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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吉拉丁     权妻谋臣txt下载     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六章 功败垂成

    嗷呜~~

    “什……什么声音?”

    山林里方才还喊杀震天,这突兀的一声响彻天穹,所有人都迟疑了一下。

    “你听见没有,刚才是什么声音?”

    “听……听见了……是狼叫吧……”

    “狼?怎么可能,这里是京都啊,怎么会有狼。”

    阿音被李沐护在怀中,刚才的声音她听见了,真的是狼,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不禁抬眸看着李沐。却见他眼角含笑,释然道:“终于是来了。”

    果然……

    “发生什么事了。”慕远征无论发生什么,一直都镇定自若的站在那里,此刻抬头仰望着深沉的雨夜,不知何时,雨渐渐地小了,山林之中,连他都能听清风穿过那些湿漉漉的枝叶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来了。

    殷木奎抬手抹了抹脸颊上的血迹,那是刚才被李沐划伤的,反手收剑入鞘,上前道:“不太妙啊,先走吧。”说真的,他还是听担心殷木兰那边的。

    云鹤却完全不管他:“都愣着做什么!上啊!”

    冲在前面的百来号人,闻言面面相觑,可是由不得他们犹豫,云鹤抬手就杀了一人:“退者军法处置!”

    殷木奎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自己人,微微挑眉,没有说话。一旁的阿慈看了他一眼,然后也默默地收了手里的剑。

    “杀啊!”殷家的士兵没有退路,纷纷冲阵上前。

    夏婼隔着雨幕,看着好容易安静了一会儿的形势又杀了起来,手心一紧,拨开人群就往云鹤的身边冲去。

    可是还没等到她拉住云鹤,眼角的余光便看见一头庞然大物忽然落在了阿音和云鹤中间,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有人身首异处,血淋淋的被甩在了人群之中。

    “……”

    “啊!”

    “狼!是狼啊!”

    “快跑……真的有狼啊!”

    夏婼看着那张血盆大口,恍然想起了北冥山的那一晚,脚下一软,跪在了云鹤身后。

    原本冲向阿音的人群,上一刻还呐喊着要将她碎尸万段的,顷刻间便因为一头庞然大物的闯入四散逃开,慌不择路,好些人竟然撞在了树上,场面狼狈得叫人啼笑皆非。

    可是一切才刚刚开始,夜色中低伏着身子,呜咽着缓缓走出的狼越来越多,两头,五头,八头……那一双双幽绿的眸子,宛若黑夜中引领亡灵的冥火,安静而诡异。

    “怎么回事!”殷木奎也未曾见过这样情景,那双年少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畏惧,“京都城里哪里来的狼群。”

    “怎么会有这么多狼?”简蝶见此情形也不由得往傅煊的怀中缩了缩,傅煊警惕的看着四周的情形,将妻子护得更紧了。

    慕远征眉心轻蹙,上前两步将丝雀给拉了起来,给了答案:“是狼骑。”

    “……”

    狼群大约有几十头,只是隐没在夜色中一时看不真切,原本还慌乱逃跑的众人见狼群并未攻击,只是待在原地,似乎在等着什么指令,便也不敢动了,纷纷看着云鹤那边,不知道眼下还有什么转机。

    而此刻,站在云鹤和阿音之间的那头狼,刚刚咬死了一人,嘴边还滴着鲜红的血,将他的尖长狼牙渲染的十分狰狞。

    那头狼似乎是首领,此刻一瞬不瞬的看着云鹤,似乎在思考,要怎么才能将他的脑袋拧下来。

    夏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站起来,一把拉住了云鹤的袖子。云鹤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在自己身后,惊了一下,手里的剑差点儿飞出去。却见女子将他一把拉到了身后,带着哭腔喊道:“你你你……你别动,我……我不怕你。”

    那头狼看了看夏婼,低声呜咽着,满是警告的跨出了一步。

    夏婼却紧紧地拉着云鹤的胳膊,不愿退让。

    那一瞬,云鹤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眸子微微一沉。

    “阿战。”阿音扶着李沐的胳膊,有些虚弱的唤了一声。

    那头狼闻声,陡然甩了甩耳朵,收回了森寒的目光,然后甩了甩身上的雨水,转身朝着阿音走了过去。

    夏婼看着这一幕,心头提到了嗓子眼了,心中疑惑“他们认识?”,接着众人便看见阿音缓缓地抬起了手掌,而那头刚刚撕了人的狼居然缓缓地底下了头,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辛苦你了。”阿音垂着眼帘,柔声道,“阿战。”

    阿战眯了眯眸子,似乎很喜欢她,然后便抬头对着雨夜长嚎了一声,狼群也跟着嚎叫了起来,那声音,无论多少年后,京都城的百姓都还是记忆犹新。

    云鹤看着狼群在阿音的面前俯首称臣,忽然大笑了起来:“狼骑?你居然将狼骑带到了京都。”

    阿音却置若罔闻,垂眸对阿战道:“聂长杰呢。”

    阿战看了一眼西方,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男子骑着一匹狼上前,行了一礼:“王爷,末将来晚了。”

    阿音看见果真是聂长杰带着他的狼骑来了,微微颔首:“你辛苦了,皇城那边如何了。”

    “末将出发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结束了。”

    阿音了然,只是淡淡道:“我累了。”

    阿战甩了甩耳朵,然后俯身,让阿音爬上了自己的背,起身将他的主人举到了众人之上。

    “云明月,收手吧。”李沐的长剑还未入鞘,看着站在夏婼身后的男子道,“你输了。”

    “……”云鹤握着剑的手微微一紧,下一刻便听见一声炸响,众人闻声看去,皇城的上空炸开了一朵红色的烟火,心中不由得一凉。

    “终于……结束了。”阿音说着轻轻的拍了拍阿战的脖子,神情微微一松。

    听见聂长杰策狼上前,扬声道:“叛军已败,尔等束手就擒,干戚军不杀俘兵。”

    闻言,众人再不甘心也只能纷纷垂首,扔了手里的武器,纷纷跪地。

    殷木奎作为将首远远地看着狼背上的女子,明明那么纤瘦,却有些压着他喘不过气来。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除了姐姐以外的人给他这种压迫感。

    阿音的目光却落在了云鹤的身上,众人都以为她要跟云鹤说什么,却不想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竟然转身走了。

    “……”云鹤却怒了,“秦雪音,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阿音看着渐渐停歇的雨水,缓缓地趴在阿战的背上:我累了,太累了。什么也不想跟你说,也没有必要跟你说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杀爱

    一夜雨后,阿音疲惫的趴在阿战的背上,一路往琼园的方向走,那里的大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雨已经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浇灭的。

    “你还好吧。”慕远征策马上前,壮着胆子走到了这群狼之中,问了一句,不由得回眸看了一眼,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千余人,在百余骑狼骑的押解下,乖得很。

    尤其是那位不可一世的殷三公子,坐在马背上,乖巧得不像昨夜那个杀人如麻的小公子。

    阿音还趴在阿战的背上,一点儿大将之风都没有,要不是这几头狼走的器宇轩昂的,她那样子倒像是铩羽而归了。

    丝竹一直一言不发的,策马走在阿音身侧。丝雀坐在她身后,搂着她的腰,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丝竹无奈,只能腾出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以防她掉下去。

    “还好。”阿音说着,小心翼翼的捂着小腹,看着朦胧的晨曦下男子的眉眼,“说真的,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只是一想到肚子里还有个他,就觉得有些束手束脚的,有些后怕而已。”

    “你啊……昨晚我瞧着都心惊肉跳的。”

    “慕大哥又忽悠我。”阿音侧脸看着他,目光有些迷蒙,真想睡一会儿,“昨晚我瞧了你几回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哪里紧张了……”

    慕远征抿了抿唇角,却是说道:“快到了,你这会儿睡着了,会滚下来的。”

    “没事……”阿音轻声道,“阿战不会让我滚下去的。”

    慕远征闻言,微微挑眉,看了看阿战。那头狼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慕远征居然从一头畜牲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

    “……”真是疯了,慕远征挑唇笑笑,没有注意到身后悄然发生的一切。

    夏婼策马走在云鹤身边,再怎么说他俩还是夫妻,被一道押送看管,也是正常。阿音疲累的很,也并未注意这些。

    “你怎么样。”夏婼看着云鹤的伤口,走了一路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云鹤的盔甲早就已经湿透了,干脆解了,只穿了一件黑色的中衣,此刻雨停了还没多久,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没事。”云鹤心如死灰的说了一句,看着阿音的方向,随口道,“她从昨夜就总是捂着肚子,怎么了。”

    夏婼闻言,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道:“音姐姐……有身孕了。”

    “……”云鹤握着缰绳的手一紧,“云朝玉的?”

    “嗯,父皇已经知道了,只是还未下旨而已。”夏婼说着,蹙眉看着云鹤面色如纸,本以为他要发怒,却不想他竟然什么也没说,自己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走了没一会儿,云鹤忽然说道:“我有点儿冷,你过来吧。”

    “啊?”夏婼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鹤漆黑的眸子略有不耐烦:“坐到我怀中来。”

    夏婼脸微微一红,见身边押送他们的狼骑并未有什么反应,便策马过去,伸出手,云鹤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提上了自己的马背,一手搂在怀中。

    那一瞬,夏婼想,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的性命,要回去跟女儿,一家团聚。

    “小七。”云鹤搂着她,忽然在她耳畔轻声道,“等我杀了她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我一定会对你和女儿好的。”

    “……”什么!

    “秦雪音!”云鹤忽然拔了夏婼发间的簪子,扬声喊道,“你过来!”

    大队原本安静的前行,井然有序,被这一声惊了,纷纷看了过来。阿音原本趴在阿战的背上都要睡着了,闻声缓缓坐起身,回眸看了一眼。下一刻,眸子微微一敛。

    所有人都还在往前走,只是都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

    “他要做什么!”简蝶和傅煊就走在云鹤他们不远处,一眼看见了云鹤手里的簪子抵着夏婼的咽喉,“他疯了么?”

    傅煊眸子一沉:“自他不管不顾非要带人来杀阿音,就知道他疯了。”

    “可是夏婼是他妻子。”

    “一叶障目……”傅煊搂着妻子,不由得看了一眼阿音,“他已经看不见这些了。”他忽然有些担心会出事。

    这本来已经是大局已定了,云鹤也已经接受现实了,不知道这忽然是怎么了,又受什么刺激了。

    那边阿音眯了眯眸子,终于看清了云鹤手里的动作,示意阿战停下,阿战是狼王,它这一停下,身边的那狼群纷纷停了下来,看向了阿音这边。

    “主子。”丝竹警惕道。

    阿音微微抬手,远远地看着云鹤:“云明月,你拿自己的女人威胁我?你怎么想的。”

    “哼。”云鹤冷冷一笑,“是我的女人,还是你的女人。”

    “……”夏婼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云明月,你疯了么。”

    “别说话,她能听得见。”云鹤说着,冷冷的看着阿音,“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在意你说什么。”

    “秦雪音,眼看着这天下就是你们的了,难道你不想他在这个位子上多待几年么。”

    闻言,四下都安静了下来。

    阿音眯了眯眸子,她坐下的阿战也不禁眯了眯眸子,听见慕远征说道:“婴婴,他这个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要上当。”

    阿音看着夏婼已经流血的脖子,道:“我看出来了。”说着阿战调转了方向,往前走了几步,“你什么意思。”

    丝竹也调转了马头,紧随其后,身后的丝雀差点儿滑下来,这才朦朦胧胧的醒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究竟是谁给云朝玉下的蛊毒么?”云鹤看着她走近,眼中的寒意渐渐疯狂,“我知道。”

    什么!阿音抓着阿战的手微微一紧,狼王感觉到主人的情绪,一时警惕了起来,狼群也跟着警惕了起来。

    阿音越来越近,夏婼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也越来越痛,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云鹤的手在颤抖,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起了如此强烈的杀意。

    “你若是真的知道,现在才说?”阿音骑着狼缓步而来,一扫方才的疲惫。

    “这是我最后的保命符,自然要用在这种时候,不是么。”

    “好,我就当你知道,说条件吧。”

    “你再近些,这样扯着嗓子说话,不累么。”

    夏婼看着阿音慢慢靠近,越发的不安。

    云鹤手心一紧,看着阿音冷冷一笑:“如今我是什么都没有了,你呢?不想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完整的未来么。”

    “……”

    孩子?夏婼的心骤然一凉,凉了透彻,有一股深埋的哀伤忽然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湮没,几乎不能呼吸。

    “原来,你最不能忍受的竟然是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不是……云鹤想解释,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就听见晨曦之下,女子凄厉的叫声:

    “云明月我恨你!”

