南平王了?”
“嗯。”
“说了?”
“嗯,说了。”
“看来,你非要娶她不可了。”阿音无奈道,“那孩子……”
金连礼的声音似乎有些隐忍,干涩道:“南平王许诺,进门之后便会拿掉,不会叫我们金家难堪。”说着冷冷一笑,“真是笑话,还够不难堪的么。”
阿音默了默,真不知道要如何劝慰他。
听见他委屈道:“我在家等你了好几日,今早才听说你中毒了。”
“金连礼,就算是我去找了你爹,恐怕这事儿也是这个结果。”阿音说着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他的手心,轻轻的握住了,“抱歉。”他才从外面进来,周身都裹着一层寒意,手也是凉的。
金连礼看着她的侧脸,苦笑道:“我知道,只是心里抑郁难平罢了,我可是他们的亲儿子,唯一的儿子呀。”
“……”
“要陪着我一辈子的人,即便如此不堪,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自己的得失,就这么把我给舍了。”金连礼深深一叹,握住了阿音的手,“你说,我是不是捡来的。”
“应该不是,你娘说生你的时候难产,你小时候体弱多病,事无巨细,应该不是假的。”
“……”金连礼闻言,不由得笑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这样一本正经的给我分析,我倒是有些没底了,是不是真的如此了。”
“不必在意。”
金连礼看着她那个样子,转而道:“我这儿已经是大势已去了,我想好了,娶进门不碰就是了,她都说了我娶谁她也不管,那就再娶十个八个可心的就是了。”
“那样就不是她管不管你了,荣华郡主要家法伺候了吧。”
金连礼哀嚎一声:“所以我也真是太难了。”
“习惯就好。”
“你啊,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中毒,镇南侯也中毒了,有人说是你俩相互下毒了,我才不信,这也太寸了。”
阿音微微往后一靠,松开了他的手,将那日自己服毒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末了加了一句:“现在想想我也是太意气用事了,万一是剧毒呢。”
“你还知道啊。”金连礼心有余悸道,“这事儿要是让大殿知道了能直接毒发了。”
“……”能不提他么,阿音撇撇嘴,“你可不许出去乱说,不然我饶不了你。”
“好好好,我说了做什么,对我也没好处。”金连礼嘟囔了一句,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对,一样的毒,怎么你瞎了,他没有?”
阿音细不可查的迟疑了一瞬:“他那五大三粗的,大高个儿,还内力高深,我能和他比么。”
“那倒也是。”金连礼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忽然道,“你做我妹妹吧。”
“……”
“我觉得我爹娘都喜欢你,感觉你是他们亲生的。”
有一瞬间,阿音以为他是知道的,抬手嫌弃的拨开了他的手:“我不要,你还要娶云香怜呢,她要是我嫂嫂,我还过不过了。”确实是不大好过呀。
听见金连礼轻轻一笑:“那不然,我们私奔吧,我也出去游历,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番天地来。”
“你别乱说。”阿音看不见他的神色,心里有些担心他说的是真的,黑暗中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你要是走了,你娘非气病了不可,陛下也会降罪的,快收回去。”
“好好好,我胡说的,你放心好了,本公子安逸了半辈子了,真离家出走了能饿死。”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阿音说着不由得加了一句,“你乖乖的,我做你妹妹,以后嫂子欺负你,我给你出头,反正她斗不过我。”
“如此便最好了。”金连礼拍了拍她的手背,微微俯身道,“音妹妹。”
阿音从未听过他如此认真温柔的唤过自己,不由得一愣,感觉有什么落在了掌心,微凉。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金连礼已经走了。
阿音慢慢的扯下眼睛上的白绫,垂眸看见掌心躺着的是一只黄玉雕刻的金蝉,玉质细腻,色泽油量。一看就是贴身带了许久的东西。
“他不会真的……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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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你们猜金连礼知不知道阿音是他亲妹妹呢~~
第五百三十三章 是谁
“瞎”了的日子过的异常清静,一清静,时间就特别快。一转眼十几日过去了,已经是冬月里了。
阿音体内的余毒还未清除,千机在这件事上出奇的执拗,余毒一日未清,他一日不给阿音用眼睛上的药。
不仅如此,前几日千机还改了药方,如今阿音这不瞎的人也是真不能见光了。她问了为什么,千机的意思是尽量减少后续用药的不良反应。
阿音没有反驳,因为最近她那胸闷气短,甚至心悸的次数都多了,昨夜甚至半夜醒了,坐在床上好久好久。
“郡主,喝药了。”丝雀缓步走了进来,带着一股雨水的气息。
今早外面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冬雨,冷的很。丝雀不敢开门开窗,早上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儿散一散屋里的清苦药味。
阿音接了过来,发现已经不烫了,便仰头一口喝了,丝雀已然将一颗糖放在了她嘴里。
“郡主的糖没多少了,奴婢明日出去买一点吧。”丝雀不禁说道。
阿音愣了一下,口中淡淡的甜味渐渐驱散了那浓浓的药味:“不用了,吃完就算了吧。”
丝雀似乎料到她会这样说:“不然奴婢去请二公子买吧,总要他买的郡主才吃。”
阿音心中微微一沉,淡淡道:“不必了,他有正事要忙,你莫要吵他。”
“也不知道忙什么,郡主中毒这些日子了,除了金公子,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看望。”丝雀一边说,一边在冲新的汤婆子,语气伴着那倒水的声音,显然是压抑了许久的不满,“都是些白眼狼。”
阿音抿了抿唇角,隔着白绫望着窗外,这些日子静着,只有千机每日都来,一开始他还会打趣几句,可是渐渐地像是有了心事,每次施针用药话都少了。阿音自己能感觉的到,是因为她的情况不好。
人一虚弱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一开始还能理智的认为都不来才好,免得露馅儿,想着他们能明白自己不是真的瞎了,也并不碍事。阿音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尤其是云墨和慕无尘他们。
可是日子久了,自己还不见好转,又会不禁想,自己的人缘不会是真的这么差吧,居然一个人都不来看她。
“简姐姐和傅大人新婚燕尔的,正忙着呢。夏小七应该在筹备婚事了吧,自然没空了。”阿音喃喃道,“你也别抱怨了。”
慕远征年底忙着慕氏的生意,还要忙着年后南疆之行,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少了。
云墨不来是最好,来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慕无尘他……阿音指尖微微一紧:还不是自己气走的么,还能要求他来看我?那也脸皮太厚了吧。
“郡主既然都想开了,怎么还一副落寞的样子呢。”丝雀说着,小心翼翼的将汤婆子放在了她的被子里,给她暖脚。
“下雨了,院子里有些草木娇弱,你叫他们都仔细了。”阿音没有搭理她,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脚底起来了,舒服极了。
“郡主放心,来伺候的好些都是从前在百花园的,最会料理这些草木了。”丝雀说着似乎将窗户开大了一点儿,“这药用了快半个月了,郡主要不要请孙先生来看看啊,那位千机大人毕竟是……太子的人呀。”其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明明提醒自己要警惕千机,可是那紫衣公子每次来给阿音施针都十分小心专注的样子。
有好几次,丝雀都亲眼看见,因为针扎下去有点儿疼,阿音的眉心几乎是不可查的蹙了蹙,千机都跟着蹙眉的样子。
“没事,他眼下没有杀我的理由。”阿音淡淡的说了一句,往后靠了靠,“丝竹呢。”
“在厨房呢,郡主昨天不是说嘴里苦,想吃梅花酪么。”丝雀俯身将她的被子掖好,又检查了一下炭火,才道,“奴婢去厨房看看,丝丹,你看着点郡主。”
“知道了。”屏风外的人应了一声。
阿音听见丝雀出去了,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白绫,不知道在什么想,感觉到胸口闷闷的,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纳了出去,想要眯一会儿。
目不能视的日子,还真是多有不便呢。
阿音自顾自的想着,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进来了,脚步有些沉,却小心翼翼的放的很轻的样子。
“……”阿音昨夜没有睡好,眼下正昏昏欲睡,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人进屋了:谁?
