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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吉拉丁     权妻谋臣txt下载     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六十一章 分城

    大年初二的干戚大营,一场循例的巡营,巡得叫人惊心动魄的。

    慕无尘他们听到消息的时候,雨还在下,只是外面的人都已经散了。慕二公子一马当先的冲进了阿音的营帐,正巧阿音在换衣服,外面的衣袍穿了一半,肩膀和胳膊都还在外面,骤然听见有人冲进来,愣了一下。

    慕无尘见状,也是愣了一下,两人大眼瞪小眼不过半瞬,蓝衣公子猛然转身往外撤,迎面就跟身后的慕大公子撞了个正着。

    一声闷响,阿音一手扯着衣服,一手捂脸,眉心都皱成了一团:真疼。

    “你干什么!”慕远征被胞弟撞到了鼻子,下一刻就感觉到一股暖意从鼻腔中流了出来,捂着鼻子没好气道。

    走在他身边的梁清微微一怔,连忙掏出了帕子:“流血了。”

    阿音闻声,一边拉着衣服一边就要过来,听见慕无尘急忙道:“你别动!给我站那儿!”

    “……”

    慕远征微微仰着脸,这才看见里面的情形,顿时沉了沉眸子,拿过梁清手里的帕子,捂着鼻子一言不发的转身出去了。

    慕无尘垂着脑袋跟了出去,听见梁清道:“换衣服,门口怎么没人守着。丝竹呢?”

    “丝竹去给我找吃的了。”阿音无奈一笑,伸手将腰带拿了过来,自己系上,“我的袖子裙摆湿了,就换一件外衣,想着很快来着。”

    “算了,也没看见什么。”梁清上前给她穿好腰带,想起刚才兄弟两人的样子,不由得笑道,“真是大惊小怪的,也不知道撞成什么样子了。”

    “你去叫个大夫来给他瞧瞧吧。”阿音哭笑不得的跟她相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了,“我听着挺疼的。”

    “好。”梁清说着,回首喊了句:“好了,进来吧。”

    半晌,才看见那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后面居然还跟着李沐和聂长杰两人。

    阿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道:“怎么都来了。”

    慕无尘悄悄看了她一眼,确定穿戴整齐了,才一言不发的走到了一旁坐下。

    “我只是好奇,你今天一早是怎么做到的。”李沐依旧是一袭白衣,仿佛风里雨里都不会沾身一般,说着含笑打量了阿音一眼,一撩袍子落座道,“衣服换了,挺快呀。”

    “咳……”慕远征一手还捂着鼻子,闻言横了慕无尘一眼,没有说话。

    梁清见状,连忙道:“我去叫个大夫来,大公子仰着头一会儿。”

    “多谢。”慕远征保持着一个比较滑稽的姿势,坐到了慕无尘身边。听见李沐笑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瞧的。”

    阿音面上一晒,听见聂长杰不大自在道:“王爷,阿渊今天……它从来没有这样过,就算是我……我大哥当年为了让它听话,也跟它磨了好几个月。你是……如何做到的。”他来得晚,更加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问了李沐,李沐却说没什么,只是对视了一眼。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呀!

    阿音走到慕远征面前,抬手拿掉了他捂着鼻子的手帕,微微垂眸看了看,又掏出自己的帕子,仔细的给他擦了擦。

    慕远征坐在那里,看着她那么专注的看着自己,指尖微微一动,面不改色的动了动喉结。

    “鼻子疼么?”阿音的指尖碰了碰他的鼻梁骨,问道。

    慕远征轻轻“嗯”了一声,终究没好意思说那个“疼”字。

    坐在一旁的慕无尘冷眼瞧着他们两个,然后细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瞥开了眼睛。

    李沐瞧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微微挑眉,一旁的聂长杰似乎很是吃惊,也不管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兀自不好意思的底下了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说你跑什么,真的撞断了怎么办。”阿音回眸却是看着慕无尘。

    对方一愣,随即脸红道:“你说我跑什么,你这在屋里……”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李沐和聂长杰,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我也不是故意的。”

    “慕二公子,下次遇见这种事情,要等我这样……”阿音说着佯装捂着胸口,“叫一声,你再惊慌失措的跑出去,不要这样搞得好像是我看见了你的什么似的。”

    “……”慕无尘闻言,脸一红,“你浑说什么呢。”

    “咳咳……”慕远征连忙道,“算了,不怪他。”

    “等一等吧,梁清去叫大夫来了,我瞧着没有青紫,应该骨头没事。”阿音说完才转身看着李沐他们道:“我没做什么,只是看了一眼,你不是都瞧见了么。”

    “你就看了一眼就能叫这南山南的狼王屈膝臣服?”李沐回过神来,轻轻一笑,一副“我不相信”的样子。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是从前的教训告诉我,跟狼对视,一丝不能胆怯而已。其他的如你所见,我也不清楚。”

    “不管你清不清楚,今天这一出,你算是得罪聂将军了。”李沐轻轻一笑,“他这个人,可是轻易不低头的。”

    阿音看着他,又看了看聂长杰,忽然问道:“你大哥讨厌我,为何?”不是因为阿渊跪下了所以讨厌,而是一开始就讨厌。

    聂长杰一怔,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道:“我通常住在城里,不大跟他见面,所以……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阿音微微挑眉,看见梁清带着大夫走了进来,直奔着慕远征过来了。

    “还流血么?”梁清关切道。

    慕远征摇摇头:“好像止住了。”说着看见梁清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色,“应该不用大夫了。”

    “还是看一看吧。”梁清说着便将大夫让到了跟前。

    阿音见他们忙着,便走到了另一边,坐在了李沐的身边:“如今这狼王都俯首了,李将军准备什么时候臣服呢?”

    “王爷说什么呢。”李沐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我自然是听我爷爷的,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的。”

    “是么。”阿音微微俯身,一手撑着下巴,浅浅一笑,“你听话,你身后的那些将士呢。”

    “王爷,我们都是镇南王府的人,自然都听您的。”

    慕无尘和聂长杰他们嗅出一丝针锋相对的意思,一时静静地看着他俩。

    阿音看着他,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眯了眯:“包括分城么?”

    “……”李沐的瞳孔骤然一缩:分城!

第六百六十二章 咄咄逼人

    所谓分城,就是将现在百万人口的干戚城,军民分开,彻底分开。从此,军营是军营,城镇是城镇,尽量在最快的时间里,恢复到几十年前的样子。

    “如何分?”李沐微微挑眉,看着阿音。

    此刻阿音的营帐里,除了他们几个,李辉也来了,还有其他四营三骑的主帅也都来了,包括上午被阿音下马威了的聂长雄。

    “先将内外城彻底分开,将家眷都搬去外城,重新筑起高墙。”阿音若有所思道,“之后再往外迁,至于迁去何处,还是需要你们给些想法,毕竟我对这里不熟。”

    闻言,营帐里十来号人一时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接阿音的话。

    李辉见状,坐在那里也是一言不发,似乎在想什么。

    “王爷刚来,就要咱们这些人骨肉分离么。”聂长雄锐利的眸子眯了眯,目光从阿音的身上掠过,“如今四海之内并无战事,王爷为何如此心急呢。”

    他这一开口,便有人附和道:“是啊,如今干戚城有一百多万人,家眷分出去的话怎么的也有四五十万吧,不是那么容易的。”

    “是啊,要这么着急么。”

    “咳咳……”李辉轻咳了一声,所有人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听见他问,“海崖,你觉得呢?”

    聂海崖闻言,微微蹙眉道:“王爷想多久搬完呢?”

    “搬去外城,最好这个月就能搬完。”阿音面不改色道,“至于往别处安置,可以徐徐图之,今年之内吧。”

    “如此,是挺着急的。”

    “我希望,明年干戚军就是干戚军,不是其他,我是镇南王府的铁骑。”阿音说着,神色一凛,“不行也行。”

    “……”众人皆是一惊,又不禁窃窃私语了起来。

    李沐含笑看着阿音,听见聂长雄问道:“末将能问一句么,王爷这样着急,是不是因为京都的那位被幽禁了。”

    这话是最近在军营里疯传的,都说秦雪音是大殿下云墨的义妹,如今能顺利的认祖归宗,统领一方,都是因为这位大殿下的恩惠。可是大殿下自小体弱,命短不寿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如今他已然二十有一了,眼瞧着是不行了,又被幽静,还争什么呢?

    所有人的不解都化成了对阿音的质疑,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是她见识短,小儿女心思,只想着一个短命的皇子,却不顾他们百万来号人。

    此时,慕远征和慕无尘他们站在身后,静静的看着阿音。女子却静静的看着聂长雄,道:“将军以为我有私心?”

    “不敢,毕竟王爷曾经说过想回京都去,也不曾将南疆当做是家。”聂长雄微微耸肩,“末将只是合理的质疑,如若不是,王爷年轻着呢,何必急于一时呢”

    “是啊。”又有人附和,“大殿下已经没有希望了,王爷何必一意孤行呢。”

    “殿下活不过二十,况且如今太子又得了一女,陛下那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吧。”

    “是啊,王爷三思啊。”

    “王爷三思……”众人纷纷行礼。

    阿音扫了一眼众人,几个老人并未说什么,倒是几个年轻的明显不同意这事儿。而慕无尘略显担忧的看着阿音,生怕她发脾气,毕竟她最听不得的就是“大殿命短”“大殿无望”之类的言辞。

    “本王只问你们一句。”阿音却是冷声道,清亮的声音如醍醐灌顶,叫人灵台一清明,“本王若是不着急,你们准备一直这样过下去么?”

    “这……”有人迟疑道,“自然不是。”

    众人一下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私心被一句话就暴露了出来,人总是这样,安逸久了,谁愿意走出来。可是他们是军人,是镇南王府的利剑,本来就应该守护主人,服从军令,不是么。

    “既然不是,那你们想拖到什么时候呢?”阿音浅浅一笑,“干戚军曾经是令天下畏惧的军队,如今这点儿事情也要推三阻四么。”

    众人纷纷垂首,听见聂长雄道:“末将倒是觉得,如今这样也不错,毕竟我们谁也没有耽误练兵。”

    “长雄。”聂海崖轻喝了一声长子,有些不悦。

    听见聂长雄道:“儿子说的是实话,哪一日我们懈怠了么。”

    “你……”

    “兄长。”一直没有说话的聂长杰劝道,“王爷毕竟是王爷,大军应该如何,不是就该听她的么。”

    “没有说不听。”聂长雄看了弟弟一眼,“她这说法是要我们几十万大军拔营,哪里是说动就动的,理由也没有一个。”

    “军令还要理由么?”阿音看着他,冷冷一笑。

    “军令?”聂长雄轻笑一声,看向一旁的李沐,“李将军觉得呢,这是军令?”

    李沐看了他一眼,终于起身道:“是不是今日拿了兵符来,你们就都闭嘴了。”

    “自然。”聂长雄看着阿音,肆无忌惮,“王爷要是有昆仑令,谁敢不听。”

    “……”阿音紧紧地看了他一瞬,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慕远征温言道:“婴婴,冷静,有话慢慢说。”

    阿音慢慢的吸了一口气,忽然说道:“我真是不知,聂将军今日同我针芒相对,究竟是为了一早的事情,还是因为西大营的郑斌呢?”