    血,溅了他一脸。

    “小七!”

第七百九十八章 穿心

    “小七!”

    雨后的苍穹下,阿音惊叫了一声,一旁的丝竹再顾不得丝雀,一跃而下,顷刻便到了云鹤跟前,男子手里的簪子还未拔出,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她一掌打落下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只是闷哼了一声。

    夏婼身子一软便要掉下来,阿音匆匆赶上,在马下一把接住了她,两人一个踉跄滚落在地,好在李沐反应快,随后而来,伸手接了他们一把。

    阿音跪坐在泥泞的草地上,小心翼翼的抱着夏婼,女子的脖子还在往外流血,潺潺不断,不管她怎么去捂也无济于事。

    “夫人!”不远处的碧荷一个踉跄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的到了他们跟前,“夫人……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呀!”眼泪,夺眶而出。

    夏婼仰面看着阿音,委屈的哭了起来:“他不爱我……”

    “不重要了,我爱你,小七,你挺住……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阿音红着眼睛,“李沐,李沐!”

    白衣公子连忙上前,撕了袍子按在了夏婼的伤口上,翻手扣住了她的脉搏,眉心轻蹙。

    丝竹冷着脸,站在阿音身侧。

    听见她颤抖着吼道:“她不可以死,你明白么!”

    “阿音。”李沐的手还扣着夏婼的手腕,却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连称呼都忘记了。

    阿音只是看了他一眼,心头便是一沉,下一刻夏婼便握住了她满是鲜血的手:“音姐姐,我错了……我应该听你的……”

    “不,不是你的错,不是。”错的人是云鹤,该死的也是云鹤,“你别胡思乱想,铃儿……铃儿还在家等你呢,她才三岁……不能没有娘亲。”

    “铃儿……”想起女儿,夏婼的眼泪越发的汹涌,可是脸色也越发的苍白,“姐姐,照顾铃儿……求你好好照顾她,告诉她,娘爱她,很爱很爱……”

    “小七……小七你……”阿音的心像是被千万把刀搅动着,抱着夏婼,泣不成声,她不知道这心痛是蛊,还是别的,她只知道自己痛的快要死了。

    “别听他的……”夏婼仰面看着阿音的眼泪,抿了抿干涸的唇瓣,“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在找那个人……没……没有……找……找到……”

    “小七,小七……不要管这些了。”阿音抱着她,难受的像个孩子,“谁来救救她……谁来……”

    他们的身后,晨光渐渐地穿过了雨后薄雾,照亮了琼园之后那片山林,虽然被践踏了一夜,但是初春草长,雨后新润,倒是一片勃勃生机。

    夏婼看着那抹朝阳,缓缓地伸出手,想要拭去阿音的泪水:“我……爱……”终究未能触及,便重重的落下了。

    她的目光,终究停在了那片叫做“虚无”的地方。

    “……”阿音跪在那里,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想要透过那无尽的泪水看清夏婼的容颜,终究……一片模糊。

    “啊!”女子凄厉的绝望,瞬间穿破了整座山林。

    狼群感觉到了主人的绝望,忽然躁动不安了起来。

    “不好!”聂长杰心中一沉,刚要往阿战那边去,便看见狼王仰头长啸了一声。

    跌落在一旁的云鹤,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亲手,杀了夏婼!

    “不……不!”云鹤跌跌撞撞的爬起身,想要往阿音那边去,“秦雪音你放开她!”

    他的身后,阿战巨大的身躯一跃而上,映着朝阳宛若上古神话中破除尘封的神兽。

    “啊……”简蝶见状,轻呼了一声,扭头伏在了傅煊胸前不敢去看。

    阿音背对着朝阳,没有看见身后阿战一口咬在了云鹤的左肩,那长长的獠牙狠狠地穿过了男子的胸口……

    狼群……暴动了。

    阿音抱着夏婼,无知无觉的跪坐在那里,他们的身后,四周,一时间哀嚎遍野。而她的世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只有怀中夏婼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那么清晰。

    “阿音……阿音……”一个声音在耳畔急切的呼唤,那么熟悉,那么真切,“阿音你醒醒……让他们住手……阿音!”

    阿音循着声音侧头看来,那双丹凤眼里都是自己,那么模糊,又那么真切。

    心,一瞬间痛得无以复加,终究只是低吟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慕无尘一把接住了她的身子,那么轻,却落在他的心尖,那样沉。

    那天黎明,上琼园的狼骑疯狂的撕咬,追杀,制造了一个人间地狱。

    两日后。

    阿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不在琼园,而是在慕府的百花园,慕夫人的院子。而守在她窗前的,也不是别人,就是这院子的主人。

    丝雀不在,丝竹也不在了。

    看见阿音转醒,慕夫人便先发制人:“你这胎儿刚刚坐稳,你就这么折腾,当真要断了玉儿的后么。”

    “……”阿音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一顿数落,一下有些懵了。

    “真不知道我家那两个孽障是欠了你几辈子了,都这样了,还一心护着你。”慕夫人说着起身将一旁温着的药端了过来,微微俯身,放缓了声音:“先喝药吧。”

    阿音看着她那张精致的容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慕夫人见状,轻轻一叹:“现在知道紧张了?孩子没事,有我在呢。”

    “……没事。”阿音松了一口气,哑声道,“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慕夫人坐在床边,伸手道,“我扶你。”

    “多谢……”

    阿音坐起身,心里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劳动慕夫人亲自照顾她,可是她明明记得,又不敢去想,心头有一把刀就悬在那里,她害怕,那把刀落下来,会极痛。

    “你昏睡了两天了,盛儿去宫里连拉带拽的将我拖回府里,好在来得及。不过……”慕夫人看着她乖乖喝药的样子,一时有些心疼,“你那日的样子,还真是叫我也吓了一跳。”

    “两日了?”

    “嗯。”慕夫人说着,看了一眼窗外,眼下还未到午时,阳光正好,她的园子里正是春日里最繁盛的时候,“大局已定,你也不必操心了,安心养胎就是。”

    “琼园那边……”

    “烧了,不成样子,眼下是没法住了。”慕夫人耐心道,“玉儿如今还在宫里。”

    “陛下呢?”

    慕夫人摇了摇头:“就这几日了,宫里已经开始操办了。”

    阿音看着已经被自己喝空了的碗,心头一痛,那把刀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有的事情终究是要去面对的。

    夏小七死了!

    “夏婼她……”

    “送回夏府了。”

    眼泪夺眶而出,所到之处,一片滚烫:“云鹤呢。”

    慕夫人回眸看着她的泪水,道:“没死。”

第七百九十九章 断舍离

    那日云鹤被阿战咬成重伤,聂长杰看着狼群要暴走,及时上前阻止了阿战,不然云鹤此刻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他居然没死。”阿音觉得心头一紧。

    “三皇子云鹤举兵造反,眼下已经被贬为庶人,静待发落。”慕夫人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阿音,“这个是他们清理上琼园的时候找到的,我瞧是十二工坊的手艺。”

    阿音看着那个镂空的景色铃铛,心头一紧,那是夏婼成亲的时候她送的。

    慕夫人见她接了过去,却是一言未发:“这是……”

    “夏婼的。”

    原来如此。慕夫人轻轻一叹,听见她问道:“静待发落是何意,皇子造反,都打到皇城门口了,不应该毒酒白绫,直接赐自尽么。”

    “眼下要如何处置云鹤,陛下有些为难。”

    “为何。”阿音忍不住问道。

    “算了,不告诉你,你反而多思。”慕夫人有些无奈,“殷武轼死在阵前了。”

    “……”这回是真的死了。

    “我并没有亲眼瞧见,但是据说是被殷木兰手刃的。”

    “什么?”阿音手心一紧,“殷木兰?”

    “是,都说她是劝父回头未果,眼看着要全军覆没便大义灭亲了。”慕夫人摇了摇头,“具体我不知,但是眼下,殷家姐弟二人已经下狱了,如何处置,一样为难。”

    这下阿音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握着那枚铃铛一时沉默了下来,听见慕夫人温言道:“你才醒,为了孩子还是不要多思了。”

    阿音乖巧的点了点头:“多谢夫人。”

    “你这孩子……再睡会儿吧,其他的晚些再说。”慕夫人说着便掀了被子,让她躺好。

    “夫人。”阿音见她要走,唤了一声,“丝雀……还有丝竹呢?”

    “丝雀摔了马,脚踝脱臼了,休息两日再来你跟前伺候。”慕夫人说着有些犹豫,“那个丝竹……我没瞧见。”

    没瞧见?阿音心头升起一丝疑惑,看着慕夫人已然转身走了:丝竹,又去哪里了。

    门口,慕夫人一出来便看见了站在庭院里的小儿子,手心微微一紧,缓步上前:“你没事情做么。”

    慕无尘见她出来,行了一礼:“母亲辛苦了。”

    “我不辛苦,眼下辛苦的是你们。”慕夫人看着满园春色,神情却比在屋里的时候要严肃一些。

    慕无尘一向不明白母亲的心思,闻言愣了一下,还是问道:“我听说……她醒了。”

    “消息倒是快,婴婴没来慕府之前,我也没见你回家几日。”

    “是儿子不好。”慕无尘垂首,认错的态度史无前例的好。

    慕夫人看着儿子如此模样,心中不免也有些意外,然后便是一种为人母的矛盾:难道,真的要遍体鳞伤,才能长大么。

    “母亲,她如何了?”

    “贞儿,我希望你尽快调整过来,能将她放下。”慕夫人不禁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道,“你若真的还想立于朝堂,便要清楚的知道,从今以后,你们君臣有别,哪怕还能见面,也是天各一方了。”

    闻言,慕无尘袖中的手微微一紧,沉声道:“儿子明白,母亲就当做……就当做我为太子殿下询问的吧。”

    “……”慕夫人无奈一叹,“眼下没有大碍了,但是她这孩子能保住,真的亏了你大哥当机立断去宫里扯我出来,今后要好好养胎才是,不然再好的底子也禁不起折腾的。”

    慕无尘微微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还有,她胸口的伤,之前有人瞧过么?”慕夫人忽然问道。

    慕无尘眼皮一跳,抬眸看着母亲:“有,但是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怎么……她的心疾严重么?”

    “心疾?”慕夫人斟酌了一下,“这样说也对,我观她心痛频繁,恐怕跟胸口的伤有关,还是要师兄来瞧一瞧。还有……”

    “母亲说。”

    “她体内应该还有蛊毒。”慕夫人看着儿子惊愕的样子,不禁蹙眉,“这事儿我不确信,但是如果是真的,还是不要让玉儿知道,毕竟他那身子……”

    “儿子明白了,母亲放心。”慕无尘的指甲恨不得嵌进掌心,他不知道阿音失踪的那几个月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他从前不敢问,如今……也没有资格问了。

    “厨房里熬着药,她晚间醒了喝,其他的丝鹦会照顾。”慕夫人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还要进宫守着,你……”

    “我看她一眼,就走。”

    慕夫人看着儿子的侧脸,抿了抿唇角,终究还是没舍得再说什么,缓步走了。

    慕无尘悄然来到阿音床边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

    绯衣公子缓缓跪在床前,轻轻的握着阿音的手,一双丹凤眼静静的看着她的侧颜,良久,才听见他有些沙哑的声音道:“都是我不好……”

    “是我没用,守不住你,也守不好朝玉。”

    “你选他是对的。”

    “阿音……”慕无尘缓缓垂首,轻轻的了吻住了她的手背,一滴泪顺着唇角落在了她的手上,“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

    窗外阳光暖暖,绯衣公子就那样跪在床前,垂首握着爱人的手,垂泪不语。阳光下,蓝衣公子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转身道:“先走吧,我看他那样子难受。”

    梁清看了屋里一眼,转身拄着拐杖跟了过去:“别的不说,你们兄弟二人这别扭的样子还真是如出一撤。”

    “……”慕远征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大愿意承认,“我哪里别扭了。”

    “事到如今,你有坦率的承认过舍不下她么?”梁清看着他,认真的问道。

    慕远征站在月门外,看着她,迟疑了一下:“事到如今,已然如此了,我承不承认有什么意义么。”

    “自然是有的。”

    “嗯?”

