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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吉拉丁     权妻谋臣txt下载     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六章 谈判立威

    清晨,水面上的晨雾刚刚散去一些。司马斯图带着人好不容易度过了漓江,上了岸,怎么也没有想到,已经有人在岸上等着他了。

    “司马将军。”女子清冷的声音隔着晨雾细细软软的,带着一丝疲惫,“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司马斯图一眼就认出了阿音是那个打伤自己的人,此刻她身边只带了几十号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西大营的豹营精锐,那这个人就是……

    “镇南王,秦姑娘。”他原本要抓的人。

    阿音此刻站在骠国大营外约五六里的一片空旷的草地上,身边是梁清和霍莽,身后一字排开的是五十骑精锐。他们身后骠国大营的角楼,用千里眼就可以将他们看的一清二楚。

    司马斯图一袭黑衣,身上的的露水还未干,身后跟着只有七八人,其中一人肩上还扛着一个女子,很是扎眼。

    今日风和日丽,微暖的晨光渐渐驱散了晨雾落在他们身上,还真是想象不出气氛会意外的剑拔弩张。

    “本王听说,将军找我,不知有何事这样着急。”阿音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她一夜也未曾有慕无尘他们的消息,司马斯图已然摆脱了他们,那究竟是怎么摆脱的呢。

    一想到慕无尘他们可能有危险,阿音的目光便不由得落在了漓江那边的山林。

    “昨天是在下唐突了。”司马斯图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高大的身躯往那儿一杵就很有震慑,“这位姑娘,中途醒了,在下知道自己认错人了。”说着一招手,那个扛着丝雀的男子便上前了两步,却很是警惕的样子。

    阿音弯了弯眉眼:“既然知道错了,将军就此放手,我将人接回去就是了。”

    “王爷说笑了,这里是我的大营,王爷就带着这么几个人就来了,在下就斗胆请王爷跟在下走一趟了。”

    “司马斯图,你放屁!”霍莽看见他就来气,这厮平日里没什么幺蛾子,这会儿太子跟镇南王都来巡营了,他就尽搞这种事情,害的他颜面尽失,如今还打大言不惭说这种话,“识相的话,就将人给放下,老子饶你不死。”

    “霍将军,我没记错的话,咱俩你才是手下败将吧。”司马斯图不以为意,“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先前去过我的粮仓看过了,你说我还能如何。”

    “所以你跟人做了交易,拿我。”阿音淡淡的看着他,不知为何,今日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显得异常有神。

    “不错。”说完他便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果真,看见阿音身后的豹骑缓缓分开,有人扯着几十号人上前,看样子是受过一番罪了。

    “这几个人,可以跟将军换我一个侍女么。”阿音微微抬手,看着司马斯图。

    男子微微挑眉:“全部?”

    “全部。”

    “爽快。”司马斯图一招手,“我也不是喜欢为难女子的小人。”说着他的手下便扛着丝雀走到了最前面。

    乘其不备,前去掳人,还说自己不是小人。阿音心里冷冷一笑,面上镇定自若的微微颔首,霍莽便叫人将那群黑衣人随意的扔了出去,有好几个摔在地上,都没有动静的。

    “这……”司马斯图锐利的眸子微微一敛。

    “将军放心,都活着,只是能活多久,我们王爷不敢保证。”梁清说着便大步上前,要去接丝雀。

    扛着丝雀的那人犹豫了一下,回眸请示的看了看司马斯图,对方点点头,让他将人交出去。

    晨光下,阿音看着梁清上前,将丝雀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横抱在怀中,自始至终,双方人马都十分警惕,就怕对方忽然出手。

    可是,没有。

    梁清抱着丝雀回来,阿音抬手检查了一下丝雀的脉搏,平稳有力,应该无事,只是额头上有一处撞伤,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撞在浴桶上的。

    “你先带她回去,交给千机。”阿音沉声道,“让李沐去找无尘他们,我担心……”

    梁清抱着丝雀的手微微一紧,知道她的意思:“可是你……”

    “我没事。”阿音说着远远的看了一眼司马斯图,“已经不会有事了。”

    梁清心里虽然十分担心她,但是军令如山,她只能应了,抱着丝雀上了马,立马就有几骑上前,护送着他们匆匆离开。

    霍莽不解的看着阿音:“王爷,咱们不走么。”

    阿音摇摇头:“暂且是走不了了。”

    “……”

    “王爷。”司马斯图远远地看着阿音,“既然来了,便随在下走一趟吧。”

    阿音站在众人之前,看上去小小的,并无什么威胁,可是昨天那一掌,司马斯图心中很是清楚,她并不简单。

    再说了,这才多久,那个狗脾气的霍莽就服服帖帖的跟个鹌鹑似的。

    “何必那么麻烦,不如将军直接告诉我是谁这么着急见我,我可以自己去呀。”阿音轻轻一笑,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那可不行,我军明年一年的粮草都在王爷身上呢,在下也是无可奈何。”

    “那就不好办了。”阿音说着看了一眼霍莽,无奈道。

    “王爷……”

    司马斯图探究的看着阿音,听见她扬声道:“如此好了,我与将军单打独斗,我若侥幸赢了将军,还望将军知无不言。”

    “若是王爷输了呢。”

    “好办,我随你回去,帮你要那一年的粮草。”

    如今瞧着,司马斯图虽然占了地利人和,可是他们这一群人毕竟是在军营之外,还有好几个重伤的。西大营的豹营都是以一当千的,这几十个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他能一个人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好,王爷爽快。”司马斯图率先往前走,却是说道,“还请王爷先将藏起来的那位叫出来,不然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就说不清楚了。”

    阿音微微挑眉,抬手一招,丝竹便默默的出现在了她身边:“主子,我去吧。”

    “不怕,我自己来。”阿音抬眸看她,眼中星光熠熠。

    丝竹看着她的眼睛,默了默,退到了一旁。

    骠国的土地之上,广阔的草地,清风拂过。远处是山,是水,怎么看都是一副极好的画面。

    可是阿音却要独自一人,阵前对垒。她想的很清楚,既然事已至此,不若推波助澜,她养伤耽误了这么久,一战立威是最好选择。

    骠国大营的主将,便是最好的对手,无论如何,她只能赢。

    霍莽身后的豹骑看着自家的王爷一步步往前去,齐齐的发出沉沉的呜咽,坐下的骏马前蹄不安的摩擦的地面,扬起高高的尘土,仿佛随时要冲出去一般。

    听见司马斯图正色道:“请吧。”

    “请。”

    ------题外话------

    丁丁:打架了打架了打架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琉璃目现世

    阿音手里只有把金色的匕首,只能近身搏斗,司马斯图便拿了属下的短刀,也不算是欺负他。

    两人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在广阔的草地上打的如火如荼。一开始阿音心里总想着自己才刚刚好的脚踝,所以动作有些迟疑,可是发现司马斯图一招一式都想将她拿下,毫不留情,便再也顾不得什么脚伤了。

    几个回合下来,阿音已经完全忘记脚踝的事情了,动作也渐渐地流畅,小小的身影来来回回之间行云流水,渐渐地没有了呼吸的间隙。她自己也几乎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体内的真气渐渐流畅,直到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

    司马斯图发现,自己的招数渐渐的被她牵制,心不由得沉了沉,招数间力道越来越重,想要在力量上压制阿音。

    远处,两方手下看的心惊胆战的。

    司马斯图的手下从未见过他们的将军除了霍莽之外跟谁有这么长时间的纠缠。

    而霍莽这边根本也没想到阿音的身手会这样好,渐渐有人忍不住发出鼓舞的呼声。

    丝竹站在众人之前,紧紧地盯着阿音的动作,阿音的招式几乎都是她传授的,她能十分清楚的看出她今日的不同——看来是真的起作用了。

    “姑娘。”霍莽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低声道,“王爷的功夫如此厉害。”

    “主人三代人的内力都在她体内。”丝竹干涩的声音毫无波澜道,“只要她沉得住气,就不会输。”

    “……”霍莽一时更加惊喜的看着阿音,却见那边司马斯图忽然发力,沉沉一击正中阿音的肩膀,女子纤细的身子被这一掌击得猛然一震,单膝跪在了地上。

    司马斯图乘胜追击,手中的弯刀迎面就朝着阿音的面门刺去。女子反应很快,手里的匕首迎面挡住,生生的接住了这一刀。司马斯图高大的身躯用力的往下压制阿音,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阿音的感官也在这样的时候越来越清晰。

    风拂过身边的草地,远处豹骑紧张沉重的呼吸,再远处潺潺的流水,都在她的耳边一样。

    “小王爷,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将军客气。”

    “跟我走吧,你真的以为霍莽那些人会认可你么。”

    “不劳……你操心。”阿音将内力渐渐汇聚到双臂,丹田沉着一口气。

    司马斯图又用了两分力,猛然将阿音推倒在地,冷冷一笑:“你输了。”

    阿音紧紧地盯着他,那双眸子里渐渐地流光溢彩,司马斯图正觉得疑惑,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见她忽然道:“你怎么来了。”

    “……”谁!

    司马斯图分心的一瞬间,阿音抬脚就揣在了他的小腹上,感觉到手上的力道稍稍一松,连忙侧身滚到了一旁,摆脱了他的钳制。女子在草地上翻身而起,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一袭白衣——是李沐。

    “是你。”司马斯图握着弯刀缓缓站起身,警惕的盯着李沐,“怎么,这么着急来找你的宝贝了。”

    阿音站在不远处微微挑眉,喘着气,李沐是才赶到的,不知道路上有没有遇见梁清他们。真是该死,还指望他去找慕无尘的。

    “司马将军,你可手下留情,我们小王爷娇贵的很。”李沐抱着剑站在远处,让眼前的局势变成了一种十分微妙的三方势力。

    “哼,我可没看出来这小丫头哪里娇惯。”司马斯图看着李沐微微眯了眯锐利的眸子,“你也别装什么忠仆了,谁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这丫头你本来就不稀罕,不过是要她身上的兵符罢了,不若你帮我拿下她,搜到兵符给你?”

    “……”阿音手中的匕首紧了紧,听见李沐笑道:“看来将军是真的吃力了,需要用我来拖延时间。”

    阿音闻言,瞬间冲了出去,几乎没有给任何人思考的机会,等到司马斯图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匕首已经冲到他的胸前了。

    男子下意识的用手里的短刀去挡,可是却被阿音一手死死地握住了刀锋。她的握力大的惊人,那一瞬司马斯图手里的短刀怎么也前进不了哪怕半分,眼睁睁的看着她手里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心口,感觉到一阵刺痛,玄色的衣服虽然看不出流血,但是他知道,自己输了。

    “是谁。”阿音双手的动作都没有撤,娇小的个子站在他面前,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司马斯图在那一瞬间猛然一惊:“你……你怎么……”

    而他们身后,所有人都看到了胜负已分,一边沉默,一边欢呼。

    李沐独自一人站在中间,静静的看着阿音的侧脸,一双眸子里觉不出情绪。

    阿音握着匕首的手微微一紧,沉声道:“告诉我,是谁。”

    司马斯图却久久不能从她的眼睛里回过神来:“原来是真的,战神……战神降世了!”

    “……”战神?

    “是战神!”司马斯图忽然大笑了起来,“天呐,是天不佑我骠国,百年了……居然真的有战神降世了!琉璃目!是琉璃目啊!”

    “什么?”霍莽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刻,几乎是同时,李沐和丝竹双双上前,一人拉住了阿音的一只手,力道都颇重。

    阿音被迫松开了司马斯图,男子高大的身子一个踉跄,居然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口中还在喃喃的说着“战神”“琉璃目”什么的。

    “松开。”丝竹清冷的声音里满是警告。

    阿音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李沐,正对上男子那双温润的眸子。四目相对的一瞬,李沐的瞳孔骤然一缩,电石火花之间眼底的情绪如惊涛般翻涌,握着阿音的手又紧了紧。

    女子终于微微蹙眉:“怎么,这双眼睛是要你造反么。”

    李沐猛然回过神来,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居然是真的。”

    阿音却抽回了手,将手里的匕首重新抵在了司马斯图的脖子上,他身后的那群手下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脸惊慌的看着阿音。

    “说,究竟是谁要抓我!”