    聂长雄闻言一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聂长杰,以为是他说出去的,可是对方连连摇头,也是很吃惊的样子。

    “什么郑斌,西大营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的没有?”阿音从容道,“你方才说我不将南疆当做是家,想回京都去。这话我只说过一次,就是再西大营,你是怎么知道的。”

    “……”

    “自然是有人告诉你的。”阿音自顾自的说道,“那么是谁呢?想必大家知道,来这里之前,我跟司马斯图打过一场,就是因为那个郑斌将我那日独自在房中的消息递了出去,害得我的侍女遇险。如今瞧来,这个人究竟是哪边的人,值得深究呀。”

    “奇怪……”聂长雄轻哼一声,“他勾结是骠国,与我何干。”

    “那就是说传消息给你的不是他,那便好办了。”阿音说着,眸子骤然一冷,“原本我觉得他还有些秘密可以问一问,留了他一条命,如今没有了,便杀了吧。”

    “……”

    “梁清。”阿音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传令西大营,郑病,杀。”

    “是。”

    “秦雪音!你……”

    “放肆!”李辉一拍桌子,沉声怒道。

第六百六十三章 军令如山

    偌大的营帐里,听见久久不语的李辉怒道:“聂海崖,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这是以下犯上。”

    “将军息怒。”聂海崖说着连忙单膝跪在了阿音面前,“王爷息怒。”

    阿音看着他,微微挑眉,没有说话。只见聂长杰也跪下道:“王爷,我大哥只是说话的方式不对,他在军营里久了,直来直去惯了。”

    “你……你们……”聂长雄见他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手心紧了紧,看着阿音道,“我还是那句话,有兵符大军才能动,王爷是王府嫡女,不会没有昆仑令吧。”说着看了一眼李沐。

    白衣公子站在那里,看着阿音,一言未发。

    见状,其他人也纷纷跪了下去,齐声道:“请王爷出昆仑令!”

    阿音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请王爷出昆仑令!”

    “你们这是要造反么。”梁清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道,“王爷没有让你们去打仗,只是叫分城,怎么的,一个个安逸惯了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记了?”

    “这位姑娘说的轻巧,听说你是镇南司的人,是要在此挑拨离间么。”有人跪在那里抬眸不屑的看了一眼梁清,“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咱们干戚军几百年都没有女将女兵,如今来这么一位不清不楚的。”

    “是啊,女儿家的那些心思还是留在闺阁吧,军营里不适合。”

    梁清一双鹰眸冷冷的看着他们,手心紧了紧,听见阿音道:“阿清啊,你们出去,打到他服你为止。”

    梁清闻言,眸子一亮,转身应道:“是。”说完便大步向前,将刚才那个带头的人年轻人提溜了出去,狠狠的摔出了门口。

    那人似乎是步兵营统帅的小儿子,姓冯。此刻已然摔了个屁墩儿,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呢。

    “我家梁清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好好地一个姑娘不喜欢那绣花针,就喜欢舞刀弄枪的。据说从前是谁不服就打到谁服。明明自家叔父兄长都在军营,却偏偏喜欢自己动手。”阿音说着看向李沐,意有所指,“我本不喜欢她这样,总觉得毕竟是一家人,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如今看来,我这人缘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李沐看着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渐渐的冷了下来,心头微微一动,正要说什么,便见她暮然转身道:“四营三骑的主帅留下,其他人,出去!”

    “婴婴……”慕远征知道她要做什么,起身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慕无尘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禁看了看慕远征,又看了看阿音,有些不大高兴: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出去!”阿音又说了一声,才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些人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外面梁清和那位梁冯少将打的如火如荼,外面早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此刻天色已晚,起了风,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阿音见慕远征和慕无尘也出去了,才转过身来,看着营帐里的七八人,缓缓地走到了李辉的身边。

    此刻听说“打起来”的冯将军匆匆赶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被打得节节败退,对手正是王爷身边的那位梁大人,眉心一蹙,真想骂街:这小子,要是敢输给女人,老子废了他!

    冯天凛大步进来,连忙抱拳跪下道:“王爷息怒,是逆子冒犯了王爷,末将管教不利,回去一定重罚。”

    “免了。”阿音轻轻的一挥手,说的轻描淡写,“反正管教不利的也不是冯将军一人。”

    闻言聂海崖的面上一晒。

    “今日我说要分城,其实真的算起来也算是大军拔营了,所以你们跟我要兵符也是理所应当的。”

    李沐眸子一亮,听见李辉颤声道:“当真……在小主人身上。”

    阿音点点头,伸手从脖子后面拉出一根细细的线,然后众人便看见她的衣襟里滑出一枚淡粉色的玉石,拉出来没一会儿就渐渐地变成了红色。

    李沐的手不禁握住了自己挂在腰间的昆仑令,他的是墨色的,如果贴身挂着也会渐渐变得透明。果真是昆仑令。

    “这样可以了么?”阿音看了一眼李沐,这厮一看就是那群人的头儿,明明他可以一力压下的事情,却非逼着她拿出昆仑令,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究竟,意欲何为呢。

    “真的是……老王爷。”李辉看见昆仑令,一下老泪纵横,跪了下去,“王爷有令,末将万死不辞。”

    如此,众人只得纷纷跪下,齐声道:“末将万死不辞!”

    阿音看着他们,一时心情复杂。抬手将昆仑令收了回去:“起来吧,明日将城中的将士分批召回,我要先点兵。”

    “是。”李沐单膝跪地垂首应道,怎么看都是个忠臣。

    阿音上前将李辉扶起来:“这一个月城中大动,爷爷还是要保重身体,帮我坐镇才是。”

    “是。”

    “还有这昆仑令……”阿音一手按着胸口,无奈道,“如今琉璃目现世已然是是非,这昆仑令是是秘密,你们若是有谁泄露,军法处置,斩立决。”

    闻言,众人一惊。听见聂长雄不满道:“昆仑令是我干戚军的兵符,如今王爷和兵符都回来了,是大喜的事情,为何不能说。”

    “怎么的,聂将军出风头出惯了,还想干戚军的树不够大,不够招风么。”

    “……”

    “你闭嘴吧。”聂海崖怒道,“你回去清点一下部下,回头让你的狼去运行礼。”

    “父亲!”聂长雄不满道,“阿渊可是狼王。”

    “狼王不也在王爷面前俯首称臣了么,你还倨傲什么。”聂海崖知道大局已定,这个时候不能偏袒自己的儿子,不然真的得罪了李氏祖孙,可没有好果子吃。

    “无事的,搬东西这种小事有铁骑就行了。”阿音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沐,道,“既然聂将军对着山岭十分熟悉,不如做一件别的更加重要的事情吧。”

    聂长雄微微挑眉:“何事。”

    “一个月之内,给我所有适合家眷搬迁的地址,接下来的半年我要将所有的居所都安排好。”

    “一个月?”

    “怎么,聂将军做不到?”略带揶揄。

    聂长雄狠狠的瞪了一眼阿音,匆匆抱拳道:“是,末将领命。”说完便转身要走,却被人从外面猝不及防的撞了一下,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蹲,“谁啊!”

    “我……我呀……”正是被梁清拖出去教训的冯霖,此刻已然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口齿不清的。

    门口,梁清站在那里,不屑的理了理自己的护腕,听见身后一阵欢呼。

    冯天凛抬手扶额:没用的东西。

第六百六十四章 意难平

    正月的南山南,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镇南王秦雪音下了军令,要再一个月之内点兵,分城,将士兵和家眷彻底分开。

    看着安逸了几十载的干戚城又热闹了起来,李沐站在北城楼上,感慨万千。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聂长雄黑着脸大步而来,“可是你跟冯叔他们说,一定会搞定这个秦雪音,不会叫她打扰我们的生活。”

    “这不是没搞定么。”李沐看着城下冯霖带着步兵营的人分批出城往军营去,眯了眯眸子,“你也瞧见了,她有琉璃目,天下皆知是战神转世,又有昆仑令,你是军人就要听将令,我有什么办法。”

    “一个小丫头,就妄图统领这百万雄狮么。”

    “聂兄,你自己瞧瞧。”李沐温言道,“这里还有百万雄师的样子么。”

    “……”聂长雄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不会是对那丫头动了什么心思吧,变得这样快。”

    “她是主人,若是她真的要冲冠一怒为蓝颜,我们也只能挥师北上。”

    “呵呵……”聂长雄道,“凭什么。”

    “聂兄。”李沐侧眸看他,“你的想法很危险,看在自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不要去招惹她。”

    “哦?”聂长雄微微挑眉,锐利的眸子里略带挑衅,“她能奈我何?说到底不过是个女人,就应该待在后院,相夫教子,不是么。”

    “相夫教子?”李沐轻轻一笑,转而看向脚下,“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所以,你不拦着我?”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若是一意孤行,我也没有办法。”李沐说着转身下了城楼,“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出去找营地吧,毕竟今天干戚大营的所有兵丁都能清点完毕了。”

    “是呀,一转眼,初十了。”如今第一批往外城去的家眷已经开始搬家了,“要说不说,她为了自己那个情郎,还真是着急的很。”

    是啊,这才几天,八十几万的大军就点兵点完了。李沐一言不发的下了城楼:还有慕家那兄弟两个,跟着她简直是如虎添翼。

    干戚大营里,今日点的是最后一批步兵和粮草营的人,大约不过一两万,收收尾而已。

    “瞧瞧,这大过年的,就弄成这幅样子。”几个步兵营的走在大部队中,忍不住抱怨,“我表哥他们一大家子是前几日点完的,今天家眷就已经搬去外城了。”

    “是啊,我堂兄弟家也是,昨天就已经搬好了,都是上面分好的屋子,也不知道先前谁住的,不能挑拣,他们一家上下七八口人,那屋子太小,也住不下。”

    “这个可以跟千户说的吧,可以调换的。”有人说道。

    “这是调换的事情么,为什么要搬呀,几十年了,都好好的,偏偏她一来就这样那样的。”

    有人抱怨道:“是啊,听说狼骑的聂将军已经在外寻找新地方了,到时候所有的家眷都是要搬出城另居的。”

    “我也听说了,哎……”

    “又不打仗,骠国一连两年水患,都自身难保了,咱们的皇帝陛下是出了名的文治,不可能派兵来收编咱们,真不知道她折腾什么。”

    “都说武神出,战事起,不会是真的吧。”

    “我听说啊……”有人凑过来,小声道,“如今这架势,咱们这小王爷真的是要冲冠一怒为蓝颜了。”

    “……”几人沉默了一瞬,廷加难有人嗤之以鼻:“女人就应该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出来作什么妖。”

    “嘘,你小声点儿,听说咱们这小王爷不好惹,厉害着呢。”那人说着远远地看了一眼最前面骑马带路的冯霖,“听说初二那天,咱们少将军顶撞了王爷,被她的手下……就那个女官打个半死。”

    “真的假的。”围过来一群看好戏的。

    那人啧啧两声:“少将军脸上的淤青还在呢,没看见呀。”

    “我的天呀,母老虎啊,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

    “哈哈,没用,真是没用……”

    队伍里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冯霖骑在马背上,闻声不悦的回头看了一眼:“嚷嚷什么呢,都给老子闭嘴!”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校场,“一会儿都规矩点儿,哪个要是连累老子了,军法处置!”

    “是!”

    “是……”一声声,参差不齐的。

    冯霖摇摇头,他们父子的步兵营人数是最多的,大约有四十几万,都是这几天跟粮草营一起点的,这群家伙,每天都害得他被骂。不是被自己的父亲骂,就是被李老将军训斥,他长这么大虽然不是处处拔尖的人物,但是这么挫败,还是第一次。

    最糟糕的是,负责点步兵营的人正是那个梁清。这女人他打不过,看见就犯怵。一天到晚的都没什么好脸色,那双鹰眸每每都要吃了他似的。

    心里正嘀咕呢,冯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校场上等待的梁清,轻轻策马上前:“梁大人。”

    “最后一批了?”