    “至少……也像二公子那样哭一场,心里会好受些吧。”梁清看着他,认真道。

    慕远征这回却是真的有些疑惑了,不是他别扭,而是……他虽然觉得难过,但是却也真的觉得不至于此。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他似乎并没有,为何呢?

    春日下,两人站在月门边上,一时竟然有些沉默。忽闻慕无尘的的声音疑道:“大哥?梁大人……你们站在做什么。”

    “……”慕远征恍然回过神来,看向胞弟,“哦,夏府这几日要给夏婼下葬了,我是来告诉婴婴的。”我这是……怎么了?

第八百章 最后的最后

    夏家将将等到夏婼满了头七,便要匆匆下葬,不为了别的,而是怕云安皇帝忽然驾崩,到时候为了避嫌,连出殡都不好出了。

    阿音知道消息的时候,是在夏婼下葬的前一天,慕府上下的人好容易瞒了她几日,终究还是慕远征亲口说了。

    毕竟当日夏婼死的时候,阿音是个什么情形他都历历在目,下葬这么大的事情,要是不说,她回头知道了,只会更加伤心。

    “因为她也算是平叛有功,陛下恩典,让她用皇子妃的仪仗下葬,还赐了谥号。”慕远征道,“说白了,她还是云鹤的妻子,能有这样的待遇,真的算是荣光了,以后帝姬也不会低人一等。”

    “云曦是皇家的孩子,她出生的时候母亲是东宫正位,有谁敢瞧不起她。”

    “话是这样说,但……”总归父亲是谋逆大罪,慕远征欲言又止,“明日出殡,你去么?”

    “自然是要去的。”阿音说着看着慕远征道,“只是去之前,我要去见一个人。”

    慕远征眉心不自禁的一跳:“能不见么。”

    “不行。”

    慕远征道:“他如今重伤难治,被羁押在旧时的太子府邸呢。我观陛下的意思,还是想留他一命的。”

    “有时候想想,陛下这样性子还真不适合做……弥补了这个亏欠了那个,弥补了那个又漏了这个……没完没了。”

    “说到底他的伤重的很,这条命终究还是看老天爷的。”

    阿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如今,我也只有请慕大哥帮忙了。”

    “……”慕远征无奈一叹,“我定当是欠了你几辈子,才会有现在的情形。”

    阿音看着他,张了张嘴,见蓝衣公子起身道:“我去安排,今晚去吧。”

    “慕大哥,我不信什么来世,欠你的这辈子一定都报答了。”

    慕远征愣了一下,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总想着为了别人,哪怕如今要嫁给云墨也是为了他的孩子,他的皇位。婴婴,你可曾想过自己呢?”

    “自己?”阿音不知为何,心头微微一动,扯了扯唇角,“这孩子也是我自己的呀。”

    “那他又是为何而来,你真的要为了一晚,付出一生么。”慕远征看着她,像是在看自己一样,“阿清说我太过理智,那么你呢?说白了,云墨他活不了……”

    “不用说了。”阿音不喜欢听这些,“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不管我是不是爱他,我都是心甘情愿陪着他一辈子的。”

    慕远征心头一紧:“我明白了,你歇一会儿,我晚些来接你。”

    “好。”阿音抿了抿唇角,“抱歉。”

    “没事。”慕远征浅浅一笑,转身匆匆出去了。

    东华巷,原太子府邸,其实离慕府不远。

    阿音裹着一袭青灰色的斗篷,被慕远征扶下马车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禁卫军。那严阵以待的样子,哪里像是里面关着一个重伤难治的人,倒像是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

    “从前这里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眼下所有人都对这里避之唯恐不及了。

    “那是从前。”慕远征说了一句,便扶着她跨进了大门。

    一路走来,阿音见这院子里的景致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感慨。慕远征一直走在她身边,一言未发。

    “要我陪着进去么。”

    “不用了。”

    “你小心。”慕远征叮嘱了一句,便看着她独自进去了。

    那扇门短暂的打开了一下,又合上了,四下一片寂静,除了守卫的禁卫军,这里一个仆从丫鬟都看不见。

    阿音绕过屏风,看见男子包着大半个身子,躺在床上,面色如纸,那双漆黑的眸子听到声音看过来的时候,毫无波澜。

    偌大的房间干净整洁,可真的比牢房好太多了。阿音走到床边,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没等云鹤开口再说什么,就径直道:“小七死了。”

    “咳……咳咳……”

    阿音看着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身上的伤口慢慢的渗出血来,将原本雪白的纱布渐渐便渲染成了红色,这人虽然伤重,但是还活着,还会流血,可是小七呢。

    “小七,为什么选择自杀。”

    “她这个蠢货……”云鹤仰脸看着床顶,原本干涩眼睛有些湿润,“她以为我是因为你会有身孕了才……可我明明是因为云朝玉……他居然也能有后。”

    “……”

    “他一个活死人,废了这些年,凭什么!”云鹤滚烫的泪水划过眼角,落在枕上,“夏婼这个蠢货,连死都死得这样蠢。”

    “她不是蠢,是对你的爱已经到极限了。”原来如此,“她感觉不到你爱她,一直感觉不到,可是她越是感觉不到你的爱,就越是发现自己无药可救,所以,她用你的手毁了她自己。”

    “感觉不到?”云鹤侧眸看她,眼睛微红,忽然弓起了身子,挣扎了一下,“那也是她自己蠢!”

    “是啊,她太蠢,才会到死都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救了她的少年。”阿音看着他笑的冷漠而讽刺,“明天是她出殡的日子,我想,没有人来告诉你吧。”

    “咳咳……咳……你……是你害死了她……咳……”云鹤被咬的很重,此刻那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阿音,狰狞的可怕,“要是没有你……要是没有遇见你……她不会死!”

    可是阿音只是微微垂着眼帘看他,此刻他连爬起来都做不到,就是一个废人。

    “云明月,这些日子你午夜梦回,有没有问过自己,你究竟要什么。”

    “我要什么?”云鹤的身上已然被血侵染得惨不忍睹,“我要的不过是原本就应该属于我的一切,我的父皇,我的母后,我的妻子……孩子……”

    “这些你原本都有。”

    “有?”云鹤忽而笑了,那么的孤独而绝望,“父皇一直偏爱云朝玉,母后也是,总是拿我跟他比,觉得我总不如一个废物。云朝玉呢?我那他当兄长,他却拿我当仇人。”

    阿音渐渐地握紧了手心:“是啊,错误都是别人的,你没错。”

    “……”云鹤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陛下不想杀你,我也不会。”阿音说着,缓缓起身看着他,“我瞧着这里消息闭塞,以后不管有什么消息,都会有人及时告诉你的,你一定……一定要活着。”

    “秦雪音,你到底要干什么……咳……”

    “我也不知道呢。”阿音抬手捋了捋耳畔的碎发,转身道,“我伤心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说完便要离开。

    “等等!”云鹤看着她的背影,“若是可以,我真希望,那年金鳞池畔,你没有救我。”

    “……”阿音微微侧眸,没有看他,举步离开道,“我也是。”

第八百零一章 扶灵

    夏婼出殡的那一日,黎明前就下起了绵绵细雨。阿音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门口川南就说礼部特意送来了丧服。

    “真是麻烦梁四叔了。”

    梁文生看着她眉宇间愁容不展,便也没有乱开玩笑:“夏氏是依照皇子妃的礼仪下葬的,你既然要去也算是长嫂了,应该合规矩。”

    “我跟大殿……太子殿下还未成婚。”

    “如今看来,这婚礼是要拖一拖了。”梁文生见丝雀不大会穿这丧服,便上前帮了一把,垂眸道,“殿下说,今日让我陪着你。”

    “麻烦了。”

    “你这样客气,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梁文生居然轻轻一叹,“前些日子晓清找我喝酒,言语间……”

    “如今四叔和傅大人的感情还是这样好。”阿音淡淡道,“所以四叔当初靠近我,是为了什么呢?”

    闻言,梁文生的手心微微一顿:“你觉得呢?”

    “总不会真的喜欢我,要与我拜什么月老吧。”

    “你如今这样说,我可就是大不敬了。”梁文生微微垂着眼帘,看不清情绪,“他有他的执着,你这么一说,也有可能是我自小闲散惯了,他才会放心跟我做朋友的吧。”

    “……”打死阿音也想不到这对话是这样的展开,一时不禁看着梁文生,忍着笑意道,“四叔这样说,我还要先安慰安慰你呢。”

    “也可。”

    “难怪了四叔的话本写的那样好,总有原因的。”

    “那是不生气了?”梁文生一双美目看着阿音,那真诚的样子叫人有些招架不住。

    阿音不禁撇开了眸子:“我同傅大人本来也无什么私交,以后傅家如何也都是朝堂上的事情。若是简姐姐闲来无事叫我喝茶,戴上她夫君,我也不是会扭头就走的人。”

    “那便好。”梁文生抬手理了理她的衣带,浅浅一笑,“好了。”

    丝雀闻言,连忙转身道:“我去看看外面好了么。”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的川南道:“小姐,都好了。”

    “走吧。”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阿音上马车时候,抬眸看了一眼还黑沉沉的天空,恍惚间看到了夏婼死的的那天早晨,心中一紧,不禁底下了头。

    一旁的丝雀连忙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姐。”

    “没事。”阿音上车道,“出发吧。”

    “是。”

    东灵巷,夏府门口,夏侧领着夏家嫡支的几个安静的站在门口,大门下两个大大的白色灯笼上写着“奠”,几个侍从安静的立在一旁,手里的白色灯笼将雨夜的门廊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晕黄。

    昨天晚上他们就收到了消息,准太子妃要以长嫂的身份扶灵送葬。

    “小七就是因为她死的……”夏卓红着眼睛,不平道。

    “住嘴。”夏侧低喝了一声,“小七是被云鹤杀害的,别说跟太子妃没有关系,就算是有关系你也给我闭嘴,小心祸从口出。”

    “她如今只手遮天了,来耀武扬威。”夏卓那小小的眼睛里满是不平和哀伤,“我连说也不能说么,铃儿才三岁就没了娘,眼瞧着连爹也……”

    “夏不凡,你疯了么!”夏侧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谋反是什么罪过,你想拉着夏家一道陪葬么。”

    “……”

    “别吵了,人来了。”有人劝了一句。

    侍从闻声,连忙撑了伞走到了廊下,用手里的灯笼照亮了门前的路。

    阿音的马车在雨中慢慢的停了下来,夏府门口的一众人都整肃站好,一时间只能听见雨水落下的声音。

    马车里的人挑帘看了一眼,缓声道:“不必这样拘束,我原本也只是想来看看她,并未想到如此郑重。”

    夏侧闻言,还是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是”。

    阿音跟着夏家的族老来到灵堂的时候,胸口还是忍不住疼了一下,微微蹙眉看着灵堂中央安静躺在那里的棺椁,手心紧了紧。

    贵和帝姬还小,被碧荷将她抱在怀中,跪在那里,小家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下睡得正香。

    “为了等……等您来,并未盖棺。”夏侧站在一旁说道,有侍女递了香上前。

    阿音接过来,郑重的拜了拜,起身道:“我看看她。”

    “是。”

    阿音强忍着不适走到棺椁旁边,微微垂眸便看见了安静的躺在那里的夏婼。寿衣首饰全部是按照皇子妃的位分来的,尊荣华贵,淡淡的妆容,让人一眼瞧着她只是一个睡着的美人儿,脖子上的伤口也被领子给遮住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要不是外面和尚超度的诵经声,阿音恍惚要以为先前的一切都是梦了。

    “小七,我来送你了。”阿音忍着泪水,想要伸手摸一摸她,却被一直跟在身后的梁文生给拉住了。

    “你有身子,本来就益来的。”男子轻声道,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千万不能碰。”

    阿音抿了抿唇角,终究没有坚持,只是抬手将那枚金色的铃铛放在了夏婼的手边,忍着泪水道:“我会照顾好铃儿的,你放心。”

    梁文生看着她凄哀的侧颜,紧了紧手心:“吉时快到了。”

    阿音点点头,转身拭泪道:“盖上吧。”

    夏侧闻言,微微抬手:“盖棺。”

    阿音站着碧荷身边,看着沉重的棺椁被盖上封好,手心紧了紧,看着僧人最后跪在棺椁前诵了一遍经文,看着身穿丧服的家丁鱼贯而入,将棺椁抬了起来。

    或者是动静太大了,碧荷怀中的孩子,醒了。

    阿音的目光这才从夏婼的棺椁上移开,看见铃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先是迷蒙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女天性,一下就哭了出来。

    原本肃穆的灵堂上,瞬间响彻了孩子的哭声,越发凄婉了。

    阿音上前想要抱一抱她,可是却被丝雀拉了一把:“小姐有身子呢。”

    听见有人议论,真是可怜,几天都没这样哭过……以后就没有娘亲了……等等。

    “娘……我要娘亲……”铃儿不大清楚的口齿一遍遍的喊着,喊得阿音潸然落泪,心如刀绞。

    终究,阿音缓缓的跪在了铃儿的跟前,伸手将她抱在了怀中:“铃儿记得我么,以后我陪着铃儿好么?”