    司马斯图看着她那双稀世的眸子,道:“是娄烦。”

第六百四十八章 野心

    娄烦?李沐看着阿音,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眸子。

    阿音心头一紧:“娄烦的何人。”

    司马斯图摇摇头:“不知,那人怎么会亲自与我接洽,不过派了个使者,给了我一块玉佩。”

    “拿来。”阿音话音刚落,就见丝竹已然伸手在司马斯图的身上搜了起来,不一会儿果真在怀中摸到了一枚玉佩。

    “主人。”丝竹将玉佩递给她,伸手接过了阿音手里的匕首,继续抵着男子的咽喉。

    阿音拿在手里,迎着阳光看了一瞬,听见李沐道:“是娄烦皇室玉佩,嫡系世子都会有一块。”

    阿音眉心微微一动,看着他道:“能瞧出具体是谁的么。”

    李沐摇摇头:“如今娄烦的情形乱的很,大世子造反身死,齐丹虽然登基,但是老五和老六一直蠢蠢欲动,还真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花大力气来抓你,一年的粮饷,好大的手笔呀。”

    阿音拿着玉佩的手微微一紧,转而看向跪在那里的司马斯图,心情复杂。

    “对了,来人说你对娄烦王十分重要,再三叮嘱不能伤了。”司马斯图说完便摇了摇头,“其他真的没有了。”

    听见李沐轻笑,揶揄道:“看来不知道是谁,要抓你去威胁齐丹了,真是没想到,你跟娄烦还有牵扯。”

    阿音一瞬间想起齐丹那个爱笑的大傻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要威胁他,抓云琦去啊,抓我算什么。”说着就将那块玉佩收好,转身道:“回去告诉那人,有本事亲自来找我,随时奉陪。”

    丝竹利落的收了手,转身大步跟上。

    司马斯图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听见女子高声道:“回营。”

    “是!”君威震天。

    “将军。”司马斯图的手下看见阿音他们人都走了,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您还好吧。”

    司马斯图站在那里,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伤,一双锐利的眸子渐渐沉静下来:“回营,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出去。”

    “是。”

    和风吹过,听见他喃喃道:“真是没想到,这天下,要热闹了。”

    恒河之上,阿音看着广袤的江面,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眯了眯,她这辈子,第一次站在光天化日之下,用这双眼睛认真的打量天地。

    他们前后两艘船,她这艘上只有近侧的几人,空旷的很。

    “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沐一袭白衣,站在阿音身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山林。

    阿音抬手将鬓边的碎发夹到耳后:“从小就用药压制着。”

    “药?”

    “不能长久服用的药。”阿音说着无奈一叹,“昨日司马斯图来掳人,我情急之下动了手,只能服了解药。”

    李沐闻言,不禁看她:“既然如此,你为何叹气。”

    阿音回眸看他,那双温润的眸子几乎可以让她看见云墨瞪着她恼怒的样子:“他会生气的。”

    “他?”李沐握着剑的手微微一紧,“你说大殿下。”

    “嗯。”

    “他知道?”李沐又是一惊。

    “嗯。”阿音似乎想起了云墨恼怒的样子,无奈的弯了弯唇角,“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李沐蹙眉看着她的侧脸,随即道:“原来如此,看来他是真的很在乎你。”

    “此话怎讲。”

    “相传琉璃目只有战神降世才会出现,这对于军队来说无疑是最强的领袖。”李沐望着漓江,露出一丝讽刺的微笑,“要是云安皇帝知道了你居然有琉璃目,恐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回南疆的。”

    阿音心中一顿,有些讶异的看着他:“所以,陛下一直以来都是忌惮镇南王府的,是么。”

    “不然呢。”

    “当年,害我一家的,真的是先帝,是么。”

    李沐又是轻轻一笑:“不然呢。”说着看向阿音,忽然问道,“所以说,他对你再好也是仇人之子,你还要帮着他么。”

    阿音侧眸看他:“那你呢,既然知道我是你的主人,一定会帮着我么。”

    “……”

    “你瞧,即便是一边的也不一定站在一起,那为什么我就一定要站在他的对面呢。”女子浅浅一笑,声音柔柔的,“我跟他之间,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简单说明白的,所以这样的话,无论真假,以后都不要说了,庆阳。”

    “……”李沐心中一怔,忽然觉得这个小丫头离自己好远,“是,王爷。”

    阿音微微扬了扬唇角,带着一丝疏离:“我知道,我是驯服不了你的,你自有你的盘算。”

    “王爷如何知道,驯服不了我。”

    “因为你的眼睛,太像他了。”阿音看着他们的船渐渐靠岸,“温润的目光下藏着的是深沉的野心。”

    李沐看着她的侧脸:“不得不说,我越来越好奇这位大殿了。”

    “不必好奇他。”阿音回眸一笑:“我挺好奇你的,他的野心是天下,你的呢?南疆?或者更多?”

    李沐含笑看着她那双绝美的眸子,柔声道:“或许是你呢。”

    阿音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昆仑令上,心中了然。回首望着码头,一眼就看见了忽然出现在那里的蓝衣公子。不禁浅浅一笑:“那你还是别想了,实话告诉你,除非我死了,不然你是拿不到昆仑令的。”

    “……真的在你那里。”

    “你猜。”阿音说着便换上了一副笑容,挥着手臂喊道:“慕大哥。”

    慕远征远远地看见站在船沿的女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放了下来,静静地挥了挥手臂。看着船渐渐靠了码头,阿音急急地等船身刚刚靠岸,就匆匆的下来了。

    一头便扎进了他的怀里:“你怎么来了。”

    “过几日就是除夕了,来陪你的。”慕远征温言说着,看见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不由得一怔,“你的眼睛……”

    阿音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很奇怪是不是。”

    “没有,很好看。”慕远征稍稍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震惊之余却不想让她心里有所负担,“原来这就是秦氏战神的琉璃目。”如此,不知道又要惹起什么轩然大波了。

    阿音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垂眸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慕远征抬眸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李沐,微微颔首,却没有跟他说话:“我一到就听说你出事了,都还好么。”

    “已经没事了。”阿音安慰道,“是只无尘出去一整夜了,还没回来……”

    “回来了。”慕远征欲言又止,“不过……”

    阿音心里“咯噔”了一下:“受伤了?”

    “不是他,是秦望。”

第六百四十九章 分道扬镳

    阿音的眼睛在西大营里一时掀起了轩然大波,第一个跑来看热闹的就是云鹤。只是他还没有靠近就被梁清拦住了。

    远远地,男子漆黑的眸子眯了眯,骤然怒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太子殿下还是接受事实的好。”李沐抱着他的剑,靠在一旁。

    这里是秦望的营帐,外面霍莽和两个副将还站着,里面重伤的秦望刚刚处理好伤口,一个绿衣的小丫头伏在床前抽泣着,慕无尘去梳洗休息了,慕远征陪着阿音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你算什么东西!”云鹤一着急就开始乱发火。

    阿音看着秦望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也很是不舒服,闻声回眸看了一眼云鹤:“若不是被你们多方逼迫,我也不用如此,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也很冷。

    云鹤定定的看着她,感觉十分的陌生,他并不十分清楚的知道阿音的眼睛意味着什么,可是如今整个西大营的将士们都在传,战神降临了,镇南王是战神!

    这至少意味着,南疆不存在什么镇南王府和镇南侯府的对立了,传说镇南王府的那八十万大军也不存在什么军心涣散,不认旧主了。

    有了这双眼睛,云安皇帝跟他说的,阿音至少要花十年才能建立的一切,一夜之间就能达成了。他根本就熬不到云墨死!

    “秦雪音,你还说你跟云朝玉不想造反?你藏着这双眼睛想干什么!”云鹤吼道,“你这个女人,嘴里还真是没有一句实话,既如此,你从前那些戏做给谁看!”

    阿音终于不耐烦道:“来人,请太子殿下回去休息。”

    “是。”霍莽闻言,一招手,便上去两个副将要将云鹤请出去。

    “你……你们敢!”云鹤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阿音。

    “如你所说,我还有什么不敢。”阿音不再看他,直到他叫叫嚷嚷的被人“请”出去了。

    丝雀看着秦望那个样子,拼命的想要控制着眼泪,可是一想到他在山里发生了什么事,都是因为自己,还是忍不住落泪。

    阿音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心情复杂的很,此情此景任谁看家了都会误会什么,何况是川南本来就有心结。

    “主子。”丝竹去请千机来,这么久了才回来,“不行,他不方便。”

    阿音闻言,心里一沉,恐怕是千机体内的蛊不大安分了,听见丝雀哑声道:“那怎么办,那几个军医说很危险,他腿上的伤口太深了。”那是被山狼咬的,要不是有慕无尘在,小腿都会被咬断。

    阿音上前扣住了秦望的脉,有点儿乱,一听就不好,人也有些发热,确实糟糕。

    “你先别哭了,嗓子都哑了。”

    “嗓子不是哭哑的,是喊哑的……”思及此,丝雀又难过起来,“要不是我昨夜醒了,在山林里喊,或许他们遇不上我也就没事了。”川南的手臂也受了伤,好在不严重,那不然她直接哭死算了。

    “这里山狼出没频繁,恐怕是被司马斯图利用了,他一贯善用这种伎俩。”霍莽沉声道,“不过军医一向善于处理这种伤,不会有性命之虞的。”

    “可是他的腿……”丝雀还没说完,就感觉到阿音在她肩上拍了拍,只能闭了嘴,看着秦望簌簌落泪。

    阿音道:“还能有其他办法么,毕竟秦大人也是南疆数一数二的高手,要是真的废了腿,对我而言也是损失。”至少秦南风那厮不会放过司马斯图。

    霍莽默了默,这种情形,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可是他也不好说实话,一时沉默了下来。

    听见李沐忽然说道:“有。”一双温润的眸子看着阿音,“跟我回南山南的大营。”

    阿音蓦然抬眸看他,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沉了沉。

    “不行!”霍莽道,“如今琉璃目现世,要不了多久所有人的目光就都会在南疆,你现在把王爷带走是何居心。”

    “霍将军,王爷本来就是我们干戚军的主人,本来就是要去的,有没有琉璃目,都是。”李沐不悦道,“霍将军这样紧张,究竟是效忠你们侯爷呢,还是效忠云安皇帝呢。”

    “你……”

    “好了,别吵了。”阿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让我静一静。”

    夜色已深,秦望的营帐里几个军医都在,想要在天亮前将他的体热降下来,这样才可以在黎明的时候启程前往南山南。

    “你真的要去么。”慕远征走在阿音身侧,看着这里郎朗的星空,温言问道。

    阿音点点头,他们此刻在校场上,两人并肩随意的走着:“就算是为了丝雀,我也不能叫秦望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况且,原本我就是要去的,早几天也无妨。”

    “我总觉得那个李沐有别的目的。”

    “嗯,应该是昆仑令。”

    闻言,慕远征不由得看了看她的脖子,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了眼睛:“你这样带在身上不碍事么。”

    阿音摇摇头,一阵夜风吹过,微凉,这几日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山里凉了些,慕远征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住了她,还带着暖暖的体温。阿音不禁轻颤了一下,这才感觉到自己一直被一层淡淡的寒意包裹着。

    人就是如此,如果从来没有尝过暖的滋味,那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寒呢。

    “这绳子只有我自己可以取下来,除非我死了,不然别人拿不到。”