    “嗯,前面是步兵营的,后面是粮草营的。”冯霖翻身下马道,“已经粗略的点过了,两万四千余人。”

    “好。”梁清一招手,自己的手下便分散了出去,将人都归置整齐,“冯少将辛苦了,还要劳烦你将今日的名册清点一下。”

    “名册不是你来点的么。”

    “你爹说,今日让你点。”梁清说着便牵过来一匹马,翻身上马道,“你若是不愿意,可以自己去跟冯将军说。”

    “……”冯霖看着一旁有随从拿了笔墨名册过来,扯了扯唇角,“我说你这个女人,你这样还有男人敢要么。”

    梁清闻言,回眸横了他一眼,满是警告。从前这样的话她理都不会理,如今却是半点也听不得了。

    这可不好,这可不好……梁清一边默念平心静气,一边策马往校场去,却一眼看见了远处正并肩走着的两个人,是阿音和慕远征。

    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只要是看见她,慕远征的那双眼睛里就像开满了桃花一样,灼热而香甜。梁清每每瞧见虽然心中酸涩,但是却也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的。

    只是真希望他们早日修成正果,这样我也能彻底解脱了。梁清一拽缰绳,调转了方向:“驾。”

    “你等等我。”身后冯霖叫苦不迭:这个女人又怎么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进山

    南疆,南山南,干戚大军在正月十五之前完成了点兵,全部将领八十二万六千六百余人。而点兵之后,全城的男女老幼都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搬迁,镇南王的命令,二月初一定要全部搬好。

    此后外城是家眷,内城连着北山的军营全部都是营地,为此李沐带着他的铁骑已经开始在内城和外城之间筑起高高的城墙,设立新的城门。

    “我刚去外面转了一圈,瞧着一切都还顺利。”慕远征大步进来,看见阿音的营帐里多了一个新的沙盘,定睛一看,正是分城之后的干戚大营。

    阿音正垂眸看着什么,闻言点了点头,将一面红色的小旗子插在了城外,那里是这几日聂长雄他们寻的新地方。大约已经有三处了,只是都不大。

    “其他都还好,反正粮仓又不要搬。只是那些农户的田地需要重新整合,要些功夫。”阿音说着指了指面前的沙盘,“慕大哥,你来瞧瞧,这几个地方可以么。”

    “嗯,小是小了点,但是距离都刚刚好,周边的也有足够可以开垦的田地。”

    “我也在想,先将负责种粮食的农户安排在这几处。”阿音说着不禁蹙眉,“只是几十万人呢,恐怕远远不够。”

    慕远征点点头,放眼看了一圈那沙盘:“要是有一处够大的地方就好了,你说再往山里去会如何。”

    “我也在如此想。”阿音话音刚落,就看见梁清走了进来,“怎么了。”

    “聂长雄回来了,说是有所发现。”

    “进来。”

    梁清闻言,转身将聂长雄喊了进来,男子大步而来,匆匆行了一礼,却是看向慕远征:“慕大公子也在,还真是跟王爷形影不离呀。”

    慕远征微微颔首,听见阿音道:“有话就说。”

    聂长雄默默的冷哼了一声,道:“末将发现了一处颇大的草原,不过在北山的那头,有些远,而且山路难行。还是从前练兵的时候无意间经过了,不知可不可不用。”

    “是么。”阿音微微挑眉,那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既然如此,将军有什么疑惑么。”

    “末将想了想,要是真的用那里,一路上就要重修山路,费些功夫和银钱。”说着看了一眼慕远征,“另外,那边算是四面环山,里面末将也没有进去过,不知道究竟适不适合。”

    阿音微微挑眉,等他的下文。听见男子说道:“不知道明日王爷有没有时间,愿意跟末将一道去看看,若是王爷觉得满意,那么末将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了。”

    “要我一起去。”

    “是,毕竟还是要王爷亲自点头。”聂长雄说着看了一眼沙盘上的那几个红色的小旗子,“这几个王爷不是也亲自去瞧过了么。”

    阿音闻言,侧眸看了一眼,片刻道:“好,只是明日是元宵,本王还以为聂将军要休息一日的。”

    “王爷放心,等这一处定下了,末将就有时间休息几日了。”

    阿音点点头:“好,明日本王随狼骑进山,今日也不早了,将军去休息吧。”

    “是。”聂长雄得了应允,转身出去了。

    慕远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婴婴,你真的要去么。”

    “如他所说,总归是要去的。”阿音说着对上他略带担忧的眸子,“放心,我会戴上梁清他们,会小心提防他的。”

    “我也去。”

    阿音摇摇头:“慕大哥还是在营中休息吧,听他刚才的意思,这山路多半是要你花力气修了。”

    “那些都是小事。”

    “好吧,你既然不放心,那就让慕二一道去吧,有他在你可放心了?”

    慕远征看着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很不想点头,可是无奈,还是点了点头:“我也真是没用,不能保护你,还要你来护着。”

    “慕大哥能赚银子就行,保护这种事情我自己可以,带着他们也不过是想让你放心罢了。”阿音说着,目光落在了深山之中,“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梁清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俩人,默了默,很好奇自己要何时才能习惯他们如此相处的方式。

    次日清晨,正月十五。

    慕二公子早早的就等在了阿音的营帐门口,看见她出来,便是一个白眼:“不若你别去了,我去瞧瞧好了。”

    “怎么了,一大早脸色就这样难看。”

    “还不是因为你。”慕无尘抱怨道,“昨天兄长一夜都唉声叹气的,害的我一夜都没睡好。”

    阿音闻言,无奈一笑:“看一块地而已,他怎么的如此心事重重了。”

    “担心你呗。”慕无尘说着,便看见远远地聂长雄带着一队狼骑往这边来了,不禁嗤了一声,“别说他了,我也觉得这厮不怀好意。”

    阿音远远地瞧见聂长杰也在其中,淡淡一笑:“多半是想让我吃点苦头,反正我今天跟他出去,李辉他们全都知道,真的要是出事了,他也跑不了。”

    “我不管,他要是敢对你耍阴招,我就废了他。”慕无尘冷声道。

    阿音站在晨光中,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看着他,弯了弯:“好,到时候你们废了他。”

    慕无尘猛然对上她明媚的笑容,面上不由得一红,恍然意识到:她十八了呀,早就已经不是那个,我一路背着回陵城的小女孩儿了。

    这样轻轻一笑,便是刹那芳华了。

    “你……”一只大手忽然捂住了阿音的小脸,听见慕二公子小声嘟囔道,“以后在外面不许这样笑。”

    “嗯?”阿音被他遮住了视线,看不见他说话的样子。

    丝竹站在身后,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梁清微微挑眉,心中同情了下慕远征,忽然觉得他昨晚辗转发侧恐怕不是因为阿音要跟聂长雄进山,而是要跟他二弟一道进山吧。

    聂长雄骑着狼缓步而来,远远地就笑道:“王爷早呀。”

    “将军早。”阿音伸手拿开了慕无尘的手,抬眸看他,“这是带着狼骑去?”

    “自然,山里他们可比咱们熟悉多了。”聂长雄说着拍了拍阿渊的脖子,“末将还特意为王爷准备了一头狼,只是不知道,王爷愿不愿用呢。”

    阿音闻言,果真看见聂长杰领着一头狼上前,有些支支吾吾道:“王爷放心,它叫阿战,性子很好的。”

    阿音看小看着那头叫阿战的狼,手心紧了紧,信步走了过去:“那便好,毕竟我上次骑得那头狼脾气实在是不好。”

    聂长雄见她走了过去,微微挑唇,招了招手:“出发吧。”

    ------题外话------

    丁丁:掐指一算,这是有人要作妖呀~~

第六百六十六章 断绝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京都城里,天气晴朗。

    一直被禁足在琼园的大殿下,忽然收到了宫里的口谕,传他进宫。

    至于为什么,云墨并不知道。按照道理来说,云鹤还在回来的路上,南疆那边慕无尘也并未传来什么新的消息,此间应该是相安无事才对。

    宁沁殿内,瑞脑消香的香味淡了。

    云墨绕过门口那扇巨大的独钓江面的屏风,才发现寝殿里那个巨大的铜炉,灭了。香灰已冷,恐怕已经有多日未燃了。只是这里十几年来都一直熏着这香,这里的一切都侵染了香味,所以才会依旧有着颇重的香味。

    “父皇金安。”云墨没有解下身上的狐裘,站在云安皇帝的榻前行了一礼。

    云安皇帝正坐在床上看什么,闻言,眼皮也没抬一下,不悦道:“跪下。”

    云墨闻言,微微抬眸,还是一言不发的跪了下去。听见皇帝冷声道:“玉儿,你究竟想干什么。”

    “还请父皇明示。”

    “哼。”云安皇帝鲜少这样生气,闻言冷哼了一声,抬手将手里的奏报扔到了他的面前,是简章的八百里加急。

    云墨伸手捡起来,匆匆看了一眼,那双温润的眸子不由得一紧:“这是……”琉璃目现世了。

    “阿音那双眼睛,你别告诉朕你一点儿也不知情。”

    云墨垂着眼帘,拿着那奏报的手微微一紧,按照时间来推算,这事儿慕无尘一早就知道了,却没有告诉他。

    云安皇帝见他不说话,不禁抬眸看来:“如今可好了,她跟骠国的司马斯图大打出手,还牵扯了南山南,天下尽知了。”

    “父皇,儿臣没想到会这样。”明明她答应过自己,会将眼睛藏好的。

    “没想到?”云安皇帝看着儿子,“朕也是没想到,琉璃目现世,秦氏战神降临,这样大的事情你也能瞒着。难道真的像你弟弟说的那样,就算是闹得天下大乱,你也要揪着你那点儿不平不放么!”

    “父皇。”云墨强行收起自己那些纷乱的思绪,不卑不亢道,“父皇,不管您信不信,她的眼睛是个意外,应该是在南疆出什么事了。”

    “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闹得人尽皆知。”云安皇帝显然不信。

    云墨抬眸看他,有些激动道:“父皇明鉴,难道儿臣会想这眼睛被别人知道么?难道儿臣不清楚,一旦这眼睛被天下知道了,儿臣……儿臣就彻底失去她了么!”

    “玉儿……”

    云墨垂着眸子,手心一紧:“就像她说的,难道……我真的不想娶她么。”

    云安皇帝有些心疼的看着儿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听见他喃喃道:“如今这样,我也是无法了……”为了他所有的盘算,都要推翻了。

    云墨垂着眼帘,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看不见他眼中的泪意,只能听见他略带酸楚的声音问道:“父皇想要将她如何。”

    “回京,成婚。”云安皇帝无奈道,“以后久居京都,南疆山高水远的,能不回去,就不用回去了。”

    云墨暮然抬首:“可是云鹤不会放过她的。”

    “他不敢。”云安皇帝摇了摇头,“且不说南疆对她是什么态度,朕会给她找一个可以做靠山的夫家,你也尽可放心了。”

    靠山?是谁!云墨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却都哽在喉间,只字难言。

    “你也想开一些,以后她在这里,你们兄妹时常走动,也算是圆满。”云安皇帝不忍道,“其他的,既然你一开始就打算放下,那便真的试着去放下吧。”

    “父皇……”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母子。”

    “父皇!”