一股浓浓的清苦味道显然不属于这个房间,阿音侧脸“看”去,心中顿了一下,问道:“哥哥?”
对方没有回答,静静的站在床边。
阿音默了默,感觉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你身上的药味重了,是不是不小心又着凉了。”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
“外面下雨呢,回去吧,我没事。”阿音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没人来的时候觉得落寞,真的来了,又觉得自己废物。
“……”
“我真的没事,一两个月就好了。”阿音说着心口一紧,不禁蹙眉,却强忍着若无其事道,“你怎么不说话,又生气了?”
忽然,对方抬手,指尖轻轻的碰了碰她眼睛上的白绫,那么小心翼翼。阿音一怔,抬眸“看”他,心头的疼痛还未消散。
对方的指尖只在她的眼前留恋了片刻,然后便转身匆匆的离开了。
阿音坐在那里,“望”着门口的方向,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云墨!
“丝丹,丝丹。”
半晌,外面的人匆匆进来道:“郡主。”
“刚才来的人是谁?”
“有人来过了?”丝丹一惊,连忙跪下道,“郡主恕罪,千机大人让点的香快断了,奴婢去了下书房。”
阿音眉心轻蹙,那香是点在外间的,千机说不能断,看来看人进来并未遇到阻碍,是丝丹正好走开了。
“郡主,您没事吧,奴婢去问问外面……”
“不必了。”阿音深深一叹,“也没什么事,下去吧。”
丝丹有些犹豫,见她不说话了,便只能垂首退了出去。
窗外的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听上去还要下很久很久的样子。阿音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摸了摸眼前的白绫。
刚才那人什么都没说,但是那小心翼翼的感觉的,真的有点儿像云墨,但是他身上没有云墨用的香,出去时的脚步声也不是他。
究竟是谁呢,这样小心翼翼的来看了她一眼,又匆匆的走了……真是奇怪。
------题外话------
丁丁:无奖竞猜,是谁~~
第五百三十四章 冬日静好
进入冬月以后,天气一直不怎么好,一场小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四日,晴了不过几日,又下起了雪,洋洋洒洒的一场大雪,下了两日,叫丝雀他们出门都举步维艰了。
“这京都的雪每年下的都跟不会停似得,一点儿都不温柔。”今天一早雪终于停了,丝雀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换了衣服,裙子湿了大半。
阿音坐在窗前,久违的看了一会儿书,闻言笑道:“如今丝雀是越来越有文采了,还知道江南的雪温柔。”
丝雀小脸一红:“奴婢这不是跟着郡主耳濡目染么。”
“别了,也不知道是谁看那些酸诗,那些我可看不下去。”阿音掩唇轻笑,“我瞧着你跟川南最近感情越来越好了,怎么的,明年成亲吧。”
“小姐浑说什么呢!”丝雀一急,又忘记称呼了。
“我说真的呢,你们这些家生子要成亲是不是跟寻常人家一样要对亲啊,还是说主子做主就行了。”
“……”丝雀原本不打算理她的,可是她这么一问,又不由得回道,“原本是父母做主禀报主子,主子点头就行了,可是奴婢没有父母了……”
“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似乎有个大几岁的哥哥,但是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如今在哪个庄子里干活儿也不清楚。”
阿音微微沉吟道:“那让慕大哥直接给你做主就是了。”
“怕是不好。”丝雀有些落寞道,“我配不上他。”
阿音想了一瞬,川南川北的祖父是任伯,从前慕府的大管家,不由得道:“都是家仆,也分门第么。”
“那是自然了。”丝雀一本正经道,“其实当初二公子,不,是夫人叫奴婢来伺候郡主,就是因为奴婢身后没人撑腰,是个听话的。奴婢要不是伺候的郡主,外头那些个,都能使唤奴婢的。”
阿音看她将这事儿说的如此自然,心中又闷闷的,随即道:“不怕,等忙完了这一阵儿,我亲自去给任伯提亲,陪上丰厚的嫁妆,我们丝雀,谁都配得起。”
丝雀看着她,脸颊一红,想要说她什么,却又觉得心里暖暖的,终究褔了褔:“奴婢谢郡主恩典。”
阿音摆摆手,合上了书:“这几日东院那边如何了。”
“侯爷先前好像染了风寒,不过眼下早已经好了。”丝雀想起这事儿就又不平了,“年下了,他忙得很,早出晚归的,自然也不会来看一眼郡主了。”
“不来就不来,你喜欢看见他么?生气什么。”阿音嗔道。
“奴婢就是觉得憋屈,郡主中毒还不是他害的,再说了郡主的身份是陛下承认的,还有庚帖为证,他就真的铁了心不认么。”
“好了。”阿音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抿了抿唇角,“说白了,他也是个拐了弯的堂叔,就算认了也不怎么亲的,不必在意罢了。”这事儿只要云安皇帝满意她,给她正名就好了。
旁的什么人,都不重要了。
丝雀见她如此,便不再说什么了,转而提了水壶过来给阿音续了热茶:“郡主,过几日就是您的生辰了,咱们要回琼园过么,还是在这里……”
“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再提了。”说着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成和脑袋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了。
千机说,这几日看东西不要超过半个时辰。
丝雀见状,便也不说什么,拿了狐裘给她披上,转身出去叫人将院子里厚厚的积雪清理干净。
冬月二十八,是阿音的生辰。
丝竹一早给她下了一碗寿面,千机也在便顺便蹭了一碗。这两日外面还在化雪,虽然阳光明媚,但是冷的厉害。
阿音身体还没全好,就是怕冷,如今在屋里也要裹着厚厚的貂裘,饶是这样,前两日还是不慎感染了风寒,发烧了两日,眼下也才好。
“我是真的能体会这些年云墨的辛苦了。”阿音坐在窗前抄书,自顾自的叹了一句。
“你既如此想念他,为何不回琼园去瞧瞧。”慕远征大步进来,退了肩头的头蓬,“生辰快乐。”
“慕大哥。”阿音搁下了手里的毛笔,见他坐在了对面,“你们都那么忙,我也就不添乱了。”
“所以这自己中毒了也不说?”慕远征说着微微挑眉,似有不满。
阿音看了丝雀一眼,随即赔笑道:“我这不是都好了么。”
“那个千机,真的可信么。”
“可不可信我也只有他可以依赖了,不过瞧着,是好多了。”阿音说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往前凑一凑,狡黠一笑,“瞧瞧,是不是不怎么看得出了。”
慕远征猝不及防被她噎了一下,差点儿往后退,定了定神才仔细的看了看她那双眼睛:“是不怎么看得出了,不过细看还是琥珀色的。”
“他用药挺小心,说是还要半个月才能完全看不出来。”
“你信他,我可不信,回头还是让孙伯伯过来瞧一瞧也不妨事。”慕远征说着看着她将自己裹得严实,不由得蹙了蹙眉心,“况且我瞧着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好了。”
“他不让我运气,让我乖乖的做普通人,所以只能如此了,怕冷也是常事。”阿音说着乖乖的坐了回去,“慕大哥来不会就是为了说我两句吧。”
“既然来了,自然是送礼物的。”慕远征说着招了招手,“不过话说在前面,这礼物是大殿送来的,我只是转交。”
云墨?阿音抬眸看见慕六走了进来,手里捧着的是——小麦?