    “我跟你一起去。”

    阿音闻言,不禁看他,知道他虽然语气温和,但是已然是做了决定:“好吧。”说着看向了南山南的方向,轻轻一叹,“但愿此行一切顺利。”

    “嗯。”慕远征点点头,陪着她慢慢往回走,“云鹤那边,你预备如何。”

    “我想暂且先将他扣下,可是又怕京都那边为难哥哥。”

    “这确实是有些麻烦,今天看来,他若是回去了,恐怕也会为难大殿的。”

    “所以我决定,年后……”话音未落就看见远处简章大步朝自己走来过来,那脸色很不好,心中一顿,无奈道,“有人来要人了。”

    慕远征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随即了然:“对啊,还有一位简大人呢。”

    简章此人虽然一直偏向云墨,但是却忠君的很,不然云安皇帝也不会安心将云鹤交给他了。

    “王爷,慕大公子。”果真,简章一上来就道,“我听说霍将军将太子殿下关起来了。”他骤然看见阿音的眼睛,也是一怔。

    “简伯伯误会了,他在秦望的房中与我争吵,所以就请出去了。我明天一早就出发去南山南的军营了,简伯伯和太子殿下择日启程,我就不能相送了。”

    “这……”简章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我们年后在京都见了,那个时候简姐姐的孩子一定好玩儿了。”似乎她一直是那个雁回郡主。

    “你决定回京了?”可是大殿不是不希望她回京么。

    “嗯。”

    次日黎明,阿音跟着李沐,带着重伤的秦望,一行人轻车简从出发往南山南去了。千机因为身体不适,暂且留在了西大营休息。

    当日中午,简章和云鹤也出发回京都了。

第六百五十章 干戚城

    从西大营道南山南中部的干戚军大营,有一条不算窄的山路,走的快的话一天不到就能抵达。以阿音他们的速度,能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

    原本阿音以为,穿过重重大山,自己看到的会是一座如同堡垒一般的巨大军营,可是当她站在高处,俯首看去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朝廷对秦氏的干戚军明明是心知肚明的,为何却一直收编不了。为什么秦南风的西大营在山外僵持了这么久,也依旧是毫无办法。

    因为阿音看到的,分明就是另一座南府,一个拥有至少百万人口的城镇。

    “这是军营?”慕远征纵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被震撼到了。

    “这明明就是一座城呀。”慕无尘叹道。

    阿音琉璃色的眸子在夕阳下波光粼粼,看着那座坐落在山坳里的城一言不发。

    “怎么样,还满意么,我的小王爷。”李沐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

    阿音回过神来,看着他道:“为何会这样?”

    “八十万大军,即便是真的,五六十万之人也是有的,这些年不回朝,一直在这里,要生活下去,可不就变成这样了么。”李沐微微转身,领着他们往山坡下走,“一开始有些家眷等不及丈夫或者儿子,便拖家带口的找来了,祖父那个时候一心寻找失踪的老王爷,不可能将将士放回去,便全都收留了。后来日子久了,有的小伙子便娶了周边的一些村子里的姑娘,反正大约就是这样,祖父要死守这里,等着主人归来,将士们便只能在这里生活,男耕女织了,有了妇人,有了孩子,不就是一座城了么。”

    阿音跟在他身后,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若是我一直不回来呢,这座城会如何。”

    李沐的声音似乎一顿,语气却十分流畅:“还能如何,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给自足,一直挺好呀。”

    “是么。”这样一座百万人口的城镇,不归朝廷,又有着自己的制度,有一个李氏坐镇为首,简直是一个独立的小国了。

    思及此,阿音的指尖拂过脖子上的昆仑令,这哪里是什么兵符,简直是玉玺了呀。

    还是一块,一人一半的玉玺。

    “小心脚下。”慕远征忽然走到了阿音身边,抬手扶了她的胳膊一下。女子本来走的稳稳地,见状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跟自己有着同样的猜想,这个李沐想拿回他的另一半“玉玺”。

    “大营有南北两座门,南门写的是干戚营。”李沐带着一行人往南城门走。

    “北门呢?”阿音随口问道。

    “没有名字,那里连着一片山,绕过去就是漓江的一条支流。常驻军驻扎在那里,时常练兵,寻常百姓不会走那扇门。”

    百姓?阿音嘴角微微一扬,不动声色道:“常驻军现在有多少。”

    “大约八十多万,住在军营的只有十多万,其他的大多还是在家中,毕竟……”李沐回眸一笑,“这本来就是一座巨大的军营的。”

    “也是。”阿音说着抬眸看着近在眼前的高大城门,是正儿八经的石头砌成的,看着就坚固的很。

    李沐一袭白衣骑马走在前面,远远地招了招手,城门上的士兵立马就有了回应,木质的高大城门缓缓地被打开了,鱼贯而出两排士兵,全副武装。

    阿音跟在后头微微眯了眯眸子,看见一个将领匆匆上前:“将军回来了。”说着行了一礼,抬眸看了看阿音他们,一脸疑惑。

    李沐淡淡道:“我去迎主上回营,你们都愣着做什么。”

    那人一惊,随即看着阿音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王爷?”

    阿音从容的点了点头:“正是。”

    “末将参见王爷。”

    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也连忙跟着单膝下跪:“参见王爷。”

    “看什么呢。”慕无尘策马上前,看见那人又看了一眼阿音,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悦道。

    那人一愣,连忙道:“王爷的眼睛……好看。”

    听见李沐轻轻一笑:“琉璃目,自然好看。”

    “……”

    阿音一行人跟在李沐后面,由一队士兵护送进城,一路上虽然没有人认识他们,但是从人们对李沐的态度来看,他在这里的威望极高。阿音瞧着那些街道房屋,虽然规整,但是规模都要小一些,所以街道上也显得人来人往拥挤了些。

    但是菜场肉铺,摊贩铺面倒是都有,引得慕远征叹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呀。”

    “哪里,只是一些基本的吃穿用度,银钱往来罢了。”李沐随意道,却听慕远征蓦然问道:“既然有银钱往来,慕某好奇一句,用的是何银钱呢。”

    闻言,阿音握着缰绳的手心一紧,静静的看着李沐的背影。

    白衣公子似乎并未在意:“自然是大楚的银钱,这里虽然也有一点儿骠国人,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大楚人,不是么。”

    “也是。”慕远征淡淡一笑。

    阿音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偶有小孩子在路边嬉笑打闹,这样鲜活的地方,居然会是军营,真是匪夷所思。

    “前面就是李家的府邸了。”李沐说着回眸看了一眼阿音,“不比南府的王府和侯府,还请王爷见谅。”

    “你如此跟我客气,我倒不好意思嫌弃了。”阿音笑笑,看见男子温润的眸子弯了弯,不似以往。

    阿音一路走来,看的细致,这干戚城大约就分了内城和外城。外城就是一些黎民百姓,内城要小一点,大约都是住的一些将领。李府就在其中,门楣瞧着不那么讲究,但是也并不是一间随随便便的宅子。

    阿音他们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一行人跟着李沐一路往里走,瞧着该有的规制都有,一点儿也不含糊,那里是西大营里那些木头屋子可以比的。

    “将军。”有人远远地迎了出来,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生的俊俏,走路生风,“您可算是回来了。”

    “爷爷如何了。”

    “老爷没事了,这两日一直念叨您。”那人说着不禁看了一眼阿音,只一眼便是心头一颤,不禁又看了一眼:“这是……”好美的姑娘。

    ------题外话------

    丁丁:这多朵花不算,嗯,真的不算~~

第六百五十一章 师叔

    只见女子一袭浅青色的柳叶襦裙,清爽温柔。三千青丝捶腰,只有一只白玉蝴蝶坠在发间,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微微弯着,像是一潭波光粼粼的湖水。

    男子扶着腰间佩刀的手微微一紧,半晌才回过神来。

    “镇南王,秦雪音。”李沐看了一眼阿音,介绍道,“这是我的副将,姓聂。”

    阿音微微抿唇,听见对方行礼道:“末将聂长杰,参见王爷。”

    “聂副将客气了。”阿音轻轻的说了一句,打定主意,先做一个柔弱的鹌鹑王爷,静观其变。

    李沐并没有察觉什么,径直道:“镇南侯府的秦都尉被山狼咬伤了腿,不大好,你去将周先生请来。”

    海崖闻言一凛,连忙应了:“请去烟雨阁?”

    “嗯。”李沐说着看向阿音,“先去休息吧,周先生应付这点儿伤不在话下的,你尽可以安心了。”

    “那就太好了,多谢将军了。”阿音柔声说道,声音如细雨微风,好听极了。

    聂长杰转身匆匆离开,感觉这位小王爷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不像传言说的那样杀伐决断,八面玲珑的,就像是一个邻家女子,柔柔弱弱,细细软软的。

    李沐不想她忽然对自己这么客气,转身引着他们一行人往烟雨阁去:“烟雨阁是我的住所,地方还行,你们且住下,应该够的。”

    “那你呢。”

    “我先搬去祖父那里。”李沐说着抬眸看了一眼东面,“那边是我祖父的院子,晚点他应该会来看你的。”

    阿音点点头,能不跟他住在一处是最好了。

    “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叫人准备。”

    “我随意。”阿音走在慕远征身侧,十分好脾气的说道。

    这下,李沐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了,回眸探究的看了一眼阿音:“你这是怎么了,我好不习惯啊。”

    阿音看着他,但笑不语,十分乖顺的样子。听见慕远征柔声道:“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李沐看着他,微微挑眉:“看来慕大公子是早已经习惯了。”

    “她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罢了,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慕无尘走在他们身后,就知道会这样,夕阳下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没有吱声。听见李沐笑道:“祖父总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瞧来,果真不错。”说着看了一眼阿音,转身往烟雨阁去了。

    烟雨阁是个中规中矩的四合院,大小跟从前阿音住的听雪小筑差不多,但是景致却是天壤之别。

    要是说秦南风院子里的景色简直是辜负了南疆这四季如春的繁花,那么李沐的烟雨阁就是将这四季的繁华展现的淋漓尽致。

    “将军的园子不错。”慕远征由衷赞道,“堪称一景。”

    “大公子客气了。”李沐一袭白衣站在这繁花似锦的院子里,倒是衬得他十分的淡雅脱俗,“先将秦都尉挪去西厢吧,周先生应该很快就到了。”

    “多谢。”阿音谢了一句,便叫梁清他们分别安置了。

    等到周先生来的时候,西边山头的最后一丝夕阳也掩去了光芒,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秦望腿上的伤口很深,伤了骨头,没有个两三月是不会好了,不过好在伤口没有恶化,军中的军医处理的还算及时。

    川南的手臂也受了伤,不过皮肉,周先生处理好秦望的腿伤,也给他重新上药包扎了一下。

    丝雀听见周先生说,秦望好好休养,不会残疾,这才放了心。川南见她放心了,自己也才松了口气。

    阿音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知为何,觉得这位周先生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看什么呢。”李沐站在一旁,忽然问道。

    阿音浅浅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周先生的医术这样好,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哦?”李沐见她依旧如此柔软的说话,抿了抿唇角,不知所想。

    “孙炎,孙先生。”

    “孙炎?”正在收拾药箱的周先生闻言,回眸看来,“王爷认识孙炎。”

    “嗯。”果真认识,“孙先生一直在府上为我哥哥治病,我会些诊脉的手艺,也是偷偷跟他学的。”

    “是么,他是我师兄呀,前两年他还来南疆找过我。”周先生瞧着有四十多,看上去至少比孙炎大十岁,居然是师弟,“如此说来,我算王爷的师叔了。”

    “那可不敢。”阿音乖巧道,“我是偷学,孙先生不认我这个徒弟的。”原来,先前孙炎来南疆找蛊毒的解法,居然是来找这位师弟的,那他知不知道干戚军如今是这样的呢?

