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 痴心不改
谁也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原本就因为云安皇帝病重而僵持不下的局面,一下就被打破了,太子云鹤因为谋害手足,残害忠良,破坏联姻被连夜锁拿下狱。
“什么!”夏婼听到消息的时候,惊得豁然起身,不慎磕到了桌子,当即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谁下狱了?”
“太子。”夏卓这些日子不知为何也消瘦了,看着妹妹疼的小脸紧皱,不禁放缓了语气,“太子下狱了,你也不耳背啊,磕破没有。”
“没事……”夏婼一手揉着膝盖,碧荷在一旁扶着她重新坐下,“怎么这么突然,不是说没有证据,一直压着么。”
夏卓摇摇头:“要说最狠的还是你的音姐姐,失踪了几个月,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冒出来了,联手大殿,说一切都是太子所为,又有单刃和那几个是禁卫军的尸体为证,任凭谁也百口莫辩。”
“……”夏婼看着他身后的春日骄阳,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阿音回来了!”
夏卓一手捂着耳朵,往后躲了躲:“我要聋了。”
“她真的回来了?”
“真的,要不是昨夜她和大殿连夜进宫面圣,打了猝不及防,何至于此。”夏卓揉了揉耳朵,“陛下甚至没有等到天亮,当朝宣读圣旨。据说,子夜过后是余忠亲自去东宫传的旨意,大理寺卿亲自带人锁拿的人。”
“……”夏婼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讯息,有些发懵的坐在那里。
听见碧荷说道:“奴婢去拿药膏给娘娘揉一揉。”
夏卓看着她:“这回悬了,昨天殷木兰才回京,还没坐稳呢,太子就下狱了。”
“是啊。”夏婼一手抚着胸口,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如今陛下还在,亲口下的旨意,殷家总不能为了他公然谋反吧。”
夏卓不语。
“大理寺那边……能探视么?”夏婼忽然问道。
夏卓愣了一下:“怎么,你要去看太子?”说着有些意外的笑笑,“我还以为你要先冲去琼园看她呢。”
“琼园也是要去的,大牢也是要去的。”夏婼看着碧荷回来,无奈一叹,“事已至此,我也算是无甚好忧的了。拜托六哥,帮我打点吧。”
“小七。”夏卓忽然说道,“太子获罪,父亲必定上书让你们和离,你以后跟他便再无瓜葛了。”
“怎么会没有瓜葛,他再怎么说也是铃儿的父亲。”夏婼看着碧荷手里的瓶子,下定决心道,“我会同父亲说,我不会和离的。”
“不和离?”简蝶一脸惊讶的看着阿音。
此刻听雪小筑,阿音和云墨回来的消息一传开,傅家少夫人便一马当先的冲进了琼园。那架势,真的是所向披靡。
当然,不排除是前些日子,傅煊一回去就告诉了她这消息。
“嗯。”阿音靠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软绒绒的毯子,“小七是个重情重义的,她当初连夜回娘家,看着是想将夏家摘出去,但是也存了私心的。这个时候云鹤获罪,她再去求情会好很多。”
简蝶一边剥着橘子,一边若有所思:“怎么的,那丫头竟然还是一心想救云鹤的。”
“嗯,我跟哥哥毕竟都没死,陛下恐怕本就不会降云鹤死罪,小七还有帝姬,要是一意求情,应该能保云鹤安然出狱。”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她一心只要一个庶人夫君陪着他们母子,回去两广之地,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简蝶一想,似乎是的,不禁叹道,“我一直以为她不过还是个孩子,骄纵任性,就算是为了大局也是别人推着走的,却不想,她为了一个男人,费心至此。”
“无论如何,云鹤是她爱了多少年的人。”阿音说着,看了一眼简蝶手里的橘子,“好吃么?”
“还不错。”
阿音狡黠的看着她:“你带来的,自己在那儿吃,还好意思同我说还不错。”
“……”简蝶愣了一下,脸一红,连忙将手里的橘子递给她,“哎呀,你这张嘴,我这不是忘记了,你身边没人伺候么。”
阿音笑笑,没有说话,结果来吃了一半,有些失望:“甜的。”
“自然是甜的。”简蝶说着,伸手又拿了一只,“丝雀还没回来。”
“她在慕府,应该才知道我回来了。”阿音说着将橘子放在了一旁,不想再吃的样子。
听见简蝶说道:“对了,前两日慕大公子回来,我同夫君一道去看过了,慕府那边都布置好了,你跟他的婚期,定下了么。”
“没有。”
“眼看着陛下身体不好,万一西去……”简蝶将声音压的很低,“国丧了,可就办不成了。”
阿音抿了抿唇角,暮然道:“我跟他的婚事,不会作数了。”
“啊?”
“不嫁了。”
简蝶这回是真的吃惊了:“不是……为什么呀?”说着看着阿音垂着的眼帘,恍然想起了什么,小声道,“是因为慕无尘么?你跟他……心意相通了?”
阿音手心一紧,觉得心头一痛,忍着道:“不是,与他无关。”
“那……我就不明白了。”简蝶探究的看着她,“我知你受了很多苦,人也瘦了,但是若不是为了他,我觉得也没什么能让你如此伤害慕远征的。”
“……”
“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阿音想说,反正撒谎这件事她从来都是信手拈来的,却不知道为何,独独这件事她难以开口。
“小姐!”一个清脆的声音乍然响起,惊了屋里的两人。
阿音暮然抬眸,就看见一个翠绿的身影风一样的扑到了自己跟前,而慕远征一袭蓝衣静静地站在门口。
“小姐,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丝雀。”阿音看见她回来,一时有些哽咽,“是活着呢,你放心。”
“奴婢……奴婢就知道小姐一定还活着……”丝雀跪在贵妃榻前,抱着阿音的腰,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可是奴婢还是将大小菩萨都拜了一遍,菩萨显灵,小姐真的回来了。”
“……”
简蝶看着他们主仆团聚,不免有些泪目,瞧着慕远征也来了,虽然还有话想说,却觉得当下还是他们之间有更重要的话说。
“大公子。”简蝶微微颔首,“既然你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阿音闻言,抬眸看来。
“你好好休息,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姐姐慢走。”阿音瞧着简蝶离开,一时目光也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听见慕远征开口道:“你廋了。”
眼泪,终究还是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第七百八十二章 不用爱我
一别经年,丝雀红着眼睛站在廊下,跟川南大眼瞪小眼。
阿音有话要跟慕远征说,将她赶了出来。
“你似乎瘦了些。”川南难得的率先开口。
丝雀不好意思的撇开眼睛:“你也是。”
“我跟着二公子关里关外的跑,自然瘦些。”川南听说大公子带着丝雀来了,连忙的撇下碧落阁那边的慕无尘就跑来了。
闻言,丝雀这才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丝竹她……真的没了?”
川南点点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丝雀这眼泪刚止住,就又落下来了:“怎么会这样……她那么厉害的一个人。”
“我哥不信邪,出去找她,到现在也没有音讯。”川南见她难过,不禁上前两步,站在她面前,柔声道,“丝雀,这些日子我在外奔波,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丝雀抬眸,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大哥丢了他的心上人,二公子先前也丢了他心上人。我就在想,我不想也丢了我的心上人。”
“……川南。”
“我反悔了,我不要等你去自己想清楚了,你这脑袋瓜子也是不灵的。”川南说着,抬手拭去她的泪水,“嫁给我好不好,不要再管其他,嫁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好不好。”
“……”丝雀愣愣的看着他,哭得更凶了。
川南将她揽入怀中,深深一叹:“我只要一想到,要是失踪的是你,就心痛的难以附加,我从前不知如何跟你说,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蠢,不过是我要娶你这四个字,哪里如此艰难。”
“嗯。”丝雀在他怀中狠狠的点头,“我们成亲。”
终究,有的人,失去过才知道如何去珍惜。
寝室里,慕远征坐在阿音对面,两人许久都相对无言。
“看来也不全然是坏事。”阿音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
慕远征闻言看她:“什么?”
“门外,丝雀答应嫁给川南了。”阿音终于鼓起勇气看他,抿了抿唇角,“看来慕府终究还是要办喜事的。”
慕远征对上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放在膝上的指尖微微一蜷:“那我们呢。”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他方才跟简蝶说,你退婚不是因为无尘。”慕远征鲜少如此急切,“既然不是,那是为何。”
“慕大哥,这件事我本也不想瞒着你。”阿音放在毯子上的手微微一紧,“我跟云墨在一个叫做伊舟的城里,出了事。”
“什么?”
从文平城,到伊风山,再到伊舟城,阿音第一次,将她所经历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一个人,慕远征。
她没有告诉云墨,从齐丹手里将她放走的人是云琦,也没有告诉云墨,一直宣称跟自己一道失踪的四公主一直就在齐丹身边。她没有告诉慕无尘以及其他任何人关于伊舟城一切……可是这一切她可以不管全天下知不知情,慕远征都有权利知道。
“你是说……你跟云墨……”慕远征看着阿音,心乱如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
“慕大哥,我已经决定了,终身不嫁,这辈子云墨活多久我就陪着他多久,这天下我一定要,这是他的心愿,也是无尘的未来。”
“阿音……”
女子靠在那里,垂着眼帘,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这件事哭了,却不想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我不能让他死,可是我也不能坦然的去爱别人了。”阿音紧紧地抿了抿唇角,“对不起,终究还是我负了你。”
慕远征看着她,那一滴滴眼泪像是灼热的火焰,尽数滴在了他的心上,原来心痛可以这样尖锐而清晰。
就在阿音以为他会起身离开的时候,慕远征忽然起身紧紧地将她揽入了怀中,阿音一愣。
“我不要你爱我,从来都不要。”慕远征抱着她,“你失去了那么多,我又怎么舍得离你而去呢。”
“慕大哥?”
“婚礼照常,好么,不管你的心在何处,不管你跟云墨……让我照顾你,你可以做云墨名义上的妹妹,为什么不可以做我名义上的妻子呢。”
不,当然不行!阿音想要推开他,可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了,她舍不得。
“他们一个有天下,一个有朝堂,而我只要你,都不可以么。”
“不行……”阿音终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痛难当,“我不能害你一辈子……”
“阿音?”慕远征察觉她的不对,连忙松开她,关切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是蛊。”阿音狠狠的揪着胸口,“我中了蛊毒,发作会……痛……啊……”
“阿音!”慕远征连忙就要叫大夫,猛然一想,“是千机。”
阿音疼的厉害,泪眼朦胧的躺在他怀里:“什么?”
“是千机的蛊毒,他说是情蛊。”慕远征连忙道,“我不懂,但是他也会心痛。”
“是他?”阿音痛苦的低吟了一声,“他人呢……”
“我不知道,他原本跟我一道去的奎木关,后来我回京之前他就悄然走了。”慕远征搂着阿音的手微微一紧,“该死,我应该将这事儿问清楚的。”
千机,既然是千机!阿音迷迷糊糊的想起千机臂弯内的那只粉色的蝴蝶,忽而觉得好笑极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我去找大夫来。”慕远征想要起身,阿音却拉着他的衣袖:“没用的,蛊毒他们都没有办法,现在要么找到千机……要么,找孙伯伯。”
“陛下如今一日不如一日,我之前因为阿清已然请过两次,都不得空。”
阿清。阿音看着慕远征,恍然想起来,对啊,他还有梁清,听说梁清没死,却因为齐丹那支箭变成了残废。
如此,我更不能挡在你们之间了。阿音手心紧了紧:“还有一个人,或许行。”
“谁?”