    “好了!”云安皇帝沉声道,“这事儿算了,你先回去,琼园的守卫我会撤掉一些,禁卫军的职务你也先放一放吧。她回京之前,你们就不要有联系了。”

    云墨知道他是下了决心了,决心为了云鹤阻隔动摇他江山的一切可能。他那张和蔼慈祥的脸上透出的决绝,像极了从前在母后面前的时候。

    “父皇。”云墨俯身磕头,伏在那冰凉的地上,一滴泪终于挣脱了他的束缚,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儿臣最后的请求,求您赐婚镇南王秦雪音与慕家二公子,慕贞。”

    “……”云安皇帝骤然回眸,深深地看着那个伏在地上的儿子,手心紧了紧,终究只是道:“下去吧。”

    云墨紧紧地抿了抿唇角,看着眼前的那一滴热泪渐渐凉透了,才缓缓起身,转身一言不发的出了宁沁殿。心里疯狂的喊着她的名字——阿音,阿音……

    如今你在南疆,可否安好。

    南疆,南山南腹地,干戚城西北一处山林之中,阿音适应了半天才渐渐适应了骑在狼背上的感觉。不过正如聂长杰所说,阿战的性子很好,总是跟在阿渊之后,不徐不缓的穿梭在山林里,如履平地。

    “王爷好本事,跟末将说是头一回用狼做坐骑,末将可不相信。”聂长雄回头看了阿音一眼,像是由衷的赞道。

    阿音笑笑,骑在狼背上小手一直轻轻的抚着阿战的背:“将军谬赞了,我这一路也是小心翼翼的很呀。”

    “其实王爷可以给它一些指令,让它熟悉你的。”另一边聂长杰温言道。

    “是么。”阿音垂眸看着阿战想了想,然后打了一声呼哨,“阿战,这便是我在喊你了,能明白么。”

    阿战闻言,轻轻的抖了抖身子,不知道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阿音也不着急,穿梭在茂密的山林中,偶尔吹两声,倒像是在跟它说着什么悄悄话。那哨声,偶尔悠扬,偶尔欢快,偶尔婉转,偶尔清脆。像是这一路上都有翠鸟相伴一样。

    慕无尘和梁清他们跟在狼群的后面,这一带山林完全没有路,他们只能徒步跟着,好在并不算远,大约正午便能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前面就有探路的回来道:“将军,王爷,前面到了。”

    听见聂长雄颔首道:“前面带路。”

    “是。”

    阿音他们跟着探路的狼走了一会儿,眼前原本茂密的丛林一下就开阔了。阿音发现,他们此刻正站在一处不算高的山坡之上,而他们的脚下是一片广袤的草地,其间有一条细细的河流蜿蜒流淌。

    此刻正是午时,阳光当空,叫她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听见女子由衷的赞道:“果真是个好地方。”

第六百六十七章 往事种种

    山林之中,阿战似乎能感觉到阿音的高兴,正驮着她踱着步子,在山坡上来来回回的转着。

    “王爷,咱们休息一下,用些干粮再下去吧。”聂长杰骑着狼上前,见她高兴,不由得也觉得高兴。

    阿音点点头:“让大家原地修整,休息半个时辰再下去吧。”说着瞧着那条小河,眯了眯眸子,“这河水到时候要仔细的瞧一瞧,看看雨季会涨成什么样子。”

    “是。”聂长杰应了一声,便去传令了。

    阿音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阿战的脖子,对方便停下了脚步,让她下来。一旁聂长雄见状,微微挑眉,也跟着下来了。

    “喝水么。”男子将自己随身的水壶递了过去。

    阿音正抬手将鬓边的长发捋了捋,见状迟疑了一瞬,还是说道:“不了,我自己带了。”说完便回首去找梁清他们的身影。

    “放心,没有下毒。”聂长雄拧开塞子,仰头倒了一口,抬手随意的擦了擦嘴角,又往前递了递,“他们徒步跟着,要一会儿才能到的。”

    阿音回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水壶,接过来道:“我不是怕你下毒,而是我爹从小就告诉我,在外面不要随意吃别人给的东西。”说着便走到阿战的跟前,抬手倒了水在自己的掌心,“况且一路累的也不是我。”说着便看见阿战低头舔了舔她手心里的水。

    阿音见它是真的渴了,便又喂了大半给它,然后才将水袋还给了聂长雄。

    男子接过水袋,锐利的眸子眯了眯:“王爷也真是抬举他们了,他们这些畜牲喝哪里的水不行。”

    阿音却摸了摸阿战的狼脑袋,越发的顺手了:“我以为,能并肩而行的都是同伴。”

    聂长雄心说了一声“虚伪”,然后便看见阿渊踱步过去,低头蹭着阿音另外一只垂着的手。女子似乎一愣,抬手也摸了摸它的头顶。

    狼头顶上毛要软和许多,摸在手心里很是舒府,阿音瞧着他们那乖顺的样子,不由得也弯了弯眸子,开心的笑了。

    聂长雄看着女子的容颜,一双眸子不由得深了深。

    此刻,当慕无尘他们赶上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两只庞然大物在女子身侧撒娇的样子,不由得一怔,差点儿以为自己眼花了。

    “阿音。”慕无尘上前,唤了一声,一旁的阿战连忙看了过来,一脸的警惕,“你……这是干什么呢。”不禁放慢了靠近的脚步,他一连在它的同伴那里吃过亏,并不觉得它们有多友好。

    阿音却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抬手拍了拍阿战的脖子,抬眸笑道:“奖励他们呢,怎么,吃醋了?”

    “……”慕无尘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上前将手里的干粮递给她,“饿了吧。”

    阿音接过来,看了一眼他身后:“梁清呢?”

    “在后面呢。”慕无尘随意的说了一句,抬眸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得眯了眯眸子,“聂将军好手段,这地方看上去不错呀。”

    聂长雄看着阿音顺手将一个包子塞给了慕无尘,微微挑眉:“王爷满意就好,不要总觉得末将是个无事生非就行。”

    阿音正在喝水,闻言笑笑:“并不曾。”

    那边聂长杰已经带人生好了火,煮上了粥和菜汤一类的,他们时常在这山林里练兵,这一类事情做的是得心应手的。

    “王爷,过去坐会儿吃点热的吧。”聂长杰过来喊道,有点儿不好意思。

    阿音点点头,转身间听见聂长雄说了一声:“散开。”阿渊便带着那十几头狼,迅速的消失在了丛林里。

    “这是……”

    “让他们自己去找吃的。”聂长杰解释道,“偶尔也会带回来一些兔子山鸡一类的,给我们加菜。”

    慕无尘闻言,不禁笑道:“这倒是不错。”

    阿音抿了抿唇角,坐在了聂长杰的身侧,将手里放着干粮的袋子也放在了篝火旁边:“梁清,过来坐吧。”

    梁清闻言,看见慕无尘刚要坐到阿音身边,听见这话,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阿音,还是往旁边挪了挪,将自己的位子让给了她。梁清无奈一笑,正要过去,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抢先坐了过去,是聂长雄。

    青衣女子站在那里,看着聂长雄的背影,想起了慕远征的叮嘱,不禁眯了眯眸子,转身坐到了慕无尘的身边。

    “你坐过来做什么。”慕无尘显然不满。

    聂长雄却是不以为意,抬手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粥:“哪里不是坐,这荒郊野外的慕二公子还计较这些。”

    “你……”

    “算了。”阿音说了一句,周围都是狼骑,万一真的打起来谁也占不了便宜,“对了,我瞧你跟这些山狼相处的也挺好的,也是狼骑?”问的是一旁的聂长杰。

    男子闻言迟疑的点了点头:“以前是。”

    “现在不是了?”阿音纯属好奇,总觉得这些山狼更喜欢同聂长杰亲近,而聂长雄更像是一个暴君。

    “不是了。”

    阿音瞧着他那样子,感觉到是不是有些苦衷,便不打算再问了,本来就是闲聊天,将人聊的不开心了算什么。可是总有人煞风景,喜欢自以为是的接话茬。

    “比起这些狼,他自然是更喜欢跟着李将军的。”聂长雄说着,看了一眼弟弟,“不思进取。”

    李沐么?阿音瞧着聂长杰不说话,听见聂长雄道:“他从小可是喜欢呆在狼窝的,阿渊阿战都是他看着出生的。”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随手拿起一旁的空碗,乘了一碗粥,“如今我还要谢谢他,要不是他的退让,我也做不到这狼骑的统帅。”

    慕无尘不乐意听他说话,见他放下了勺子,便默默的给梁清乘了一碗,然后给阿音也乘了一碗,正要递过去,却见聂长雄将自己的那碗递给了阿音。

    “……”这人果真十分碍眼。

    听见阿音接过来道:“既然说是感谢,就请聂将军有些感谢的样子,不用这样冷嘲热讽的说话。”

    闻言,聂长杰不禁看向阿音,头一次,她坐在自己的身侧那样近的地方,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声。他知道自己的妄想,别的不说,阿音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自己优秀,而自己大哥看她的目光……是贪婪。

    “谁跟他似的,一点挫折就一蹶不振,要是都这样,还从什么军,打什么仗。”聂长雄轻哼一声去拿勺子,却见锅里已经空了,不由得看了一眼慕无尘。

    挫折?阿音端着粥碗确实有些好奇,这时有一头狼回来了,将嘴里叼着的一只兔子放在了阿音身边,正是阿战。

    女子一愣,看见聂长杰伸手摸了摸那头狼,轻声道:“一次山洪,阿战他们的爹为了救我,摔死了。”

    “……”

第六百六十八章 受制于人

    幕天席地的一顿午餐吃的阿音有些心事重重的,此刻阿战驮着她走在那片山坳里的草地上,这里的草大约有半人高高,要不是有这些狼,还真是不大好走。

    只是,阿音垂眸看了看坐下的阿战,觉得它也太辛苦了一些。

    “我说你,在大营的时候让你挑一头,你不要。偏偏要坐在我身后。”阿音说着不由得回眸看了一眼慕无尘,“你知道自己多重么。”

    “你不懂。”慕无尘坐在阿音身后,半拥着她,不以为意道,“这是领地的问题。”说着有些警惕的看了聂长雄一眼。

    “……”阿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正要赶他下去,就听见聂长雄说道:“到了。”

    闻言,阿音抬眸看他,对方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他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从这里的野草生长的状况过来看,这条河雨季里也就这么宽了。”男子说着腰间的佩刀出鞘,用力一掷,便订在了身边的不远处。

    阿音看了那佩刀一眼,抬手捅了慕无尘一下:“下去。”

    慕无尘不大乐意的白了她一眼,慢吞吞的翻身跃下。因为已经靠近河流,脚下的草地有些泥泞。蓝衣公子低头蹙眉看了一眼脚下,不悦道:“脏,我在这里等你。”

    “嗯。”阿音应了一声,转身轻轻的策动了坐下的阿渊,慢慢的往聂长雄那边走去。

    此刻是正月里,这样放眼望去,这条河应该是最窄的时候,大约只有一丈左右,蜿蜒在茂盛的青草之下。远远地瞧着,像是绿裙箩上缀着的玉飘带。而按照草色的深浅来看,雨季的时候大约会涨到三到四丈,也是一跳不小的河流了。

    阿音从聂长雄面前绕过去,缓缓地往河边走去,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潺潺的流水声,悦耳动听。

    “不错,不错。”阿音显然随这里很是满意,过来虽然要翻过一座山坡,但是不算高,路途也不算远,要是修了路,很是便利。

    “看来王爷很是满意。”聂长雄策狼上前道。

    阿音点点头,在河边的时候翻身下来,拍了拍阿战的脖子:“去。”

    闻言,阿渊轻轻一跃,便跳到了河流的对面,在对面转了两圈,然后才低头喝水。

    聂长雄见状,看着阳光下女子的侧颜,眯了眯眸子:“无怪乎长杰对王爷好奇,王爷在驯兽一则上,倒是很有天赋。”

    “从小上山下水,总与他们为伍,习惯了而已。”阿音说着用力踩了踩脚下的泥土,然后站在河边,看着那清澈的河水,鱼虾倒是不错,“抓一些烤吧。”好久没有吃烤鱼了。

    聂长雄微微挑眉,招手道:“听见没有,抓些鱼上来。”

    闻言,便上来五六头狼骑,直接踏进了河中。阿音瞧这那河水不过漫过狼群的腿,听见聂长雄笑道:“末将一直好奇,王爷同慕家那兄弟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说着眼角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慕无尘。

    阿音却是抬眸看着远处的山丘,问道:“你觉得,这里雨季的时候安全么。”

    聂长雄知道她什么意思,这样四面环山的平底最怕的就是泥石流一类,按照他的经验来看,完全是不用担心的,这条河一看就是天然在此,未曾被阻断过的。而来这里够大,远处的山也不是什么高耸的山,山上草木也十分茂盛,不会形成那种灾难性的泥石流。

    说真的,就这件事上他还真的没有坑她。

    “不清楚,还是要去对面那座高山看看。”聂长雄说着,踱步过去,伸手道,“我带你去瞧瞧。”

    “……”阿音站在河边看着他,自然不会伸手过去,“我骑阿战去就好了。”

    “没事,阿战可以留给慕二公子用。”说着便将手往前递了递。

    阿音站在河边,不好后退,便想要绕过去,却听见不远处聂长杰忽然喊了一声:“大哥!”