    “……”孩子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含着眼泪喊了一声,“大姨。”

    那一瞬,阿音仿佛看见夏婼含笑站在女儿身后,笑盈盈的看着她,道:“铃儿,快来瞧瞧你大姨。”

    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阿音抱着孩子,跪在灵前,哭得撕心裂肺。

第八百零二章 夜雨

    夏婼下葬之后,阿音便将铃儿和碧荷一道带回了府中,碧荷知道夏婼临终的话,所以当夏卓带头阻拦的时候,还是抱着孩子当着夏家耆老的面说了夏婼的遗言。

    夏侧虽然不舍自己的外孙,但是按照礼法说,夏婼跟云鹤并未和离,眼下又是以皇子妃的身份下葬的,这孩子说破了天也是天家的孩子,他们没有权利去争。

    既然夏婼临终托付了,那这孩子以后自然是养在阿音的膝下了。

    “也好。”夏侧最后说道,“有未来的皇后娘娘庇佑,对着孩子前程也是极好的。”

    终究,夏卓阻拦不了。

    入夜之后,雨还在下,瞧这样子,像是要下到明日了。

    铃儿或者是白日里哭的累了,回来之后早早地睡了,直到晚间,碧荷无奈将她喊起来,吃了晚饭,洗了澡,然后才又再睡下。

    阿音坐在床上,看着安然睡在里面的小家伙,一时觉得心里软软的,不禁有些出神。

    “娘娘,不然让帝姬今晚还跟奴婢睡吧。”碧荷站在一旁道,“娘娘还有身子,万一扰了娘娘休息……”

    “没事,我总要学会带着她的,她自小也是在小七身边睡惯了的。”

    “是……”碧荷垂眸,一时有些哽咽,又怕吵了孩子,连忙将眼泪拭去,“娘娘心细,一定能照顾好帝姬。”

    “还是要有你的。”阿音抬眸看她,“今晚你守夜吧,咱们从前没有相处过,以后慢慢来。”

    “是。”碧荷跪下,深深行了一礼。

    “我还不是娘娘,你还是跟着丝雀他们叫我小姐吧。”阿音说了一句,便看见丝雀匆匆进来,眉眼带笑,“小姐,您看谁来了。”

    “嗯?”阿音愣了一下,抬眼便看见一袭白衣匆匆进来的云墨,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又要落泪。

    今日这眼泪……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云墨如今里里外外忙碌的很,眼下也是匆匆回来看她,毕竟云鹤造反那日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见。

    “你那么忙,怎么还来看我。”阿音含泪看着他,不禁有些哽咽。

    丝雀他们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寝室,只有一个云曦睡得香甜。

    云墨抬手拭了拭她的眼见,看了一眼睡在床里面的孩子,温言道:“梁钥说,你今日辛苦了。”

    “走了一点路,不碍事。”

    “是抱着孩子走了半日。”云墨说着轻轻一叹,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你要将这孩子记在自己名下?”

    “嗯。”

    “这样也好,她原本也是嫡长孙。”云墨并不反对,“夏婼的事情你若难受,可慢慢放下,有孩子陪伴,总会好的。”

    “昨天我去看了云鹤,临走他叫住我的时候,我居然抱了一丝希望,以为他要问问铃儿。”阿音伏在云墨胸前,有些难过,“可是他没有。”

    “怎么,你还想放他一马?”

    “想过。”阿音觉得自己实在是愚蠢,“小七爱他,到死都爱。”说着眼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云墨心疼的抚着她的后背,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静静地抱着她。

    阿音怕吵醒孩子,也只是默默的哭了一会儿,许久才好些:“衣服都弄脏了。”

    “不碍事。”云墨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你要记得,你自己还有个孩子呢,千万要保重身子。”

    “嗯。”阿音乖巧的点了点头,靠在他怀中,看着房间里的烛火,“你这样出宫,没事么。”

    “还好,眼下叛军的事情都交给无尘和秦夙他们了,我多半还是陪着父皇。”云墨说着手心紧了紧,“慕夫人说,就这两日了。”

    “陛下的身子,能撑到现在也是奇迹了。”

    “不过是有太多的放心不下罢了。”云墨说着轻轻一叹,“只是如此一来,只能先委屈你住在这里了。”

    “这里是慕府呀,委屈什么,你能安心就好。”阿音说着还是问道,“殷家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置。”

    “无论如何,殷家举兵造反是事实。”

    “可是殷木兰亲手杀了她父亲。”阿音说着看了看云墨,带着一丝疑惑,“可是,动手的不是应该是我的人么。”

    “或者是殷氏一族命不该绝吧,殷武轼确实被秦夙射中一箭,但是殷木兰补了一刀,眼下沸沸扬扬都在传她大义灭亲。”

    “那便不能杀了。”

    “嗯。”云墨垂首在阿音额前印下一吻,无奈道,“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放了。”

    阿音知道他心中大约已经有了打算,便没有再说什么。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阿音叫丝雀给云墨端了一碗参汤,让他喝了才送他出了门。雨还在下,他匆匆来了,又匆匆走了。

    阿音披着外衣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人,看着灯火下的雨幕,一时有些出神。

    碧荷已然在屋里陪着孩子,丝雀拿着披风站在一旁陪着阿音。

    “你说,丝竹去哪儿了。”

    “大约是回金家了吧。”丝雀安慰道,“奴婢瞧她那日好的很,一定会回来的,小姐放心。”

    “我只是不解,她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又走了。”阿音这些日子一直在伤心夏婼的事情,好些她都没有去想。

    现在只要稍稍一想,便觉得纷繁复杂,乱的很。

    “等她回来了,一问便知。”丝雀劝道,“小姐站在这里看雨,雨又不会知道。”

    “……”阿音闻言,不禁回眸看她,莞尔一笑,“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胡思乱想。”

    “川南。”阿音忽然唤了一声。

    “小姐有何吩咐。”眼下丝竹已经露了行踪,不知为何,川北还没回来。

    “明日去做两件事。”阿音淡淡道,“将我收养铃儿的事情,传给云鹤。”

    “是。”

    “还有,让李沐来见我。”

    川南一怔,一时有些犹豫:“可是,大公子吩咐了,暂且不让人来打扰小姐。”

    “我知道。”要不是有人拦着,何至于她醒来之后,干戚军的那些人一个都没露面,连秦夙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没来数落她,“你去传,我有事找他。”

    川南见状,只能应了:“是。”

    “熄灯吧。”阿音说着,转身进屋,丝雀上前将风雨都关在了门外。

第八百零三章 余忠

    次日,云鹤那里知道阿音收养了铃儿的事情时,奉先殿里的吕后也收到了消息,彼时她正在后院,看着树下啄食的麻雀。

    春日里阳光明媚,正是热闹的时候。

    “他们还没有成亲了,这事儿于理不合呀。”一旁的姚秀忍不住说道。

    “那又能如何,亡母临终托孤,连夏家都不能说什么。”吕后最近消瘦了不少,原本就小巧的模样,显得越发的弱不禁风了,只是那神态还是一如往昔,终究不知这佛前的香火有没有禅定她的一颗心。

    “怎么能说托孤呢,咱们三殿下不是还在么。”

    听到云鹤,吕后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阳光下的那群麻雀,不由得眯了眯:“不过一口气罢了,结局已定,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娘娘,您从来都不是如此心灰的人呀。”

    “陛下也就这两日的事情了,可有一丝消息传来这儿么?”吕氏看着那些叽叽喳喳的麻雀,在雨后的阳光下欢快的样子,不由得抿了抿唇角,“终究,他的心里没有我,没有就是没有,我奈何不了,佛祖也奈何不了。”

    “娘娘。”

    “阿秀,你看这群鸟儿多开心啊,哪怕是在这高墙之中也如此欢快,你知道为什么吗?”

    “自然是娘娘对他们好。”

    “再好,也不过是玩意儿罢了。”吕氏轻轻的撵着手中的佛珠,抬眸看了一眼红墙之外的天空,雨后青碧,明媚舒爽,“他们不过是仗着自己有翅膀,这墙也困不住他们罢了。”

    “娘娘,不然乘着陛下还在,咱们自请出宫吧。”

    “出宫?”吕氏指尖的佛珠微微一顿,“阿秀,你还不知道么,一直困住我的不是那红墙,是心墙呀。”

    “……”

    “我不是出不去,而是……进不去呀。”吕后一向泰然的声音,居然有一丝哽咽。

    姚秀连忙上前关切道:“娘娘,放下吧。”

    “谈何容易。”吕氏说着,回眸看了一眼那佛像,摇了摇头,“真是可笑,佛祖终究是什么都听不见的。”

    这些年,无论她再怎么明白云安的心意,再怎么逼着自己的儿子去争夺,都还是想能试出一丝真心。

    “娘娘,余总管来了。”外面的守卫匆匆进来道。

    吕氏闻言,并未说话。

    余忠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吕氏依旧背对着门口,看着那尊慈悲的佛。

    “皇后娘娘。”余忠一如既往的行了一礼。

    “余总管你……”一旁的姚秀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忽然就跪了下去,泣不成声起来。

    吕后撵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紧,终究回眸看去,一眼便看见余忠身后的小太监,手里端着毒酒,白绫还有匕首。

    “这是……陛下的意思?”

    余忠微微颔首,却是说道:“是与不是,眼下对娘娘而言还有什么区别么。”

    “自然是有的。”吕后看了一眼那些要命的东西,却并不恼怒害怕,“陛下歉疚本宫,是不会要本宫死的。若是他人仗着太子之位就僭越谋害本宫,那不能够。”

    余忠一如既往的垂着眼帘,看着女子的裙摆停在了自己面前,埋首道:“若是先皇后意思呢。”

    “……”

    “娘娘,这么多年了,应该有个交代了。”余忠说着,侧身拿过了盘子里的匕首,缓声道,“当年先皇后为什么会忽然自缢身亡,陛下和太子或许不清楚,可是老奴是知道的呀。”

    “你什么意思。”吕后看着他拿起那把匕首,声音也不禁寒了三分。

    “那日傍晚,娘娘去凤阳宫,跟先皇后说了什么,难道都不记得了么。”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吕后脸色一白,惊愕的看着余忠,连连摇头,“不,你不可能知道,绝不可能!”

    “奴才当日奉命给先皇后送东西,听到了。”余忠说着,将手里的匕首掉了个个儿,递到了吕后的面前,“娘娘也不必选了,就这样吧。”

    “不……不,即便是当年是我说了那些话伤了她,那也是因为陛下先伤了我!她想不开……与我何干!”