    有些疑惑只是一闪而过,阿音眼下没有功夫细想这些。

    “他不是一直在泽梦山庄守着小师妹么,怎么舍得挪地方了。”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周先生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话里话外都叫阿音一顿瞎想,总觉得孙先生跟慕夫人有什么。

    “先生不要乱说话了,慕家的两位公子可是都来了。”李沐冷不丁的说道。

    周淼又是一惊:“两个娃娃都来了?”

    “嗯。”李沐点点头,“一会儿晚饭,好好聊一聊吧。”说着看了一眼阿音,“如此就不瞒你了,此人正是天下第一神医的师弟,天下第二神医,周淼。”

    第二神医?阿音忍俊不禁,行了一礼:“正礼相见,周先生安。”

    “师叔,叫我师叔,我喜欢听。”周淼笑开了,跟孙炎那个温雅稳重的完全不一样,明明看着年长,却活泼了许多。

    秦望安置好之后,丝雀自请留下照顾他,此刻他用了药已然清醒了,发觉自己居然身在干戚城,惊了惊,却没有说什么。偶尔看着床前守着自己的丝雀,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多。

    于他而言,最怕的,莫过于没有爱,尽是愧疚了。

    还不如什么都没有。

    “小姐那边开席了,我跟厨房要了一些饭菜一会儿送来。”丝雀将凉了的药端过来,“你先喝了药,一会儿用饭。”

    “多谢。”秦望垂着眸子,伸手接过来一碗干了。

    丝雀去拿他手里的空碗,却见对方没有放手:“怎么了?”

    “其实你不用守着我,还是去伺候小姐吧。”

    “丝竹他们都在,不碍事的。”丝雀看着他,“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不必。”

    “……”

第六百五十二章 欲言又止

    李辉匆匆来烟雨阁的时候,客厅里饭菜已经布好了,一进门便看见了那个垂眸浅笑的小姑娘,心头一震,“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吓了众人一跳。

    阿音迎着灯火看过来,生生的愣住了。李沐反应极快,连忙上前道:“祖父您怎么了。”

    李辉单膝跪在门口,一时间老泪纵横,久久不语,一头银丝在烛火下显得他尤其的悲戚:“我终于等到了,终于是等到了。”

    阿音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越过了慕家兄弟二人,快步走了过去,俯身双手扶住了老人家的胳膊,柔声道:“将军,您先起来。”

    对方却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背,那双手苍老且布满了老茧,即便阿音并没有那么娇贵,也觉得十分的膈人,一个人的一生,有的时候就尽在这一双手上了。

    “小主人……”李辉抬眸看她,一双眸子布满了沧桑,却异常的明澈,对上阿音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又是一怔:“这是……琉璃目?”他不确定,即便是世代跟随秦氏镇南王府,也未曾见过真的琉璃目。

    阿音点了点头:“嗯。”

    “居然是琉璃目!”老将军一手拉着阿音,一时又惊又喜,恨不得老泪纵横,“小主人居然有琉璃目!真是天佑我镇南王府啊。”

    “……”阿音看着他,她能感觉到,这位老人是真的一心期盼她能回来的,如此心切而虔诚。也能感觉到,这双眼睛将她带到了一个比较复杂的境地,“老将军,先起来吧,咱们慢慢说,您这样跪我,不合适。”

    “是啊,爷爷,先起来吧。”李沐拉着他的另一只胳膊劝道,“还有别的客人,总不能一直这样说话吧。”

    两人劝了好一会儿,老将军才勉强起身落座,一桌人不过五六人,围了一张小小的圆桌。

    “真是没想到,小主人出落得这般好。”李辉坐在阿音身侧,温言道,“先前我听说老王爷的棺椁回南疆了,便悄悄去磕了个头,未能跟小主人请安,小主人恕罪。”

    李老将军一口一个小主人,听得阿音实在是别扭,连忙道:“将军唤我阿音即可。再说将军年迈还赶去看望祖父,祖父泉下有知又怎么会同意我责怪您呢。”

    “小主……小姐不知,当年若不是我,王爷也不会……都是我不好,是我去晚了。”

    阿音微微垂着眸子,虽然心里很想将当年的事情问个清楚,可是直觉告诉她,恐怕是一言难尽。

    听见李辉喃喃道:“都好了,这么多年了,我心里一直心存愧疚。”

    “其实当年的事情祖父并未与我说过什么,父亲也不甚了解,想来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也都放下了。”阿音真心道,“若不是一点意外,我也会在异乡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哪里会这样折腾。所以说老将军,什么往事都不要再愧疚了,都过去了。”

    闻言,一桌子人都各有所思的看着她,阿音却当做没有察觉,浅浅一笑:“往后的日子才是最要紧,不是么。”

    “小主人。”李辉恍然的看着她的笑容,心中再次感慨万千,“小主人不仅长得像王妃,连性子也像。”

    “……”阿音闻言,心头一震:我长得像祖母?

    “在下记得,镇南王妃当年可算是天下第一美人。”慕远征浅浅笑,谦逊道,“家母从前提起过,满是艳羡呢。”

    李辉闻言,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不错,王妃之姿,老夫如今都清楚的记得。”说着看向了慕家兄弟二人,“你们就是慕相的孙儿?”

    “正是。”慕远征说着还不忘起身,行了一礼,“晚辈见过老将军。”

    慕无尘见状,也跟着哥哥行了一礼,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倒是一副懂理的样子。

    “真是,一转眼相爷的孙儿都这样大了。”李辉慈爱的点点头,“老夫当年见过相爷一两面,相爷之风采,也算是世间无二了。如今一观,二公子颇有当年慕相的风采呢。”

    闻言,阿音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意外,悄悄看了一眼慕无尘:老将军说笑呢吧,不是应该慕远征更像么。

    慕无尘倒是从善如流,颔首道:“老将军谬赞了。”

    李辉温和一笑,又想起了什么往事:“只是当年若不是我们王爷出事了,他也不用自责,挂印离朝了。”

    “当年祖父不是赞同先帝掣肘镇南王府的么。”慕远征不动声色道。

    李辉一时露出复杂的神色,深深一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李沐道:“先用饭吧,时候也不早了,这些陈年旧事,日后有的是机会聊。”

    阿音抿着唇角,没有说话,听见李辉道:“是啊,小主人回来了,以后可以慢慢聊。”

    “是。”

    这一晚,阿音睡在李沐的房间里,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慕远征早早地就等在了阿音门口,丝雀昨天照顾秦望,睡得很晚。丝竹一人伺候阿音起床洗漱,有点儿耽搁了,出来的时候,慕大公子光是晨茶就喝了三杯了。

    “慕大哥这样早。”

    “陌生的地方,睡不安稳,不如就起了。”说着看了看了一眼阿音的脸色,不由得笑道,“你也没睡好。”

    “如你所说,陌生地方睡不安稳。”阿音说着,看了一眼庭院,有下人还在忙碌洒扫,将李沐的那些花花草草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慕二公子呢,还在睡?”他俩如今住一个屋。

    慕远征无奈一笑:“我与他自三五岁后就没同屋住过了,如今要同塌而眠,不甚其扰。不过这会儿也应该是起了。”

    阿音一时失笑,刚想让丝竹去问问早膳,就见一个人匆匆而来,步步生风:“王爷,将军说请王爷和两位公子一道用早膳。”是聂长杰。

    “聂副将早。”阿音站在廊下柔柔一笑,“这等小事,怎么劳动你特意来一趟。”

    聂长杰匆匆看了她一眼便垂下了头:“王爷的事情,大都不是小事。”

    阿音抿唇笑了笑:“那便等一等慕二公子,再劳烦将军前面带路了。”

    “是。”

    阿音身后,慕远征静静的看着这位聂副将,一双桃花眼不禁眯了眯,若有所思。

第六百五十三章 烟雨阁

    是日,天清气爽,阳光明媚。

    烟雨阁中,李沐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也很雅致。他的雅致里没有那些名贵的古董字画,她这几日仔细的瞧了瞧,但凡拿出来装饰的,都是他自己的手笔。真不知,他这样的是自信,还是自恋。

    还有那满是书架的书房,层层叠叠的都是兵法古籍,哪儿的都有,好些她瞧了半天连正反都搞不清。一开始阿音还好奇的翻一翻,看看他自己写的诗词集,或是一些小记,后来阿音便不大想看了。

    这个人,有天赋,有才学,有好的身体,他即便是困于南山南这样的一隅,也走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情,比云墨做的要多得多。

    阿音看着桌上李沐画的几幅白描,寥寥几笔就勾勒出这南疆的花草,栩栩如生,不禁寂寥的抿了抿唇角。一转眼,今天已经是除夕了。

    此刻,院子里的仆从里里外外的正洒扫布置着,就像寻常的深宅大院一般热闹。

    “婴婴。”慕远征一进门就看见站在窗前一言不发的人,“看什么呢。”

    “李沐的画。”阿音抬眸看他,眼中浅浅的笑意掩去了一切。

    慕远征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他们其实很不一样。他也爱这些,只是他的书房里……应该说他的琼园都没有这样尘世的烟火气。”

    “我知道你心中不平,但是人不一样,景自然是不一样的,还是要想开一些。”慕远征看着她,柔声道,“如今,你既然已经决定要回去了,这里就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不然到时在京都我们会腹背受敌的。”

    “我们?”阿音看着他,不禁笑道,“是啊,我们,为了这两个字,我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的,慕大哥放心。”

    “你心中有数就好。”

    阿音轻轻一叹,转而道:“你一早出去,瞧见什么了,跟着我一顿感慨。”

    “还能瞧见什么,这个李沐不简单,这里男女老少百万来人,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的,今日除夕,外面热闹的很呀,就是一座烟火气十足的城池。”

    “自然是不简单,我来了几日了,你可有见过其他人来见我了?”阿音说着,琉璃色的眸子看向慕远征笑的颇有深意,“我大摇大摆进的城,如今却好像并未掀起什么波澜。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这个镇南王消失了几十年,我的这些将领士兵早就习惯了没有我的生活。”

    “安逸惯了,害怕生出什么事端,打破了他们的宁静。”

    “这不是一个军队应该有的样子。”阿音说着,那双眸子不由得深了深,慕远征看的真切,有一瞬间她的眼睛变成了深棕色,宛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你觉得,李沐是故意将这里变成这个样子的。”

    阿音摇摇头:“这不是他能一蹴而就的,恐怕他也是在得知世上有个我之后,才猛然发现,他们的生活已经变成了这样,想要回去,不大可能了。”

    “所以人才急着去找你,想要你身上的昆仑令。”

    “有可能。”

    “那你打算怎么办,给他昆仑令,还是直接放了这座城。”慕远征问完,觉得这事儿太大,恐怕她还没有一个计较,刚要收回,便听见女子略显清冷的声音,坚定道:“慕大哥,他们是利剑呀,怎么可以一直待在剑鞘中呢。”

    “……”

    “我要拂去这剑鞘上的蒙尘,要让它的锋芒重现于世。”阿音将李沐的画儿放回去,坚定道,“如今京都的形势,我要回去不腹背受敌的话,这把剑就只能是镇南王府的。”

    慕远征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知道她的意思。这样一座全副武装的城,若是真的放手出去,以后便只能是心腹大患。李沐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即便他没有野心,也不能保证以后世世代代都没有。

    “那就想办法,收编吧。”慕远征说道,“只是,恐怕不易。”

    如今南疆也是云墨唯一能依靠的了,他们心里清楚,云安皇帝心里也清楚,所以才要她年后回京述职,不敢将她长久的放在南疆了。

    可是回到京都之后呢?如今云墨已然是强弩之末,空再难翻身,云安皇帝会对明显支持他的阿音做什么呢?肯定是要限制打压的,可是具体如何,慕远征不敢去想。

    这么久了,慕远征最害怕的事情好像真的一步步的在发生了,可是他却只能站在她身边,无法阻止。

    男子手心紧了紧,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十分讨厌。

    阿音深深一叹:“只能乘着老将军还在,我要做什么有他的支持会好些。”

    慕远征点了点头,听见有人忽然说道:“那就尽快去一趟军营吧。”慕无尘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道听了多久,此刻一袭浅绯色的长衫倚在门边,看着阿音他们轻轻一笑,“只是不知道那个李沐愿不愿意。”

    阿音回眸看他,微微挑眉,听见慕远征揶揄道:“你穿的跟一只花蝴蝶似得,飞去哪儿沾花惹草了。”

    “这里的花草我水土不服。”慕无尘说着看向阿音,“怎么,现在要去找你那位老部下么。”

    “今天是除夕呀慕二公子。”阿音不知为何,一扫方才的严肃,一双眸子笑得波光粼粼的,似乎心情好多了,“好好地过个年吧。”

    慕无尘见他看着自己笑,不由得一怔:“你笑什么。”

    “赏心悦目,不能笑么。”

    慕二公子抽了抽唇角:“你笑得也太瘆人了,活像个登徒子。”

    “……咳。”慕远征轻咳了一声,看见阿音不以为意的走了出来,正好看见有人从秦望的西厢房里走了出来,是周淼。

    “师叔。”

    周淼抬眸瞧见他们,也是笑道:“小雪音,你们这一排站在廊下,是晒太阳么。”

    “呃……”是不是但凡有些本事的,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喜好。

    ------题外话------

    丁丁:为什么叫烟雨阁呢,因为……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哈哈!!!