“这是……”阿音不禁起身走来,丝雀连忙扶住了她。
“你种在听雪小筑的的第一成麦子,大殿说给你送来。”慕远征看着她那欢喜的样子,不禁抿了抿唇角,“其余的都在外面了,我叫人给你搬去厨房。”
“真好。”阿音纤细的指尖轻轻的撵了撵,笑道,“我要找头驴,再找个石墨,把他们磨成面粉。”
“你要是真的在侯府弄一头驴,可真不知道秦夙是个什么脸色了。”
阿音微微挑眉:“我管他什么脸色。”
慕远征无奈一笑:“对了,大殿让我问你,那片地,还种么。”
阿音心头一顿,知道云墨是什么意思,不禁苦笑:“我怕想种也没有时间了吧。”明年的水稻要下地的话要二月了,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人在哪里呢。
慕远征看了她一瞬,道:“我明白了。”
“我自己都不明白,你又明白什么了……”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川南道:“郡主,侯爷来了。”
“……”
第五百三十五章 养老送终
秦夙一袭漆黑的狐裘进来的时候,阿音恍惚间还以为北风起了。
“慕公子又来了。”
“婴婴的生辰,来问候一句罢了。”慕远征微微颔首,谦谦有礼,“不知侯爷怎的忽然来了。”
秦夙闻言,冷冷的看了一眼阿音:“只是来瞧瞧,多日不见,是不是真的瞎了。”
阿音怕他看出什么,微微垂着眸子,行了一礼:“侯爷安。”
“哼,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瞎。”秦夙冰冷的声音满满的都是不耐烦和不屑,“我方才听见你说想要一头驴?”说着看了一眼一旁慕六手里的麦子。
阿音垂着眸子微微挑眉:“侯爷要是不喜欢,就当我没说。”
“这种牲畜本侯自然是不喜欢的,不过倒是跟你很配。”秦夙说着微微抬手,吩咐道,“阿望,找京都城里最好的驴,送来域园。”
“……”阿音终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了眸子。
秦望显然也反应了一瞬才应道:“是。”说完便匆匆出去了,“虎山,带人随我出门。”
“什么事。”
“找驴。”
“找什么?”
“驴!”
“……”慕远征静静了看了一会儿,不禁道:“侯爷这是为何?”
秦夙微微挑眉:“别误会,因为她本侯被陛下耳提面命,要对晚辈关心一点。”说着回首看着站在那里的阿音道:“今天不是你的生辰么,那头驴就是本侯送你的生辰礼了,不用客气。”
阿音站在那里,有些哭笑不得,终究还是说道:“多谢小叔叔的礼物,叔叔要留下一道用午膳么,我做了几道南疆菜。”
秦夙看着她那恭顺的样子就觉得反感,总觉得她憋着一肚子的坏水,立马就冷着脸道:“不必献殷勤了。”说着转身离开道,“无事的话慕公子也不便久留。”说完便大步出去了。
阿音闻言,朝着慕远征狡黠一笑,连忙追了出去,站在廊下喊道:“小叔叔。”
她这一声清脆响亮,院子里的下人都不由得停下来了手里的动作,纷纷看了过来。
秦夙脚步一顿,不悦的回首看她:“说了不要喊我叔叔。”
“侯爷。”阿音抿了抿唇角,“我还差一架石墨呢。”
“……”秦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了。
阿音拥着貂裘站在门口,轻轻的笑着,听见慕远征走来道:“何必如此,雁回郡主过个生辰,镇南侯居然送了一头驴,恐怕京都里又要热闹了。”
“不好么,反正是我正需要的东西。”阿音抬眸,狡黠一笑,“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亲自来送了我礼物了,不是么。”
慕远征微微挑眉,宠溺一笑:“什么时候你学会这样安慰自己了。”
“瞎的久了,就学会了。”阿音说着转身进屋道,“回头用新麦子做了糕点,给你送去。”
“好。”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阿音自从搬进侯府,外面的各种流言蜚语就没有停过,好像如今京都城里所有的谈资都是阿音他们叔侄两个提供的。
“怎么了,他们又说什么了。”阿音裹着狐裘绕着后院里才送来的石墨转了两圈,颇为满意的样子。
丝雀撇撇嘴:“还能说什么,还不是镇南侯不喜欢郡主,头一个生辰礼就送了一头驴。”说着一跺脚,“真是百年奇闻了。”
阿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是他们孤陋寡闻,这事儿要是放在富阳,一头驴加上一架石墨都能做聘礼了。”
“呸。”丝雀忍不住淬了一口,“郡主又胡言乱语了,叫人听见多不好。”
阿音看着她轻轻一笑,下一刻便听见一声十分有力的叫声,抬眸看去,川南和丝竹正拉着一头犟驴过来。那头驴四肢健硕,毛色光亮,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这冬日的阳光下像极了琉璃珠子,好看极了。
不知为何,虽然这头驴看着脾气就十分不好,但是阿音却一眼就很喜欢。
“就是它么。”阿音含笑走来,听见川南连忙道:“郡主小心,它一路已经踢伤了两个人了。”
“是么。”阿音站在它的两步之遥,含笑看着它的眼睛,“这么厉害。”
那头驴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更加用力的仰了仰脖子,好像很骄傲的样子。川南朝它翻了个白眼:“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那驴子“哼哧”了一声,狠狠地踢了一下后蹄子,害得川南差点儿脱手了。
“郡主,这脾气也太差了,送走吧。”丝雀担忧道。
“那怎么行,这么好的一头驴。”阿音说着眯了眯眸子,“从今儿起我就是你的主子了,给你取个名字吧。”
“……”丝雀不禁扶额,有些同情的看了川南一眼。
“你眼睛这么好看,就像琉璃珠子一样。”阿音往前又走了一步,若有所思道,“那就叫你……南风吧。”
“什么?”丝雀一惊,连忙道:“郡主,不行不行。”
“怎么了?”