    “先皇后因为娘娘跟陛下失和,最后也是因为娘娘的一番话撒手人寰的。这些年,大殿下没有恨错娘娘。”

    吕后垂眸看着他,冷冷一笑:“他没有恨错,那你……你又凭什么!”

    “奴才几十年前受过先皇后恩惠,要不是她,奴才早就被人打死了,根本到不了御前,也活不到现在。”余忠说着微微抬眸,那双苍老而浑浊的眸子里居然有一丝丝的光亮,“娘娘,一切都是因果轮回,今日,你是逃不掉的。”

    “……”吕后一惊,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如今春暖花开,多好的时节。”余忠说着,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深地哀戚,“娘娘,上路吧。”

    “不!”姚秀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了余忠的腿,“余忠,你假传圣旨,这是死罪!”

    “是死罪,所以老奴也会以死谢罪的,姚姑姑放心。”

    “你……你不能杀了皇后娘娘,不能!”

    “老奴没有。”余忠的手里还拿着那把匕首,“娘娘,也是自尽。”

    “……”

    “娘娘。”余忠看着吕后,“这些年,三殿下每每沉不住气,都是因为什么?因为陛下让老奴代为关切殿下,只是老奴年纪大了,不会说话,总是叫殿下误会了陛下的父子之情。”

    “你……”

    “就如同当年,陛下让娘娘去关心先皇后,娘娘年轻不会表达,也让先后误会了陛下的夫妻之情。”

    “你……你这个老刁奴!”吕后终于怒道,“原来是你,是你害了月儿!”

    “奴才说了,因果报应,是娘娘害了殿下。”

    “我杀了你!”

    余忠站在那里,一动未动,看着她冲了过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究竟是,谁杀了谁呢。

    血,缓缓滴落的时候,门外的麻雀忽而惊起了。

    吕后那双漆黑的眸子,惊疑的看着眼前的老人,手缓缓地握住了他手中匕首,而另一端扎在了她自己的胸口。

    “……娘娘!”

    “娘娘放心,陛下很快就会去陪着娘娘的,到时候娘娘尽可以告老奴一状。”余忠说着,豁然松手。

    吕后那纤瘦娇小的身躯轰然倒下,手中的佛珠应声而断,散落了一地:云安,云安……

    佛祖依旧待在那里,享受着女子每日里供奉的香火,慈眉善目的看着她倒在了血泊之中,含泪看着自己,无动于衷。

    “娘娘……娘娘。”姚秀伏在吕氏身上,哭的撕心裂肺,“来人!传太医!传太医呀!”

    “义父,这……”一旁端着毒酒和白绫的小太监犹豫的问道。

    余忠看了姚秀一眼,缓缓转身道:“他们主仆情深,下去一道伺候吧。”

    “是。”

    青烟袅袅下,一条白绫扼住了姚秀还在呜咽的喉咙……

第八百零四章 将亡

    “什么?吕后自尽了!”阿音看着川南,一脸的不可置信,“她那性子就算是身边的人都死光了,也不会想不开吧。”

    彼时午后,阿音正带着铃儿在厨房里做点心玩儿,身后的灶台上,两笼点心刚刚蒸上。

    “……”川南抽了抽唇角,“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宫里的消息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就是上午的事情。”

    阿音默了默,如今云鹤他们都在宫里,陛下病危,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只是这些年来云墨一直怀疑他的蛊毒是吕后下的……可是夏婼说云鹤并不知道是谁下的蛊,那会不会是吕后呢。

    思及此,阿音心头一紧,总要试一试才放心。

    “知不知道此刻千机在那里。”

    川南愣了一下:“大约是在宫里,如今整个太医院的都在宫里。”

    “去,告诉他,让他验吕后的血。”

    “什么?”川南不明白。

    “验吕后是不是给云墨下蛊的人。”

    “……”川南神情一凛,连忙应了一声就去。

    阿音站在厨房门口,丝雀见川南匆匆的来了,又匆匆的走了,扔了手里的柴火棍儿上前道:“小姐,怎么了?”

    “吕后死了。”阿音说着,手心紧了紧,“若真的是她,可就麻烦了。”

    “嗯?”丝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的不解。

    阿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还在灶边玩着面团的铃儿,抿了抿唇角:“没事儿。”说着便走到了铃儿身边,柔声道,“铃儿喜欢么。”

    “喜欢……”小丫头挥舞着胳膊,十分雀跃的样子,小脸上还有残余的面粉,说的口齿不清。

    阿音看着被她弄得一塌糊涂的面团儿,一时哭笑不得:“大姨抱抱。”

    谁料小家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看她,忽然抱住了碧荷的腿。

    阿音愣了一下,刚有些受伤,就听见云曦断断续续道:“尼……尼有宝宝,布能抱抱。”

    “啥?”

    碧荷一时失笑:“奴婢跟她说,小姐肚子里有宝宝,不能闹小姐,她竟然记得了。”

    阿音缓了一下,莞尔一笑:“铃儿真乖,那亲亲大姨。”

    “么~~”

    “小姐,按照道理说,应该还是叫大伯母的。”碧荷提醒道。

    阿音摇摇头:“我还没嫁呢,就这样叫着吧。”

    “小姐,大公子叫人送了好些玩意儿过来。”慕六站在厨房门口,“还有一套画本子,应该是梁大人捎来的。”

    “瞧瞧,开始纵着我打发辰光了。”阿音说着看了一眼丝雀,“你去,叫他们收拾好了,别弄乱了慕夫人的东西。”

    “是。”

    “铃儿也去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云曦闻言,连忙蹬着两条小腿儿一下就跑没影了,碧荷见状连忙跟了过去。

    阿音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沿着小路走在阳光下,眯了眯琉璃色的眸子。哪有什么时光静好,不过是凭一己之力撑一方安虞罢了。

    李沐来的时候是夕阳将近,铃儿玩累了,吃了两块点心在屋里睡的香甜。春日里的阳光正好,阿音便让人搬了椅子坐在廊前,赏花喝茶。

    “你倒是惬意了。”李沐一袭青衣而来,一改往日习惯,那双温润的眸子笑起来也爽朗了许多。

    “我如今是个闲人,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李沐信步而来,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茶点,微微挑眉:“看来他拦着一众人不让打扰你,是对的。”

    阿音微微抬手,示意他坐下,随口道:“如今你也这般听云墨的话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沐落座道。

    听见阿音浅浅一笑:“不得了了,心高气傲的李公子也会知道低头了”

    “……”李沐一挑眉梢,垂眸喝了一口茶,单刀直入:“今日急着叫我来,究竟何事。”

    “我想,让干戚军去北漠。”

    “什么?”

    “如此惊讶做什么,从前干戚军正当盛的时候就有一部分是驻扎在北漠的,要不是后来变故,能有殷氏什么事儿。”

    李沐闻言,一时陷入了沉思:“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云墨的。”

    “我的。”阿音不知道这事儿云墨是什么意思,“不过如今他肯定是不会放心还让殷氏驻守北疆的。”

    “可是,你要是这样做,不怕天下又说秦氏干政么?”李沐温润的眸子看着她,难得的一本正经,“要知道,当年也是因为树大招风,才惹的祸。”

    “树大招风是不错,但是卧榻之畔也不能让旁人酣睡呀。”阿音说着,若有所思道,“况且今后娄烦是个什么情形,还未可知。”

    一提到娄烦,李沐便是悚然一惊,眼下阿音这般境地都是拜齐丹所赐,所谓秋后算账,这笔账也总是要算的。

    “你打算对娄烦下手么。”

    阿音摇摇头:“眼下大局刚定,那边暂且只能说有备无患。”

    李沐沉思了片刻:“这事儿还要再议,但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尽力。只是你要清楚,就算是一切顺利,殷氏驻扎北漠几十载,不是短时间能替代的。”

    “我知道,不然云墨也不会为如何处置殷家姐弟犹豫许久了。”

    “你明白就好。”李沐看着百花园里堪比南疆的繁花似锦,恍然道,“你真的回不了南疆了。”

    “嗯。”阿音心中微微一沉,掌心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或许我生来就不属于那个地方吧。”

    “爷爷知道了,会伤心的。”

    “何必呢,我可以接他来京都安享晚年,只是你舍得么。”

    “舍不得……”李沐蓦然侧首看她,温润的眸子一瞬间像极了云墨。

    阿音心头微微一动,下一刻便不禁蹙眉,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如今看来,丫头还真是多情呢。”

    是千机。

    李沐回眸一脸警惕的看着夕阳下忽然出现的紫衣公子:“你来做什么。”

    “好心没好报。”千机的目光径直越过了李沐,看着抚着胸口的阿音,“不是怕你着急要知道答案么。”

    “这么快?”

    “我正好在宁沁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千机款款站在廊下,那一身随服,哪里像是在御前行走的。

    李沐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便只能坐在一旁,一言未发。

    阿音缓和了一些,问道:“先听坏消息吧。”

    “不是吕后。”千机说着,那双狐狸似的眸子眯了眯,有些遗憾道,“所以你还要继续找了。”

    却见阿音轻轻一笑:“这样也好,不必我费心去保云鹤的命了。”

    李沐品出一点儿意思,他们难道是在说血蛊?

    “你还真是冷血。”

    “好消息呢。”

    千机微微挑眉,尖细的声音在夕阳下尤为刺耳:“陛下恐熬不过今夜了。”

    “……”这也算是好消息么。

第八百零五章 更替

    那一晚,阿音一夜未眠。

    云曦半夜里忽然惊醒了,哭了许久才安睡,那之后阿音便没有睡,一直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从沉沉暮色到黎明清辉,明明只有几个时辰,她却像是看遍了四季一样。

    终于,有人匆匆踏着浅浅的黎明传来了消息。

    “小姐,陛下驾崩了。”川南半夜就在门口等消息了,皇宫里一来人他便匆匆奔回了百花园。

    阿音闻言,将窗户慢慢关山,缓缓垂眸,落了眼泪。

    “小姐,节哀。”

    阿音抿了抿唇角,有眼泪的酸涩,却是问道:“何时进宫?”

    “太子殿下的意思,小姐午后进宫即可。”川南道,“礼部的人一会儿就会来府上。”

    “知道了。”阿音接过丝雀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起身道,“叫人准备早饭吧,看来要折腾一番了。”

    “是。”丝雀拿过自己帕子,看了一眼床边,贵和帝姬半夜哭过,正睡得香甜,并不知道她又有一个亲人离开了她。

    晨光高高的挂在东方的时候,果然是粱文生领着礼部的人来了。彼时阿音刚和孩子用了早饭,桌子还未撤了。

    “四叔要吃一些么。”

    梁钥已然换了一身丧服,乍一看面容有些冷峻,说话间却还是从前的样子:“不了,娘娘有身子,要在午时三刻从正门进宫,时间还是有些紧迫的。”

    阿音闻言,看了一眼站在廊下一排的侍从,就知道先吃饱了是对的。

    “铃儿,换衣服了。”

    皇城,一夜之间,一片素缟,凄哀之色映着那一幢幢红墙,有些刺目。

    阿音坐在轿撵上,怀中坐着云曦,小丫头似乎认得这里,又似乎觉得陌生,一路上都是东张西望的,安静的很。

    灵堂是安置在宁沁殿的,这一路对于阿音和铃儿来说都算是熟悉的,只是那原本就安静的殿宇,乍一眼出现在阿音面前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由得紧了一下。

    她曾经陪着死去的父亲一夜,她不喜欢如此近的面对亲人的死亡,那种感觉,就像是溺水一样。

    “大姨。”一旁的铃儿不知为何含着泪水唤了一声阿音。

    阿音猛然回过神来,以为她是知道什么伤心了,却不想是自己不小心攥得她的小手疼了。

    连忙道歉:“大姨不是故意的,大姨吹吹。”

    铃儿的小手被阿音捧在手心里,自己也学着阿音的样子鼓着腮帮子吹了起来,还不忘指着已经到了近前的宁沁殿,喊了一声“皇爷爷”。

    阿音的心痛了一下,抿了抿唇角,柔声道:“我们一会儿去见皇爷爷,皇爷爷睡着了,我们铃儿乖一点,不吵爷爷,好不好?”