“李沐。”阿音缓了缓,“他如今在金宅,还不能暴露,劳烦你了。”
“我这就去。”慕远征说着就要起身。
“慕大哥。”阿音匆匆拉了他一把,忽然正色道,“对不起,我不能嫁你,真的不能。”
“……”
第七百八十三章 心头血
阿音料的不错,不过两日功夫,便相继传来消息,太子妃夏氏去大理寺探望了云鹤,次日便进宫面圣,请求陛下饶他一命。
云安皇帝病重,自然是未见,夏婼便在宫外跪了一夜,直到次日晕过去之后,便就近送进了东宫休息,到现在还在宫里。
“你说,云安皇帝会答应么。”李沐一袭白衣坐在床前,正在检查阿音胸前的伤口。
那刀伤早就愈合了,只是因为没有好好上药,所以形成了一个比较难看的疤痕,不大大约半寸。
“应该会。”阿音说着抬手将衣服拉好,“看明白没有。”
“你伤口虽然难看了一点,但是应该是长好了,我不善于此道,你还是要让那位神医瞧瞧。”李沐说着,起身到了一杯茶,“至于情蛊,我要用血看看。”
阿音如今疼习惯了,见他走过来便伸出了手,李沐刺了一滴指尖血,杯子里原本淡绿色的茶变成了深绿色。
“这蛊养的不错。”李沐微微挑眉,“看来这个千机对你是情根深种呀。”
“那我还真是眼拙了。”阿音看着自己指尖残留的血迹,若有所思,“能解么。”
“能,用他的心头血做药引,不是难事,你中蛊不久,且对他无情,就更容易了。”李沐说着,取了自己的帕子,包住了阿音的指尖。
“我自己来吧。”阿音轻轻的握着自己的指尖,“心头血,不是很难取么。”
“这有何难,死了不就好取了。”
“……”
“怎么的,说要他死,你又不舍得了?”
“我又不会爱上他。”
“可是你总会爱上别人,你可想清楚了,情之一字,哪怕肝肠寸断,时间也会治愈,但是情蛊不会,只要是为情所困,它都会时时刻刻的提醒你什么是肝肠寸断。”李沐说着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这伤口会好,它可不会。”
“……”阿音抬眸看他,抿了抿唇角,“我知道了。”
“知道了?”李沐一时不解的看着她,“只是这样?”
“千机此人,只要是不死,总会来找我的,等着就是了。”阿音将手帕还给李沐,“倒是你,在金家住的还好么。”
“你终于是想起我了。”李沐看着帕子上的那一点红,苦笑道,“我虽然是客居金宅,但是他家那诡异的气氛还真是一言难尽。”
“是么。”
李沐攥着帕子,一时有些探究的看着阿音:“你实话告诉我,这个金连礼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了?”
“偌大的京都我非要跟他住么?我总觉得你在有意无意的撮合我们。”李沐敏锐道,“他总说是你哥哥,不会是真的吧。”
“你觉得,他去做南疆之主如何?”阿音半开玩笑,试探道。
“他?”李沐嗤之以鼻,“就他那个草包,要我效忠,我还不如伺候你后院的那头驴呢。”
阿音愣了一下,终于笑道:“你知道后院那头驴叫什么。”
“什么?”
“南风。”阿音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了,“是之前小叔叔送我的,你真愿意伺候?”
“你……”李沐看着她的笑容,不禁有些脸红,“你别嬉皮笑脸的,我说真的,金连礼究竟是何人。”
阿音慢慢的收敛了笑意:“我没开玩笑,就我的哥哥呀。”
“……”李沐终于探究的看着她,“那金平年……”
“都说了,我是嫡次子之女,那么嫡长子呢?”阿音琉璃色的眸子里还含着浅浅的笑意,微微抬眸,一瞬不瞬的看着李沐,“说起来,这位子本来就应该是他们的。”
李沐看着她,手心骤然一紧,豁然起身道:“我认的主,只有你。”
“可是我回不去了。”阿音微微仰着脸看他,“庆阳,我相信你们会做的很好的。”云墨登基,她只能留在京都陪着他。
“你这是一早就想好了?”
其实没有……当初也只是有这个打算。阿音看着他,迟疑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他急了。
“秦雪音,你既无意为何要去南山南,你既无意为何要做那么多事情收服军心,你既无意……为何要来撩拨我。”
“我……”何时撩拨你了,咱俩到底谁撩拨谁啊,“不管你现在如何生气,他们父子的身份不能暴露,不然眼下会有杀身之祸。”
“你……你这女人,没有心的么。”
“有呢。”阿音揶揄道,“还会疼呢。”
“我……”李沐拂袖就走,“疼死你算了。”
云墨不知何时来了,站在屏风之后,李沐一袭白衣匆匆与他擦身而过,四目相对的瞬间,李沐越发觉得胸闷气短,终究头也不回的走了。
“哥哥来啦。”阿音见李沐走了,无奈一叹。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云墨缓步进来,看着坐在床上的阿音,“金平年真的是你大伯。”
“嗯。”
云墨站在那里,细细的看了她一瞬:“原理如此,所以荣华郡主才会一改常态对你如此上心。”
“哥哥不生气么?”阿音抬眸看他,眼中有一丝意外。
云墨摇摇头:“你哄着我的何止这一件,要是都生气,可怎么活呢。”
“哥哥心胸若是一早这样豁达,可多好。”
一早也没有遇见你啊。云墨抿了抿唇角:“你既然不愿说,怎么忽然又愿意告诉我了。”
“眼看着大局将定,我是回不了南疆了,大伯隐忍这么多年,我总想他们父子能大白于天下,堂堂正正的做南疆之主。”
云墨闻言,一时沉默了下来:“我有句话,你听了或会不开心。”
“嗯?”
“金平年在我身边隐藏了这么久,我总觉得不简单,他想要的,或许不是你想给的呢。”云墨说着,那双温润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我想,你还是跟他保持距离的好。”
“……”阿音一时有些不解,“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也没有告诉我?”
“没有。”
“那为什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你跟他相认也就这两年,能了解什么呢。”
阿音不禁蹙眉,细细的想了想,她跟金平年相互试探了几次,她一开始也是防着他的,可是金平年一次次都是全心全意的为她着想,什么都帮着她,将能给的一切都给了她,她实在是没有理由再怀疑他什么呀。
云墨见她不说话,起身道:“歇一会儿起来用饭吧,这两日后院也收拾好了,春日里你想栽种些什么,好好想想。”
阿音回过神,抬眸看他:“知道了,你今日在这里用饭么。”
“不了,傅煊他们会来,眼下……还不知父皇是个什么意思呢。”
“好。”阿音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她知道慕无尘也会来,只是她躲着他已经好久了。
他们之间总有一种该死的默契,不用吵架,就会自然而然的开始冷战。
云墨看在眼里,手心紧了紧,转身出去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支离破碎
那天下午,碧落阁里,慕无尘和傅煊大吵了一架,因为什么,不过是傅家如今终于绷不住了。
“真是没瞧出来,咱们大殿拉下了太子,这个时候傅家倒是坐不住了。”丝雀给阿音仔细的铺着床,忍不住道,“小姐是没瞧见,差点儿打起来。”
“你家二公子那性子,自然是忍不了的。”阿音捧着手炉坐在一旁,一双眼睛不知看着什么,一片虚无,“我也是没想到,傅煊瞧着与世无争,什么都帮着哥哥,却不想藏得这样深。”
“小姐。”丝雀闻言,一时担忧的看着她,“管他谁做皇帝呢,小姐好些了,奴婢陪着小姐回南疆吧。”
阿音闻言,抿了抿唇角,抬眼看来,眼中有了一些神采:“川南能答应么?”
“……”烛火下,丝雀脸一红,“小姐又拿我开玩笑。”
“不是玩笑,既然决定成亲了,日子订了么?”
“没有。”丝雀摇摇头,“眼下哪里还有时间管这些,川南说,再耐心等等。”
“嗯,到时候你从我这儿嫁,我一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阿音说着走过去坐在了她刚铺好的床边,浅浅一笑,“川南对你是真好,以后可要好好的。”
“小姐这话说的……奴婢还没嫁呢。”丝雀一时有些哽咽,“小姐整日里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回来这些天了,气色还是不好,不然明日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吧。”
“不用了。”阿音抱着汤婆子,垂着眼角,“我心里有数。”
“什么?”
“我是说,如今傅家想一心扶持六皇子,总觉得不是一日之思。”
“自然不是。”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一丝笑意。
丝雀背对着门口,闻声吓了一跳,汗毛都竖起来了:“千机大人,你要吓死人啊。”
“小丫头这是做贼心虚了,平白吓一跳作甚。”千机一袭紫衣,映着朦胧的烛火,款款而来,看着阿音道,“你这样子,才是吓人。”
“这还不是托大人的福么。”阿音含笑看他,有些不悦。
千机却忽然俯身,单膝跪在了阿音面前,柔声道:“我也没想到,你会被人刺了一刀啊。”
“想来是我不好,算计我的人太多了,叫大人的心意跟别人撞了。”
“哈哈……”千机笑着握住了阿音的手,微凉,“你知道么,那夜我心如刀绞,才明白,原来活着是这种感觉。”
阿音微微垂眸看他,没有说话。
丝雀站在一旁,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不由得往后一退再退。
“我活的好好的,可不用这东西提醒,给我解开。”
“不要。”千机说着,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这心头血生剜才有用,我可怕疼。你那么冷血,要么你就自己取,要么就跟我绑在一起。”
“千机。”
“左右性命无碍,你的心里也不是我,怕什么。”千机说着,那双狐狸似的眸子眯了眯,“比起这个,你还是想一想,云墨要如何才不为了别人做嫁衣吧。”
阿音指尖微微一动:“你刚才说傅家不是一日之思?”
“是呀。”千机依旧握着她的手,“不过也并不是慕无尘所以为的,一直拿着云墨当幌子。”
“哦?”
“有人给傅家出的主意,就在云墨传出失踪后没多久。”
阿音心头一紧:“谁。”
千机见她着急,笑得越发开心了,一字一顿道:“金平年。”
闻言,阿音猛然拂开了千机的手,起身道:“胡说!”
“小姐,川南他们都在外面呢。”丝雀见状,连忙提醒道。
阿音顿了一下,慢慢坐下道:“丝雀,我有些头疼,你去给我弄一碗安神汤来。”
“是。”丝雀看了一眼千机,小心翼翼的出去了,一开门,果真看见川南一脸警惕的看着她,吓了她一跳。
“里面怎么了?”
“没事,我去厨房给小姐弄碗安神汤。”丝雀说着就往厨房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饿么?要不要吃点什么,我顺便给你做了。”
川南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笑道:“我随意。”
丝雀这才反应过来,白了他一眼:“那还不去守着门口。”说完便跑去厨房了。
房间里,阿音看着千机,沉默许久:“慕大哥说,你原本也是在奎木关的,后来先行一步,是回他身边了?”
“可以这么说。”千机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了笑。
“为什么?”
“你猜。”
“千酒,我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心情跟你玩儿的。”阿音沉着脸,“你说金平年挑唆傅家扶持六皇子,为什么?动机呢?”