第六百五十四章 团圆饭

    阿音含笑乖巧的走了过去,乖顺道:“这几日真的劳烦师叔了,秦都尉还好么。”周淼一定要阿音喊他师叔,为了让他很高兴,阿音便只能委屈孙炎的名声了。

    只是这“小雪音”的称呼,叫几人一时都难以接受。

    “他身子骨好,恢复的不错。”周淼说着不禁夸赞自己道,“不是我吹,咱们师兄妹三人,就我对这伤筋动骨的最在行,那两个不行,一个不务正业,另一个……也是不务正业。”

    阿音抽了抽唇角:“师叔自然是厉害的,只是两位慕公子都在呢,这样说慕夫人,怕是知道了要不高兴了。”

    “这事儿你放心,她不高兴了,也是祸祸师兄,碍不着我。”

    其实阿音一直十分好奇他们师兄妹三人的事情,只是碍于慕远征和慕无尘都在,一直都不好意思打听什么。就怕慕远征说她学了梁四叔的毛病,就爱探听这些。

    “既然他们俩都在一处了,怎么师叔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既然不能问八卦,那就问问正事儿吧,“这里也太远了。”

    “我是跟着你师祖来的南疆,那个时候小师妹要嫁人,大师兄要悬壶济世,就我没什么想法,一直跟着师傅,边走边学,边照顾他老人家。”

    “那师祖他……”

    “我们来了南疆大约两年后,就去世了。那个时候我们在南疆西面一个镇子研究蛊,那玩意儿简直颠覆了我一辈子所学的东西。”周淼自顾自的说着往事,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几人都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蛊?是蛊毒?”阿音装傻充愣的试探道。

    周淼点点头:“嗯,那东西危险,在南疆的蛊医每一家都是自成一脉的,有些厉害的不是自小学,是不行的,会伤人伤己。”

    “……”阿音一怔,“既然这么危险,那师叔和师祖还学?”那千机那边真的不碍事么,他前些日子忽然那么不舒服,是不是蛊控制不住了。

    哎,当时怎么没去瞧一瞧他。阿音有些懊恼。

    周淼慈祥的看着她摇了摇头:“你师祖去世之后我就不学了,太复杂了,还差点儿丧命,要不是老将军途径办事救了我,我早就去跟你师祖团聚了。”周淼一时想起了往事,不禁叹道,“还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啊,想我来这里也有十余年了。”

    阿音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李老将军会蛊?“

    “傻姑娘,你想什么呢,你祖母从前可是南疆最厉害的蛊医,自然了,也是最漂亮的。”周淼说着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了,不然小师妹就是悔婚也会跑来南疆拜你祖母为师吧,她一直都很向往南疆的毒王妃呢。”

    “……”

    祖母居然会蛊,而且很厉害,这事儿阿音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此刻暮色四合,李府里华灯初上,除夕了。阿音站在客厅外,看着布置得热闹的景色,一时心情复杂。

    “还在想你祖母的事情。”慕远征见她一下午都心事重重的,不禁问道。

    阿音点点头:“是啊,现在想想,我爹还真是叫我一言难尽。”

    “你这样说你爹好么。”

    “实话实说,我也没有半点不敬之心。”阿音苦笑道,“我爹那人……说是为了我好,什么都不告诉我,害得我如今到哪儿都是两眼一抹黑。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知道我还是卷入了这些往事之中,还会不会依旧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也是想你一生太平无忧,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没事了。”慕远征默默一叹,这事儿他有经验,“若是知道还有这一日的话,恐怕他也不会那么早离开你了。”

    “……”阿音无奈一笑,“慕大哥还是如此,一针见血。只是我忽然在想,我爹那个时候不告诉我也就罢了,怎么秦南风也什么都不告诉我。”

    “嗯?”这话叫慕远征一时不解,“秦侯爷什么时候可以同你父亲相提并论了。”

    “……”女子一跺脚,“过年呢,慕大哥就不能让让我,蛊毒的事情我问过他的,他就算是不想沾干系,告诉我一些祖父祖母的事情都不行么。”

    慕远征闻言,默了默,冷不丁道:“前些日子我瞧着,侯爷是想跟你和好的,如今你这么一说,他倒是真有点儿像你父亲了,不想让你沾染太多的往事,想你一路向前吧。”

    “咳……”阿音忽然想起秦南风那张脸,轻咳一声,小声嘟囔道,“慕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这大过年的,你不让着我,也只能是我委屈让着你了。”

    “你这丫头……”慕远征一时失笑,却还是叮嘱道,“往事越发复杂,你可千万要定住心才是。”

    “嗯,有慕大哥在呢,定海神针一般,不乱。”

    慕远征回眸望着她,一双桃花眼里仿佛有烟火一般:且知,你不乱,我才能不乱。

    这话他没有说,怕又噎得她说不出话来。就算是,让了她一回了。

    “对了,蛊毒的事儿,你要问一问李老将军么?”

    阿音想了想:“探一探吧,听师叔的意思,他老人家对此也是精通的,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那千机那边……”

    阿音摇了摇头:“事关哥哥的性命,能多一条路也是好的,况且千机最近不好,我也担心,要是实在不行,我也不想他搭上性命。”

    “嗯,也好。”慕远征不禁赞道,“你如今做事,越发稳当了。”

    “还是近朱者赤呀,慕大哥言传身教的好。”

    “你若真是觉得我好,就好了。”说完灿灿一笑,“是我不好,我应该让着你的。”

    “哼……”阿音轻轻一笑,弯了弯眉眼,瞧着不远处的慕无尘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两人,当我不存在一样。

    两人说话间,远处有人提着灯笼,来了。是李辉祖孙二人,还有聂长杰。身后的宴厅里,一桌除夕之夜的团圆饭,也已经摆好了。

    “爷爷。”阿音含笑上前,乖巧的唤了一声,“您可算来了。”

    “小主人这是饿了?”李辉如今越发喜欢阿音,看见她就忍不住眉开眼笑,瞧的李沐眼角一抽一抽的。

    阿音上前扶着他另一只胳膊道:“是馋了。”

    “你呀……”李辉笑道,自顾自的跟着阿音走了,居然撇开了一旁的孙子。

    李沐看着那一老一少两人,又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心,抽了抽唇角:这个女人……

第六百五十五章 风雪繁花

    “真是丰富。”慕远征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不禁赞道。

    “这里有南山南,又有漓江,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李沐笑得温文尔雅,看着坐在一旁的阿音正乖巧的陪着自己的祖父说话,一双温润的眸子眯了眯,却被一袭绯衣给挡住了视线,“慕二公子。”

    “听说城外驻军有十余万,这大过年的也不回家么。”

    “自然不回,军营也有军营的规矩。”李沐说了一句,看见阿音扶着李辉起身道:“明天大年初一,带小主人去军营转转吧,见见几位叔伯。”

    李沐闻言,点了点头,上前扶住了李辉的另一只胳膊:“是,孙儿知道。”

    “我也去,那些不懂规矩的,小主人回来几日了,居然一个也不来拜见。”李辉说着似乎有些生气的看着李沐,“这就是你这几年立的规矩?”

    “爷爷说什么呢,自然不是。”李沐扶着他坐下,“我已经传令军营,要他们准备好,小姐会去巡营,所以才没让他们再来府上。”

    “嗯。”李辉沉吟了片刻,沉声道,“不仅仅是要巡营,小主人要点兵。”

    “……”

    李沐坐下的动作明显的顿了一下,目光从阿音的身上一扫而过,“爷爷,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等过了初五也行呀。”

    “这里是军营,我同你说了多少遍了,点兵还分日子么。”李辉沉声道,中气十足,一点儿也不像个古稀老人。

    李沐闻言,便只能应了:“是,孙儿明日一早就去传令,动筷子吧,菜都要凉了。”说着抬手将面前的鱼肚夹给了阿音,“小姐先第一筷子吧。”

    “多谢。”阿音柔柔一笑,转脸就给李辉倒了一杯酒:“今晚团聚,阿音先敬爷爷一杯,多谢爷爷这些年来守着干戚军,守着我秦氏的利剑。”

    李辉看着她像极了老王妃的容颜,眼中一时有些酸涩:“小主人客气了,末将应该的。”说着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爷爷唤我阿音吧,这算是我的新年愿望了,可好。”

    李辉瞧着她,宠溺的点了点头:“好,好。”

    “小姐还真是讨人喜欢。”李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我爷爷的孙女儿,我是外头捡来的。”

    “哈哈。”李辉笑笑,居然没有反驳。

    听见慕远征落井下石道:“李公子习惯习惯就好了,想当初婴婴住在泽梦山庄的时候,我也一度怀疑自己是捡来的。”

    “你们这话说的,我这是好呀还是不好呀。”阿音嗔笑道。听见李辉慈祥的笑道:“自然是好了,阿音什么都好,都好。”

    “爷爷说我好就好,他们几个就会吃我的醋。”

    “嗯……”

    外面月色皎皎,花香馥郁,屋里其乐融融,叫人瞧着都不禁感慨,团圆了,美满了。

    而千里之外,京都皇城,在这除夕之夜,却看不见明月。

    琼园,听雪小筑。

    云墨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书房的窗前,刚刚看完了慕无尘的飞鸽传书,最新的消息,云鹤已然跟简章回朝了。

    这里如今被他弄得诡异很,原本就不十分宽敞的书房,却有两张桌子,一张是原本阿音的,另一张是他后来搬过来用的。

    云墨住在这里不想动阿音的东西,偶尔他自己随手翻些什么,还会小心的放回原处,时间久了,他连阿音在哪本书里夹了什么诗签,哪里藏了什么书,都是一清二楚的。

    “殿下,年夜饭好了。”杜柳大步进来,带着一股浓重的寒气,“还是用一些吧。”

    “嗯。”云墨抬手将慕无尘的信仔细收好,起身拢了拢狐裘,“外面下雪了?”