“侯爷,侯爷的表字是南风呀。”丝雀立马炸毛了,“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怎么,如今笑话还少么。”
“……”那倒也是,礼尚往来而已,不对,“郡主,你不是说不要轻易招惹东院么,这要是让那边知道了,还不痛下杀手。”
阿音含笑看着南风,不以为意道:“我不怕他,你怕么?”
南风眨了眨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又扬了扬脖子,显然不怕。
“乖了。”阿音从它身边走过,伸手摸了摸它背部光洁水滑的鬃毛,赞道,“这毛色真好,你们可要好好伺候,养坏了我可拿你们试问。”
“郡主,你不是真的要叫它……南风吧。”
“不然呢。”阿音回眸一笑,“我还要给他养老送终呢。”
南风似乎很喜欢阿音,一下扯了川南手里的缰绳,回头在阿音的掌心轻轻的蹭了一下。
阳光下,少女轻轻的笑道:“看吧,我们会相处的很好的。”说着明媚的看了一眼那头驴,“是吧,南风。”
“你说什么!”晨月阁里,秦夙黑着脸看着秦望,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望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重复了一遍:“郡主给那头驴取名南风。”
“……”找死。
“还说要给它养老送终。”又退了半步。
果真,秦夙抬手就砸了案前的砚台,怒道:“本侯现在就去给她送终。”
秦望见他要走,又往后退了退。秦夙冲出去的脚步微微一顿:“你什么意思。”
秦望摇摇头:“驴是您要送的,她说的也没错,这真要动手么。”
“不然呢。”
秦望终于上前道:“侯爷不是要找证人么,已经在路上了,前年一定能到,暂且忍一忍吧。”
秦夙闻言,微微一愣,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那就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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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这叔侄俩有得闹呢~~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不退
琼园,碧落阁。
今日是腊八,慕无尘休沐,一早就来了云墨这里,最近云墨不好,今年的冬天阴沉沉的格外的冷,云墨的身体状况明显没有往年的好。
孙炎的意思是,节气不好是一方面,另外就是他今年都太累了,入秋之后心境也焦。又累又焦,这是他身上的蛊毒最喜欢的。
是他的大忌。
“孙炎只是太小心了,我没事。”云墨一早上施了针,用了药浴,脸色看上去好些了,此刻正垂眸看着眼前的棋盘,跟慕无尘厮杀,“所以别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
闻言,蓝衣公子挪开了目光,落子道:“不是危言耸听,不如……”欲言又止。
“嗯?”
“请旨将阿音接回来吧。”
云墨垂眸跟着落子:“无尘,我跟她回不去了,你明知。”
慕无尘看着棋盘,有些艰难道:“我知道,但是这事儿我想了好久,还是觉得她搬回来好,不然你不好,她在侯府也闹得鸡飞狗跳的。”说着指尖的棋子微微一紧,“你们都不好,我又怎么会好呢。”
“……”云墨没有说话,等着他落子。
“反正你的医案在太医院都有备份,陛下看了总会体恤的。”慕无尘终于落下了棋子,抬眸看他,“你觉得呢。”
云墨似乎想也没想的就落了棋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她说,后院的地就算是想种也种不了了。”
“什么?”
“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云墨说着看了一眼窗外,今日天气晴好,却再没有人兴冲冲的跑来,让他喝什么腊八粥了。
慕无尘看着他的侧脸,指尖微微一动:“她已经下定决心去南疆了,是不是。”
“嗯。”云墨看着窗外,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从很早的时候就下了决心。”大约是在知道我的心意之后吧。
“所以你们……”
“所以以后不会再有我们了。”云墨说着回眸看了一眼那棋盘,“你输了。”
“……”慕无尘低头看了一眼棋盘,手里的旗子试着挪了挪,发现果真是没救了,索性一扔,“这样快。”
“是啊,原来这样快。”云墨不知所指,听见慕无尘有些不甘心道:“那你这样子真的不用告诉她一声么,说不定她一心软自己要回来呢。”
云雀却浅浅一笑:“我不要她的心软。”说着认真的看了一眼慕无尘,“也不要你的心软,只要你们坚定的走下去,那么一切都会好的。”
“朝玉,我……”
“无尘,不要退,千万不要退。”
慕无尘看着他,手心紧了紧:“我也曾说过,我愿将一生抱负寄予朝堂,但是你一定要在那御座之上。”
“会的。”云墨看着他淡淡一笑,优雅而从容,“快了。”
杜柳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殿下。”
“怎么了。”
“川南带了食盒过来,说是郡主亲手做的。”杜柳一脸喜悦。
慕无尘眸子一亮:“快拿进来啊。”
“那个川南他……”杜柳有些尴尬的欲言又止,听见云墨问道:“又怎么了。”
“脸上不大好看。”杜柳说着便见川南慢吞吞的走了进来,一手还捂着额头,像是受伤了。
慕无尘一撩袍子走了过来,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说着嫌弃的看了一眼他的袍子,“衣服都脏了。”
川南将手里是的食盒递给他:“郡主说,送来给公子和大殿尝尝,先前的小麦面粉做的,腊八糕。”
“呦。”慕无尘微微挑眉,连忙就掀了食盒,一股香甜,“瞧着不错,朝玉来试试。”
白衣公子起身走来,听见川南垂着脑袋道:“郡主还说今年冬寒,两位公子多多保重,她一切安好,勿念。”
“知道了。”云墨拿起一块八宝糕,浅浅一笑,“她也是,勿念。”
慕无尘一块已然下肚了,看着川南那样子,伸手就拉下了他的胳膊:“遮遮掩掩的作甚,这是跟谁动手了。”
川南脸色一青,没好气道:“跟驴。”
“驴?”慕无尘恍然想起来,不由得想笑,“秦夙送的那头。”
“是。”
“你跟一头驴较什么劲,它是个畜生。”
川南闻言,一副“你懂什么”的样子看了他一眼:“二公子不知道那头驴骄纵的很,郡主喜欢它,还给它取了个名字,所以每次叫它都要喊名字,不然就不高兴尥蹶子。”
“那就叫呗,我是驴也不喜欢人家回回叫我驴啊驴的。”慕无尘说话间又吃了一个。
云墨坐在那里,静静的看了他一眼。
“若是那名字好叫……”忽然欲言又止,果真看见慕无尘一下凑了过来,一脸好奇道:“叫什么。”