“自然是为了报仇啊。”千机微微挑眉:“先帝不就是怕南疆造反,傅家干政么,如今快要实现一半了,另一半……眼下你不是已经将李沐安置在金家了么。”
阿音映着烛火看着千机,忽而想起来白日里云墨的说的话,他说金平年也不堪全信,难道……他是知道了什么?
“可是傅家毕竟是云墨的母家。”
“那又如何,云墨就算是登上皇位也坐不了几年的,从前要是清心静养,不惑之年尚可,如今……能过而立之年就不错了。”千机摇摇头,“况且他那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子嗣,后继无人,到时候也是麻烦。”
“……”
“傅家如今想通了,六皇子生母并没有强大的靠山,六皇子也尚小,以后不倚重傅家,倚重谁呢。”
“那云墨……”
“他的心愿不就拉下云鹤母子么,如今云鹤就算是不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也算是心愿已了了。”
“放屁!”阿音怒道,“他才是太子,正宫嫡出的长子,他费尽心力难道就得一个安然度日的闲散逍遥?”
千机见她真的生气了,上前拉了她一把,凉声道:“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如今背叛云墨的也不是我。”
偌大的寝室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良久,才听见阿音冷笑了一声:“终究,他们还是欺他命短不寿。”
“那也是命,那蛊毒你又不敢给他解……”千机淡淡的说了一句,刚要松手,却意外察觉到了什么,心中一沉,又复紧紧地扣住了阿音的手腕。
女子反应过来,一个反手想要躲开,却已经晚来。感觉到手腕的指尖十分用力,听见千机寒声道:“你……谁的!”
阿音见避无可避,索性微微挑眉:“或许,这就是转机呢。”
第七百八十五章 三人行三人
寝室里,烛火猛然跳动了一下,千机紧紧地看着阿音,心脏骤然紧了一下,针刺一般。
良久,才听见他那尖细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你……你竟然跟云墨……”
“千机……”
“小姐,安神汤好了。”丝雀端了碗进来,却见里面的气氛比自己出去的时候还要剑拔弩张,一时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只见千机狠狠的甩开了阿音的手,转身道:“倒了吧,她不适宜喝这个了。”说完便要离开。
“千机。”阿音唤住他,“此事……”
紫衣公子暮然回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与我无关。”
“不能无关。”阿音却是坚定道,“你要帮我。”
“凭什么。”
“就凭这情蛊,我答应你,不解了。”阿音看着他,“你要于我心脉相连,我答应了,不够么。”
千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两声,却是说道:“你还真是可怜啊,太可怜了……原本我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如今看来,你这样可怜着,也是不错的。”说完便匆匆的踏进了夜色中。
“小姐?”丝雀见那个杀神忽然走了,一时愣在那里,“他什么意思。”
“没事了。”阿音扶着床沿,缓缓坐下,看了一眼丝雀手里的安神汤:“倒了吧。”
“……哦。”
三月春寒,夜凉如水。
阿音披着单衣,独自一人走到了碧落阁外,这里看着还是那样冷清。
女子清冷的目光落在庭院里,西厢里住着慕无尘,自从他们回京,慕无尘便没有回慕府。丝雀说,那里还是满目鲜红,喜气洋洋,慕远征虽然知道了缘由,但是并未告诉大家,婚事作罢了。
慕无尘,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阿音抬手拢了拢衣襟,今日院中,月朗星稀。清辉下,她甚至没有提灯,便走到了云墨的门口。
里面守夜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悄然开了门,一脸警惕的看了过来。瞧见是阿音,有些意外。
“小姐?夜深了,你怎么来了。”
“他睡了。”
“嗯。”杜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白天跟傅大人闹的不太愉快,很晚才睡着。”
“我知道。”阿音说着看了一眼屋内,“我能进去看看他么。”
“可以。”杜柳走了出来,“我在门口守着。”
“嗯。”阿音提着裙摆,跨进了门槛,这里的清苦味道愈发的浓烈了,眉心不禁轻蹙。
绕过屏风,映着一盏孤灯,阿音一眼就看见了床上已然熟睡的人,即便是睡着了,眉心也是轻蹙的。
这些日子,她夜不能寐,他又何尝不是。
阿音缓缓的跪坐在云墨床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喃喃道:“他们还是欺负你。”
阿音拉着云墨的手,趴在他的床边,喃喃道:“你说的对,有些人是血亲又如何,伤你的时候只会更痛。”
夜色宁静,阿音靠在床边许久,就那样静静地拉着云墨的手,看着那唯一的一盏灯,不知所想。
“阿音。”
“……”阿音一怔,抬眸看他,“我吵到你了。”
“不是,我睡得浅。”云墨动了动指尖,发现她握着自己的手,心中微微一动,“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白天的事情,我听说了。”阿音说着,见他要起身,连忙起来拿了坎肩给他。
云墨感觉到手心一空,淡淡的抿了抿唇角:“不碍事的,我能应付。”
“我知道。”阿音扶着他靠在床上,轻声道。
云墨拉着她坐在床边:“不必担心我,倒是你,晚间千机来过了?”
阿音垂着眼帘坐在床边:“嗯。”
云墨见状,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说了什么。”
“……哥哥。”阿音没有回答他,“傅家突然执意要扶持六皇子,你知道为什么么?”
“自然知道。”
“我是说,这件事是谁的主意,你知道么?”阿音回眸看他,眼中有一丝歉疚和心疼。
云墨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角,淡淡道:“知道。”
“真的是他?”
“原本我也不信,可是你说他是你大伯,我便想通了。”云墨看她身上单薄,想抱一抱她,可是又觉得她会不高兴,便只能作罢,“他这些年步步为营,恐怕一早就接近了傅煊了。”还有文平城。
“这些年,他暗地里一直帮着我,恐怕也是利用我跟云明月反目。”云墨说着见她蹙眉,抬手轻轻的抚着她的眉心,“不过也罢了,这次父皇就算不杀他,也会废了他,我也算是……”
“不是的。”阿音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这江山本来就是你的,是你……你们共同的心愿,事已至此,他们不能抢走这一切。”
“阿音。”云墨柔声道,“我想过了,我的执念已经害了你和无尘,如此结局也是天意,今后有你……或者还有无尘陪着我,我也能心满意足了。”
“云墨。”阿音握着他的手,骤然一紧,“我们会陪着你的。”
不知为何,云墨看着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心中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阿音握着他的手,慢慢的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我有了。”
“……”云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怀孕了。”阿音按着他的手背,又说了一遍,“我怀了你的孩子。”
“……咳……咳咳!”云墨忽然咳嗽了起来,雪白的脸一时通红,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看着阿音,生怕她消失了一样。
阿音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反应,连忙伸手拍着他的背:“你……你你你……冷静一点,我去叫杜柳进来。”说着就要起身。
却被云墨一把拉住了胳膊,扯进了怀里。
“咳咳……咳……”云墨紧紧地抱着她,许久才平静下来,可是胸腔里的那颗心却还在剧烈的跳动。
阿音被他锁在怀中,见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阿音,你要这个孩子?”
“……”阿音愣了一下,一把推开了云墨,“这是什么话?为什么不要。”
云墨看着她,忽然落了眼泪,满是惊喜:她居然从未想过不要这个孩子。
吻,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带着眼泪淡淡的咸味。阿音被他吻得茫然不知所措,可是也再无推开他的理由。
良久,云墨抱在她怀中,柔声道:“我们成亲吧。”
阿音轻轻的环着他的腰:“嗯。”
门口,慕无尘一袭单衣,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直到屋里的那盏孤灯被吹灭了,他才转身离开。
杜柳看这他离开的身影,默了默。
第七百八十六章 定乾坤
隆德三十七年的朝堂注定是无比热闹的,只是朝臣们相互扶持,相互掐脖子的走到现在,怎么也没想到,这世道没有最惊人的消息,只有更加惊人的消息。
就在郡公府傅家铁了心要支持刚刚年满十四的六皇子云染继位,还没来得及最后一搏呢,就被一连三道圣旨,打了个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
第一道,三皇子云鹤废黜太子之位,以及全部职务,回夏府思过。
至于为什么,传言是看在帝姬的面子上,还有就是,据说大皇子连夜进宫求得情。苦主都出面求情了,自然是从轻发落。只是这太子之位废了,这江山也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太子党,崩塌了。
第二道,废止了镇南王秦雪音和慕家长子慕盛的婚事。
至于为什么,大约就是因为第三道圣旨了。
第三道,赐婚镇南王秦雪音与大皇子云墨,择日尽快完婚。
余忠在早朝上,当朝宣读了三道圣旨,傅煊当即就被人围了个团团转,不知陛下是何用意。
他又怎么知道呢!傅煊下朝,一路往宫外走,瞥了小径,躲着那些同僚。
这事儿蹊跷的很,若是说云墨进宫给云鹤求情了,那么他跟阿音的婚事也一定是那个时候说的。
可是陛下一直都想让南疆的势力跟琼园分割开,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呢。要知道慕家如今虽然不走仕途了,但是也并非好惹的,如今那一院子的喜庆还在呢,这说撤就撤,打的是几家的脸呢。
傅煊深深一叹,百思不得其解。
“傅大人。”
“……”傅煊骤闻这一声,心中一顿,抬眸看去,果真看见阿音一袭青衣独自站在长长的甬道那头,而自己的前后,不知何时竟然一人都没有了。
“不必看了,我有话要独自与大人说。”阿音浅浅一笑,一如往昔,明媚无双。
傅煊手心微微一紧,缓步上前,淡然自若:“我只是意外,传你身体不适,怎么独自一人跑到宫里来了。”
“不是不适。”阿音抿了抿唇角,“是只怀孕了而已。”
“怀孕?”傅煊一惊,“难道是……云墨的。”
“不然呢,要么陛下改口改得如此痛快。”阿音见他愣在那里,含笑站在他面前,“说真的,我未曾想过有一日,我们会站在此处,说这些。”
“阿音,我……”傅煊欲言又止。
“我明白,你有的你的责任和负担,我也并不怪你什么,说白了说起算计人心,我们谁也不比谁干净。”阿音站在他面前,微微仰着脸,琉璃色眸子映着朝阳,流光溢彩,“只是今朝的圣旨一下,傅大人还要坚定的站在六皇子的身后么?”