    “还没有,不过瞧着夜里会有雪。”杜柳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殿下小心些才是。”

    “没什么……咳咳……”云墨轻咳了一声,最近他身体不大好,害得孙炎都瘦了一圈儿,真是罪过,“过两个月开春了,自然就好了。”

    “殿下如今这样,要是小姐回来瞧见了,要伤心的。”

    “你还想着她会回来?”云墨不禁问道。

    “自然是,小姐说不会丢下殿下,一定不会。”

    “可是如今你瞧着这京都皇城,还希望她回来么?”云墨是在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杜柳抬手掀了帘子,看见一桌子饭菜,迟疑道:“属下会用性命保护小姐的,只要小姐能陪着殿下,让殿下好起来。”

    云墨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回眸看他:“你能如此想,我却不能。”说着撇开了杜柳的手,独自往桌边走,“拜年的帖子送进宫了么。”

    “下午就送去了。”

    “父皇的身体,如何了。”

    “听说还卧床休息,今年的夜宴都取消了,恐怕陛下的身体不容乐观。”杜柳一边说着,一边给云墨布菜。

    “放心好了,云明月还没回来,父皇一定会好好的。他既然下了决心要扶着他上位,哪怕身子不济也亲力亲为到了今日,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殿下还在不平太子妃的事儿么。”

    云墨摇了摇头:“其实当初我答应进宫帮着处理政务,就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父皇一个机会,可是如今……”鸟还未尽,弓就藏了,“尽了。”

    我改变不了他,他也无法再改变我了。云墨拿起筷子,食之无味。

    “殿下先不想这些了,大过年的,想一想开心的事儿吧。”

    “比如。”

    “小姐在南疆如今都好呀。”杜柳说着,不禁看了看云墨的神色,迟疑道,“难道……不是么?”

    “没有。”云墨轻轻的咬着筷子,喃喃道,“无尘来信只是说了那个李沐跟阿音有什么婚约,大约是要去南山南干戚军的大营,其他的并未多说什么。”

    “婚约?”杜柳一惊,恍惚间觉得他咬着筷子的样子像极了阿音,“怎么还能有什么婚约呢。”

    “这倒不要紧,她不愿意,什么约也没用。”云墨说着抬眸看了一眼窗外,似乎是下雪了。

    “连婚约都不在意,殿下是在担心什么。”

    “担心她出事了,还是无尘觉得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那殿下何不写信去问一问。”

    云墨摇了摇头:“他不想说,又不想骗我,所以送出去了,恐怕也是石沉大海,还是算了。他既然还有心思用旁人来糊弄我,恐怕阿音暂且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杜柳默了默,听见云墨道:“掀了门帘我瞧瞧,是不是下雪了。”

    “是。”杜柳搁下筷子,走过去将门帘的一角掀了起来,一阵寒风灌了进来,外面果真下起了雪。

    云墨看着那小雪,不禁弯了弯眸子,柔声道:“盼只我这里风雪,盼你终年繁花似锦。”

    杜柳闻言,掀着门帘的手心,不禁紧了紧。

第六百五十六章 迷惘

    大年初一的一早,南疆下雨了。

    阿音看着窗外朦胧的晨光,坐在梳妆镜前打了个呵欠:“丝雀呢。”

    “没起。”丝竹如今给阿音梳头已经十分熟练了,“她昨晚回来,哭到半夜。”

    阿音打了一半的呵欠,生生的给顿住了,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探究的看着一脸淡漠的丝竹:“为了谁。”

    丝竹摇摇头:“不知道。”话音刚落,就见丝雀垂着脑袋走了进来。

    阿音不禁回眸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这眼睛肿的,怪吓人的。”

    “别提了。”丝雀的声音有些沙哑,还不忘褔了褔,“小姐新年好,祝小姐新年事事顺利,福寿安康。”千万别像我似得。

    阿音闻言,颤着小心肝的将面前一早准备好的荷包递给了她:“拿着吧,你这样都能来给我请安,我想不安康都难。”说着回眸看着铜镜,丝竹将云墨送的那支白玉蝴蝶的簪子给她带好,“川南一早也没来,他的你带给他吧,我一会儿要去巡营了。”

    “……”丝雀拿着荷包的手微微一紧,半晌才哑声说道,“恐怕暂时不大方便了。”

    “嗯?”阿音扶着簪子的手微微一顿,透过铜镜看着她道,“又吵架了?”

    “比吵架还惨。”丝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不禁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昨晚除夕,丝雀依旧雷打不动的照顾秦望,虽然两人几乎没有什么话说,但是比起之前有些紧张的气氛,要好多了。

    “今天除夕,虽然厨房里准备了好些好菜,你伤口要忌口,我就自己做了两个菜。”丝雀将饭菜布好,垂着眸子道,“你别嫌弃就是。”

    秦望垂眸看着那明显丰盛许多的年夜饭,抿了抿唇角,尽量好声好气道:“今晚除夕,你应该陪着小姐,我自己来就好了。”

    丝雀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他:“你不是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心里不觉得对你愧疚就行了么。”

    “可是你这几日都在这里照顾我,我怕你跟川南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丝雀端着饭碗过来,递到他手上,“他跟你想的一样,不想我对你心存愧疚。你要不要坐起来一点儿,回头又吃的到处都是,换衣服麻烦。”

    “……”秦望闻言,一时不好意思起来,手里端着的碗也不由得紧了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打翻了一般。

    丝雀取了软枕垫在他的后背,鬓边的细发滑落,无意间拂过了男子的脸颊,只是一瞬,秦望却浑身一僵,微微撇过了头。

    丝雀哪里会察觉这种事情,起身间看见他脸颊红了,不由得一愣:“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说着刚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就被秦望忽然打中了手背。

    “啪”的一声,脆响。

    丝雀站在床边,一只手还撑着床沿,另一只手却感觉火辣辣的疼,一双眸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望,一时间连生气都忘了。

    秦望没想到自己会动手,看着她已经红了的手背,一时自责万分:“我……我不是故意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碗筷,差点儿被自己给捏碎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丝雀径直说道,语气里听不出沈情绪。

    “……”不是,我怎么会讨厌你。

    “我不明白。”丝雀看着他,忍着手背的疼痛,“你将我当成一个照顾你的丫鬟就行了,何至于这样排斥我。”

    “……”怎么可能,把你当做普通的丫鬟呢。

    丝雀看着他不说话,心里的委屈和自责,一时又要压抑不住了:“那日你来救我,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你不曾骗过我,你是真心对我的。后来你因为我被山狼咬伤了,我真的恨死我自己了,为什么要喊你,为什么要害得你受伤。”

    秦望看着她,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丝雀说着缓缓站起身:“或许小姐说得对,你的腿会好,难道就代表你没有为我受过伤么。”

    “我不明白。”秦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丝雀看着他,抿了抿唇角,极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不知道,我心乱了,我告诉自己,我爱川南,我就要跟他成亲了,可是我又不能放任你不管。小姐问我,若是你伤好了,到时候我们就真的能两清了么。”

    “所以呢……”秦望手心一紧,似乎听见了饭碗裂了的声音。

    “所以……所以我想了好久,决定跟川南说清楚,先不成亲了。”丝雀看着秦望,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我这样嫁给他,对他不公平,我这样对你也不公平。”

    “你……”秦望定定的看着她,心中如惊涛翻涌,一时气血不稳,差点儿吐血了。

    丝雀一咬牙:“明日起我不来了,也不招惹你,时间久了,自然心就不乱,就知道应该如何了。”说完转身,将放着菜的茶几端到了床边,匆匆道,“新年快乐。”说完便开门跑了。

    “咔哒”一声,秦望手里的饭碗终究是裂开了,米饭落在了被子上,十分难看。

    门外,川北一袭白衣倚在窗前,看见丝雀匆匆出来,缓缓站起了身。

    丝雀看见是他,脚步一滞:“你……你听见了。”

    “嗯。”

    “对不起,我……”

    “我等你。”川南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不管多久,我等你。”

    丝雀看着他,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了来:苍天啊,一道天雷劈死我算了!

    彼时新年,窗外细雨微微。

    阿音听丝雀说完,不禁一叹:“哎,这一个个的,原本以为尘埃落定了,不想又闹出这一出。”说着起身道,“或许还是慕大哥说的对,老天爷要如何,不是谁能改变的,我们能做的不过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主子在说丝雀还是在说自己。”

    “都有。”阿音站在门口,看着落雨微凉,“反正今日巡营,你也不必去了,回屋好好休息吧。”

    “嗯。”丝雀点了点头,“小姐要千万小心。”

    “不碍事的。”阿音说着,就看见梁清大步走了过来:“小姐,新年好。”改了口。

    ------题外话------

    丁丁:嗯~~应该会有人骂丝雀吧,觉得她那啥~~但是谁的青春不迷惘,哈哈哈~~最终看清了,坚定的走下去不就好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死路

    “新年好。”阿音瞧着她浅浅一笑:“虽然听着别扭,但是我相信自己听着听着就能习惯了。”

    梁清无奈道:“慕大公子天天念我,让我改口,我想着一直叫你名字也不好,便从善如流了。”

    “要你从善如流可不容易。”慕远征和慕无尘并肩而来,两人一青一蓝,迎面而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养眼。

    身后跟着川北川南,依旧是一年四季的一黑一白,只要是一同出现,到哪儿都十分扎眼。

    “大公子,二公子,新年好。”梁清微微颔首,“今日二公子挺早。”

    慕无尘面上一晒,指尖摸了摸鼻子:“正事当前,我还是很知道轻重的。”

    慕远征浅浅一笑,一双桃花眼柔柔的看着阿音道:“婴婴,新年好。如今,又长一岁了。”说着便递上了一个荷包。

    阿音接过来,笑得不怀好意:“哪里哪里,大家都一样。”

    梁清一时忍俊不禁,刚要说什么,就听见有人撑着伞进了院子:“王爷,可以出发了么。”是聂长杰。

    阿音发现,自她住进来,每次来传话,或者帮忙的都是这位聂副将。她叫丝雀稍稍打听了一下,这人是李沐的竹马,两人一同长大,几乎是形影不离,感情不错。

    不过几年之前此人是一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不知为何忽然回了李府,做了个跟管家差不多的差事。

    “聂副将来的刚好,人都齐了。”阿音浅笑道。

    聂长杰一时又不敢看她,一手撑着伞,连忙垂下了眼帘:“末将备了马车,是军中将领的八骑,王爷和几位大人应该坐得下。“

    “八骑?”阿音一时好奇道。

    梁清摇摇头,表示并未听说过。

    听见聂长杰解释道:“这是干戚军才有的,由八匹穿着盔甲的骏马所拉。车身重要的地方都包着玄铁,动辄如风,固若堡垒。老将军说,今日让王爷坐正好。”

    “是么。”阿音一时奇道,一旁的丝竹已经拿了雨伞过来,在廊前撑开,扶着她走进了伞下。

    慕无尘跟在慕远征身后,笑道:“天下还有这样厉害的战车,我倒要开开眼。”

    聂长杰笑笑,转身引着他们一路出了李府,今日是大年初一,现在又是清晨,所以大街上安静的很,连一个行人也没有。

    阿音出了大门,一眼就看见了撑着油纸伞站在门口的李沐,他一改常态,穿了一身的软甲,温润中又有英武之姿,很是扎眼。而他身后的八骑安静的站在细雨之中,更是扎眼。

    新年伊始的细雨将那玄铁的车身洗刷的如同发亮一般,那八匹高大的骏马皆穿着铠甲,此刻垂着头安静的站在雨里,叫人看着就心生畏惧。

    这样一辆马车行在军中,还真是不怒自威了。

    “小姐。”李沐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抬手要扶她上车,“祖父已经在车上等了。”

    阿音闻言,这才从那车上收回了目光,将手递给他:“多谢。”这马车可比她寻常坐的要高得多。

    李沐闻言,那双温润的眸子眯了眯,握着她的手也微微一紧,轻声道:“不客气,车上有机关暗器,小姐可别乱动。”

    “……”阿音上了马车,抽回了手,一言未发,转身掀了帘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面微微阖着眸子的李辉,“爷爷,新年好。”