“……”
云墨也不禁看了过来。
“南……南风。”
“……”饶是云墨,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川南走了很久之后,慕无尘还兀自看着盘子里最后一块八宝糕傻笑。云墨手中已然卷着一本书,见他如此,终于忍不住道:“一块八宝糕,有这么好笑么。”
“朝玉,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么有意思的女子呢。”
“你若是想见她,去便是了。”
闻言,慕无尘终于收敛了笑意,无奈道:“就像是你说的,自己蠢,如今想见也不知道如何去见了她了。”
“总要见的。”云墨拿着书的手微微一紧,“你舍得一辈子不见她么。”
“……自是舍不得的。”慕无尘说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后日便是连礼的婚礼了,会见到的。”说着回眸看了一眼云墨,“你去么。”
“不去。”云墨垂着的眸子微微一颤,“我这身子,还是在家里好好待着吧。”
慕无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时沉默了下来。
“这婚事……连礼也是憋屈的。”
“又能如何呢,他也无路可退了。”云墨抬眸看他,“南平王府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一步步走就是了。”
慕无尘手心紧了紧,喃喃道:“但愿不会再出什么事。”说着抬眸看着窗外,不知所想。
窗外明明是阳光灿烂,但是他们都知道,今年将是最艰难难熬的冬天。
第五百三十七章 无风也起浪
隆德三十四年,腊月初十,金家和南平王联姻的日子,今年年下还真是喜事连连。
金平年在京都的人脉很广,来的乡绅巨贾很多,倒是高官显贵并不太多。可是不管如何,场面还是十分热闹的。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荣华郡主似乎是不大高兴的。
阿音坐在主宾席上,未曾饮酒,她的眼睛如今已经完全看不出异样了,倒是一派从容的模样,只是一旁的简蝶瞧着不大淡定了。
“姐姐黑着脸做什么,新婚燕尔的,傅大人就不喜欢姐姐了?”阿音打趣道。
简蝶闻言嗔了她一眼:“你这没心肝的,我担心你,特意跑来喝这喜酒,你自己倒是没事人一样。”
阿音谨遵医嘱,今晚只喝茶水,闻言不由得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这宴席才开多久,我听了多少污糟话了。”简蝶说着便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那些贱蹄子,还不是以为如今没有大殿给你撑腰了,也不怕风大闪了他们的舌头。”
“呵呵……”阿音赶紧搂住了她的胳膊,劝道,“都是些没影儿的事情,他们说他们的,我都不生气,你气坏了回头傅大人找我赔怎么办。”
“……”
今日的宴席是混席,金家的宴厅颇大,能同时容纳十余桌,东西两侧的副厅也能容纳五六桌,大约二十几桌同时开席,真的是十分热闹。
阿音坐在主宾席上,旁边空着的位置就是荣华郡主的,眼下她去别的桌敬酒了。
其实也难怪简蝶生气,自金连礼的婚期定了之后,就有人私下说雁回郡主这次输了,输给了清乐郡主肚子里的孩子。
云香怜的身孕也有五个多月了,瞧着显怀,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传开了。只是那个时候阿音还“瞎”着,足不出户,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罢了。
阿音含笑坐在一片嘈杂之中,只要细听,多多少少都能听见有人议论她是不是意难平,是不是故作谈笑,是不是喝得下这杯喜酒。
还有人说荣华郡主一早就厌烦了清乐,想要雁回做儿媳妇,反正如今大殿不要她了。瞧,眼下挨着坐呢,不就是最好的佐证么。
阿音自来京都之后就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什么叫人云亦云,什么叫无风也起浪。可是她虽然真的不平这门亲事,但是也不能站起来说——大家误会了,我跟金连礼是亲兄妹。
有口难言,大抵如此。
“你这丫头。”简蝶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奈道,“偏偏大殿今天也没来。”
闻言,阿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抬眸看了一眼在不远处陪着金连礼一道闹酒的慕无尘,不知所想。
前日,川南回来说云墨看上去还好,那应该是还好吧,不然慕无尘怎么喝的那么欢快呢。
“你同我说实话,你跟大殿是不是闹别扭了。”简蝶忽然低声道,“我成亲那会儿,你在我家就怪怪的。”
“哎呀,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这才多久啊,就你家了,也不知道简大人听见了会不会心酸。”
“你这丫头。”
“好啦,不说这个了,我给连儿准备了一份生辰礼,姐姐回头帮我带给他,聊表心意。”阿音忽然说道。
简蝶微微一愣:“你还惦记着这事儿吧。”
“我不是怕孩子闹别扭么,连儿瞧着还小,但是心思比旁人多,他同我许过诺,要请我吃酒的,如今不成了,怕是要伤心的。”
“哎,你算是说着了,好些日子不同他爹说话了。”简蝶说着轻轻一叹,“不过有你这礼物送去,应当能好了。”
阿音笑道:“我可不是要帮着姐姐做好这个后母么。”
“你……”简蝶刚要发狠,便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一抬眸,就看见荣华郡主板着脸回来了,一言不发的坐在了阿音身侧。
“郡主娘娘。”阿音回眸浅浅一笑,“可不要喝多了。”
云蓉看了她一眼,目光揉了揉,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没有说话。
阿音知道今天她是怎么也笑不出来的,且不说那孩子不是金连礼的,就算是,荣华郡主一向是京都城里的礼仪典范,儿媳妇未婚先孕,闹得人尽皆知,也是没脸见人了。
思及此,阿音安慰的拍了拍云蓉的手,柔声道:“今晚的菜色不错,哪里的厨子。”
“是你大……你金伯伯从北朔找来的,你喜欢就多吃一点儿。”
简蝶坐得近,听着瞧着,竟然也觉得传言有几分可信了,她记得从前荣华郡主可是不怎么待见阿音的啊。
正疑惑呢,一个侍女匆匆而来,小声的在云蓉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阿音瞧着她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抬眸去找金连礼,正好看见新郎一袭大红的喜服,匆匆的往后门去了。
出什么事了?