傅煊看着她,半晌才定了心神:“只是赐婚而已,就算是你怀孕了,从陛下看,还是六皇子更合适。”
“冥顽不灵。”阿音微微挑眉,第一次在傅煊的面前露出一丝冷意,“傅大人口是心非,怎么能说是从陛下看,应该是从傅家看,如今六皇子更合适。”
傅煊被她眼中冷意惊了心,一时难以辩驳。
“你一定在想,反正傅家已经得罪云墨,不若坚定的站在云染身后,说不定最后还能搏一个出路呢。”阿音说着,轻轻一笑,“别做梦了。”
“你究竟何意。”
“我秦雪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阿音的声音清冷如霜,“过不了几日,所有人都会知道,未来的大皇子妃有孕在身,三月有余,是个男孩。”
“不可能!”傅煊一惊,匆匆上前,看着阿音,“哪有这么巧的。”
“不是巧,是一定。”阿音肯定道,“从前明辉皇帝是如何继位的,我想傅大人一定比我清楚。”
“父凭子贵。”
“如今慕夫人和天下第一神医都亲自看过了,不过这个消息陛下还要消化一下罢了。”阿音缓步上前,抬手拍了拍傅煊的肩膀,一下比一下重,“我只是为了简姐姐劝你一句,回头是岸。”
“……”傅煊手心紧了紧,从不想自己隐忍多年,最后被她逼到此地。
阿音收了手,往宫门走去,淡淡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我身后百万铁骑,如今没有太子了,我就算是抢也会将这江山抢过来的。”
傅煊心头巨震,如遭雷击,转身看着女子款款离开的背影,一个踉跄跪在了那里。
傅家,低头了。
两日后,夏婼亲自去大理寺接云鹤回家。云鹤在狱里待了前后也不过十日,可是乍一看外面的天空还是觉得恍如隔世。
夏婼抱着孩子站在马晨边上,见他出来,连忙上前关心道:“怎么样,都还好吧。”
云鹤看着她,又看了看孩子,却是说道:“我说了,不用你去求情,如今我这样一无所有,活着有什么意思。”
夏婼闻言一怔:“一无所有?”说着看了一眼怀里的铃儿,女儿还记得父亲,一直伸手想要他抱,可是云鹤只是看了两眼,并未理睬。
“那我们母女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夏婼怒道,“棋子么?”也不管他们还在大理寺的门口。
“我也未曾这样说,你别无理取闹。“
“呵,我无理取闹。”夏婼说着,将怀里的女儿递给了一旁的碧荷,一把拉开了云鹤,“云明月,要不是为了女儿,你以为我还稀罕你么。如今这样已然很好了,你只是被褫夺了太子之位,皇子的尊贵还在……”
“什么皇子的尊贵,我今后就跟云朝玉那个废人一样了,受人耻笑,你还跟我说什么尊贵。”
“你跟我回两广住几年,我看谁敢嘲笑你。”
“……”云鹤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今日春光明媚,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便被夏婼拉了一把:“先跟我回府再说,也不嫌丢人。”
云鹤被她拉着,有些不自在,正要说话,便看见一辆马车急急地停在了大理寺的门口。
“三殿下,我们将军快不行了,请您过府看一眼。”
“将军?”夏婼下意识的手心一紧,“什么将军。”
“殷将军。”
“殷武轼不行了?”夏婼一手还拉着云鹤的手腕,正要再问,便听见云鹤说道:“你先回去吧,殷家助我颇多,我应该去看一样。”
“可是……”
“我晚饭就回来。”云鹤难得的好好说话,“如今,出了你那儿,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不是么。”
夏婼不大情愿的点了点头,终究是眼睁睁的看着云鹤上了殷家的马车。随着马车渐行渐远,她的心也越来越沉。
终究,那晚她没有等到云鹤回来用晚饭。
第七百八十七章 心痛罢了
或许是太子被废黜的消息对殷家的打击太大,年节感染了风寒的殷武轼一下就不好了。一时间,殷将军府里里外外变得十分的忙碌。
由于殷家的祖祠在城外,所以一时之间殷家的家丁来往于城里城外,也变得十分的频繁。
“真的要死了?”阿音一袭雪锦,站在庭院里,手里的弓箭瞄着远处刚刚架好的靶子。
“死不死的我不清楚,但是那阵势跟真的一样。”慕远征悠闲的坐在廊下喝茶,那样子好像前几日被退婚的不是他一样,“你能这样练箭么?”关心倒是真的。
“可以,我儿好着呢。”阿音说着,长箭离弦,正中靶心。
慕远征提着水壶,远远地看了一眼,微微挑眉:“不错。”
“这弓箭是云墨亲手做的,材料粗糙了些,但是手艺不错。”阿音说着又拿起一支箭,“今日拿出来练练手。”
“想来你们一路上也是情意绵绵的。”慕远征抬手,优雅的将水壶里的热水灌进了茶壶中,看着里面的春茶在滚水中翻滚,舒展。
阿音搭着箭,回眸看他一眼:“听说你前日里提着苍生剑,将新房给斩了个七零八落的?”
“你觉得这事儿是我干得出的么?”慕远征抬眸看来,四目相对,那双桃花眼无论何时都是进退有度。
阿音握着弓的手微微一紧:“是他么。”
“不然呢,借着给我出气,将我的房间砍了个乱七八糟,真是……任性呢。”慕远征说着,收回了目光,“你说你并未跟他说你和云墨的事情,可是我怎么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呢,包括你腹中的孩子。”
“我是没有说。”阿音说着转身抬手,瞄准了靶子,“杜柳说,我跟云墨说的时候,他在门外听见了。”
“哦?”
阿音捏着箭羽的指尖微微一紧:“这样也好,本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就不怕,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慕远征看茶叶差不多了,抬手往分盏里倒,“从前他可喜欢离家出走了,一走就是几年。”
“都这么大了,还会离家出走么。”阿音也没心情练箭了,将手里的弓递给了丝雀,小丫头明显松了一口气,赶忙给旁边的川南使眼色,将弓箭都迅速的收了起来。
听见慕远征道:“离家出走跟年纪无关,顶多年岁越大,走的越远罢了。”说着看着阿音坐在了自己对面,揶揄道,“若不是家业所累,我也想离家出走。”
“……”阿音看了他一瞬,毫无预兆的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慕远征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不必,说到底,若是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你也会内疚一辈子,这也不是我想见到的。”说着将杯子递到了她跟前,“再说,就算是没有云墨这事儿,你也不一定能嫁给我。”
阿音垂着眼帘,无奈一笑:“你都通透,显得我连歉疚都是多余的。”
“一早我就说过,你我之间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欣然接受,再说了,只要看看无尘那‘死不瞑目’的样子,我就释然了,跟他比起来,我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这人如今越发毒舌了,简直是更甚往昔。
“这茶虽淡,你也少喝一点。”慕远征说着将面前的点心推了过去,“这是七方斋的点心,一早买的。”
“哦。”阿音捧着杯子乖巧的点了点头。
“母亲说你先前心思忧郁,又在外奔波,所以还是要好好养胎才是,她给了我几张单子,都是些补品和药材,这两日我会让人送来。”
“慕夫人费心了,她在宫里照顾陛下,本来就挺操劳的。”
却听慕远征垂着眼帘,冷不丁的说道:“也操劳不了多久了。”
阿音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紧,抬眸看他:“你是说……”
“嗯。”
阿音忽而想起云安皇帝的模样,心中一时有些期艾,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有人自身后走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慕大公子才是孩子的父亲。”
阿音回眸,果真看见了云墨一袭白衣缓步走来,听见慕远征说道:“我也不介意,只是大殿舍得么。”
“自然舍不得。”云墨走到廊下,轻轻的按着阿音肩膀,柔声道,“云鹤还没回夏家。”
“怎么,他这是想不开,要给殷武轼送终么。”阿音拉了他坐在一旁,抬手给他到了一杯茶。
“以防万一,我已经让简章回城郊大营了。”云墨说话间,目光落在阿音的身上,“我是想,这两日我派人先送你出城吧。”
“为何。”阿音一怔,“若是陛下降旨册立,总是要接旨的。”
“你们还未成婚。”一个清冷的声音,熟悉而陌生,“旨意也不必两个人接。”
慕远征一抬眸就看见了站在庭院里一袭绯衣的慕无尘:“你怎么来了。”
慕无尘淡淡的看了阿音一眼:“朝玉说,想送她出城。”
阿音看着忽然出现的慕无尘,心头微微一动,连忙瞥开了目光,克制道:“这么着急么?”却是看着云墨。
慕无尘看着她一眼也不愿多看自己,手心紧了紧,没有说话。
“我也是同你商量,等你怀孕的消息传开,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如今敢动手的不过就是云鹤……”阿音看着云墨,又看了看慕远征,想了想还是不能冒险,乖乖听话吧,“我知道了,只是不用慕二公子护送我了,我跟李沐走。”
慕无尘站在那里,手心紧了又紧,没有说话。
云墨想了一瞬:“也好。”
“我收拾一下,这两日就走,你这边若是有什么变故,一定要告诉我。”阿音说着,握了握云墨的手,起身道,“丝雀,扶我去睡一会儿。”这儿再待下去就绷不住了。
“是。”
长廊之下,几人看着阿音进屋,一时面面相觑。
“无尘,坐过来歇一歇吧。”云墨拿开了阿音的杯子,给他重新倒了一杯茶。
绯衣公子大步走来,刚落座就听见慕远征冷不丁道:“云鹤他,真的敢造反么。”
“敢不敢的,等圣旨下来不就清楚了。”慕无尘冷冷的说了一句。
房间里,阿音一手撑着案角,眉心深蹙。
“小姐?”丝雀扶着她,一脸担忧。
“我没事。”心痛罢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谋反
隆德三十七年三月底,病重的云安皇帝终于下诏,再次册立大皇子云墨为太子,立镇南王秦雪音为太子妃,并未提孩子的事情。同时,封六皇子为淮王,十六岁后立府。
阿音跟云墨一道接旨之后便回了听雪小筑,将那明晃晃的圣旨交给丝雀收好。
“十六岁后立府是什么意思,既然封了淮王,不用去封地么。”阿音不解。
云墨走在她身侧,解释道:“意思就是不必去封地,淮南道离京都很近,靠着东海,也算是富庶,自有府尹打理,他不过是占个名头,到时候去不去封地都不碍事。”
“这是怕你登基以后为难他?”
“大约吧,毕竟是议过储的皇子。”云墨淡淡道,“老六还小,与我本也没有多少交集,这次要不是被傅家推上前,我也不会注意他。”
阿音看着院子里收拾行装的下人,想了想:“不过如此一来,傅家也就彻底死心了。”
“嗯。”云墨见她并没有收拾多少东西,“只带这些?”
“嗯,去军营里躲着,带多少东西也不方便,再说应该不会待太久。”阿音看着云墨,“你在京中千万要小心,不要离开无尘。”
“我都知道。”云墨轻轻的搂过阿音,吻了吻她的额头,羞得丝雀赶紧转过身去,连忙招手叫那些收拾东西的下人也都背过身去。
“要不是怕他狗急跳墙,我真舍不得跟你分开。”
“……”阿音愣了一下,“你何时学会说这些了。”
“怎么,你不爱听?”
“算不上不爱听,只是觉得有些……别扭。”阿音说完就又怕他多思,连忙道,“或许你多说一些,我就习惯了。”
云墨柔柔一笑:“时候不早了,李沐还没到么。”
阿音这才想起来:“对啊,应该到了。”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阿音下意识的就将云墨拉到了身后。
“怎么了……”
阿音一脸警惕的看着月门边上,下一刻便看见李沐匆匆而来,神色不似往常。
还没等阿音开口,可就听见他匆匆道:“殷家反了。”
“……”
大皇子云墨被重新册封太子的这一日,北疆守将殷武轼忽然举兵清君侧,说大皇子云墨构陷三皇子,并且乘着云安皇帝病重,安排府上医师用药控制皇帝,蛊惑皇帝另里储君,诡夺天下。
午时刚到,城外的守军便传来急报,殷家军已经从北冥山的北奇道直逼京都皇城。
“按照他们的速度,今天夜里就能兵临城下了。”慕无尘一袭软甲,一手压着腰间的苍生剑,看着眼前的沙盘,冷声道。
阿音静静地的坐在一旁,看着北冥山:“北奇道不是官道么?他们一路进军,现在才报。”她终究是没有走成。
“京都的护城军一直是驻军守将和兵部一同管制的,一直都是朝玉的人。”慕无尘说着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一直一言未发的云墨,“自从简章上任兵部尚书之后,可以说全然是交给他了。如今看来,总是有问题的。”
简章?