    李辉睁开眼,看见她便不由得笑道:“不知是否是错觉,总觉得一夜之间,阿音长大了。”

    “长了一岁呢,自然是长大了。”阿音弯腰进来,发现这马车里面是真的很宽敞,坐下五六人不在话下。

    李辉慈祥的看着阿音,欣慰非常,瞧着慕远征他们陆续进来,一时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干戚军的八骑沉稳而安静的行在去往北城门的路上,这车身很厚,几乎听不见外面的雨声。可是他们一路走来,速度却真的不慢。

    “军中的马就是不同,这车拉的十分平稳。”慕远征赞道。

    阿音点点头,伸手挑了窗帘,想要看看外面,却发现窗户上有玄铁的栏杆,不由得一怔:“看来不仅平稳,而且安全。”所谓刀枪不入,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若是觉得栏杆碍事,按一下旁边那个铆钉就是了。”李辉温言道。

    阿音愣了一下,垂眸看去,果真看见一个不起眼的铆钉,小心翼翼的伸手按了一下,居然没按动。

    “用点力,不怕。”李辉温言道。

    阿音想了一瞬,用力按了一下,只听“唰”的一声,那玄铁的栏杆居然真的一下就都收了回去,窗外的景色一览无遗。

    “真是厉害。”阿音终于雀跃了起来,却一抬眸看见了骑马走在外面的李沐,对方听见她的声音,侧眸看来,一眼就看见了她脸上纯粹的笑容,嘴角不禁微微一扬,却没有说话。

    李辉见她喜欢,不由得说道:“这车上还有玄铁的门窗,万箭过来,只要关上,便谁也进不来。”

    “真的。”阿音立马就在里面打量了起来,叹道,“这车这么厉害,究竟出自谁人之手。”

    这话也是慕无尘和梁清十分想知道的,要知道他俩在军中也有一些时日了,通常的铁骑,战车都没有这驾厉害,简直是所向披靡了。

    李辉看着阿音,似乎是在看着旁的什么人,恍然道:“是你祖父,秦贺呀。”

    “祖父?”阿音又是一惊,不禁道,“这是怎么了,为何我这个做孙女的,对自己的祖父祖母居然一无所知呢。”

    “还有什么事。”

    “昨日跟师叔聊天,说起他为何会在南疆这里,他说原先学蛊,不小心差点儿丧命,还是爷爷路过救的他。”

    李辉闻言,点点头:“是这回事。”

    “他还说,不仅祖母当年是个美人儿,还是南疆最好的蛊医。”阿音说着,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眨了眨,好奇道,“真的么?”

    李辉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这本事也是王妃教的,王妃对我来说,如姐如母,可是我却……没能护住他们母子。”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愧疚。

    “那爷爷知道血蛊么,似乎很厉害。”

    闻言,李辉眸子一敛,忽然正色道:“阿音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大殿下身上的蛊毒,我解不了,旁人也解不了。”

    可是千机说有九成把握,怎么回事!他骗我?

    慕远征和慕无尘一时担忧的看着阿音,见她还算镇定道:“不行么?难道真的要找到那个下毒的?”

    李辉点了点头:“是。”

    “不是说,用亲人的血养也可以……”

    李辉眸子微微一亮,还是说道:“那是退无可退的退路,若是执意而行,大殿有一半……是死路。”

    不……不!

    ------题外话------

    丁丁:我音十八啦,丁丁掐指一算,今年有事儿要发生啦~~

第六百五十八章 干戚军

    阿音他们一路出了北城门,一眼就看见了如今干戚军的大营,细雨中,朦胧的叫她觉得不大真实。

    “到了。”车外的李沐说道。

    阿音闻言,这才从翻涌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掀了帘子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抽了抽唇角:这人是怎么做到一边骑着马,一边撑着伞的,这也太……装腔作势了。

    大年初一的上午,细雨纷纷,远处的山色隐在这烟雨蒙蒙之中,神秘而遥远。干戚军如今的大营外,一众将士严阵以待的站在雨中,身上的软甲已经湿了大半。

    阿音扶着李辉率先下了马车,那群人见状,齐齐单膝跪地,气沉丹田:“末将参见镇南王,参见将军。”

    阿音似乎有些意外,这群人这样把她当一回事,还真是叫她受宠若惊了。

    “都起来吧,各位辛苦了。”阿音抿了抿唇角,隔着绵绵细雨,看见她的那群将士依旧垂首跪着,那迟疑的样子她太熟悉了。

    自进了南疆,一路走来,她看过太多这样的景象了。

    李辉似乎明白了什么,伸手轻轻的拍了拍阿音的手背,似是安慰,沉声道:“我知道,你们这群人在想什么,如今小主人回来了,这是我们盼了一辈子的是事情。以后,我李氏有主可依,你们有令可听,你们还不够明白么。”

    闻言,有人终于抬头看来:“将军,末将们并未说不听王爷的。”

    “哼。”李辉轻哼了一声,扫了他们一眼,带着阿音往大营走去,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你们说的,还不够明显么。”显然是生气了。

    阿音垂眸走在一旁,怎么看都像是李辉的小孙女儿,一点儿也没有主人的样子。

    一群人跪在营地门口,看着他们一行人进去了,一时面面相觑。

    李沐依旧从容不迫的撑着雨伞,缓步走在后面,有人看见他,连忙起身拦住了:“少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看见么,祖父一直盼望的人回来了,以后干戚军就是真正的干戚军了,要听镇南王府的。”李沐说着,执伞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城池,喃喃道,“这座城,恐怕也不能是现在的样子了。”

    “……”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听见有人惊慌道:“这样快么。”

    “可是眼下四海升平,并无战事呀。”

    “是啊,她一个小丫头,才回来就要立规矩么?”

    “对啊。”有人恍然想起了什么,“少将军,她有昆仑令么。”

    李沐闻言,终于收回了目光:“楚将军,你想说什么?昆仑令是调兵用的,就算没有它,秦雪音也是镇南王,是我们李氏的主人,是正干戚军的主人,明白么!”

    楚葛一怔,随即不甘道:“既然并无战事,保持这样不行么,少将军之前明明答应过我们的,就算是镇南王回朝了,也不会叫我们至亲分离。况且……我们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有荒废练兵呀。”

    李沐微微摇头,叹道:“祖父他只听小王爷的,而且,没有哪个主上会看着自己的军队独自建诚,还妄图脱离她的掌控吧。”

    “可是我们没有……”有人急忙道。

    李沐却是轻轻一笑:“你们,真的没想过么。”

    “少将军……”

    李沐转身进营道:“先进去吧,这事儿也不是站在这里,一时半会儿就能说清楚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的那群将领,纷纷摇头,唉声叹气的跟了进去。

    干戚的大营常驻十多万将士,规模并不比整个西大营小。再加上那百万人的城,就规模而言,简直是所向披靡。

    阿音站在主将的营帐之中,看着面前巨大的沙盘,这里将南山南的形势山水,还有漓江对岸的情形,描摹的一清二楚。阿音细看,甚至能看见山间的小路。

    “这样精致。”

    “自然是,干戚军除了这几十年韬光养晦之外,前百年一直是跟骠国分庭抗礼,大大小小的战争数不胜数。”李辉坐在一旁,缓缓道,“骠国善山林作战,士兵又个个骁勇,他们坚信自己即便是身死,军魂也会庇佑自己的家人子孙。若不是因为这一代骠国的君王荒淫无度,现在的骠国大军也不会大不如前。”

    “是么。”阿音站在那张地图前细细的看着,发现居然画出了娄烦的大概,这才惊觉,原来娄烦跟骠国那么的近,“司马氏,是骠国的皇室?”

    “嗯,现如今骠国漓江大营的统领,司马斯图是他们国君的堂弟,此人在骠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李辉说着不由得赞许道,“你能跟他打个平手,已经是非常好了。”

    阿音闻言,不禁回眸看他:“爷爷知道了?”

    “嗯,回头让阿沐陪你多练练,会更好的。”

    阿音一想到李沐那张脸,不由得挑眉道:“他那心高气傲的,哪里会委屈自己陪我练手。”

    “怎么不会。”李沐大步进来,收了雨伞递给身后的聂长杰,“祖父说了,以后都听你的,我自然乐意。”

    李辉看着孙儿,摇了摇头,又复沉了脸色:“那群人呢。”

    “在后面呢,要叫进来么。”

    “让他们在外面站一会儿,好好冷静冷静吧。”李辉说着回眸看了一眼阿音,“小主人先见见几位老将,这几人都是亲信,小姐想做什么,跟他们说就是。”

    阿音闻言点点头,看了一眼慕远征他们几人,乖顺道:“爷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辉弯了弯眸子,看的一旁的李沐心肝直颤。

    李辉所说的几位亲信,是如今四大营,三骑的主帅。前后两营的主帅跟李辉差不多年纪,已经年迈,其中一人最近还病了,便叫次子过来了。其他人均比李辉要小一辈,那个聂长杰的父亲就在其中是东风营的主帅,聂海崖。

    “末将见过王爷。”聂海崖带头行礼,看了一眼李辉,“李叔,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若是不来,门口那群还不知道要将王爷气成什么样子。”

    聂海崖笑笑:“是他们不好,让他们淋着。”

    李辉看了几人一眼,问道:“阿时呢?”

    “哦。”聂海崖看了一眼门外,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小儿子,“长雄说今天的天气难得,带人去山里练兵了。”

    “练兵?”阿音好奇道。

    “嗯,长雄是末将的长子,如今是狼骑的主帅。”聂海崖有些自豪道,“是真的狼骑哦。”

    “……”

第六百五十九章 秘密

    阿音来干戚大营的第一日,不大顺利。李辉给那些各怀心思的将领来了个下马威,这也就意味着,他表明态度的同时,阿音也间接的得罪了那些人。

    “军营里面,最忌讳的就是心有不平,上下不齐。”夜色下,慕无尘抱着手臂倚在阿音的门口,看着外面已经停了的雨,可是夜空中依旧阴云密布。

    阿音已然换了衣服,长发松松的簪在脑后,露出一只雪白的蝴蝶,这天气看着明日还要下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我打乱了他们的生活。”

    “你若是还这样想,会举步维艰的。”慕无尘一双丹凤眼看着她,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只蝴蝶上。

    阿音瞧他不似往常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你这样一本正经的同我说话,我有些不大习惯了。”

    慕无尘闻言,斜睨了她一眼:“所以说女人难伺候,一会儿说我不正经,一会儿又嫌我太正经。”说着转身看了看门外的大营,下了一天的小雨,湿气重的很,“其实我就是在想,若是朝玉知道了你真的到了干戚军的大营,会是这幅景象,会不会就后悔了,不该让你来南疆的。”

    “那你会告诉他么?”阿走到他身边,问道。

    慕无尘摇摇头,有些无奈道:“暂且不会,况且我连你的琉璃目也没有告诉他,等到传得天下皆知,他却发现我瞒了他,不知道不会像你一样,跟我闹别扭。”

    “……”阿音有些心虚的撇开眼睛,嘟囔道,“琉璃目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嗯?”慕无尘回眸看她。

    阿音见他隐隐有生气的意思,下意识的后退了小半步:“还记得我之前‘瞎’过么,就是……”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小心跑出来了,我也是躲闪不及,真不是故意告诉了他却没有告诉你的。”

    慕无尘瞧着她,皮笑肉不笑道:“所以你是能不说就不说。”

    阿音点点头:“那什么……你先别生气,你想想,你跟哥哥有事情瞒着我,你跟我也有事情瞒着他,我跟他又有事情瞒着你,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都扯平了。”

    慕无尘被她绕的有点儿晕,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少糊弄我,我跟朝玉瞒着你的事情,能跟这件事儿一样么。”

    “怎么不一样,我觉得重要,你们觉得不说是对我好,就像这事儿你觉得眼中,可是我们也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要不是这次出来接连遇到麻烦,我是绝不会叫这双眼睛让人瞧见的,那你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完还不忘补了一句,“你别找我麻烦,我这儿已经够乱的了。”

    慕无尘被她噎了一句,嘟囔道:“这事儿算了,反正你的秘密也不是一件两件。”

    阿音闻言,默默地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得意自己的伶牙俐齿呢,就听见旁边的慕二公子冷不丁的道:“只要你没有别的秘密,别人知道而我不知道,就行了。”

    “……”呃,还真有,昆仑令啊,你大哥知道呀。阿音含笑看着他,真有一种作孽的感觉。

    “当然没有了,你的朝玉就只知道琉璃目的事情,别的一概不知,我发誓。”

    “呵。”慕二公子看着她那信誓旦旦的样子,无奈的抖了抖肩,“你还没告诉我,你跟那个李沐的信物是个什么。”

    “……”阿音一直觉得慕无尘在有些地方出奇的敏锐,不由得轻咳了一声,“就是他长挂在腰间的那个玉不像玉,石头不像石头的东西。”

    慕无尘似乎想了一瞬:“那是个什么?”