“不行,你让她好好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听见荣华郡主沉声道。
那侍女闻言,面露难色:“可是娘娘,少夫人身怀六甲,奴婢们不敢……”宾客众多,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去。”荣华郡主刚要起身,就被阿音暗自拉住了,小声道:“这是怎么了,我瞧着金连礼已经出去了。”
荣华郡主回头找了一圈,发现金连礼真的不在了,手心一紧,差点儿捏疼了阿音,沉声道:“清乐要出来敬酒。”
“她怀着身孕呢,敬什么酒。”阿音一惊,这新娘子出来敬酒也不是不可以,看他们自己。
像简蝶成亲那会儿就不好意思自己出来敬酒,这个云香怜,还嫌人家的口实不够多么。
眼下,显然已经有敏锐的人察觉到了什么,窃窃私语了起来。
“真是作孽哦。”荣华郡主恨不得一拍桌子。
阿音柔声劝道:“算了,让她转一转就回去了,这么多客人,她若硬是要闹起来,太难看了。”说着声音低了又低,“说不定金连礼能劝住呢。”
“我已经忍了她够久了。”
“会好的,过了今晚。”阿音意有所指,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觉得自己冷血丑陋了起来。
没过多久,便听见偏厅一阵嘈杂,阿音抬眸看去,云香怜一袭红衣,果真还是出来了。
收回目光的时候,却在半道上撞到了慕无尘那双欲言又止的眸子……
第五百三十八章 猩红
今天的新娘子一袭大红的嫁衣款款走了过来,嫁衣是束胸的襦裙,所以看不出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
阿音坐在那里,老远就能感觉到那股火红的敌意向她袭来。荣华郡主看见儿媳妇挺着大肚子出来敬酒,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音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但是她知道从云香怜出来的那一刻,荣华郡主都在极力的克制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拂袖而去的冲动。
“母亲。”金连礼扶着云香怜,脸色有些不好,他喝了酒,勉强能掩盖他糟糕的气色。
“母亲。”云香怜含着甜蜜而羞涩的笑容唤了一声,似乎没有看见坐在荣华郡主旁边的阿音,“儿媳来给您敬酒了。”
荣华郡主端坐在那里,半晌才才柔声道:“你不方便,还是回屋休息吧。”
“不碍事的,方才公公也饮了一杯。”云香怜说着,便从小楠的手里接过了酒杯,“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怎么母亲不愿意喝儿媳的这杯酒么。”
此言一出,远近好几张桌子都不由得安静了下来,纷纷侧目。
荣华郡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些更多是想看笑话的眼睛,终于还是起身举杯道:“我是心疼怜儿,怜儿饮了这杯就回屋休息吧。”她说的平缓而温柔,听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云香怜浅浅一笑:“儿媳是真心多谢母亲接纳儿媳。”说着便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金连礼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
“对了。”云香怜见荣华郡主喝完了,转而看向阿音道,“雁回也来了,今日之喜也是多亏了你了,我也敬你一杯吧。”
“清乐。”金连礼忍不住道。
云香怜看着坐在那里不说话的阿音,微微挑眉:“相公这是怎么了,我敬她一杯酒而已,就心疼了?”
阿音一瞬间觉得四周更加安静了。
“怜儿,你已经喝了两杯了,我先送你回去行么?”金连礼又柔声说了一句。
云香怜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又问了一遍:“你心疼了?”
“我……”
“新郎官自然是在心疼新娘子了。”阿音起身道,“我也是真心祝福你们的,只是我还病着,不能喝酒,不如以茶代酒吧。”说着便拿起了跟前的茶杯,她不想金家忍了这么久,到这个时候出什么差错。
云香怜轻轻一笑,浓艳的红唇叫人瞧着有些刺眼:“什么病比我还娇贵呢?”
阿音保持着微笑,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紧,听见金连礼说道:“她差点儿瞎了,你知道的。”
“我知道啊,眼下不是好好地么。”云香怜说着已然拿起了新的酒杯,站在阿音面前道,“这双眼睛似乎比从前更漂亮,更能勾人魂魄了。”
阿音看着她咄咄逼人的样子,眼角看见金连礼和荣华郡主隐忍的样子,感觉胸口又沉闷了起来,赶紧吸了一口气,道:“新娘子说的对,哪有那么娇贵呢。”说着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去拿简蝶跟前的酒杯。
“阿音……”简蝶担忧的看着她。
阿音抿了抿唇角,刚拿起杯子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微微一怔,听见慕无尘略带戏虐的声音笑道:“她不能喝,我替她敬新娘子。”说完便一饮而尽了。
慕二……阿音指尖微微一紧,没有说话。
云香怜看着他,握着杯子的手一紧,冷笑道:“看见没有,她身边有的是男人,不缺你一个。”说的是金连礼,“一杯酒而已,慕二公子就抢着出头了。”
“怜儿,你究竟想做什么。”金连礼似乎有些醉意,抬眸看她,眼中的不满呼之欲出。
有人见状不妙,打圆场道:“哎呀新郎官也喝醉了,小两口一道回去休息吧。”
“是啊是啊,以后有的是拌嘴抹蜜的时候呢。”
云香怜却忽然将手里的酒泼在了阿音的脸上,挑衅道:“怎么样,我的喜酒好喝么。”
“你干什么!”简蝶一下站了起来,怒不可遏。
阿音嗅到那浓烈的酒味,眉心微微一动,听见慕无尘怒道:“你别太过分了。”说着便急忙掏出了帕子给阿音擦脸。
“我过分?”云香怜微微上前,站在阿音面前,四目相对,“我有今日全是雁回郡主的成全,她若不喝这杯喜酒,岂不是浪费。”
荣华郡主坐在那里,手心紧了又紧,终于起身道:“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回屋休息吧。”
“瞧瞧,连母亲都看不下去我欺负你了。”云香怜紧紧地看着阿音,像是要将她看出一个窟窿一般。
阿音看着她,伸手拿过来慕无尘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有些辣的眼角,淡淡道:“还请嫂嫂,保重身子。”
“嫂嫂?”云香怜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你还真是厉害啊,事到如今还能低声下气的唤我一声嫂嫂,怎么的,我凭这个孩子踏进了金家的大门,你不服气了?”
孩子……在场的之情的不知情的都不禁议论了起来。金连礼站在那里,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不仅他丢人,还害得自己的父母也一起丢人。
荣华郡主,从来都是最要面子的呀。
“够了!”金连礼忽然吼道,“跟我回去。”说着就要来拽云香怜。
女子却抢先一步拉住了阿音的胳膊,阿音一惊,已然被她紧紧地钳住了,慕无尘也被她一袭嫁衣隔在了外面。
“我会兑现我的承诺。”云香怜紧紧地看着阿音忽然说道,“雁回,这一下是我还给你的。”细不可闻。
阿音心中大骇,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狠狠地往前一拽,整个人都要撞进她怀中,云香怜却也向着她撞了过来,不遗余力。
“小心!”