    阿音一怔,下一刻便感觉到胳膊一紧,整个人已经被聂长雄提到了阿战的背上。

    女子琉璃色的眸子骤然一沉,抬手就向身后的聂长雄袭去,却感觉到一阵眩晕,一掌擦过了男子的肩头,听见他的声音伴着耳旁的疾风:“王爷说得对,以后在外面可一定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

    那粥!

    阿音来不及细想,用尽力气吹了一声口哨。河那边的阿战得了指令,猛然一跃便朝着这边追了过来,那凶猛的架势,一点儿也没有方才温顺的样子。

    “带上我!”慕无尘见聂长雄忽然将阿音掳走,飞身追去,无奈阿渊的速度太快,见阿战闻声而动,便喊了一声。

    阿战却恍若未闻,奋力的追在阿音他们身后。

    “二公子,上来!”聂长杰骑着另一匹狼,如风一般从慕无尘身边越过,瞬间伸手,慕无尘及时出手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腕,一用力,飞身坐在了他的身后。

    “能追上么!”

    “尽力而为,阿渊是狼王,这样奋力跑出去,很难被追上。况且,我们失了先机。”要是能轻易被追上,就不是狼王了。

    慕无尘一咬牙,想起刚才的情形:“你是不是一早知道聂长雄要做什么了。”

    聂长杰迟疑了一瞬:“我只是觉得他想要对王爷做什么,有些不放心,所以今天才跟来的,只是……他究竟要做什么却不清楚。”

    “你觉得呢。”

    风在阳光下,和着草木清水的香气,一阵阵扑在脸上,却叫聂长杰渐渐难以呼吸,握着缰绳的手狠狠地一紧,沉声道:“恐怕,不容乐观。他看王爷的眼神……是侵占。”

    慕无尘最怕这种龌龊的念头,立时就火冒三丈:“老子抓住他,先废了他!”

    聂长杰长哨一声,身后原本未动的狼骑,纷纷因应声而动:“先抓住吧,阿渊进了山林,我们恐怕要好一阵找呢。”

    “他敢动阿音……”慕无尘迎风远眺,已经不大能看清聂长雄的身影了,一时只觉得气血逆流,现在看来,聂长雄还没从狼背上滚下来,恐怕阿音已经受制于人,动不了手了。

    “该死……该死!”

第六百六十九章 奔逃

    阿音被人钳制在胸前,真气一点儿也调动不上来,出的招完全没有杀伤力,软绵绵的,就像是寻常姑娘家的绣花拳一样。

    “这毒挺有意思的,只是卸了的我内力,其他倒是没什么反应。”阿音看着他们往山林里钻,身后追来的动静也越来越远,故作镇定道,“千机一定会很有兴趣,是什么毒。”

    聂长雄得了手,忍不住笑道:“对付你自然要谨慎一些,你放心,这也不算是什么毒,两个时辰你就能恢复了。”

    “两个时辰?”阿音轻轻一笑,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眯了眯,“你连逃跑的时间恐怕都不够。”

    “你放心,到时候你才舍不得杀我。”

    “……”阿音的小手紧紧地拽着阿渊的鬃毛,“你想做什么!”

    听见身后的男子狂笑道:“自然是做好事,一个女人应该做的事。”

    阿音眸子一紧,看见阿渊驮着他们一头钻进了茂密的树林,连忙吹了一声口哨,喝道:“阿渊,停下!快停下!”

    “别白费力气了,它再喜欢你也只会听我的,我才是那个跟它耗了几个月,真正驯服它的男人,你算什么!”

    “阿渊!”低吼了一声,可是狼王却只是慢了一瞬,还是钻进了树林,往深山里去。

    阿音仓皇间回首,远远地看见只有阿战奋力的往她这边追,其他人都太远了。阿战的身影被树林挡住的一瞬间,阿音长长的吹了一声口哨,然后一咬牙抱着头跳了下去。

    “你这女人……”聂长雄见她滚落,先是一惊,随即气急败坏的吼道,“垂死挣扎!”

    阿音左肩落地,肩膀猛然一沉,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半晌才从半人高的杂草从中站起身。

    卸了全身的真气,她总觉得走路都是沉的。肩膀渐渐传来了一阵阵刺痛,阿音猫着腰一边往里走,一边听着四周的动静,好在她的感官没有受到影响。

    肩膀却流血了,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磕到了什么东西。

    “该死……”女子低咒一声,抬手按着流血的肩膀,转身就往草木深处跑。血腥味会引来狼,聂长雄就在附近,她只能凭着感觉往林子外面跑,要是能遇见追来的阿战就没事了。

    树林外,慕无尘眼睁睁的看着聂长雄带着阿音跑的无影无踪,恨不能抬手狠狠的抽坐下的狼骑。

    “追不上了,进林子了。”聂长杰一咬牙,随即吹了两声口哨,放慢了速度。

    慕无尘见状大惊:“怎么了!追不上就不追了?”

    “不是。”聂长杰的速度快要跟身后的狼骑持平的时候,听见他又吹了一声十分扬长的口哨,喊道,“散开,包围!”

    “是。”

    那些狼骑几乎没有迟疑,迅速的散开。慕无尘回头看去,只见那十几头狼一字排开在广阔的草原上奔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却几乎是齐头并进。这样的景象,他是头一回瞧见,不免觉得震撼。

    要知道干戚大营的狼骑有五六百头,这支部队要是出动,这南疆山岭草原都是所向披靡的。难怪当年,所有势力都畏惧干戚军。

    “他们不是你大哥的手下么,怎么这么听你的。”慕无尘见聂长杰加了速度,扬声问道。

    “我前几年一直帮着带着狼骑。”说着便看见前面阿战也不见了踪影,眼下,只有它追的最紧了。

    “所以狼骑的统帅,原本应该是你!”

    “嗯。”

    “所以你真的是因为之前那件事,才躲进李府做管家的。”

    “……”聂长杰手心紧了紧,“我不想看见它们死,不管是因为什么。”

    慕无尘眼下又急又怒,又想笑,不禁发出了一声十分怪异的嗤笑:“不是我多管闲事,今日之后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大哥是管不了了。”

    聂长杰心中一沉,他心里清楚,今天这事儿不管他大哥成不成,干戚军是再也容不下他了。

    “能再快一点么!”

    “抓稳了!”聂长杰喊了一声,微微俯下身子,坐下的狼骑奋力的奔跑了起来。而他们两旁,十几头狼骑纷纷超过了他们,没一会儿就都冲进了山林。

    午后的阳光穿过丛林,女子小小的身影在其间奔跑却是跌跌撞撞,肩膀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没过多久她的一只袖子就被染红了大半,有血滴在草地上,很是危险。

    阿音气喘吁吁的靠在一棵大树上,她才跑了不过两刻的时期间,却已经没有力气了,有些虚脱,要用力才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这样不行……”阿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眸看了一眼指尖滴落的鲜血,一咬牙,扯破了袖子,宽了外衣,露出了受伤的胳膊。果真是被什么划伤了,一条伤口又深又长。

    阿音忍痛将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然后四下望了望,想要找个地方等到毒药失效。却在要转身的时候,听见了不远处有“簌簌”的声响。

    谁!是谁!

    她的背紧紧地贴在树干上,警惕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手悄悄地将发间的簪子取了下来,露出里面青寒色的刀锋。

    远处的声音忽然静了,阿音手里的匕首紧了紧,手心都出汗了。

    忽然一阵风从侧面铺了过来,阿音瞬间被一双毛茸茸的大爪子给扑倒了。手里的匕首下意识的就划了过去,却感觉到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舔了她的脸颊一下,动作猛然一顿……

    “阿战?”阿音惊喜的看着率先一步找到自己的狼骑,反手收了匕首,抬手狠狠的揉了揉它脖子上的毛:“乖孩子,起来,我们走。”

    阿战“哼哧”了一声,刚要从阿音的身上下来,就被一股力量猛然扑倒,滚到了一边。

    女子还躺在草地上,看见两头山狼扭打在了一起,心头一沉,下一刻便听见了男子冰凉的声音。

    “王爷还真是叫末将好找啊。”

    阿音回眸看去,聂长雄缓步走了过来,伸出手道:“起来吧,咱们时间可不多了。”

    “……”阿音攥着簪子,坐在地上往后退了退。

    聂长雄见状,没什么耐心的俯身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这里也行,有点儿趣味,只是委屈王爷了。”

    “呸!”阿音迎面就啐了他一口,“阿战!”

    “你喊一头畜牲有什么用,它能打得过狼王?”聂长雄冷笑一声,抬手就揪住了阿音的衣襟,“我就不信了,这干戚军以后是谁做主!”

    ------题外话------

    丁丁:令人激动的场面,被丁丁按下了暂停键,大家冷静冷静~~

第六百七十章 狼王之死

    “将军,前面有血迹!”茂密的树林中,有狼骑匆匆来报。

    慕无尘飞身而来,沉着脸道:“哪里。”

    “就前面,不知道是谁的。”

    正月的山林日渐西沉,起了风,一阵阵凉。吹得草木沙沙作响。

    慕无尘连忙跟了过去,俯身仔细看了一眼,草上果真有血迹,只是已经干了,有一会儿了:难道她受伤了?

    思及此,连忙回首去找聂长杰:“能找到么。”

    聂长杰驱策狼骑上前,方才已经循着血迹找了一段路,可是血早干了,林间的风又乱,找了一段路就停了下来,失去了方向。

    “不行。”聂长杰摇摇头,“这片林子没人来过,所有的狼骑都陌生的很。”

    “聂长雄是故意的。”慕无尘狠狠的捶了一下树干,震得落叶纷纷,“他还真是处心积虑。”

    “眼瞧着太阳快落山了。”聂长杰抬眸看了看西方,也是心急如焚: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

    “等不了了,太久了。”慕无尘有些焦躁了起来,“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聂长杰也是十分懊恼,懊恼自己的无能。他这一焦躁,坐下的狼骑也跟着有些焦躁了起来。

    “阿音!阿音……”慕无尘别无他法,只能扯着嗓子喊道,“阿音,你能听见么!”

    “慕二公子……”聂长杰刚想劝什么,便听见狼骑低声呜咽了起来,忽然灵光一现,拍了拍自己的坐骑,吹了一声口哨。

    下一刻便听见跟前的这两三头狼齐声嚎叫了起来,接着,周围近的也跟着嚎叫了起来,依次传开。

    “这是……”慕无尘一脸的疑惑。

    听见聂长杰侧耳细听道:“阿战是阿渊的兄弟,它应该没有跟丢,希望它能有回应。”

    他们身边狼嚎声已经越传越远,就在最后一波叫声消散,他们凝神细听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一声回应,还有些断断续续的。

    “那边!”聂长杰激动的喊了一声,慕无尘已然一跃而上,落在了他身后,听见聂长杰一声长哨子,周围的狼骑纷纷跟上,往阿战所外的位置奔袭而去。

    此刻阿音的衣襟已然被扯破了,远处跟阿渊打的如火如荼的阿战,忽然仰着头长长的嚎叫了一声。

    双膝跪地,正揪着阿音的聂长雄闻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不好!”

    就在男子分神的一瞬间,阿音右手的青寒果断翻出掌心,直刺聂长雄的心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细细的匕首已然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仓皇间,聂长雄奋力的打出一掌,正中阿音的胸口。女子重重的跌在了地上,手里的簪子也掉在了一旁。骤然吐出一口血来,洒了她半边脸,迷得她一只眼睛一片血红。

    “贱人……”聂长雄中了一下,还要再来抓阿音,已然气急败坏,却觉得心头一紧,眼前立时就模糊了,“有毒?”