    “嗯。”铃儿乖巧的点点头,就在阿音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听见小丫头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娘亲……也睡觉觉了。”

    “……”眼泪终究还是在下轿之前落了下来。

    寝殿外,余忠一如既往的等在外面,看见阿音带着帝姬来了,微微行了一礼。

    “太子妃殿下。”

    阿音微微颔首:“总管大人。”

    “殿下在里面等着娘娘,一道听遗诏。”余忠垂着眼帘,听不出什么哀伤的情绪,“还有礼部的各位大人,去大殿等候,遗诏之后百官要拜见新帝了。”

    “是。”梁钥吩咐了其他人往宁沁殿的正殿去大殿,自己上前,看了一眼阿音,“我随你进去。”

    “嗯。”

    余忠转身,领着阿音他们往里走,依旧是那条幽长而安静的走廊,只是鼻尖再没有那相思入骨的瑞脑消香。

    仿佛一夜之间,先皇后傅氏所调的香味伴着她一生又爱又恨的男人,一道离开了。

    太安静了。阿音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听见身后的梁钥小声道:“后妃没有过来?”

    对啊,陛下驾崩了,后妃怎么没有一人在。

    “一上午都在,哭了两轮了,乏了,都去偏殿用饭,休息了。”余忠回了一句,停下了脚步。

    阿音抬眸便看见那扇独钓寒江的屏风,如今,那个在江山独自一人的老人,不在了。他们也第一次不必站在屏风外面等待,只是十分短暂的顿了一下便绕过了屏风。

    一眼,她便看见了跪坐在床前的白衣公子,云墨。

    “太子殿下,太子妃来了。”余忠颔首道。

    云墨闻声,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看见阿音一身素缟,连忙站起身。阿音像是知道他会不稳,连忙上前,一把就扶住了他的胳膊。

    “小心。”却铺一眼就看见已经去世的云安皇帝。

    不管他这一生,做了什么,要做什么,都已经结束了。

    “你有身子,磕个头,随我出来吧。”云墨温言道,眼中似乎有些担忧。

    阿音没有察觉,只以为他是有些哀思,便唤了碧荷上前,带着年幼的铃儿在遗体前磕了头。

    “殿下,娘娘,去大殿接旨吧。”余忠取了遗诏在手,躬身道。

    阿音愣了一瞬,已然被云墨给搀扶了起来。按照道理来说,遗诏在这儿宣读就可以了,眼下朝臣都在大殿,特意去那里宣读……

    难道有别的什么安排?

    思及此,阿音抬眸看了一眼云墨,对方垂着眼帘道:“是无尘和干戚军的。”

    “……”阿音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慕无尘和干戚军又怎么了。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隆德三十七年四月十九日,云安皇帝驾崩,传位太子云墨,册封太子妃秦氏为后。同时,封原兵部侍郎慕贞为相,并且下令干戚军皇后秦氏在位之时,永不能入京。

    这就意味着,傅家失了百官之首的位置,而云墨要扶持已然远离朝堂几十载的慕家,要废更多的心思。而昆仑令,除非秦雪音弃后位而走,不然永远一半在京都,一半在南疆。

    当朝,阿音静静地站在云墨身边,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一直身体不适的郡国公傅文修“哀思过度”,晕倒了。

    隆德三十七年四月二十二日,先帝入殓,新帝正式改年号为隆和,并下旨两个月后,也就是六月二十二日举行封后大典,赐居凤阳宫。

    哦,还有一件事。云安皇帝下葬那日,贬为庶人的三皇子云鹤,在府邸重伤不治,死了。因为先帝刚刚驾崩,他的丧事要避嫌,便只是和吕氏的丧事一道,匆匆的办了。

第八百零六章 凤阳宫

    宫里的哀悼还未结束,七七四十九日的丧期,满朝文武,后宫上下都还沉浸在先帝驾崩的哀思之中。可是阿音知道,云墨已然早早的开始处理朝务了,虽说在先帝灵前,那些大臣该哭的哭,可是朝堂之上该争的也是一样不落。

    阿音站在凤阳宫门外高高的台阶之上,看着御书房那边依旧灯火通明,便知道今夜云墨又是难以入睡了。

    “这样下去真的不好。”阿音已经搬入了宫中,虽说眼下除了礼部在按部就班的准备皇后的册封典仪,时不时的来找她,便没有人来打扰她了,可是她的心却迟迟的安不下来。

    “娘娘是在担心皇上么。”丝雀已然改了口。

    “这些日子这么多的变故,我怕他……”阿音没有说下去,转而问道,“孙炎还在宫里么。”

    “这两日好像不在,要奴婢去问一问么。”

    “不用了,你去把炖好的鸡汤拿来,我们去一趟御书房。”阿音说着看了一眼寝殿的方向,“你跟着我就行了,让碧荷看着铃儿吧。”

    “是。”丝雀吩咐了人去厨房拿汤,转身看着宫门的方向,川南带人守在那里。

    如今丧期还未过去,一些人事也没有尘埃落定,所以川南还能在后宫,可是以后就不行了。

    “等丧期过了,下半年便把婚事办了吧。”阿音忽然说道,“只是国丧期间,你们也只能低调一些了。”

    “不。”丝雀回过神来,连忙道,“奴婢不着急嫁人的,奴婢要伺候娘娘。”

    “我没事。”

    丝雀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认真道:“娘娘,左右国丧也要一年呢,奴婢等小皇子出生了,明年再嫁也不迟的。”

    “可是,川南等了你许久了。”

    “真的不差这些时间。”丝雀说着连忙跪了下去,“娘娘,奴婢跟了你这些年,真的放心不下。再说眼下丝竹还不曾回来,娘娘身边没有一个贴心的人,怎么可以。”

    阿音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终究道:“我知道了。”说着上前一把扶住了她,“这样也好,明年可以好好地给你们办一办。”

    “多谢娘娘。”

    御书房里,云墨看着手里的奏折,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怎么,又是傅家。”

    “如今舅舅病重卧床不起,傅家嫡出的那些就借口不做事了。”慕无尘冷声道,“他们是想给你施压呢。”

    “好在之前父皇为了打压你大哥,停了傅煊的职务,御史台那边也有人接替,眼下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云墨将那奏章放下道。

    慕无尘轻轻一笑,带着一丝冷意:“云鹤这次带着殷家造反真的是帮了你大忙了,用这个借口撤换人手,谁都不敢说什么。”

    云墨微微颔首,将手里的奏折扔到了一旁:“如今他们既然喜欢休息,就休息个够吧。”

    “不会有人不想过好日的,眼下国丧,闹一闹就消停了。”慕无尘一手支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一盏宫灯,若有所思道,“倒是简章,你还没想好怎么办么。”

    “简章这次,说白也是也勾连造反,这兵部尚书是不能做了。”

    “他帮着傅家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却不想如今反倒连累的了自己的女儿。”慕无尘收回目光道,“我瞧着倒是可以稍稍放他一马,反正傅家已经给他找好替罪羊了,用他来让傅煊听话,也是不错的。”

    “有理,只是兵部尚书这个空缺……”云墨说着看了一眼慕贞,“兵部你熟悉,你觉得哪个合适。”

    “慕风。”慕无尘道,“他在兵部做的很好,年后升了侍郎,只是还缺一些兵营里的经验,不若好好磨练一下。”

    “也好,你在朝中也需要有自己人照应。”云墨说着起身道,“只是提到子枫,你应该也知道他跟傅柔之间的传闻。”

    “你担心什么。”

    “如今形势特殊,我想还是先将他们两个人分开的好。”云墨说着,无意间看了一眼窗外,正好看见阿音带着丝雀来了。

    听见慕贞道:“其实傅柔也不适合兵部,你想将她调去哪里。”

    “暂且调去吏部吧。”云墨转身道。

    慕贞似乎有些意外:“吏部?你这是想安抚傅家么。”

    “算是吧,终究傅家……”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殿外,余忠的声音打断了云墨的话。

    慕无尘闻言,递到嘴边的杯子微微一顿,却还是从容的喝了一口,刚刚搁下,就听见了阿音的声音。

    “那个……”阿音正有些犹豫,不知行什么礼,就被云墨上前牵了过来。

    “你有身孕,不用行礼了。”云墨说着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慕无尘,刚要开口就听见阿音道:“这么晚了,慕相也在。”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慕无尘起身,行了一礼。

    阿音手心微微一动,抿了抿唇角,自己先动的口,难不成还不让别人反击么。

    “慕相客气了。”阿音说着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丝雀,“我炖了鸡汤,有什么喝一点再谈吧。”心说这丫头也太贼了,觉得气氛不对恨不得躲到外面去。

    丝雀这才挪进来,将汤放在外面的桌上。

    阿音松开了云墨的手,转身道:“慕相一起用点吧。”

    “不必了。”慕无尘起身道,“不早了,我跟皇上的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皇上用了早点休息吧。”说完便起身道,“微臣告退。”

    阿音看着他跟自己擦肩而过,那背影明明还是他,却又不再是他了。就像她自己,明明还是自己,却也不是了。

    心,骤然一紧。

    “阿音。”云墨不禁唤了一声。

    阿音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道:“那我陪你吃点吧,你不知道丝雀为了不让我去厨房多费劲,害得我做一锅汤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是么。”云墨笑道,“那一定比平时的还要好喝。”

    “嗯。”阿音走到桌边,盛了一碗汤给云墨,抬眸间看见了已经走远的慕无尘,手心紧了紧。

    云墨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慢慢的垂下来了眼帘,不知所想。

    “云墨。”阿音回过神来,落座道,“我知你刚登基,许多事情要处理,但总是这样到深夜不是办法,毕竟……我想你陪着我……我们更久。”

    “阿音。”云墨压下心底的不安,起身从身后拥着她,她这些日子气色是好很多,但是人还是有些瘦,“无尘的意思,让孙炎进太医院。我答应你,为了你我也会好好地。”

    阿音握着他的手心,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清苦味,心里明白,无论如何,还是要找到那个下蛊的人才是。

第八百零七章 惠太妃

    阿音知道云墨用简章向傅家施压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什么,朝堂之上,相互制衡,哪儿有那么多的君臣情谊,不过是看谁棋更高一着罢了。

    彼时刚要满丧期,宫里一些不重要的殿宇已经开始退去哀缟了。

    凤阳宫的书房里,阿音正埋案苦读,前面摞了高高的典籍,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一旁的云曦趴在地上跟一堆书册子过不去,所到之处一片狼藉,碧荷跟在后边根本来不及收拾,旁边还站着两个小宫女,随时防着云曦撞倒什么桌子椅子的。

    “娘娘,听说昨儿个惠太妃去找过皇上了。”

    阿音闻言,反应了一下,是从前的傅惠妃,云琦的母妃。

    “做什么?”

    丝雀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十分忙碌的云曦,上前在阿音的耳边说了一句:“说是娘娘怀有身孕,多有不便,想将长公主接过去抚养。”

    “……”阿音微微一怔,指尖在书页上轻轻的摩挲,“要铃儿?”

    “是。”

    “为何?”阿音不解,不禁抬眸看了一眼孩子,小家伙什么都不知道,手里拿着一本书就要往嘴里送。

    碧荷见状,连忙跪在她跟前,去扯:“小祖宗,这个可不能吃。”

    “吃……啊啊啊……”铃儿张大了小嘴巴,看着碧荷,不罢休的样子。

    阿音反手将书扣了过来,琉璃色的眸子微微一眯:“她不提我倒是忘了,云琦在云平城究竟是个什么角色我还没弄明白呢。”

    “娘娘还是怀疑四公主?”