偌大的书房一时沉默了下来,听见站在阿音身后的李沐轻笑道:“这京都城里还真是热闹,每个人都有九曲心肠。每个人看着都值得信任,可是背后捅刀子的都是自己人。”
阿音闻言,微微挑眉,回眸看了他一眼:“怎么样,比你们山里热闹多了吧。”
“……自然,我们那里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打小闹。”李沐皮笑肉不笑道。
“看来敲山震虎,将虎给震急了。”阿音无奈一笑,“无论如何,殷家的大军都到家门口了,守城军才发现,简章既然提前去了军营,不可能没有提前发现。如今看来,傅家比想象中顽愚的多呀。”
云墨手心紧了紧,脸色一时不好,不禁咳嗽了起来。一旁的杜柳连忙拿了药丸递给他服下。
阿音瞧着,这药是最近才开始吃的,一时有些担忧他的身体。
慕无尘站在那里,看着阿音关切的目光,不禁有些出神。
“若是护城军坐视不理……咳咳……”云墨有些艰难道,“当如何。”说着看向了慕无尘。
“如今可以调动的禁卫军,御林军,还有城防营以及各家府兵,加起来也只能勉强支撑几日吧。”慕无尘不容乐观道,“要是护城军搅和进来,他们一日就能直逼皇城了。”
“那就不让他们搅和进来。”阿音淡淡道。
慕无尘忍不住看她:“你要做什么。”
“简章要是有问题,能因为什么呢?”阿音说着起身走向云墨,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缓声道,“傅家想让我们斗,他们渔翁得利,看来傅煊当日还是没能听明白我的话。”
云墨抬眸看她:“如何?”
“请简姐姐母子来府上做客。”阿音说着看了一眼丝雀,“你去吧。”
“是。”
“她的夫家如今跟我们对着干,她又怎么会来。”
“是赌傅煊没有告诉她这事儿。”阿音说着浅浅一笑,对丝雀道,“你说我怀孕不适,请她来说话,言语中暗示她不要让傅煊知道。”
丝雀想了想,应了一声:“奴婢知道了。”
“川南跟着,以防万一。”
“是。”
阿音见两人前后走了,感觉到云墨握着自己的手,问道:“你这样诓骗她,不怕日后反目么?”
“怕什么,她只要是来了,为了以后傅家在你跟前好过,也会一心帮着我的,怎么会反目。”阿音说的云淡风轻,“他们不将情谊当回事,我们又何必呢。”
“真是冷血。”李沐揶揄了一句。
慕无尘眉心轻蹙,瞪了他一眼,听见阿音不以为意道:“冷血的在后面呢。”
“嗯?”云墨不禁含笑看她,似是十分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将守备都调去北冥山拖住他们的进程。”阿音说着,指尖拂过沙盘上北奇道上代表着殷家军的棋子,“他们不是说殷武轼病危么,亲眼叫他们来奔丧也算是成全他们的忠心了。”
“……”李沐看着那散落的棋子微微挑眉,“我知道了。”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七百八十九章 扣押
简蝶匆匆来的时候,看见阿音果真不大舒服的靠在贵妃榻上,连忙问道:“这人都去哪儿了,你都这样了身边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
“瞧你这火急火燎的,我这是怀孕不舒服,旁人在又能做什么。”阿音含笑嗔道,“只是眼下形势乱,我想找人说说话而已,劳烦你跑一趟了。”
“我知道。”简蝶坐下道,“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禁卫军的巡防营的到处走动,弄得风声鹤唳的。”
“殷家都要兵临城下了,护城军才反应过来,可不是风声鹤唳么。”阿音说着看了一眼丝雀,“你去将我新做的奶糕端过来,给简姐姐尝一尝。”
“小姐又去厨房了。”丝雀抱怨了一句,还是转身出去了。
简蝶见状,不禁笑着拉住了阿音的手:“出去一圈了,还学会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是啊,有时候想一想,就当做是出去历练,见见世面了。”阿音说着看了一眼简蝶的肚子,“怎么样,如今做稳了么。”
简蝶一怔,随即脸红道:“你这消息都是灵通,才诊断出来没几日呢,两个月了,不算稳当。”
“那可要小心了,不要为了操心我,再动了胎气。”阿音说着看了一眼窗外,夕阳西下,夜色悄然降临了,“姐姐今晚留下陪着我吧,如今丝竹不在了,我不愿一个人呆着。”
简蝶出来的时候没有跟傅煊说,本想陪着阿音吃个晚饭就回去的,眼下见她如此,心中一软:“好,只是我们四人一张床,会不会挤呢。”
阿音闻言一怔,随即莞尔道:“姐姐如今过得好,也会打趣我了。”
“我如今过得好,都是因为你当初救我,我都记得。”简蝶说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护城军有我爹在,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为什么,有的人能初心不改,有的人却不行呢。
阿音微微垂着眼帘,忽然想,或者她还是太过天真,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心罢了。
“对了,云鹤的事情你知道吧。”简蝶有些犹豫道,“夏婼有来找过你么?”
阿音摇摇头:“自我回来,她并未来过。”
简蝶意外不意外的点了点头:“也是,你回来之前她跟云鹤也是闹了许多,前两日她去大理寺接人,结果云鹤在门口就上了殷家的马车,她那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这我知道一点。”夏小七是抱着孩子去的,可是云鹤并未在意。
“如今云鹤多半是在叛军之中了,她估计是想来也不知道要如何来了。”简蝶提起夏婼就不免有些惋惜,“我瞧着她是个好姑娘,可惜了……”
“她自己选的路,旁人能如何呢。”阿音看着窗外,夕阳在天边挣扎,“我们自己尚且不能顾及自身呢。”
简蝶见她神色,便知道她忧心甚多,原本还想要问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却是问不出口。
云鹤兵败的话,会如何呢?
“小姐,厨房那边晚饭好了,还要吃奶糕么。”丝雀手里端着奶糕,站在门口问道。
阿音招了招手,示意她放下,掀了毯子起身道:“让他们上菜吧,吃点东西不妨碍的。”
“我扶你吧。”
阿音却含笑握住了她的手:“咱俩谁扶着谁呀。”
简蝶笑笑,窗外夕阳在西方挣扎了片刻,便消逝了,可是琼园之外,一切才刚刚拉开序幕。
简蝶在听雪小筑用了晚饭,正跟阿音坐在窗下对弈,外面川南便忽然喊道:“傅大人,我们小姐休息了。”
“这灯还点着,我就说两句话,你让我进去。”
是傅煊。阿音拿着黑子,垂眸看着棋盘,微微挑眉。听见简蝶问道:“外面什么声音?”
“好像是傅大人来了。”
“晓清?”简蝶愣了一下,“我叫人回去通传了,我在你这儿过夜呀,他怎么还来了。”
阿音抬眸,浅浅一笑:“大约是不放心吧。”
简蝶闻言,脸微微一红,小声道:“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阿音莞尔:“丝雀,放他进来。”
“是。”
阿音缓缓地搁下了手里的棋子,烛火下,长长的羽睫投下了一片阴影,看不出情绪。没一会儿,她就听见了一阵略显慌乱的脚步声。
傅煊慌忙的走进来,看见简蝶安然的坐在窗前,这才松了一口气:“王爷。”
“晓清。”简蝶没想到他这么着急,一时有些犯愣,疑惑的看着他们二人:这是怎么了?
“傅大人,这么晚了,怎么来了。”阿音没有抬眸,缓声说道。
傅煊微微行了一礼:“我……我来接夫人回家。”
“可是我答应了阿音,今晚留下来陪她。”简蝶的手里还攥着一枚棋子,不知为何,说得有些犹豫。
“是啊。”阿音柔声道,“外面不太平,我一个人害怕,想姐姐陪陪我。”说着终于抬眼看了一眼傅煊,眼中是那淡淡的寒意。
“阿音。”傅煊心头一紧,连忙道,“你相信我,这件事真的不是我的主意,你想想岳父对陛下的忠心,是我能动摇的么?”
“晓清你在说什么呀?”简蝶越听越糊涂,干脆看向阿音,“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阿音抿了抿唇角,听见傅煊急忙道:“若我真的阳奉阴违,又怎么会只身跑来找小蝶呢?”
“我冤枉你?”阿音的声音又冷了几分,“那如今这形势,傅大人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傅煊看着阿音不留情面的样子,手心紧了紧,“确实……确实是父亲意思,可是你要知道,大殿毕竟是父亲的亲外甥,就算是六殿下继位了,也一定会善待大殿的。”
简蝶心中一震,终于忍不住,起身道:“什么六殿下继位,如今太子是大殿呀?”
“姐姐小心身子。”阿音表情柔了柔,拉了一把简蝶的袖子,“等今晚殷木兰带人冲进城,跟禁卫军打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了,六皇子不就渔翁得利了么。”
“什……么?”简蝶不是傻子,话说道这个份儿上,终于明白了什么,一时不可置信的看着傅煊,“我爹他……叛主了?”
第七百九十章 对弈
“不是,小蝶你冷静一点,你还有身子。”傅煊见状,急忙要去扶着妻子,却被简蝶一把拂开了。
“是公公他……为什么,你们不是一直都支持大殿的么?不是说扶持六殿下只是因为大殿生死不明么?如今为什么还要如此?”
“小蝶,傅家几百年基业,不是几句话可以说清楚的。”
“那是狡辩!”简蝶说着,回眸看着坐在那里的阿音,也是回味了过来,“所以,你今日叫我来,也是为了利用我?”
“姐姐觉得呢?”阿音却是迎面看着她,毫不闪避。
简蝶站在他们中间,静静的看着阿音良久,摇了摇头:“我相信不是。”
闻言,阿音浅浅一笑,起身道:“既然傅大人来了,那姐姐还是陪着夫君休息吧,西厢收拾好了。”
“阿音……”
“你们安心住下,左右简将军已经收到我扣下你们的消息了。”阿音一手撑着案角,映着烛火看着他们夫妻二人,“这场战争只要护城军不动,不管什么结果,我都不会动你们夫妻二人。”
傅煊闻言,深深地看着阿音:“看来你真的早有准备了。”
阿音转身摆了摆手:“早点休息吧,或许明日一早,一切都变了。”
简蝶看着她依旧单薄的背影,微微咬唇:“我陪着你。”
“……”
“我简蝶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我今晚陪着你。”简蝶说着,瞪了傅煊一眼,“这事儿左右你的是知道的,还瞒着我,便自己一个人去反省吧。”
“小蝶。”
阿音回眸,看着简蝶,正要说什么,便听见门外有人说道:“小姐,信鸽。”
“进来。”
川南匆匆进来将信鸽递到了阿音的面前,阿音拿下鸽子脚上的信,瞥见傅煊的目光,垂着眸子淡淡道:“傅大人是觉得这鸽子不同?”
“……咳咳。”傅煊被人发现,连忙瞥开了眼睛。
“这是干戚军的军鸽。”阿音展信看了一眼,随手便烧了,“看来今夜注定无眠了,丝雀,叫大家都精神着些,将宵夜准备好。”
“是。”
“这是……”简蝶欲言又止,“干戚军又是什么?”