    “千机的尾后针,你细细的……咳咳……品一品。”阿音抬手吃力的擦了擦眼前的血迹,一片模糊,“聂将军,你跟这世界相处的时间……咳……不久了。”

    “你……”聂长雄心中大骇,此刻他的双腿已经有些麻痹了,“你这个贱人……你敢,我爹是李辉的子侄,你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真以为……咳……今天你能活着出这片林子么。”阿音乏力的躺在草地上,一动也不能动,身上到处都疼,疼到她觉得疲惫不堪。

    而另一边打得如火如荼的两头狼,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哪一头先下死口。

    “阿渊!咬死它!”聂长雄气急败坏道。

    阿渊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长叫了一声,便冲着阿战的脖子咬去。

    阿音躺在地上,隔着一片鲜红看着那边,无力道:“阿战,跑……咳咳……快跑!”

    阿战的脖子被咬了一下,好不容易挣脱,节节后退,暗红色的鲜血顺着脖子上的鬃毛滴落,染红了脚下的青草。

    “跑啊……”

    阿战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眯了眯,忽然扬起的一双前脚,朝着阿渊扑了过去,奋力一击,两只雄性山狼又缠斗在了一起。

    阿音躺在地上,侧脸看着,深深蹙眉:如此,便是不死不休了。

    聂长雄双膝跪地,踉踉跄跄的屈膝前行,伸出双手慢慢的靠近阿音的脖子:“我掐死你……”

    阿音感觉到一双大手渐渐地呃住了自己的咽喉,抬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可是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张狰狞的面孔越来越近,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渐渐加重,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终究一切都在渐渐模糊。

    “无尘……哥哥……无……”阿音喉间溢出破碎的声音,随着她的意识渐渐消散。

    “放开她!”蓝衣公子从天而降,一脚就将掐着阿音的脖子聂长雄踹开了。

    阿音迷迷糊糊的听见慕无尘的声音,下一刻便觉得身上一轻,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一看他,却还是一片模糊。

    “阿音!”慕无尘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阿音面前,小心翼翼的抱起她,看见她一只胳膊都是血,衣服也破了,狼狈极了,一时目眦欲裂。

    “无尘……”阿音想要摸摸他,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徐徐穿过草木的声音。

    聂长雄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没有了一丝动静。阿战和阿渊也不打了,不知道是不是分出了胜负。

    “阿音,别怕,我带你回去。”慕无尘感觉自己都要哭了,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害怕过,“阿音……”

    “没事……”我没事,她想要告诉他,可是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最后的意识,是有一股热气拂在她脸上,阿战踉踉跄跄的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深深地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靠近她的脸颊,那脸上的表情跟慕无尘的如出一撤——满是哀伤。

    夕阳渐渐落幕,聂长杰随后而来,看见残阳下眼前的景象,一个趔趄便从坐骑上摔了下来:“王爷……哥哥?阿战!”他的声音越来越抖,一时跪坐在那里,迷惘的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狼骑渐渐地都赶到了,纷纷围了过来。躺在地上的狼王还有一口气,虚弱的呜咽了一声,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终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接着,便听见狼群齐齐的发出了一声哀鸣,他们的狼王……死了。

    夕阳消逝的一瞬,站在阿音面前的阿战扬起了脖子,对着天空嚎叫的一声,凄凉而决绝,像是一种新的宣誓。

第六百七十一章 慕大的悲怒

    阿音回到干戚大营的时候,夜色已深。梁清提前传了消息回去,所以李沐带着人半道上就接到了阿音。火把的光亮下,女子躺在慕无尘的怀中,像一只破败的娃娃,毫无生气。

    “怎么会这样!”李沐料想过聂长雄会图谋不轨,却不想会变成这样。

    慕无尘一直垂着眸子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阿音的侧脸上,片刻都不愿意挪开。而女子毫无知觉。

    “王爷的胳膊受伤了,应该还中了毒,被聂长雄打了一掌,内伤很重。”梁清连忙道,不知为何,她看见慕远征没有跟来,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李沐闻言,大步上前就要扣阿音的脉,慕无尘见状,警惕的看着了他一眼,却没有躲闪。

    “好在她的内力已经恢复了。”李沐深深蹙眉,“不然此刻已经……”他没有再说下去,一双温润的眸子看着阿音,纷繁复杂。

    “先回大营吧。”虽然如今已然是人仰马翻了,李沐说着,正要转身,却发现跟在慕无尘他们身后的那头狼不是阿渊,而是阿战,心头一沉:“阿渊呢。”

    “死了。”梁清说了一句,微微侧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男子,正是失魂落魄的聂长杰,而他牵着的那头狼身上正挂着一个人,“还有聂长雄。”

    “……”什么意思!

    李沐脚下一软,差点儿没站住,定定的看着聂长杰,对方却毫无察觉一般,只是紧紧地拽着狼骑的缰绳。

    聂长雄死了!

    阿音的营帐前被围的水泄不通,梁清带人将门口堵了个严实。此刻营帐里只有慕家的兄弟两,还有李氏祖孙二人。三五个军医围在阿音的床前,女子依旧昏迷不醒。

    聂海崖闻讯赶来的时候,看见营帐外面围了好些人,心急火燎的就往里冲:“让开,都让开!”

    “爹!”聂长杰跪在营帐外面,听见他的声音,猛然回眸看去。

    “长杰。”聂海崖看见小儿子,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按着他的肩膀道,“你大哥他呢?你大哥他……”

    聂长杰眸子一缩,垂首道:“大哥在旁边的营帐……爹,爹您还是先不要过去了。”

    “难道……难道真的……”聂海崖一把推开了小儿子,猛然起身就往一旁的营帐跑去,跌跌撞撞的差点儿摔倒。

    “爹!”聂长杰心中一紧,想要起身,可是一只脚刚抬起来,就想起了什么,迟疑的看了一眼阿音的营帐,不知何去何从。

    “你还是先过去看看你爹吧。”梁清有些不忍道,“他要是也出事了,小姐会很苦恼的。”

    聂长杰闻言,一咬牙,连忙起身往聂海崖那边追去。

    聂海崖一下冲进了营帐,下一刻就看见那里停着的尸体,一块白色的布从头到脚遮着,虽然看不见样子,可是只一眼,他就十分肯定,那就是他的长子,聂长雄。

    “阿雄……”聂海崖感觉双腿一下就没了力气,手中的佩剑重重的落在身侧,才勉强支撑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孩子,我的儿呀……”

    “爹。”聂长杰匆匆进来,看见他竟然有些佝偻的身影,脚步一顿,小心翼翼道,“爹,您千万保重。”

    “你大哥……”聂海崖已经走到了床边,颤声伸出一只手,想要揭开那白布,“你大哥他,怎么死的。”

    “爹,您先冷静……”

    “怎么冷静!这是你大哥,你嫡亲的大哥!”聂海崖低声嘶吼,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猛然抬手将那块白布给掀开了,眼前赫然是聂长雄冰冷的容颜。

    “扑通”一声,聂海崖终于支持不住,跪在了床前,泪眼朦胧的看着儿子的侧脸,哑声吼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只是去看一块地么,不是不远么,他带了狼骑,怎么会这样!

    “爹。”聂长杰也跟着跪了下去,哽咽道,“大哥是中毒死的,可是……可是是他自己不对。”

    “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

    “大哥他……他给王爷下毒,想要……想要玷污王爷,这才被反杀的。”聂长杰说着,眼泪也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此刻他真的是心如刀绞,为了兄长的死,也为了兄长的错。

    “什么?”聂海崖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儿子。

    “是真的。”聂长杰哑声道,“阿渊也死了,如今的狼王是阿战。”

    “……”

    “爹。”聂长杰屈膝前行,一把拽住了父亲的胳膊,急切道,“大哥犯得是死罪,咱们谁也救不了他,爹……您要想想办法,按照军法,大哥是要被鞭|尸的。”

    “……”聂海崖闻言,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半晌才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不……不!”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在了聂长杰的衣袍上。

    子夜已过,偌大的军营,寂静的可怕。

    阿音的营帐里,几人坐在孤灯之下,久久不语,外面的那些人还未散去。已经死了一个主帅,一头狼王,真不知道这位失而复得的小王爷会不会在今夜,香消玉殒。

    慕无尘坐在床边,抱着自己的胳膊,紧紧地看着阿音的睡颜,她发烧了,肩膀上的伤口很深,军医小心翼翼的给她缝了有七八针,还说以后必定是要留下疤痕了。

    她胸口中了聂长雄几乎全力的一掌,一片淤青,胸骨也碎了两根,此刻被包裹着严实,看着触目惊心。

    慕远征看着阿音的脸,手心紧了松,松了紧,终究还是忍不住道:“这就是你守护的人么。”

    慕无尘心头一凉,最后的一根稻草终于压垮了他。

    慕二公子从来没有这样挫败过,双手抱着头,蜷着肩膀,看上去难过极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慕远征看着弟弟,紧紧地绷着唇角:“是!是你不好!我跟你说过,提防那个聂长雄!我再三叮嘱,叮嘱你们每一个人!结果就是这样么!”

    李沐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兄弟二人,握着佩剑的手心紧了紧:“慕大公子,谁也不想的。”

    “你闭嘴!”慕远征怒道,“李庆阳,你是她的家臣,她是你的天,自她遇见你,你有一刻将她视为主人么!”

    “……”

    “要不是你……你们这些人明里暗里不服她,逼迫她,她怎么会如此焦急,如此忙着想要证明自己。”慕远征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愤怒和哀伤,“她要是如何了,我会让你们知道,这天下就没有什么世外桃源!只有焦土!”说完便转身大步出了营帐。

    站在门口的梁清听见他们争吵,有些担忧的看了进去,却在下一刻看见慕远征面若寒霜的走了出来,与她擦肩而过。

    “大公子……”

    ------题外话------

    丁丁:慕大哥第一次这样生气吧~~啧啧~~

    死是肯定不会死的,但是会怎样,丁丁就不敢保证了~~

    月票呢~~月票呢~~

    今天两更哦~~再说一遍,月票呢~~

第六百七十二章 劝人劝己

    黎明破晓的时候,李辉支持不住,李沐扶着他回去休息了。

    慕无尘一直坐在床前,看着几个军医来来回回的忙碌,终于阿音的体热退下去了一点,似乎是睡着了。

    “你去休息。”丝竹站在床前,哑声道,一双清冷的眸子看着阿音,只想将聂长雄碎尸万段。

    而此刻,聂氏父子一直跪在营帐之外。只求阿音脱险,免了聂长雄身后遭罪。

    慕无尘红着双眼,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丝竹知道他不愿走,便转身道:“我去拿些吃的,要是你倒下了,她会伤心的。”

    慕无尘心头一紧,垂着眸子眼眶又湿了。

    记忆中,他自上山学艺之后就再未哭过,如今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都他|娘的是放屁!