    “蹊跷而已。”阿音思忖了一瞬,“真是奇了,自己的女儿下落不明这么久,不去关心,倒是惦记起旁人的女儿了。”

    “奴婢听说傅国舅身体每况愈下,傅家如今愁云惨雾的,皇上又……是不是跟这事儿有关。”

    阿音点点头,抬眸赞许的看了一眼丝雀:“铃儿可是长公主呀,她母亲对我来说又重,要是能把她养在身边,可不是好么。”说着指尖轻轻的点着书背,“我家丝雀如今越发灵光了。”

    丝雀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角:“奴婢也不能全然没用不是。”说着有些担忧的看着阿音,“娘娘预备如何。”

    “嗯……”阿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门外说道:“皇后娘娘,惠太妃来了。”

    “……”

    “怎么说曹操曹操到了。”丝雀一脸疑惑的看着阿音,“不会是来凤阳宫要人吧。”

    阿音缓缓起身,听见那小太监回道:“奴才瞧着太妃带了许多的鱼鳞册来。”

    鱼鳞册?阿音不禁瞧了那小太监一眼,大约二十左右,白白净净的,是前几日云墨送来的,叫什么来着?

    “你叫什么?”

    “奴才余田。”

    哦,对了,好像是余忠的干儿子。阿音扶着丝雀的胳膊,走到了铃儿的跟前:“请太妃去西厢等我。”

    “是。”余田垂首去了。

    阿音站在铃儿跟前,两人大眼瞪小眼,却是说道:“我倒是忘了,先前吕后禁足,是她在代理后宫的。”

    “是啊,眼下丧期快满了,这后宫的事宜可不是要全交到娘娘手里么。”

    阿音看着趴在地上“吃”书的云曦,眉梢微微一挑,她手里已经满是口水的书,听见一旁的碧荷哭笑不得:“娘娘,奴婢这是抢也不是,不抢也不是。”

    “没事。”阿音忽而笑盈盈的看着小家伙,皮笑肉不笑道,“看来长公主喜欢念书,回头找位先生来启蒙吧。”

    “啊?”碧荷愣了一下。

    丝雀扶着阿音往外走:“娘娘,长公主才三岁不到呀。”

    “没事,说不定长大了是位奇女子呢。”阿音笑笑,看着门外阳光明媚,心里当真已经在盘算,究竟要请谁合适了。

    凤阳宫,自先皇后去后,已经十几年无人居住了,眼下新皇后还未册封,甚至都没有跟陛下办过婚礼,就匆匆的搬了进来。所以惠太妃一路走来,目之所及,还是从前的样子。

    “娘娘,这些交给余总管就好了,何必亲自送来呢。”一旁的侍女垂眸扶着她的胳膊。

    “这些都是不打紧的事情,昨日观皇上的意思,我要收养长公主在跟前,终究还是要她点头的。”

    “皇上很看重皇后。”

    闻言,惠太妃抬眸看了一眼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殿宇,这里已经几十年没有主人了,如今又有了,还是一位无比尊贵的主人。

    “能不看重么,干戚军所向披靡,这天下可是她拿下的。”

    那侍女不免有些担忧:“奴婢听说皇后娘娘跟长公主同吃同睡,视如己出,能答应么。”

    “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傅家如今……不可靠了。”惠太妃说着,手心微微一紧,“不过终究,我还是希望皇上能派人去将琦儿找回来。”

    “都是奴婢没用。”那侍女闻言,不禁抬起头也有些难过的看着惠太妃,露出脖子上一截伤疤,正是当初云琦的陪嫁侍女,喜鹊。

    当日在客栈,有人袭击了她,掳走了云琦。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文平城里一夜之间翻天覆地。禁卫军全军覆没,梁清也生死不明,不仅如此,文平城的守将掳走了送亲的镇南王,殷木兰以此为借口接管了文平城。

    “你也是险些丧命,说不定她顾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同意将小公主交给我抚养,也算是我的一点儿慰藉了。”惠太妃说着,便看见等在门口的余田。

    “见过惠太妃。”余田看见他们主仆二人,身后还有宫娥捧着鱼鳞册,侧身道,“太妃稍后,皇后娘娘就来。”

    “不打紧的,是我叨扰了。”惠太妃说着,领着一众下人便跨进了皇后的东厢,乍一眼,这里也几乎还是从前的样子。

    余田叫人上了茶点,便退了下去。

    惠太妃只看了一眼那茶水,便知道是上等好茶:“都说慕家的那位老大,整日里将她捧上了天,纵使住在琼园,她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他置办的,从来都是最好的。如今看来,还真是。”

    “只是可惜了,还是被皇上捷足先登了。”喜鹊道。

    “捷足先登?”惠太妃端起杯子,轻轻一嗅,是上好的雀舌,“记得上次我在这里喝茶已经是十几年前了,现在想想好像还是上辈子一般。”

    “太妃是说傅皇后么。”

    “嗯,姐姐的茶……很好。”惠太妃嗅着茶香,恍然道。

    “我来晚了,让太妃久等了。”阿音挺着肚皮款款而来,一眼就看见了一旁的侍女端着的账册一类,眉心微微跳,依旧保持着微笑,“太妃见谅。”

第八百零八章 幡然醒悟

    惠太妃一眼瞧见了她那肚子,连忙搁下杯子,起身道:“你有身孕呢,是我叨扰了,快快坐下。”

    “不碍事,月份还小呢。”阿音落座道。

    “那也是矜贵的很呢。”惠太妃说着坐在她一旁,柔柔的看着她那肚子,不禁感慨,“还是咱们玉儿有福气,所以说是你就是你的,别人怎么抢也是抢不走的。”

    阿音笑笑,没有搭话。

    “原本啊,前些日子我就应该将这些账面送来了,还有后宫的一应事宜统管都交给你,可是陛下有旨,你有身孕呢,不让打扰,所以才拖到现在。”惠太妃说着,微微一招手,一旁站着的那五六人便端着一摞摞鱼鳞册站在了阿音跟前。

    阿音忍住扶额的冲动,乖顺道:“太妃客气了,这些原都是太妃一人做的?那真是辛苦了。”

    惠太妃听她也没有推辞的意思,便心中有数了:“这些是近两年的,一起拿过来是有些吓人的,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儿,都有下人打点。皇后娘娘向来聪慧能干的,一定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太妃如此说,到时候我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时时去叨扰太妃,若是太妃要说我愚笨我也是听不见的。”阿音说着,微微摆手,一旁便有人上前见这些鱼鳞册全都收了。

    惠太妃抿着唇角,正要进入正题,却听见阿音冷不丁的问道:“你是喜鹊吧。”

    喜鹊一愣,连忙行了一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那日你在文平城受伤不轻,却不想已然回京了,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奴婢在奎木关等了月余,没有等到娘娘和公主的消息,殷将军……殷木兰便派人送奴婢回京了。”

    “是么。”阿音看着她,所有所思,“那日在客栈,你被人袭击,知道是谁么。”

    喜鹊也是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阿音,随即跪了下去:“王爷……皇后娘娘明察,奴婢不知道,奴婢就看见一个黑影,匆匆喊了一声就……就晕过去了。”

    阿音那双琉璃色的眸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震惊的惠太妃,抿了抿唇角:“我只是问问,不必这样紧张。”

    惠太妃闻言,缓过神来,问道:“阿音,琦儿失踪快半年了,到现在还未有消息,我听说齐丹也一直在找,那夜袭击究竟何人所为?”

    “眼下还不清楚,我只能告诉太妃,云琦失踪多半是她自己不想嫁。”

    “……”惠太妃匆匆看了她一眼,广袖下的手心微微一紧。

    听见阿音缓缓道:“太妃看来也是知情的,我说一句,眼下也未必是我们找不到云琦,或者是云琦故意躲着我们呢。太妃若是真的担心她,应该想一想,四公主出嫁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惠太妃不用问别人,一下就想起了女儿的那些事情,那边喜鹊也沉默了下来。

    喜鹊下意识的否认,却听见惠太妃说道:“其实,如今闹成这样,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太妃?”

    惠太妃不禁搅着手里的帕子,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还是说道:“其实,琦儿一直喜欢慕家的那位二公子,也就是如今的慕相了,出嫁前那段日子总是偷偷的写他的名字。”

    阿音眉梢微微一动,还有这事儿。

    “我每次看见了都不让她写,总觉得魔怔了一样。”

    “是啊,在出嫁的路上,公主也会偷偷的写,有一回……就是在都州的时候,奴婢瞧见了,不让她写怕您瞧见了,她却说瞧见也没事。”

    阿音扯了扯唇角:“她倒是什么都不怕。”原来,云琦的执念竟然比她以为的还要深。

    竟然在都州的时候还没有放弃……等等!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放弃?

    阿音心头一动,想起云琦放她走时的话,她说齐丹绑了她,是为了抓她。现在想想,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是从云琦的婚事开始的,要是云琦没答应,那齐丹的计划根本就实行不了。

    几年前齐丹求娶云琦的时候,她明明死活不同意的,去年却一口答应了,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么。

    “阿音……阿音?”惠太妃见她沉默不语,不由得劝道,“我知道云琦惦记别人是不对的,但是眼下已然如此了。再说了她一直是真心喜欢你的,还说过,你若是能嫁给玉儿,做她的嫂嫂,她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那一瞬,阿音看着惠太妃,有什么在她的脑海里轰然炸了。

    那年傅煊大婚,郡公府里,梅林落雪。

    她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介意跟你共侍一夫,不过……”

    “我劝你还是认真的考虑一下我大皇兄,毕竟他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阿音猛然回过神来,手心骤然一紧:原来,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随意说说的,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是云琦,她跟齐丹联手,将我带到关外,可是她又背叛了齐丹,放走了我,让我在路上救了云墨。从一开始,她就盘算好了,要将我送到云墨的身边。

    所以,她不仅利用了齐丹,还勾连了别人。

    谁?究竟是谁!

    “阿音。”惠太妃并未察觉阿音的心思,握着她的手温言道,“我知道眼下陛下事情繁多,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这心里……”说着不禁落下泪来。

    “太妃。”喜鹊还跪在那里,连忙拿了帕子递过去。

    阿音见她那伤心的样子,不着痕迹的抽回手,道:“太妃也不必多思,说到底云琦是皇上最亲的妹妹,又是娄烦的王后,怎么能不找呢。”

    “果真么。”

    “嗯,放心,我一定会跟皇上说,总会有消息的。”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好事,不然也不会特意巴巴的将自己送到她跟前来。

    惠太妃得了她一句话,终于稍稍安心下来:“这就好,这就好……”

    阿音抿着唇角,一双琉璃色的眸子,一时深不见底。

    “我瞧着如今你这月份越来越大了,本来就庶务繁多,本不该来给你添麻烦的。”惠太妃试探道,“况且长公主还太小,你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不如……”

    “娘娘。”门口的余田忽然打断了惠太妃的话,“荣华郡主求见。”

    “……”

第八百零九章 婚讯

    云蓉怎么来了?惠太妃见被人打扰了,只能先作罢,以后再说。于是连忙掩去了愁容:“哎呀,真是稀客了,她怎么进宫了。”说着便让喜鹊站了起来。

    “请她进来吧。”阿音从容道,不像是在意她方才未说完的话的样子。

    “说起来我还没时间谢谢她呢。”惠太妃也权当做没有发生一样,温言道,“当初准备琦儿的婚事,要不是有她时常进宫帮我,我累也累得够呛了。”

    阿音抬眸看她:“哦?郡主那个时候总是进宫。”

    “是呀,当初你送嫁的头面,也是十二天工坊做的,真的比宫里的还好呢。”惠太妃说着好话,“不过我还是看得出来,说是帮我筹备婚事,还不是关心你么,那个时候刚传出要你去送嫁,她连忙就进宫了。”

    “还有这事儿。”

    “可不是么。”惠太妃看着门外的阳光,回忆道,“都说她把你当做儿媳妇儿看,我瞧着倒是将你视作女儿看,只是可惜了金家小公子如今的姻缘了。”

    阿音心头微微一紧,眉心轻蹙,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云蓉进来的时候,一眼看见坐在那里惠太妃,一时有些意外:“太妃安。”

    “不用如此客气,这里是凤阳宫。”惠太妃温言道。

    荣华郡主清瘦许多,闻言看向阿音,行了一礼:“皇后娘娘金安。”

    “快免礼,赐坐。”

    荣华郡主刚坐下,便看见惠太妃起身道:“既然郡主来了,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含笑看了一眼云蓉,“有空就来我宫里陪我坐坐,也不必整日里伺候佛祖,那样虔诚。”

    “太妃客气了。”云蓉说了一句,又微微起身,恭送了惠太妃离开,才又落座。

    阿音瞧她露出一丝愁容,便压下了满腹心思,道:“你们都下去吧,丝雀留下伺候就好。”

    “是。”

    听见云蓉说道:“你也先下去吧。”

    “是。”

    一时间,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三人。听见阿音柔声问道:“大伯母这个时候匆匆进宫,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云蓉闻言,不禁垂泪道:“还不是连礼那个小畜牲,我生他出来就是来讨债的。”

    金连礼?阿音愣了一下:“他怎么了?”如今不是懂事很多了么,又怎么了。

    “他……他居然同我闹,要娶小桃。”

    “……”阿音懵了一下,才恍然想起那个大眼睛忠心的小丫鬟,不由得一惊,“他要娶小桃?”脑海里一瞬间便出现了金连礼那张欠抽的脸,这怎么可能呢!