最终,阿音只听见简蝶的一声惊呼,然后便摔了个头晕目眩。
“郡主!”
“阿音。”
“郡主你没事吧。”
“夫人,夫人……”
一时间焦急的,惊慌的,惊讶的,各种喊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阿音被人扶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胸闷气短,眼前有些模糊,刚才眼睛里进了酒水,有些辣。听见慕无尘在耳边一遍遍的喊她,焦急而心切。
终于耳边安静了一些的时候,听见了一声惊呼:“郡主流血了!郡主流血了!”
“救命……救命啊!”
云香怜一袭火红的嫁衣,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不留余地
到处都是一片火红的喜庆之气,可是这偌大的宴厅里却一片兵荒马乱。
阿音恍恍惚惚的倒在慕无尘的怀中,看着那一片鲜红,然后便是金连礼大惊失色的容颜。抓着慕无尘的手不由得一紧,喃喃道:“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
她一早就想好了,要在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弄掉这个孩子,也一早想好了,要让她来担这个罪名。
“她一早就想好了……”阿音絮絮的说道,声如蚊吟。
慕无尘担忧的看着她,将她抱的更紧了。
金平年越过众人匆匆过来,看见这番景象眉心深蹙:“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夫人您别吓我。”身后简蝶的侍女忽然喊道,“我们夫人晕倒了!”
“姐姐!”阿音脸色瞬间一白,蓦然回首看去,简蝶果真晕倒了。
方才,她倒下去的时候,简蝶正好在身后,重重的接了她一下……阿音脚下一软,连忙离开了慕无尘的怀抱,顾不得那边已经流血晕厥的云香怜,十分狼狈的爬到了简蝶跟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扣住了她的脉搏。
“郡主。”那丫头是傅府的欣儿,此刻抱着简蝶,吓得面色如纸。
不过片刻,阿音便是心头一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有力气喊道:“无尘……无尘。”
“怎么了。”慕无尘连忙应道。
“快抱姐姐去厢房躺着。”阿音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勉强扶着桌子,心中快速的转着最近的大夫,最近的大夫。
“丝竹!”骤然一声,冲破了众人的嘈杂。
所有人都蓦然安静了下来,看着那个站在一片混乱之中,摇摇欲坠的少女。听见她异常冰冷的声音喊道:“丝竹!快去,千机……让千机过来!”
原本等在外面的青衫女子,闻言一下就消失了踪影。看见丝雀终于冲破了人群,过来一把扶住了阿音:“郡主,你没事吧。”
阿音胸口沉的厉害,勉强道:“没事。”说着定定的看着已然抱起了简蝶的慕无尘,紧了紧手心,“千万抱稳了,姐姐动了胎气。”
“……”
欣儿一惊:“夫人怀孕了!”
众人皆是一惊,郡公府的嫡子!
荣华郡主也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当真?”若是真的出事了,可怎么是好,“郡马。”
金平年上前扶着云蓉,看见阿音点了点头,连忙道:“你回去叫你们傅大人过来,连礼抱清乐回去。”说着脸色一沉,“去叫太医,快点儿!”
外面的小厮连忙应了,欣儿还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阿音,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跑了出去。
那边,金连礼抱着云香怜,看着慕无尘道:“跟我来吧。”听不出语气中是什么情绪。
出了这样的事情,宾客匆匆的散了。一场婚宴,变成了血宴。
金府,金连礼的院子,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此刻阿音等一众人都坐在客厅里,脸色各异,却没有一丝的喜气。左右两边的房间,一边躺着一个孕妇。
“她是故意的。”金连礼颓然坐在那里,终于沉声道,“她就是故意的!”
“闭嘴。”金平面沉声吼了一声。
“她死不足惜,要是郡公府家媳妇真的出了什么事,要如何交代。”荣华郡主依旧端坐在那里,容色却像是老了十岁。
金平年不禁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没事,没事的。”
慕无尘看着阿音脸色不好,担忧道:“你真的没事?我先送你回去吧。”
阿音红着一只眼睛摇了摇头,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慕二,都是我不好,她是为了报复我。”才用这样极端的方法。
“不关你的事。”慕无尘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心,“简蝶会没事的。”
阿音紧紧地抿着唇角,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脸上的痛苦之色,哪怕一点点。
“小蝶!”傅煊一袭湛蓝的长袍冲了进来,从来都是不惧惊涛,从容应对的他显得那么的紧张,甚至有些慌乱。
众人纷纷看去,傅煊这才觉得有些失礼,连忙匆匆行了一礼:“抱歉,我带了太医来。”说着目光落在了阿音身上,“小蝶她如何了?是真的……怀孕了?”
阿音强打着精神,起身道:“千机在里面,确实是有身孕了。”
傅煊看着她,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身后的太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此刻跑的气喘吁吁。
这时,西厢的房门打开了,众人一下紧张了起来,看着那个在朝中出了名的毒医,千机。
“恭喜傅大人,少夫人有了身孕,一个多月。”千机有些尖细的声音一点儿也没有叫人放松下来。
傅煊知道是阿音叫他来的,不知道为何此人当时离金宅最近:“他们都……还好么。”
“自然都好。”千机说着看向站在那里的阿音,随即目光微微一顿,“你不大好,坐下,我看看。”说着便朝她走了过去。
慕无尘警惕的看着他,依旧握着阿音的手。
千机看了一眼他们握着的手,不以为意的扣住了阿音的脉搏,对傅煊身后的太医说道:“你去东厢吧,西厢不需要你了。”
“是……是。”那太医缓过一口气来,推门进了东厢,铺面就是一股浓浓的血腥气,里面早已经有一位大夫和一个稳婆在了。
“病人如何了。”老太医蹙眉问道。
那大夫一看是太医来了,起身摇了摇头:“孩子怕保不住了,若是不尽快落胎,大人也会不行的。”
太医闻言,走过去把脉,听见一旁的稳婆问道:“确实不行了,我出去叫府上准备?”
太医扣着脉搏,片刻惊道:“她服了堕胎药!”
那大夫深深一叹,没有说话。
厅堂里,阿音坐在那里,看着千机,道:“多谢你了。”
“没什么。”千机说着收了手,看了一眼慕无尘,“你该回去吃药了,慕二公子送么?”