“镇南王府的军队。”阿音说着,抬眸浅浅一笑,“不多,也就一百来万。”
“……”
“一百……”简蝶吃了一惊,回眸看了看傅煊,“殷氏多少人?”
傅煊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我是真不知道来了多少,不过殷氏统共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万。”
“嗯。”阿音转身去案前,提了笔,“这次来了不少,有一半呢,若是护城军不动,足够拿下皇城了。”说着就垂首快速的写了回信,转身装好,放在了鸽子身上。
“你去西城门,叫人亥时二刻的时候,将城门打开。”
“是。”川南应了一声,转身看见傅家夫妻二人,不禁犹豫了一下:“小姐,我走了,您身边没有人照顾。”
“没事儿,有人一会儿就来了。”
川南闻言,这才转身匆匆的出去了。
阿音转身去了窗下,缓缓坐下,看了一眼先前的那一盘棋:“长夜漫漫,姐姐若是不休息的话,咱们继续下棋?”
简蝶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样子,走过来又复坐在她的对面:“我随意,只是这来来往往的都往你这听雪小筑来了,大殿下那里呢?真的什么都不管了?”
“他去前面冲锋陷阵了。”阿音说着抬手细细的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开,“这样好的表现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傅煊闻言,心中一惊,方才他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云墨似乎不在府中,琼园的一切似乎都听听雪小筑这边的调动。
原来,竟然是进宫去了么。
京都皇城,宁沁殿。
云墨和慕无尘到的时候,夕阳未逝,余忠像是知道他们要来,早早的等在外面。
偌大宁沁殿一如往昔一样,安静的很。不,应该说比之前还要安静,眼下连进进出出伺候汤药的侍女都少了。
云墨嗅到那瑞脑消香的香味,一直淡然的脸上,不禁出现了一丝动容:“这香父皇好久都没有点了。”
走在前面的余忠闻言,轻轻的应了一声:“前两日陛下说,还有多少,就都点了。”
闻言,云墨拢在袖中的手微微一紧,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便到了云安的寝殿门口,甫一眼那扇独钓寒江的屏风依旧立在那里,如今看来还真是越来越应景了。
“陛下,太子殿下和慕二公子来了。”余忠缓声道。
“嗯。”没有人回答,只有里面一声低而轻的声音。
云墨心中清楚,云安皇帝的情况不如几天前他进宫的时候了,当初有太医说,能撑到春日里就不错了,眼下,快四月了。
余忠微微颔首,带着云墨进去,一眼便看见了安坐在一旁的紫衣女子。
“母亲。”慕无尘下意识的唤了一声,这才发现云安竟然靠坐在床上,正在看着什么,散了好些在被子上:“微臣参见陛下。”
“儿臣给父皇请安。”
“嗯。”云安皇帝垂着眼帘,应了应声,依旧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云墨站在那里,映着刚刚点起来的烛火,这才发现是一些书信,似乎也有一些诗词。
“这些是你母后从前写的。”慕夫人淡淡的说了一句,坐在床边帮着整理那些散落的书信,“陛下竟然都留着。”
云安点点头:“等我走了,将这些也一并烧给我吧。”
“何必呢。”慕夫人说了一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宫里,颜色也憔悴了许多。
云墨闻言,默默的跪了下去,慕无尘跟着跪了下去。
“带过去让她瞧瞧,也让她好好地笑笑,笑我的愚蠢。”云安皇帝抿了抿唇角,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让她看一看,我这一辈子都做了些什么。”
云墨他们跪在那里,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
“玉儿,你一定会如愿的。”云安皇帝忽然安看着长子,“你本来就比月儿做的好。”
云墨不语。
“如今又有他们帮着你,朕只有一个要求,这云氏的江山你一定要守住,它不可以是除了云氏以外任何的,秦氏不行,傅氏更加不行。”
“儿臣明白。”
“还有一件事。”云安说着,缓缓地将信重新收到信封里,“不要杀月儿母子。”
“云鹤叛乱,是死罪。”
“咳咳……”云安不禁咳嗽了一声,“秦氏擅自带兵进京,也是死罪。”
“……”
听见云安无奈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云墨跪在那里,消瘦的背脊却是挺直的,手心紧了紧,听见有人匆匆来报:“陛下,叛军已经快到城下了。”
第七百九十一章 知君莫若
亥时刚过,有人就悄然登上了京都的北城楼,望着近在眼前的大军,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下越发的深沉。
“禁卫军和城防营的人加起来不过就十万人,挡不住我们的。”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一旁说道,城楼上摇曳的灯笼将男子略显苍老的容颜照亮了,正是之前“病危不治”的殷武轼。
“乌合之众。”
“探子来报,云墨傍晚的时候果真进宫了。”
“他如今是孝子了,册封太子,迎娶镇南王,人生尽是得意的了。”云鹤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火龙,冷笑道,“这样得意的人生,就算是短命也是值得了。”
“三殿下才是真命天子,无需羡慕旁人。”
“怎么不羡慕,他从小得到的就比我多,这些年来,父皇心里最疼爱的也是他。”云鹤说着,眯了眯眸子,“那些年,就算是所有人都说他活不久,让父皇废黜太子之位,父皇也是舍不得的。父皇爱他,也爱他的母后。”
殷武轼站在一旁,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劝了。
“而我们母子,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他用来制衡朝局的棋子而已。”云鹤说着轻蔑一笑,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忽然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京都皇城,眼下夜深了,只有城东的官道和府邸还有灯火亮着。
除此之外,灯火通明的便是皇宫了。
“殷将军,叫人将城门打开,迎接我的军队。”
“是。”殷武轼扶着腰间的佩剑,应了一声,“殿下一定能一举攻下皇城。”
“谁说我要去皇城了。”听见云鹤回眸,冷冷一笑:“去琼园。”
亥时二刻,京都的西城门和北城门几乎是同时,悄然大开。而护城军,一动未动。
“还没有到么?”一辆马车乘着夜色,匆匆的行使在东华巷的青石大街上,车上的女子匆匆的看了一眼前面,道路两旁的灯火也照不远前路。
“夫人,您别着急呀,这瞧着叛军还未入城呢。”一旁的碧荷劝道,拉住了夏婼的手,将窗帘给放了下来。
如今云鹤被废了太子之位,夏婼虽然没有跟他和离,但是也不是什么太子妃了。
听见夏婼急切道:“你知道什么,殷木兰他们起初带回京都的那批人都不见了,一定是往琼园去了。”
碧荷想了一瞬:“也未必吧,咱们都知道大殿下进宫了,三殿下不会不知道呀,去琼园做什么。”
“云墨是进宫了,可是她没有。”夏婼说着,手心微微一紧,今天下午开始她的心就跳得特别的慌乱。
“小姐是说王爷么?”碧荷越发不解,“真的要打琼园么。”
“你不知道,他对她的执念,已经成魔了。”
马车在长街上飞快的奔驰着,渐渐地看见了那座在东郊安静而立的府邸,琼园。
听雪小筑。
阿音果真跟简蝶在下棋,,夜色已深,两人还吃了一点儿宵夜。刚才来的消息,叛军进城了,果真无人阻拦。
傅煊坐在一旁看书,喝茶,他的心是有多大,这个时候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儿洒了杯子里的茶。
“看样子就快要对上禁卫军他们了。”阿音说着看了一眼屏风外面。
那里有个温润的男声回道:“快了。”是李沐。
简蝶他们夫妻二人并不知道李沐是谁,只是大约猜测是干戚军的人。阿音闻言,将手里的黑子落下:“到时候,他们可就腹背受敌了。”
简蝶看着那枚黑子落下,已然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白子孤零零的全在其中,一时不知是个什么心情:“前有禁卫军,后有你的干戚军,还有哪里可跑。”说着看了一眼对面的傅煊,“自作聪明。”
“咳咳……”
听见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李沐闻声而动,然后就看见了匆匆闯进听雪小筑的夏婼。
“你是……”
“阿音,阿音!”夏婼也不认识李沐,直接站在院子里喊道,“音姐姐,是我啊。”
阿音正要去提那颗死了的白子,闻言一怔,抬眸意外的看着简蝶:“小七?”
“她怎么来了。”简蝶也是连忙起身。
丝雀上前扶着阿音:“小姐小心了。”
“没事儿。”阿音终究没有提那颗白子,起身匆匆的往门口去,一眼看见夏婼那紧张的样子:“小七?这么晚了……”
“你真的在啊。”夏婼一眼瞧见阿音,不知是不是因为阿音瘦了,还是许久未见了,居然一下就哭了,“你怎么……”
“小七。”阿音上前,有些担忧,“这个时候外面乱的很,你怎么还出来了,铃儿呢?”
“铃儿在府上,没事的。”夏婼泪眼朦胧的看着阿音,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连忙道,“别说这些了,快点离开这里。”
“这个时候?”简蝶站在廊下,一脸不解,“叛军入城了。”
“我知道,所以这里才不能待了,你……你们赶紧走,云鹤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夏婼紧紧地抓着阿音,肯定道。
阿音蹙眉看她,心中疑惑:“他应该去皇城,来这里做什么。再说他就算是真的要来,也越不过已经守在皇宫外面的大军的。”
“越不过还有旁人,总之你别管那些了,快点儿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夏婼说得急切而笃定。
简蝶终于上前问道:“你是不是一早收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没有!”夏婼急的直跳脚,“那天他在大理寺走了以后就杳无音讯了,音姐姐你信我,我了解他,他着魔了,就算是不杀陛下,不杀云墨,他也一定要冲到你面前的。”
“……”初春的夜晚,骤然起了一阵风,阿音抬眸看了一眼,快要子夜了,要变天了。
简蝶听着,见阿音有些动摇,不禁问道:“就算是他真的要来琼园,我们跑出去了,能去哪里呢。”
“是啊,按照时间来说,这个时候出去,会撞个正着吧。”傅煊也是问道,“你既然来了,可有想好后路?”
闻言,夏婼一怔,拉着阿音摇了摇头:“没有……我哪里知道去哪里,我这手里也没有兵,你们……你们难道就想不出一个可以躲一躲的地方么,拖到皇城那边他们败了自然就没事了。”
“你这话说得轻巧,这一时半会儿的连府兵都调不过来。”简蝶一时哭笑不得。
“可是……”
阿音看着夏婼那着急又无措的样子,忽而想笑,又忽而想哭,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柔声道:“别怕,我信你。”
“……”夏婼嗅到她身上的味道,一时又落下了眼泪。
“去哪里。”李沐抱着剑倚在门口,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阿音想了想,还没有个答案,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暮然说道:“可以去我们成亲的府邸。”
第七百九十二章 血染琼园
“慕大哥,你怎么也来了?”阿音还抱着夏婼,看见忽然出现的慕远征主仆,怎么这越是不太平,都越是喜欢往外跑啊。
“我听说云墨和无尘都进宫了,有些担心你,所以来了。”慕远征一袭湛蓝长袍,裹着青灰色的披风,缓步而来,看了一眼众人,“看来我的担心是对的。”
阿音眼下也顾不得是不是自投罗网的人太多了,连忙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成亲用的府邸。”
“你忘记了,当初陛下赐婚,要你久居京都,是赐了一处宅邸的。”慕远征说话间已然走到了阿音她们跟前,“为了让你婚后好来琼园走动,那宅子就在琼园附近。”
“嗯?”