    “阿音……”慕无尘低着头呢喃了一声,满是眷恋和自责,“我明明在的,我明明是在你身边的,可还是让事情变成了这样。”

    “大哥说的没错,是我没用。”

    “你醒一醒好不好……你醒了打我也可以。”慕无尘沮丧的垂着脑袋,指尖轻轻的握着她的手心,微凉。

    明明她的手是凉的,可是她身上的热还没有完全退去。明明是苍白的小脸,脸颊上却有着淡淡的潮红,折磨着她难以安睡。

    上一次她这样狼狈,还是在京南运河上被刺伤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废了一只手,一年才恢复过来。如今,他只要找找想一想她肩膀上的伤口就会觉得钻心的疼。

    “无尘……无……”

    “……”慕无尘刚要放开她的手,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无尘……”

    “我……”慕无尘心中一顿,急切的想要回答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声音太大了,连忙压底了声音应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无尘……”阿音似乎梦见了什么,一直呢喃着他的名字,期间还迷迷糊糊的说着别的什么,只是太轻太乱,慕无尘听不清,只有他的名字,一字字那么清晰,落在他的心尖针刺一般。

    “我在,阿音,我在……”慕无尘又复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一直重复着着两个字,直到阿音渐渐深睡过去,不再梦呓。

    营帐门口,慕远征还保持着要踏进去的姿势,却一动不动的站了不知多久。

    “还进去么?”一旁的女子轻声问道,她也是直到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了,才敢开口的。

    慕远征看着里面的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双桃花眼黯了又黯。阿音的一声声“无尘”不仅仅落在慕无尘心里像是针刺一般,落在他的心里更像是烫红了的针,一遍遍刺进去,每一下都比之前的要深,要痛。

    “不用了。”蓝衣公子蓦然转身,踏着刚刚升起的旭日往校场那边走了。

    梁清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里面,觉得自己就算是进去也是多余的,转身间看见丝竹端了早点过来,便毫不犹豫的去追慕远征了。

    “大公子。”梁清不费力气的就追上了慕远征,远远地可以看见聂氏父子已经挪去了军旗之下跪着,旁边并无人看守,可是他们依旧跪的笔直。

    “我想静一静。”慕远征知道她追来了,远远地看了一眼聂氏父子。

    梁清跟在他身侧,道:“我也并非是个聒噪之人。”

    慕远征紧紧地绷着唇角,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她说,我们是两个最清醒的人,在做一件最不清醒的事情。”

    “嗯。”你们两个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你知道么,我越是爱她,就越是发现她不会爱我。”慕远征抬眸看着东方旭日,苦涩道,“可是我越是想要放手,心里是越是痛。”

    “我知道。”梁清侧眸看着他,心中苦笑:我真的是太清楚了。

    越是靠近你,越是觉得你不会爱我。越是想要放手,就越是心痛。就像这太阳,看着暖融融的,离了怕黑,近了会痛。

    “我有的时候甚至想,他们在一起吧,成亲吧,这样我就死心了,就算是痛死也只有一回。可是……”慕远征回眸看她,俊美的侧颜映着朝阳仿佛是世间最美的风景,“我刚才看见他们那样,我又十分害怕他们会真的在一起,我怕……我会死……”

    那表情,似乎是在说“我很蠢”是不是。

    可是梁清看着他那神情,只觉得自己快要避无可避了。生怕他看见自己的眼底同样写着“我很蠢”比你还要蠢。

    “情之一事,我并无经验,但是打仗练兵我有经验。”

    “……”

    “军人的信念,一场仗再难打,再不顺利,也不能认输。”梁清一双鹰眸迎着朝阳眯了眯,熠熠生辉,“谁知道补给什么时候到,谁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出差错,谁知道老天爷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呢?”

    “所以……”慕远征不禁问道。

    “所以,自己多坚持一刻就多一刻机会呀,万一赢了呢。”女子笑笑,有些自嘲,“大公子觉得呢。”

    慕远征看着她,仔细的想了想,原本紧绷的唇角也放松了一些:“好像有点道理,你不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说完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想起之前慕六跟自己说过的话,一时有些尴尬。

    好在梁清并未在意:“我并不是个做什么都很有天赋的人,所以很小就学会将做过的事情放到并未做过的事情上,多半还是管用的。”说着无奈一笑,“这样显得自己没有那么蠢,是不是。”

    “不蠢。”慕远征柔声道,“你比我通透。”

    闻声,梁清恍惚间差点儿脸红了,连忙垂下了眼帘,生怕对方看出什么似得。

    “多谢你了,阿清。”

    “不用客气。”劝人劝己而已,“天都亮了,不如一起去吃点儿东西,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嗯。”慕远征点点头,两个人一起往回走,“你瞧着他们父子那个样子,觉得可怜么。”

    “其实聂长雄做的事情跟他们真的无关,昨天要不是聂长杰,恐怕阿音也是性命难保。”那么大一片林子,靠他们几个找到阿音的话不知道要何时了。

    “这些我都明白。”慕远征手心紧了紧,“只是意难平。”

    “其实人都死了,是不是鞭挞,有什么意思呢。”梁清说着摇了摇头,“不过军中也有军中的法度,恐怕李辉是不打算轻易绕过了。”

    慕远征沉吟了片刻,听见那边漆黑金色云纹麒麟的秦氏军旗下,一个身影“扑通”倒地了,紧接着就听见聂长杰哑声喊道:“父亲,父亲……”

    看来是终于晕倒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梦里寻他

    梦里,阿音一直在山林里奔跑,她用尽了力气,却觉得身体十分的沉重,怎么也跑不快。

    有人在后面追她,她不知道是谁,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个人。只是那种迫切的恐惧在促使着她往前不停的奔跑,她觉得自己胸口很痛很沉,可是却找不到什么伤口。

    地上野草上有些血迹,像是她的。

    “这是……怎么了……”阿音捂着自己的胸口,低着头看着脚下一步步后退,想要看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可是她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有血迹滴落,却怎么也看不清究竟是哪里的血。

    阿音停下了脚步,微微俯身想要靠近看的更加清楚一点……一阵劲风袭过山林,吹乱了她的青丝长发。暮然回首,一张血盆大口蓦然向她袭来,女子仓皇间转身,手里的匕首直刺那怪物的脖子,一股热意立马就顺着她的手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的袖子。

    湿乎乎,黏答答的,带着一股恶臭。

    阿音躺在草地上,双手握着匕首紧紧地盯着那头毛茸茸的怪物,喘着粗气,一点儿也不敢松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居然一直握着一把匕首。

    金色的手柄,青寒的刀锋,看着很是眼熟,似乎是谁送给她的。

    “无尘……”

    男子含笑的眸子一下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么温暖,那么叫她割舍不下。

    “无尘。”阿音恍惚间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一眨眼,眼前的巨兽不见了,自己又站在了一片池塘的中央。

    清水碧荷,游鱼戏虾。

    阿音觉得脚下凉凉的,自己就这么站在水中,水面却只到自己的脚踝,脚下踩着的是虚无……

    “小姐,小姐还没好么。”有人在一旁催促道,“等您一条鱼下锅,是要等多久呀。”

    “就快了,你催什么。”有人回道。

    阿音蓦然看去,池塘边坐着一个粉衣少女,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撑着下巴,那眉眼有些熟悉……不禁垂眸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心中一顿,居然是她自己!

    “奴婢急什么,大殿下饿坏了,心疼的是您自己。”那绿衣小丫头嗔道。

    池塘边钓鱼的阿音立马就急了:“就你叨叨,原本有鱼的也被你吵走了。”

    “小姐一上午钓不到一条鱼,还怪奴婢了……”

    “就怪你。”

    阿音的双手还沾着那只怪兽的鲜血,有些茫然的看着坐在池塘边的自己,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脚下清凉的湖水又那么真实。

    不仅是湖水真实,连四周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雅致的花草,西窗下的湘妃竹,还有他们所说的那位大殿下……

    阿音满手是血的握着那把匕首,转身找了找,想要找到他们所说的那个人,可是这庭院中来来往往的仆从,陌生的陌生,熟悉的熟悉,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人。

    “阿音,还没钓到么?”一个温润的声音忽然响起,惊了女子的心。

    “……”是他!

    一袭白衣自月门走来,一双温润的眸子里满是宠溺,那满眼浅浅的笑意,笑得她胸口愈发的疼了,疼得几乎不能呼吸。

    阿音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水面之上,看着那一袭白衣走向了湖边的粉衣少女,听见她甜甜的喊了一声——哥哥。

    “哥哥……”是哥哥啊,云墨。

    听见自己嗔道:“都怪丝雀,一直催我,害得鱼儿都跑了,到现在……咦?”

    云墨站在她身侧,微微弯了弯眸子,柔声道:“上钩了。”

    “有了!”少女雀跃道。

    阿音单膝跪在湖心,紧紧地攥着胸口看着湖边的两人,一尾鱼越出水面,扬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出七彩的彩虹,映着那两人的笑容如此温馨灿烂。

    “哥哥,是哥哥……”阿音张了张嘴,想要喊他,可是却好像只有自己可以听见,其他人都恍若未闻。

    “哥哥!”阿音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脚下的湖面忽然像是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她猝不及防的掉落了下去,四周冰冷的湖水汹涌的灌了过来,将她的呼吸一瞬前全部夺走了。

    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不怕水的,一下屏住了呼吸,那种窒息的感觉,竟然如此熟悉。

    有女子在耳边恶狠狠地喊道:“这回,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阿音努力的睁着眼睛,从水底看上去,水面上是一条小船,一轮明月挂在当空,隐隐照亮了水面。

    看见船上一个紫衣女子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匕首,狠狠的刺向了跌在那里的另一个女子。

    “荆瑶,你敢!”

    水面有风,画面摇摇晃晃的看不真切,听见那紫衣女子狰狞道:“你看我敢不敢!”

    “啊!”

    阿音听见那惨叫的声音,觉得胸口越发的痛了,她踩着水想要游上去,却见“扑通”一声,那个背刺的女子落水了。

    她似乎失去了知觉,在黑暗的水里一点点下沉,直到落到了自己的面前,那张脸紧闭着眸子,正是她自己……

    “不要!”阿音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是一个刚刚溺水的人。

    “你醒了……”一双温润的眸子凑了过来,满是关切。

    阿音恍惚间瞧见那双眼睛,像极了刚才在湖边的白衣公子,昏昏沉沉的喊了一声:“哥哥……”

    男子似乎一怔,还是柔声应道:“是我。”

    “还好……”阿音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微微抬手想要拉住他。对方见状,迟疑的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心,听见她呢喃道:“还好你在……哥哥,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握着她的大手微微一紧,终究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阿音已经昏迷了两日了,发烧反反复复,眼下已是第三日的清晨,她终于有了一丝意识,甚至醒了一瞬,却将他误以为是别人。

    那个她曾经说,眼睛很像他的人,大殿下,云墨。

    李沐还握着阿音的手,他告诉自己应该松开了,可是却迟迟没有放手。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说过不会做别人的替代,可是如今……

    “这是怎么了呢。”李沐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可是刚才她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是有光的,是那种可以点燃一切的光。

    你让我不要好奇你的一切,可是为什么,我越是靠近就越是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是想要靠近呢?

    “她如何了。”慕无尘从外面匆匆进来,李沐悄然松开了手,起身道,“刚才做梦说了几句胡话,我没听清。”

    “是么。”慕无尘走到床边,紧张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身后的李沐看着他那个样子,不知为何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题外话------

    丁丁:其实这是一拨回忆杀,嗯~~等阿音醒来就要回京了,有些人有些事要一去不复返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情不知所起

    “哥哥……哥哥?”女子熟悉的声音略带娇嗔,“你怎么又生气了。”

    “没有。”云墨听见自己的声音回道。

    “还说没有,难道你生气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么。”女子一张小脸凑过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闪过一丝狡黠,“不就是抄书么,我抄还不行么。”

    外面似乎是在下雪,一阵阵的寒意透过窗棂卷进来,没完没了的样子。

    “你抄了那么多,有多少抄进心里去了。”

    “……”

    “阿音,我是怕……”

    “我不听!”少女忽然生气了起来,鼓了鼓腮帮子,“我回去抄书了。”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云墨站在一旁,有些茫然的看着女子离开的身影,本能的就要追去去,可是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云墨看着屋里的另一个自己,一脸的着急:追啊,你为什么不追?

    “殿下,怎么不追小姐。”门口的杜柳问道。

    那个云墨看了一眼窗外,叹道:“就算是追上了,又能如何呢。“

    “……”云墨看着自己,又看了看阿音消失的方向,外面落雪纷纷,果真是冷得很。一个念头忽然涌上心头,他不去管另一个自己,踏着冰雪就追了过去。

    即便是什么也做不了,自己也想陪在她身边,阿音,阿音!