“不然呢,千机大人有空。”慕无尘说着,略带威胁道,“你最好没有动什么歪心思。”
千机不以为意道:“孙炎那老头不是去看过么,他都说没事,慕二公子是不是太紧张了些,生怕别人不知道……”
“闭嘴。”阿音沉声道,“还嫌不够乱么。”
千机微微挑眉:“不说就是了。”
“我去看一眼姐姐就回去。”阿音说着看了一眼慕无尘,“你等我。”说完便起身往西厢走去。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进屋,就听见对面有人匆匆出来道:“少夫人服了堕胎药,孩子已经死了,要尽快落胎,不然少夫人也性命难保。”
阿音回眸看着那太医,胸口骤然一紧,听见荣华郡主冷声道:“让她死好了!”
下一刻,便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道:“亲家母说让谁死呢。”
是南平王妃。
第五百四十章 破立
金连礼那点着红烛的客厅里,荣华郡主看着气势汹汹的南平王妃,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金平年连忙安抚妻子:“蓉儿,你太累了,先去休息吧。”
“可是……”
“哪儿都不许去。”南平王妃娇小的身子站在那里,意外的霸道,“我怜儿今天要是什么事,你们金家一个都跑不了。”
荣华郡主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千算万算也没料到清乐会有今天晚上这一出,明明他们妥协这门婚事是帮了她,她居然还将金家的颜面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踩在脚底下。
如今,他们南平王府有什么脸面来质问指责他们!
“好了,先别吵。”南平王脸色很是不好,说着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不知何去何从的太医,问道:“郡主她如何了。”
太医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便,偌大的客厅里一下安静极了。阿音站在西厢的门口,门还半开着,不知道是进去躲一躲,还是将门重新关上。
“怎么可能!”半晌,才听见南平王妃厉声吼道,“我怜儿胎相稳固,昨日大夫才说了,母子皆好,她今天就进门了呀,为什么要喝堕胎药!是不是你们跟她说了什么,还是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也没做。”荣华郡主白着脸色,冷声道,“是她自己做了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肚子里的可是你们金家的骨肉,如今都已经名正言顺了,你们还容不下么?”南平王妃一脸的不解,哀伤和不平。
听见金连礼忽然冷笑了一声:“呵,名正言顺?”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一下劈在了南平王妃的头顶,她终于忍不住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金连礼的衣襟:“金连礼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是你妻子,纵使你不爱她,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王妃。”慕无尘还站在金连礼身边,见状不由得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有话好好说。”
“怎么好好说!他想娶别人,就害我怜儿的性命么!”说着回头猛然瞪了一眼阿音。
“我没有!我没有害她,是她自己!”金连礼的理智终于溃不成军,站在那里胡乱的吼道。
“够了。”阿音还是将身后的门缓缓地关上了,她不想吵到里面的两个人,只是她背对着门,没有看见一直静静的站在她身后的傅煊。
众人侧目看去,只见少女的脸色异常的冰冷无情:“先去准备,将孩子拿下来吧,金家不可以在今日丧媳。”
那太医回过神来,听见金平年沉声道:“来人,快去准备。”
东厢里,一下热闹了起来。
南平王妃看着那深深的房门,里面还燃着红烛,照着窗前门口的红纸红灯,像极了一张血盆大口,要将她最最疼爱的女儿给吞噬殆尽。
恐怖极了。
终于,南平王妃哀嚎了一声,瘫坐在了地上:“你们害我女儿,还我女儿……”
南平王见状,上前轻轻地扶起了她,护在胸前安慰道:“太医都在,怜儿不会有事的。”
“可是……可是那孩子……”
“孩子……就算了吧。”南平王隐忍道,抬眸看了一眼金平年,“无论如何,今晚这事,南平王府都无法接受,你们……你们这是做的太过分了。”
“……”金连礼看着父母脸色难看,豁然起身,刚要说什么,就见稳婆端着一个盆子匆匆走了出来,脸色难看道:“孩子下来了,是个男孩。”有些惋惜。
“我的怜儿!”南平王妃凄厉一声,几乎哭晕过去,那声音在这样晴朗的夜晚格外的清晰刺骨。
阿音站在那里,虽然极力的克制自己不去看,却看是看了个清楚,那个鲜血淋淋的小孩子,就这样早早的离开的人世。
胸口忽然泛起了一阵猩甜:孩子何其无辜,他做错了什么,为何要他用性命来承受着一切!
“是你,都是你害的!”南平王妃受了刺激,一把推开了南平王,冲着阿音就过来了,“你个狐狸精,勾引别人的相公,害死我的孙儿,我要你偿命!”
“王妃冷静。”慕无尘一个闪身到了阿音面前,将她护在了身后,“这事儿与她无关。”
“真的无关么。”南平王爷终于忍不住道,“今晚多少人看见了,怜儿是看见她在才会失控的,多少看见是他们摔在了一起,你们金家若是真的想娶她过门,娶就是了,何必这样迫不及待的害我儿呢。”
荣华郡主看着他们夫妇两个,忽而冷笑道:“我们迫不及待,到底是谁迫不及待,女儿肚子大了,就逼着我们娶进门,究竟是谁欺人太甚!”
“孩子是金连礼的,是他先不守规矩,坏了我儿的清白!”南平王妃吼得理直气壮。
阿音心头一沉,感觉要坏,下意识的拉住了慕无尘的袖子,却如鲠在喉。下一刻便看见金连礼双目赤红的吼道:“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偌大的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下人,南平王府的人,郡公府的人,自己人,外人都在,一时都惊讶的看着那一袭红衣的新郎官。
“不是我的,为何要逼我,逼我的父母!”金连礼紧紧地握着双拳,再难忍到,“是你们……是你们欺人太甚!”
“金叶,不要再说了。”金平年终于面露怒色。
阿音手心一紧,这事儿他这么一说,先前金家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
“他气糊涂了。”金平年怒道,“做错了就要认,你这样算什么。”
“爹!”
阿音心疼的看着金连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真的不知道,应该要如何了,她做不到,做不到像金平年那样还逼着自己的儿子认错。她更加做不到,像看棋子一样,看着这个屋里的每一个人,去权衡利弊。
终究是她错了,她太高估自己了,她做不到的……心头一紧,不禁深深蹙眉。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的气血在翻涌。
千机远远的看着她,目光不由得微微一敛。
“慕二……我……咳咳……”阿音刚开口就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阿音。”慕无尘一骇,转身一把将她护在了怀中,下一刻,千机一袭紫衣也来到了跟前,一把扣住了阿音的脉搏,不悦道:“我说了,你应该回去用药了。”
阿音倒在慕无尘的臂弯中,眉心深蹙,就在众人都僵持不下的时候,大夫匆匆的从东厢走了出来,沉声道:“少夫人血止不住,怕是不好。”
“……”
------题外话------
丁丁:挂还是不挂,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