慕远征看了一眼听雪小筑的后院:“从这里往后院的上琼园走,跟那处宅子的后院山林是相连的。”
“果真?”阿音一喜。
慕远征含笑点了点头:“我去瞧过,原本还着手准备修一条路的。”
闻言,夏婼立马道:“那还等什么,等云鹤找上门么?”
“走。”阿音果断道,“都去备马,丝雀,将我的弓箭都带上。”眼下这情形还是躲一躲的好。
夜色沉沉,起风了。
云鹤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前面依旧亮着灯的琼园,漆黑的眸子眯了眯。
一旁一个少年的声音,略含轻笑:“殿下料得没错,这里果真没有守卫。”
“守卫还是有的。”云鹤温润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狂喜。
那少年公子铁骑铠甲,轻狂一笑:“百余府兵而已,不值一提。”
云鹤微微挑眉,回眸看了一眼那少年:“三公子可不要大意,那个女人就算是孤身一人了,也是不好对付的。”
闻言,殷木奎微微挑眉:“这世上我就服我姐姐一个女人,倒是不信这个镇南王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要三殿下如此上心。”
“可不上心么。”云鹤微微抬手,“今夜我要亲手刺穿她的心。”
殷木奎微微挑眉,策马上前:“祝殿下马到功成。”
夜色下,风将四周的树林吹得沙沙作响,这初春温软的夜也被渲染得风声鹤唳。云鹤紧紧地握着佩剑,策马上前,他的身后黑压压的数千人竟然都是殷木兰最初带回京都的那些。
就是这群人,大张旗鼓的冲进了琼园,肆无忌惮的毁掉了京都城中最美的美景,在火光和哭喊声中一路杀到了阿音住的听雪小筑。
只是没成想,已然人去楼空。
“人呢!”云鹤看着空空如也的庭院,一脸的恼怒。
那边殷木奎已然拉了一个小厮来问,手里的佩剑抵在那人咽喉,嘴角含笑:“聋了吗,殿下问你话呢。”
“小的……小的只是外院子洒扫的,不知……不知小姐去向。”
“不知死活。”殷木奎长剑一扬,便取了一条性命,鲜血洒在了阿音的小池边上。
殷木奎不以为意:“下一个。”
又有人被提溜到了他跟前,抬头看着他正掏出帕子擦着那还滴血的剑锋,直接淬了一口:“我呸……”然后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被一剑砍了。
云鹤看着他的行事作风,不禁微微挑眉,听见少年公子轻笑道:“这琼园里的下人真是奇怪,主人都跑光了,他们还忠心谁呀。”
“你快点儿,我可没那个时间一个个的等你问。”云鹤说着便转身去拉自己的马,他急于要一个答案。
“听到没有,殿下赶时间。”殷木奎一甩手中的长剑,懒洋洋道,“都提上来吧。”
一下子,听雪小筑中还活着的一干下人都跪在了院子里,听见他道:“我数一二三,只要有人说出来,你们都不必死,没人说就一起去死。可想清楚了,小爷我带了千余人来,翻他们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可别都想不开,白白送死。”说着便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长剑。
那些下人的身后,都站着一拍举着刀的士兵。
“一,二……三……”
“我说!”人群中一个小厮跪在那里瑟瑟发抖,一旁的人闻言,连忙道:“你闭嘴!”只是这人话音刚落就被身后的人给砍死了,温热的血瞬间溅了那小厮一脸。
“说吧。”殷木奎那含笑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他身上。
“小姐……小姐带着客人们往后院上琼园去了,到底去了哪里,我们真的不知道。”那人深深地埋首,一股脑儿全说了。
云鹤得了答案,一拉缰绳便带人往后院追去,那里还有阿音春日里刚着人种的菜园田地,顷刻间就被那些人蹋得一片狼藉。
殷木奎收了佩剑,不慌不忙的翻身上马,看了一眼这雅致的别院,转身道:“我说话算话不杀你们,你们可祈祷小爷我能抓住你们主子,不然她若是安然回来了,你们一样跑不了。”
闻言,那些下人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阿慈,这院子不错,烧了吧。”说完便带人匆匆去追云鹤了。
“是。”
听雪小筑里,不复往昔。
阴云渐渐遮蔽了天空,夜风中终于飘下了雨水。
“下雨了。”李沐小心翼翼的环着阿音,两人共骑跟在慕远征的身后,眼下他们已经快出了上琼园了。
这里我不认识了。阿音看了看四周,心道。
“那王府后面的跑马场颇大,连着山林。”慕远征说道,“我们是去王府还是往山里跑。”
“去山里吧,他们就算追来,能分散他们的兵力也是好的。”阿音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已经落雨的天空,“等雨下大了,会掩盖我们的踪迹。”
“好,听你的。”慕远征道,“只是你们两个都怀着身孕呢……”
“没事……”听见简蝶说道,“好在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娇柔女子。”
“但还是要小心,别逞强。”坐在她身后的傅煊连忙叮嘱道。
夏婼跟在他们身后,心慌意乱的回首看了一眼,漆黑的夜里,风雨渐起,她忽然十分想念留在府中的孩子。
“夫人。”碧荷安慰道,“没事的。”
“但愿吧。”
雨渐渐下大了,打在云鹤的脸上,有些疼,可是他只要一想到阿音会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便觉得心中狂喜。
“三殿下。”殷木奎策马上前道,“这里太大了,分开找吧。”
云鹤想了一瞬,道:“你带人跟着我往山里追,其他人从侧面包抄。”
殷木奎迟疑了一下:“殿下就这么肯定她往山林里去了?”
“你不知道,她可喜欢往山里躲了。”
“……”殷木奎微微挑眉,“传令下去,搜山!”
第七百九十三章 信号烟火
王府跑马场后面的山林,是一片荒郊野岭,没有人烟。
阿音他们大约只有不到二十人,快速的在这里穿行,大雨果真很快的湮没了他们的踪迹。
雨夜越来越沉,阿音的心也越来越紧,不知为何她频频回头,终于在雨中看见了那一抹惊心的红。
“是琼园。”李沐用斗篷裹着她,回眸看了一眼她看的方向,沉声道,“果真是来了。”
阿音的手心紧了紧,看着那火光,琉璃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深不见底:他们放火烧了琼园。
“前面有地方躲雨。”一早去前面探路的慕六回来道,“是个小山洞。”
“婴婴,就算是你撑得住,孩子也不能总淋雨吧。”慕远征看她犹豫,率先开口道。
傅煊拥着简蝶,没有说话。
阿音回眸看来,无奈道:“看来他们来的人不少,这一回云明月是志在必得了。”
“音姐姐……”
“没事,都过去躲雨吧,迟早要找来的,看运气了。”阿音说了一句,感觉李沐的手臂微微一紧。
大家已然跟着慕六往山洞的方向去,阿音听见男子在耳边道:“也不全然只能靠运气了。”
“嗯?”阿音闻言,不禁抬头看他,却见他正好俯身,两人的唇瓣差点儿擦过,阿音却没有察觉:“什么意思。”
李沐微微挑眉:“你跟他们先走,我去看看四周的地形。”
阿音一愣,感觉身后一松,李沐已经下了马:“没有火,你能看见么。”
夜雨下,李沐看着她,浅浅一笑:“你说呢。”说完便匆匆的湮没进了雨中。
阿音看着他的背影,拉了拉缰绳,只能先跟着慕远征他们走了。
刚刚升起没一会儿的篝火,将山洞渲染出一丝暖意。阿音独自站在洞口听着外面的动静,李沐独自离开,还没有回来。
“那位李公子,怎么还没回来。”简蝶有些担忧的走过来,他们的衣服都湿了,外衣架在火上烤,“不会出事吧。”
“他自幼长在山里,不会有什么问题。”
“山里?”简蝶一时有些意外,“瞧着不像。”
阿音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外面雨水打在山林里,将这个原本安静的夜渲染的越发寂静。
简蝶见状便知道她不想多提这位李公子,转而道:“眼下寅时了,也不知道皇宫那边如何了。”
“放心,无论我们这边如何,那边天亮之前也会结束的。”阿音说着,回眸看着川南,“弓箭给我。”
川南闻言,将后背那副漆黑的大弓递给了她,那是齐丹来大楚的时候,第一次送给阿音的弓,比先前她用的都要重些。
“这弓……不会太沉么。”简蝶有些担忧道。
丝雀正在给阿音烘干衣服,闻言也是一脸担忧的看了过来。
阿音拉了拉弓弦:“没办法,云墨送我的恐怕不顶用,只能试试这个了。”
听见慕远征冷不丁的说道:“你自己心中要有数才是。”
“放心……”阿音一手还拉着弓弦,话音未落就看见雨夜中忽然展开了一朵红色的烟火。
“那是什么!”夏婼一脸紧张的问道,“是不是云鹤来了。”
“不好……”阿音看着信号烟火消失的方向,忽而想起李沐说的话,他说的不能全靠运气,原来是去别处放信号叫援军来!
“是信号烟火吧。”简蝶看着那红光惴惴不安道。
“你们都待着别动!”阿音跨上弓就冲进了雨中,“川南跟我走!”信号烟火援军能看见,叛军也一定能看见,这个李沐!想死么!
“小姐!”丝雀慌忙的起身,见阿音已经跨上了马背,连忙将手里的斗篷递给了川南,“照顾好她!”
“嗯。”川南拿着阿音的斗篷匆匆的刚跟着出了山洞。
夜雨中,阿音背着漆黑的弓在树林里飞奔,硕大的雨珠打在她的脸上,完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李沐放完了烟火便弃了马,蛰伏在附近。此刻他不能回去阿音他们躲雨的山洞,因为还是太近了,现在看来云鹤带的人不会少,不然那偌大的琼园不会这么快就被攻陷。
要知道琼园看着安安静静的,那百余府兵几乎都是从禁卫军那边划来的,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李沐抱着剑在山林中疾走,这样雨有些影响他的判断。他的感知虽然超于常人,但是比起阿音还是有些距离的。以至于一支箭矢在漆黑的夜里穿破雨幕朝着他后心而来的时候,快到跟前了他才有所察觉。
这么快么!李沐几乎是本能的躲过了那一箭,却还是擦上了胳膊,那箭钉在了他身后的树上。
下一刻,便有火光围了过来。
“怎么是个男的。”少年公子一身红黑相间的铠甲骑在马背上,腰间挂着一把漆黑的剑,手里正是握着一把弓,此刻映着那摇摇晃晃的火光,一脸闲暇的打量着站在林间的李沐。
李沐自然不认识他,眉心一挑:“这位小少爷射错人了吧。”
“那也不一定,你且等等,我不认得你,说不定有人认得呢。”殷木奎看见信号烟火第一时间就带着前锋营的人冲了过来,他们人多,大张旗鼓的行事,总是快些。
李沐此刻看着殷木奎那剑眉大眼,并不意外他带人来的这样快,而是刚才那一箭……这样的雨夜漆黑,他却能悄无声息的找到自己的位置,那一箭必定很远就射出来了,不然他再怎么迟钝也不会没有发觉。
这少年,究竟什么来头!