    荣华郡主含着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这个孽障,月余前小桃从娄烦回来,我就瞧着他不对劲儿了,却不想……”说着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给搅碎了,“前些日子我一问,他居然跟我说要娶那个丫头。”

    “等等,我瞧着小桃那丫头不错,究竟是要收房纳妾,还是娶呀。”阿音理了理思绪,“别不是弄岔了。”

    “娶呀。”云蓉激动道,“他说要娶她做平妻子,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呀。”

    平妻?阿音一时愣在那里。

    “他是我的独子呀,以后要继承家业的呀,如今闹得要娶一个婢女,传出去,全京都的人都要笑死的。”荣华郡主极看重颜面,此刻真的是又气又急,不禁又要落泪。

    “大伯母……节哀。”

    “……”

    “哎,这……这云香怜无法生育,但还是占着正妻的位子,他要另娶也是情理之中的,就算真的抬个平妻回来,也是情有可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阿音试着劝慰道。

    “我知道,可是……”

    “可是小桃的身份太低,除此之外呢?”阿音问道,“伯母觉得小桃品行如何,能进门么?”

    “这……是个乖巧的丫头,平日里叶儿闹些什么不成文的,她也能规劝,叶儿是听的。”荣华郡主说着又是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纳妾还行,正妻没门儿。”

    阿音一时失笑:“既如此,伯母要我做什么呢?”

    “你劝一劝他,他就听你的,我是没办法了,整日里对着佛祖哭都不管用。”荣华郡主说着,上前一把握住了阿音的手,“好孩子,你哥哥叫我操碎心了,为了云香怜的事情,他如今要什么我都依的看,但是他非要娶一个婢女,那是万万不行的。”

    阿音见她如此着急,许多事情也只能暂且压下,柔声道:“我知道了,等过些日子,我宣他进宫。”

    “好好。”荣华郡主连连点头,这才擦了擦眼泪,看着她的肚子关心道,“我瞧你瘦了,带了一些滋补的东西在外头,怎么样,最近这孩子累人么。”

    “还好,左右也不必我做什么事情。”

    “嗯,皇上是疼你的,这我知道。”荣华郡主说着,缓缓坐了回去,“也是上苍垂怜,终究是皇上得了天下,得了你。”

    “伯母觉得是上苍垂怜么?”

    “都说是天意呢。”荣华郡主道,“当初你失踪的消息传来,你大伯派人四处寻找,好再你平安归来,还有了孩子。”

    “倒是叫大伯担心了。”阿音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的肚子,“只是如今云琦还未有什么消息,方才惠太妃来言辞中满是担忧呢。”

    荣华郡主闻言,默了默:“听说娄烦那边在找,也没有消息么。”

    阿音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人还是要找到的,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了。”

    “说起这事儿……”荣华郡主有些犹豫道,“关于你跟皇上失踪的事情京都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可到底是什么回事呢。”

    “大伯母听到什么了。”阿音略带打趣道。

    “还有能有什么,说什么雪女掳人啊,还有鬼方叛乱啊,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不过文平城守将被人收买总是错不了的。”

    闻言,阿音微微眯了眯眸子:“大伯母觉得,是谁收买的呢。”

    荣华郡主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我怎么知道。”说着疑惑的看了一眼阿音,“你知道了?”

    “自然知道,不然我也跑不了呀。”

    “谁?”

    “齐丹。”

第八百一十章 虚惊

    “……”荣华郡主一惊,“怎么会是他呢?他绑你做什么,我记得从前他与你关系不错呀。”

    阿音讽刺的笑了笑:“是不错,不错到他误以为绑我回去,就能诓我嫁给他了。”

    “什么!”荣华郡主霍然起身,“齐丹他对你……那……那刚才惠太妃在这儿,她知道了?”

    阿音微微仰着脸看她,摇了摇头:“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皇上知道么?”

    “自然是知道的。”阿音说着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不禁伸手轻轻的拉了她一把,“您先坐下,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齐丹如今自身难保,也不一定活的到我找他算账呢。”

    荣华郡主默了默:“那倒也是,如今娄烦内乱,也不知如何了。”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那皇上也是他们绑走的?没有理由呀。”

    “皇上不是齐丹绑的,至于是谁……又是为了什么……”阿音微微垂着眼帘,“我大约有些眉目了。”

    “谁?”

    阿音闻声,抬眸看了她一瞬,随即抿了抿唇角:“还未可知,只是猜测。不过……”说着目光微微一寒,“那人将我推到如此境地,若真的是他,大伯母说,我应该如何呢?”

    “……”荣华郡主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我怎么知道,难说。”

    “是啊,难说呢。”阿音说着轻轻一叹,不以为意的看了一眼窗外骄阳,“大伯母难得来看我,不若留下一道用午膳吧。”

    “也好。”荣华郡主刚应了一声,就听见门外有人慌忙道:“皇后娘娘,出事了。”

    丝雀闻言,连忙上前,打开了门:“怎么了,如此慌张。”

    “长公主……长公主不见了。”

    “什么?”阿音豁然起身,一旁的荣华郡主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她:“你小心身子呀。”

    “我没事,郡主稍坐,我去瞧瞧。”阿音说着便要走。荣华郡主不放心,连忙跟了过去:“我跟你一道吧,你这样子我不放心。”

    “好吧。”阿音说着便问着来人,“长公主不是在书房里玩儿的么,什么叫不见了。”

    “公主她在娘娘出门后就往御花园去玩儿了,碧荷姑姑一直跟着的,可是刚才有人来报,碧荷姑姑找不见长公主了,眼下,四下的宫人都出去找了。”

    阿音眉心深蹙,连忙往御花园走:“丝雀,让川南也去找,湖边树林,仔细找,快!”

    “是。”丝雀见荣华郡主扶着她,连忙就撒丫子跑了。

    阿音跟荣华郡主赶到御花园的时候,看见碧荷在那棵桃花树下急的都哭了,眼下已经是五月了,桃花儿都凋零的差不多了,满目都是青葱的绿色。

    “碧荷。”阿音唤了一声。

    碧荷闻声,连忙跑了过来:“娘娘,奴婢没用,没有看好长公主。”

    “起来好好说,哪儿找不到的。”

    “就这儿,公主说渴了,奴婢就去一旁唤了人拿水来,扭头回来,人就不见了。”碧荷显然已经哭了一场,眼睛红红的。

    阿音抬眸看着四下许多太监宫女都在找人,眉心渐渐紧蹙,听见一旁的荣华郡主忽然道:“我记得,这里靠近御池吧,她说渴了,不会……”

    不会往湖里去吧!阿音脸色一白,要是云曦出了什么事她要怎么跟夏婼交代啊。

    “快!去湖边找,快去!”

    御花园里的动静太大,终究惊动了禁卫军。阿音刚到湖边,就看见姜冬匆匆带着一队人来了。

    “皇后娘娘。”

    “小姜大人来得正好,快看看公主是不是掉进湖里了。”阿音极力的忍着不让自己失态,无奈如今云曦犹如她心尖上的肉一般。

    姜东从未见过她如此,当日文平城城楼之上,她面对那样的杀意也能冷决从容……连忙道:“都愣着做什么,下水!”

    “是!”

    阿音站在湖边,看着禁卫军像下饺子一样往湖里跳,一颗心悬得老高。时间快到正午了,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

    “你别着急,不会有事的。”云蓉见她那担心的样子,不禁安慰道。

    阿音看着湖面点了点头,就听见那边有人喊:“找到了!”

    女子闻声,连忙提着裙摆就往湖边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荣华郡主想要扶她,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阿音没有注意是谁扶了自己,只是一眼看见了那个禁卫军高高举起的鞋子,正是云曦今日穿的……

    “是铃儿的鞋子。”阿音一眼就看见了那只鞋,心头一沉,脚下一软就真的坐在了草地上。

    “你先冷静一点,只是找到了鞋子。”

    阿音听见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一回首就对上了慕无尘那双丹凤眼,不禁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听说铃儿丢了,所以来看看。”慕无尘扶着她站起来,安慰道,“你不能这样容易激动的。”

    “可是……”

    “朝玉快到了,你这样让他瞧见了,会担心的。”

    “……”阿音愣了一下,一时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慢慢的站稳。

    姜冬拿着那只湿透了的鞋子到了阿音的跟前:“娘娘,在回廊下找到一只鞋。”

    阿音一手还扶着慕无尘的胳膊,闻言慢慢的松开了慕无尘,回头看了一眼:“是铃儿今日穿的。”

    “公主,是奴婢不好。”碧荷在一旁已然哭得泣不成声。

    “闭嘴。”阿音极力的克制着心底的慌乱,“只是找到了一只鞋子,说不定是跑丢了。”

    碧荷闻声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下来。

    慕无尘看着阿音的侧脸,顺着湖面上回廊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说道:“湖那边是不是东宫的方向。”

    阿音愣了一下:“铃儿从前是不是总来御花园玩儿。”

    碧荷怔了一下,连忙道:“是啊,从前我们夫人经常带她过来,可那个时候她还很小,不过刚会走。”

    “那东宫来御花园的路,长公主认得了?”荣华郡主问道。

    “是啊。”碧荷话音刚落,就看见阿音提着裙摆匆匆往东宫去了。

    “娘娘!”远处丝雀连忙追了过去。

    慕无尘看着阿音匆匆离开的背影,站在湖边一动未动。听见荣华郡主问道:“怎么,慕相不去看看么。”

    “不了,这里还是要好好的找一找的。”慕无尘淡淡道,转身看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群人站在湖水里摸索,将这一池碧水搅得一片混乱,就犹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远处,云墨姗姗来迟,看着阿音独自往东宫的方向去了,连忙跟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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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667/ 第一时间欣赏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作者:安吉拉丁所写的《权妻谋臣》为转载作品,权妻谋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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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妻谋臣介绍:
简介:
我有江山为聘,兵权在手,而我却不知要如何走向你。
——
那一年春暖花开,阿音遇见了少年的慕贞,原来喜欢只需要一眼。
这个少年惊艳了她的四季。
那一年春雨朦胧,阿音撞见了年少的云墨,原来羁绊也可以猝不及防。
这个少年给了她一生。
——
阿音活了十四年,只有两个心愿:赚银子和嫁美男。
可是,当她遇见貌美又多金的慕贞,一下又怂了。
慕贞:你这丫头,贪财,好色。
阿音:我那是勤劳,有追求。
慕贞:你不觉得你的追求总结起来就是我么。
阿音:……嗯?
她以为,他是她配不上的美好。
——
那年山花烂漫,云墨忽然拉着她结拜,她有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哥哥。
可是她的自卑却从骨子里提醒她,她不配。
云墨:阿音,你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你知道么。
阿音:知道,因为有哥哥呀。
云墨:因为你是你,秦氏嫡女配得上这天下任何男子,包括我。
阿音:……
她发现,原来有一种遥远,无关乎身份等级。
——
朝起朝落,春去冬来,三个一路相伴,披荆斩棘。
最终,执手并肩山水的两人,回顾往昔,原来一生可以这样短暂,而又漫长。
阿音多么庆幸,他们能在忙满人海中,跨越了千山万水,相遇。
(PS:本文双男主,站队需谨慎,虐哭不负责~~嗷呜~~结局1V1,HE!!!)权妻谋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妻谋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妻谋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