    “阿音……”云墨睁开眼的时候,还是半夜,漆黑的夜色中点着一盏灯在屏风外面,透出朦胧的光,让他恍惚间还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云墨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屋里两个炭盆将四周都烤的暖烘烘的。可是他却还是觉得自己停在梦里,梦里,在下雪,那寒风一阵阵的,没完没了。

    “殿下。”外面守夜的杜柳听到动静,绕过屏风匆匆进来,“您怎么醒了。”

    “没事。”云墨躺在那里,闷声道,“做了一个梦。”

    “……”杜柳拿着烛台进来,照亮了他床前的一角,“又梦见小姐了。”

    “嗯。”云墨拿开了挡在眼前的手,看着床顶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梦见她,梦见她笑,梦见她生气,梦见她扭头就跑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杜柳如今劝他已经劝得如火纯情了,“想来还是担忧小姐回京吧。”

    “如今她必须要回来了。”云墨深深一叹。

    “是啊,不回来就是抗旨,就是要反了。”杜柳也是担忧道,“殿下还是放宽心吧,或许陛下说的是真的,只是想让小姐在他眼皮底下,不会太过为难的。”

    “那云鹤呢。”云墨侧脸看着他手里的烛台,冷声道,“他一旦继承大统了,还会善待她么。”

    “殿下总不能跟着她一辈子。”杜柳说完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就跪下了,“属下失言。”他并没有别的意思,这个世上没有谁可以陪着另一个人一辈子的。

    父母妻儿,通通不行。

    云墨摇摇头,缓缓坐起身:“你说的没错,就是因为没错,我才会夜不能寐。”说着将被子拉了拉,“只希望这匆匆的时日里,阿音能将南疆的大军收服,成为她最强的后盾。”而不是腹背受敌。

    “殿下宽心,小姐一定可以的。”

    “但愿。”云墨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抬眸看了一眼窗外:“都快二月里了,还是这样冷。”

    “外面下雪了。”杜柳起身拿了外衣给他披上。

    云墨似乎一怔:“果真是下雪了。”

    “嗯。”

    “让你联系金平年的,如何了。”

    杜柳闻言摇摇头:“外面的禁卫军如今只听陛下的,要传消息出去不易。”说着连忙保证道,“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尽快将消息传出去。”

    “嗯。”云墨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疲惫。

    “殿下要用些什么么,属下去拿。”

    “不必了,你去休息吧,灯留下。”云墨说完便缓缓地靠在了床头,闭上了眼睛,却不像是要睡的样子。

    “属下还是给殿下倒一杯热水吧。”杜柳垂首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孤灯之下,听见他喃喃自语道:“我是怕,我走了以后,你还是什么都不懂,没有人再照顾你,教你这些了。”别人,我总是放心不下的,不管是谁。

    即便有光,他还是觉得心头闷闷的,真希望她在南疆一切安好,不要出什么是了,才是。

    南疆,南山南,干戚大营。

    转眼已经三日了,可是阿音还没有转醒,顶多是挣了眼迷迷糊糊的看一眼,说两句胡话,然后便又昏睡过去,有时发烧,有时发凉,军营里大约有十来个军医,轮番的照料,都以精疲力竭。

    说到底,要不是阿音的内力深厚,一直撑着,她那小身板儿根本熬不了这么久,唯一叫大家有些欣慰的,就是她的伤口都在慢慢愈合,并未恶化,至少暂且是没有性命之虞的。

    李家祖孙的营帐中,夜色已深,李辉满头霜华一脸憔悴,依旧未眠。

    李沐跪在他跟前,垂着眼帘,一言未发。

    “这次的事情,你如何说。”李辉沉声道,“别告诉我,你一概不知。”

    “祖父。”

    “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不愿屈居一个小丫头的臣下,但是我李家一门是家臣,主上几十余年只留这么一个遗孤。”李辉映着孤灯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儿,“阿沐,我未曾要求过你即刻就俯首听命,奉命唯谨。你们都年轻,时日长呢,可以慢慢磨合。可是……”李辉骤然一拍桌角,“你这是谋害主上!”

    “我没有!”李沐一袭白衣,很是狼狈的跪在那里,“孙儿真的不知聂长雄要做这种事情,我若是知道……我哪怕猜到一丝他竟如此龌龊,立时斩杀也不一定。”

    李辉看着他,显然不信:“如今聂长雄死了,聂家父子,一个晕了,一个还跪着,我问谁都问不出什么了。”

    “祖父。”李沐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阿音迷迷糊糊的拉着他的手,喊他“哥哥”的样子,心头一紧,深深俯首道,“孙儿在意她了。”

    “什么?”

    “我在意她,不知何时,开始在意她。”在意到哪怕做一个替身也甘之如饴。

    “你……”李辉看着自己的孙子,扶着桌子居然有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你说清楚。”

    “只可惜那婚约不是真的,爷爷……为何不是真的。”语气竟然有些哽咽。

    “阿沐……”李辉深深一叹,“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呀。”

第六百七十五章 秦氏干戚

    阿音昏迷的第四日破晓,聂海崖迷迷瞪瞪的醒来的时候,忽然听说了消息,李沐下令,将聂长雄的尸体吊在秦氏的军旗之下,鞭挞二十鞭,示众。

    罪名也已经军令传了出去,公然谋害主上,恶行昭然若揭。

    聂海崖彼时额头上还绑着额带,一张老脸沧桑的一点儿生气都没有,闻讯当即就吐出了一口老血,然后又晕了过去。

    彼时,校场之上,秦氏的黑色麒麟旗在乘风中轻扬,聂长杰跪在这已经第四日了。当初是他们父子自请要跪的,并没有人说不让,没有人说让他们跪着。

    可是他身后却一直有两个兵丁看着,却不知道是看着他,还是看着那面军旗。

    旭日渐渐升起的时候,迎着一丝阳光抬头看去,那面旗明明是黑色的,却像是有七彩霞光一般。

    聂长杰仰着面,一时百感交集,忽然便听见身后齐齐的脚步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往这边来了。

    男子心头一震,回首看去,是铁骑还有其他几营的士兵各自列阵过来了,并不是寻常时候的练兵,而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聂长杰的心头骤然一紧,再回首瞧去,他的四周已经站满了人,而李沐一袭软甲,冷着脸亲自带人将自己兄长的尸体给抬了过来,映着朝阳,山林里的一切都是暖的,可是他却觉得一股寒意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他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发生什么了。

    “公子……”聂长杰跪了四日了,嘴唇干裂,气虚无力,“看在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都不行么?”

    李沐一双温润的眸子看着他,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要叫我公子,你我,都只是她的家臣。”

    “……”聂长杰手心一紧,“这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可是我大哥他已经死了,我真的怕父亲他接受不了。”

    “事已至此,此风不能长,你应当知道,如今分城,有多少人对她心生不满,又有多少人并不将她当做一回事。”

    聂长杰蹙眉看着他,不知为何,不大像他从来的样子了。

    “今日,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李沐沉声扬声道,“这里是军营,是干戚军!是秦氏镇南王秦雪音的大军,她是主上,是军令!任何人不能违逆,不得造次!”

    “王爷千岁!”呼声震天。

    聂长杰跪在军旗之下,震得他耳膜发痛。那一日清晨,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长被高高的吊起,被鞭挞了二十下,每一下都是皮开肉绽。从前的狼骑主帅,如今变成了万人唾弃的逆臣贼子,死后都不得安宁。

    聂长杰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这几十年来他对李沐的了解,知道他这是表明了立场,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此后干戚军没有李氏,只有镇南王,秦雪音了。

    干戚城,李府,烟雨阁。

    阿音昏睡的第四天,李辉终于决定将人带回府里安养。这一日,阿音已经没有再反复发烧了,只是人还没有转醒。

    一路上八骑护送,如今内城已经都是军营,虽然还没有完全安置妥当,但是路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烟火气,只有一队队来回巡视,帮忙安置的兵丁。

    这或许就是阿音想要看到的样子。慕无尘如此想着,垂眸看着躺在丝竹怀中的女子,手心紧了紧:阿音,你醒来看一看,你所做的,都做到了。若是朝玉知道了,也会为你骄傲的。

    阿音回到烟雨楼的时候,李沐将人手都派了过来,丝雀听到消息,冲到房里就哭的跟个泪人似得,一个劲儿的问丝竹这是怎么了。

    丝竹没有说话,看着秦望拖着伤势站在门口。

    终究还是梁清将一干人都请了出去,只有慕无尘,她赶不走,也不想赶走。阿音每每醒来不是喊着“无尘”,就是喊着“哥哥”,没有一次,喊的是慕远征。

    每每思及此,她都觉得自己的心比慕远征还要难过。

    入夜之后,慕无尘用了晚饭就跟慕远征一起回了阿音的房中,丝竹刚好给她换好了伤药。

    “你去休息一会吧。”慕无尘看着阿音依旧睡着,一颗心久久的都放不下。

    丝竹看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转身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还要睡几日。”慕远征轻轻一叹,“眼瞧着短短数日,这偌大的干戚城就变了天,也不知道她瞧见会是什么心情。”

    眼瞧着快二月了,分城的进度进行的还行,起初不少人抱怨,但是随着李沐铁骑的全面介入,这些声音渐渐没有了。

    “李沐此人,如今态度忽然转变,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慕无尘这几日虽然大半的时间都守着阿音,但是外面的动静还是一清二楚的。

    慕远征一袭湛蓝色的长衫靠在床边,看着阿音还算安稳的睡颜,点了点头:“我觉得,有的人是意识到要失去了,才觉得珍贵罢了。”

    闻言,慕无尘一怔:“你是说……”

    “你可别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所谓的婚约呢。”慕远征说着有些自嘲,“你们有什么,我们又有什么。”

    “哼。”慕无尘轻哼一声,“说起来婚约,大哥跟阿音不是也有么。”

    慕远征扯了扯唇角,轻声道:“这事儿也就在你这小肚鸡肠的心里一直记着,但凡她还记得哪怕一丝,我也足矣了。”

    “兄长总是这样。”慕无尘抬眸看他,“在阿音的事情上,患得患失的。”

    你没有么。慕远征差点儿脱口而出,可是想了一瞬,他还真是没有。在阿音和云墨的事情上,他总是想明白了就埋头去做。只是从前,他总是分不清孰轻孰重,孰先孰后罢了。

    “这一点,我不如你。”慕远征坦然道。

    慕无尘似乎有些意外,看见他转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我去眯一会儿,早上来换你。”

    “嗯。”慕无尘看着他转身出去,那倾长的身影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曾经有好几年未曾见过面,大约是十六七的时候,乍一见慕远征已然是大哥的模样了,泽梦山庄里里外外,他都能处理的妥妥当当。

    “兄长。”慕无尘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声:“如果我想娶阿音,你会如何。”

    慕远征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听见他波澜不惊的声音道:“她就一定会答应么。”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兄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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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妻谋臣介绍:
简介:
我有江山为聘,兵权在手,而我却不知要如何走向你。
——
那一年春暖花开,阿音遇见了少年的慕贞,原来喜欢只需要一眼。
这个少年惊艳了她的四季。
那一年春雨朦胧,阿音撞见了年少的云墨,原来羁绊也可以猝不及防。
这个少年给了她一生。
——
阿音活了十四年,只有两个心愿:赚银子和嫁美男。
可是,当她遇见貌美又多金的慕贞,一下又怂了。
慕贞:你这丫头,贪财,好色。
阿音:我那是勤劳,有追求。
慕贞:你不觉得你的追求总结起来就是我么。
阿音:……嗯?
她以为,他是她配不上的美好。
——
那年山花烂漫,云墨忽然拉着她结拜,她有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哥哥。
可是她的自卑却从骨子里提醒她,她不配。
云墨:阿音,你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你知道么。
阿音:知道,因为有哥哥呀。
云墨:因为你是你,秦氏嫡女配得上这天下任何男子,包括我。
阿音:……
她发现,原来有一种遥远,无关乎身份等级。
——
朝起朝落,春去冬来,三个一路相伴,披荆斩棘。
最终,执手并肩山水的两人,回顾往昔,原来一生可以这样短暂,而又漫长。
阿音多么庆幸,他们能在忙满人海中,跨越了千山万水,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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