    “我怎么知道,是他自己说什么我祖父当年留给他祖父的信物,是个什么没有说。”阿音撒谎撒的如鱼得水,“你瞧着李沐那厮是个什么话都跟我说的老实性子么。”

    “自然不是。”慕无尘嫌恶的蹙了蹙眉眉头,“那你们是真的有婚约?”

    “没有,我问过李老将军了,只是一个当年托付大军的信物,当年连他老人家都还没成亲呢,哪里都有我跟李沐了,什么婚约,他就是故意来找麻烦的。”

    “是么。”慕无尘嘴上说着,可是心里已经信了大半,毕竟阿音说的有理有据,那一小半的质疑,完全是因为他对阿音的了解。

    通常她说的越是肯定,就越是有猫腻。

    “爱信不信。”阿音说着便瞥下了他,往外走,雨后的山里有丝丝凉意。

    李辉说,这个一两个月是一年之中南疆最冷的时候,阿音觉得,就好像是京都的深秋,江南的初冬一般。还是宜人的。

    “你又拿生气堵我。”慕无尘跟着她走出了营帐,“我还是那句话,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只要你到时候能跟朝玉解释清楚就行。”

    “你又拿他堵我。”阿音从前怕云墨生气,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好,怕给他气坏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时间久了,慕无尘居然自然而然的觉得她就是最怕云墨生气的,这是有多大的误会啊。

    “明天巡营,据说那个聂长雄的狼骑会回来。”

    “嗯。”阿音点点头,“好在没有带丝雀来,不然那丫头一准而鬼哭狼嚎的。”

    “那你怕么。”慕无尘忽然问道。

    阿音想了一瞬,摇摇头:“不怕,从前在北冥山都不怕了,何况是自己家的狼骑。”

    “你不怕就好,我还担心,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哈哈。”阿音看着夜空下的营地篝火,眯了眯眸子,远处的山林起雾了,“你应当知道,我最怕的是人心呀。”

    一阵夜风吹过,吹得篝火晃了晃,吹得山林里残留在枝叶上的雨水簌簌落下,万籁俱寂。

    嗷呜~~

    无星无月的夜色下忽然响起了一声狼嚎,慕无尘不禁警惕了起来,听见阿音道:“看来不用等明天一早了,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

    “嗯,近了。”阿音抬眸看了一眼那声音渐近的方向,转身道,“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说完便转身进了营帐。

    “怎么,你不见一见么。”

    “不见了。”阿音说着回眸看了他一眼,“回吧。”

    慕无尘撇撇嘴,看见她放了帘子,转身看了一眼远处,微微挑眉,转身回自己的营帐了。想一想还是跟慕远征住,不由得摇了摇头:希望他已经睡了,不然又要叨叨我。

第六百六十章 俯首称臣

    次日,小雨。

    此刻刚到辰时,但是外面校场上的士兵都已经集结完毕,等待镇南王巡营。只有一个队伍的人没到,就是昨天夜里才回来的狼骑。

    所谓的四大营三骑,就是聂海崖的东风营,弓箭营,步兵营和粮草营。三骑是李沐统帅的铁骑,光这一支就有十万了,然后就是聂长雄的狼骑,以及一支精锐中的精锐,负责突击的羽骑。

    不过羽骑的主帅病了,一直没有来军营。

    如今这干戚大营里常驻的士兵,其实绝大多数就是铁骑和羽骑,狼骑虽然是这山林里的霸主,但是人数很少。狼只有大约四五百头,人也不过千余人。因为坐骑特殊,所以狼骑的大营是偏居一隅的。

    如今,细雨绵绵之中,阿音连一根狼毛都没瞧见。

    “聂长杰已经去看了。”李沐撑着雨伞站在阿音身后,“且等一等。”

    阿音看着站在雨中的一干将士,沉吟了片刻:“我自是不着急的。”她不着急是因为站在一旁的李辉已然不高兴了,他身边的聂海崖也有些站不住了。

    真不知道这个逆子要干什么!

    狼骑主帅的营帐,聂长杰进来的时候聂长雄已经醒了,正在穿衣,看见他进来,锐利的眸子浅浅一笑:“你怎么来了。”

    “大哥还不快点儿,那边王爷他们都等着呢。”

    “急什么。”聂长雄一边穿着软甲一边打了个哈欠,“我昨天在山里跑了一整日,累死了。”

    “你平常训练也不比这轻松吧,这王爷头一日来巡营你就这么晚,整个校场连一个狼营的都瞧不见,父亲脸上都快挂不住了。”

    聂长雄正在穿着护腕,闻言嘿嘿一笑:“怎么一个都没去么?”完全不上心的样子。

    聂长杰闻言一怔:“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怎么。”聂长雄抬眸看了一眼弟弟,“你有什么意见么?”

    “……”聂长杰见他真的是故意的,一想到阿音还等在雨里,不由得有些生气,“为什么呀,她惹你了?”

    “不然呢。”聂长雄眼中的笑意一瞬间变得有些冰冷刺人,“我听说西大营的郑斌被人拔了,是她干的。”

    聂长杰闻言愣了一下:“那个勾结骠国的内奸,是你的人?”

    “不是勾结骠国,是奉命接近骠国的司马斯图。”聂长雄说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还是好好的做你的管家去吧。”

    “大哥。”聂长杰有些不满,“我跟着庆阳也是军务。”

    聂长雄正大步往外走,闻言脚步一顿,回眸看他:“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军务的。”说着揶揄的笑了笑,“对了,阿渊不是最听你的话么,你为何不去叫它。它是狼群的首领,它一动其他的不就自然跟去看,你急吼吼的来找我做什么。”说完便一掀帘子,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聂长杰站在原地,看着兄长消失的背影,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手心紧了紧,大步走了出去。

    看来,大哥是不会好好配合了。

    干戚大营的校场,细雨之中,李辉终于沉声道:“不等了,王爷先开始吧。”

    “也行也行。”聂海崖立马道,“王爷,此营常驻不到十四万人,今天在营的,铁骑十万五千六十二人,主帅李庆阳。东风营一万零一千……”他还没说完就发现阿音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忽然看向了远处,不由得停了下来。

    那是狼骑大营的方向。

    聂长雄顺着阿音的目光看了半晌,并未发现什么动静,正要说什么,便听见女子淡淡道:“来了。”

    李沐闻言,转身看去,他这一看,身边的其他将领也不由得看了过去,却只能看见雨中寂静的大营。

    “是来了么?”

    “没有吧,我没瞧见啊。”

    “我听说秦氏嫡系厉害着呢,简直是千里眼顺风耳。”

    “我瞧着不像,那还是人么。”有人摇摇头,“吹的……”话音还未落下,便看见远处有人骑在狼背上闲庭信步般的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大约有百余头山狼,全部都微微低伏着头,在雨中走的悄然无声却叫人望而生畏。

    阿音的耳畔一下就安静了,远远地,她能瞧见聂长雄那双锐利的眸子里微凉的笑意,比他坐下的那头狼还要冷一分。

    显然,这人对我有什么意见。阿音抿了抿唇角,收回了目光,看着雨中那肃静的大部队。

    “阿雄,你怎么来这样晚。”聂海崖看见聂长雄,率先问道。

    聂长雄骑着他的山狼阿渊已经走到了跟前,阿音站在李沐的伞下,能清晰的听见那头狼沉重的呼吸声。

    说真的,想想他们身后有几百头狼,还是觉得有些犯怵的。

    “父亲莫怪,昨夜回来晚了,一时睡过了时辰,我儿子不对。”

    “莫要跟我说,跟王爷说。”聂海崖站在李辉身后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聂长雄这才将目光落在了阿音身上,女子小小的站在李沐身旁,一张雪白的小脸像是粉嫩的娃娃,长长的睫毛沾了一点细雨,带着氤氲的雾气,安静而迷人。

    就这样的小姑娘居然是这百万雄师的主人。聂长雄一时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是那双锐利的眸子里透露出一丝贪婪,正落在了李沐的眼中。

    握着伞的手微微一紧,没有说话。

    “末将见过王爷,今日叫王爷久等了,十分抱歉。”

    阿音微微颔首:“哪里,是将军练兵辛苦了。”

    聂长雄闻言,笑了笑,抬手轻轻的拍了拍阿山的脖子:“来,见过王爷。”

    那头狼闻言,微微扬起脖子,往前走了一步。阿音站在那里,面不改色,手心却默默的紧了紧。

    阿渊淋了雨,厚厚的皮毛上挂着细细的雨珠,仰着鼻子嗅了嗅,然后高声的嚎叫了一声。

    阿音闻声,回眸看它,正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四目相对,短兵相接。阿音微微敛眸,从前跟狼首交战的经验,这种时候不能怯,不然不会再服她。

    一人一狼,一个在伞下,一个在雨中,对视了好一会儿,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聂长雄坐在狼背上,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就在众人不知会发生什么时候,阿渊忽然仰着脖子,长长的嚎叫了一声。接着,居然缓缓的俯下的头,前膝弯曲“跪”在了阿应面前。而它身后百余头狼也跟着齐声嚎叫,在雨中震得人心肝直颤,然后也纷纷低下了头。

    聂长杰在后面匆匆跑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题外话------

    丁丁:南山南的狼王,阿渊,一头成年的公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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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妻谋臣介绍:
简介:
我有江山为聘,兵权在手,而我却不知要如何走向你。
——
那一年春暖花开,阿音遇见了少年的慕贞,原来喜欢只需要一眼。
这个少年惊艳了她的四季。
那一年春雨朦胧,阿音撞见了年少的云墨,原来羁绊也可以猝不及防。
这个少年给了她一生。
——
阿音活了十四年,只有两个心愿:赚银子和嫁美男。
可是,当她遇见貌美又多金的慕贞,一下又怂了。
慕贞:你这丫头,贪财,好色。
阿音:我那是勤劳,有追求。
慕贞:你不觉得你的追求总结起来就是我么。
阿音:……嗯?
她以为,他是她配不上的美好。
——
那年山花烂漫,云墨忽然拉着她结拜,她有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哥哥。
可是她的自卑却从骨子里提醒她,她不配。
云墨:阿音,你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你知道么。
阿音:知道,因为有哥哥呀。
云墨:因为你是你,秦氏嫡女配得上这天下任何男子,包括我。
阿音:……
她发现,原来有一种遥远,无关乎身份等级。
——
朝起朝落,春去冬来,三个一路相伴,披荆斩棘。
最终,执手并肩山水的两人,回顾往昔,原来一生可以这样短暂,而又漫长。
阿音多么庆幸,他们能在忙满人海中,跨越了千山万水,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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