“下雨呢,我还赶时间,就不陪你等了。”李沐想要走,却见四周已然被团团包围,乍一看至少五六十人,且都是精锐。
“本少爷都没有说什么,你着急个什么劲儿。”殷木奎说着便将手里的弓扔给了一旁的阿慈,“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呢,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李沐装傻。
“就是那个……那个……”殷木奎看着他想了半晌,“哦,那个叫秦雪音的女人呢。”
“我不认得。”李沐笑的从容,即便是早已经被淋湿了,也不能叫他显出一丝狼狈。
殷木奎看着他,剑眉微微一挑:“我可不喜欢别人骗我。”说着扶着长剑的手便微微一紧。
李沐也是蓄势待发。
下一刻,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这不是李将军么,你怎么来京都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一人对千骑
“这不是李将军么,你怎么来京都了。”云鹤缓缓的策马上前,漆黑的盔甲,漆黑的眼眸,却在这样的雨夜闪着森寒的光芒。
李沐见他来了,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怎么,如今这天下还不是三殿下的,李某人想在哪里在哪里,殿下管得着么。”
“你……”云鹤正要生气,想了一瞬,忽而冷冷一笑,“既然你在这里,那她就在不远处了。”
“殿下这脑子,有没有想过,这皇位就算是抢过去了,也是坐不久的。”李沐说着看了一眼云鹤旁边的殷木奎,“我既然在这儿,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人也在这儿呢。”
云鹤愣了一下,随即道:“不可能,南疆远着呢,说来就能来么。”
“北漠也不近啊,还不是说话就到眼前了。”李沐说着挑衅的看了一眼殷木奎。
少年公子看着他,一下反应了过来:“你是南疆的……”下一刻便感觉到背脊一凛。
一支漆黑的箭羽破风而来,凌厉的直奔云明月的后心,殷木奎腰间的长剑出窍,本是十分自信的挥剑一挡,却不想那支箭意外的沉重,竟然生生的打歪了他手里的黑礁剑,擦着云鹤的肩膀飞了过去。
云鹤只觉得肩头一沉,差点儿坠下马背。
“什么人!”殷木奎握着剑的手有些发麻,眼中的笑意渐渐地淡了,正穿过雨幕定定的看着箭射来的方向。
这树林里挤着几百号人,可是这一刻却安静的诡异。
没有人!
李沐自那一箭出来就知道她来了,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身后便拔腿就跑。殷木奎反应极快,反手就将手里的剑给掷了出去,李沐见状,手里的长剑出窍,迎击的一瞬,听见了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清脆而沉。
又一支箭冲着云鹤而来,而殷木奎手里的剑刚刚掷出去,情急之下,只能用剑鞘挡了过去,那支箭这一次更沉,直接在那漆黑的剑鞘上钉了窟窿。
“好!好得很!”殷木奎最心爱的佩剑被射了个窟窿,当即就不高兴了,抬手拔了那支箭握在手里,“阁下究竟何方神圣,这样畏首畏尾,不能见人么。”
云鹤抱着受伤的胳膊,映着火把看着少年手里的那支箭,眉心不可控制的猛然一跳:“她来了!”
“谁?”殷木奎看了他一瞬,便了然了,“秦雪音?”
李沐见四周已经被人重重包围,跑是跑不掉了,一咬牙便提了剑冲向了已经受伤的云鹤。
云鹤虽然受伤,但是也不是吃素的,跟李沐对起招来,三两招居然也招架得住,而殷木奎依旧握着阿音的那支箭坐在马背上,看着漆黑的雨夜。
“真有意思,这么远,她是怎么做到的。”
“传说武神降世,有琉璃目,能视黑夜如白昼,能闻千里。”一旁的阿慈说道,抬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那支箭,提醒道,“三公子,殿下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殷木奎哼哼了一声,眼下他一心要见这位传闻中的镇南王,顾不上云鹤那边。
“三公子,老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三殿下不能出事。”阿慈知道他的性子,又垂首提醒了一句。
殷木奎回身看了一眼云鹤他们打得正是热闹,一个回身抽下阿慈腰间的佩剑,直接朝着李沐冲了过去。
李沐腹背受敌,一掌狠狠的打在了云鹤肩头,将人震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儿撞在身后的树上。匆匆抬眸,看见李沐手中的长剑翻了个剑花,转身跟殷木奎交上了手,一时间,长剑相击的那声音和着雨声不绝于耳。
“秦雪音,你这个贱人!”云鹤站在雨中,扶着伤口破口大骂,“怎么了,不敢出来见我么!”
“谁说我不敢。”女子轻婉的声音暮然在他身后响起,惊了他的魂,下意识要回头,却觉得脖子一凉。
她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阿音手里的匕首抵在云鹤的脖子上,漆黑的斗篷遮住了她的大半容颜,朦胧的火光下,只露出那小巧的下巴。
“都住手!”女子沉声道,“不然给你们殿下放放血。”
殷木奎看着忽然出现的女子,一时分神,出神间被李沐抓住了空隙,长剑直抵他的咽喉,电石火花之间有人挑了地上的黑剑打歪了李沐的剑锋,殷木奎一个旋身,躲了过去。
下一刻,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了挟持着云鹤的女子。
雨,一直在下。
场面剑拔弩张却又安静诡异,一人对千骑,居然也能僵持不下。
“你说你,造个反不去皇宫,还特意跑来这里。”阿音挟持着云鹤,揶揄道。
云鹤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阴冷的笑意:“自然是因为想见你。”
“你有病吧,云明月。”
“是啊,我有病,怎么,你敢杀了我么。”云鹤说着目光落在了李沐身上,“能有你们两个陪葬,也能气死云朝玉了。”
“那你可是做梦了。”阿音手里的匕首往前近了近,“都退开。”
“不许退!”云鹤丝毫不顾自己的脖子在别人的手里,“秦雪音,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走的。”
“你……”真是个疯子。
李沐见双方僵持,一时有些自责,阿音显然是担心他才追来的:“对不起。”
“没事,他们这么多人,这小小的山林,很快就会被翻遍的。”事实上,眼下山洞那边也不安全了,只希望援军快点。
“你就是秦雪音。”殷木奎从阿慈手中收回了自己的佩剑,“他们说你很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不是放冷箭就是下黑手,全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嘛。”
阿音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小朋友,激将法对我没用,我一个女人家小心谨慎一些怎么了。”
“……”殷木奎被她这一噎,越发好奇了起来,居然一步步靠前,“你这藏头藏尾的,是见不得人么。”
“笑话,造反的都不怕见人,我怕什么。”阿音如此说着,心中想着如何离开,川南眼下还躲在暗处,可是这里这么多人包围着,他们只有三个人,哪里能冲得出去呢。
“放开,你们放开我!”一个娇俏含怒的声音,一下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第七百九十五章 归去来兮
“放开我,我是三皇子妃。”夏婼清脆的声音在这样的雨夜里清晰无比。
云墨闻声,心头一惊,抬眸看去,果真看见他的人推推搡搡的压了十几人过来,为首的就是夏婼。
“你怎么在这儿!”有些恼怒。
夏婼愣了一下,隔着雨幕看过来:“你不在这儿我又怎么会在这儿。”
“你这个女人……”
阿音抬手掀了头上的兜帽,微微侧头看了过来:“夏小七,现在是吵架的时候么。”
夏婼这才看清是她:“你怎么也……你们这是……”
“如你所见,有些僵持不下。”
雨中,殷木奎这才看见了阿音的侧脸,那双眸子映着朦胧的火光,一时叫他有些好奇。
那就是琉璃目?
“放人啊!”夏婼的脖子上还抵着一把刀,却还是急的直跺脚,“云明月,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我执迷不悟?”云鹤气道,“你以为我现在罢手,他们就会放过么?”
“这天下你要了做什么,陛下已经放你一马,我们好好果子日不好么?”
“放?”云鹤冷冷一笑,觉得讽刺极了,“你以为是我想造反的?不是,不是!是她……是他们一早算计好的,是他们逼我的!”
“你说什么?”夏婼看着他,觉得他不可理喻。
“云明月故意去父皇面前给我求情,夺了我的太子之位,却让我还有一丝反击之力。他太了解我了,眼下局势,他料定我会放手一搏。”云鹤漆黑的眸子在雨水中竟然恍惚间让人以为他在落泪,“是他们……是他们逼我造反的,他要我万劫不复!”
夏婼看着他,无力的摇了摇头。
“你还不明白么,他们要我死。”云鹤看着她,“而你是我的妻子,为什么总是帮着这个女人说话。”
“你把我当做是妻子了么?”夏婼觉得一个脑袋几个大,她身后的士兵没有把控好手里的刀,不小心划破了她的皮肤,她却丝毫未觉,“我们还没和离呢,你这样举兵造反是要灭九族的,九族你不明白么!铃儿她才三岁!”
“输了才灭九族,我输了么?”云鹤看着她流血的脖子,眸子一沉,“你放开她!”
那士兵一个激灵,连忙松开了夏婼,下一刻,女子就像脱兔一样冲了出去,没有人阻拦她,她竟一下冲到了云鹤他们跟前。
“你还想赢么!此刻禁卫军和干戚军在皇城门口玩儿似的就能灭了你的叛军……”夏婼炮语连珠,根本不管是不是会激怒云鹤。
“小七!”阿音喝止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什么?”云鹤这才反应过来,李沐果真不是一个人来的,当即暴怒,不管不顾的握住了阿音的手腕,一个翻身,两人顷刻间就打了起来。
那边被抓的几人,一时看的心惊肉跳的。
“秦雪音,我杀了你!”云鹤抽了腰间的佩剑,疯了一样的攻击阿音,并未察觉阿音的动作有所迟疑。
可是其他人都知道,她有身孕,不能这样跟人交手。
李沐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刚要上前,就被殷木奎拦住了:“怎么,我看她身手不错,未必会输啊。”
“你还有心情看戏,怎么,不去救你的姐姐么。”李沐冷声道,“再不去,可就见不到了。”
“我姐姐让我护着他,没办法,要走也是带着他一道走。”殷木奎不以为意的看了一眼云鹤那边,“不过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呢。”
渐渐地阿音有些不支,夏婼看的心惊肉跳:“云明月你快住手啊!”
“我去。”简蝶见身边的士兵放松了警惕,忽然抢了一旁人的长枪,毫无预兆的就冲了过去。
傅煊吓了一跳:“小蝶!”
简蝶并未来得及冲过去,就被阿慈给挡住了,少年执剑挡在简蝶跟前:“这位夫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你们……”你们欺负一个孕妇算什么,简蝶想说,可是又怕自曝其短害了阿音,只能咬牙,紧紧地握着长枪被傅煊一把拉了回去:“我求你了,你别乱动了。”
“可是……”阿音哪里是乱动了,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哼……”阿音被云鹤一掌打中了胸口,闷哼了一声,连连后退。
大雨之中,阿音下意识的捂着肚子,眼看着云鹤红着眼睛提剑冲了过来,她已然是退无可退……一个踉跄就跌坐在了地上,看着剑锋到了跟前,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住手啊!”是夏婼的惊叫。
“阿音!”
“小姐……”
“铮”的一声,有些刺耳,云鹤的剑并没有碰到阿音,那一瞬雨水都安静了。
“主子闭着眼睛做什么。”清冷的声音,亦如记忆中有些沙哑。
“……”阿音愣了一瞬,都不敢睁眼,怕是自己听错了。撑在地上的手心一紧,被春日的韧草割破了手指,指尖一痛,猛然睁开了眼睛,女子高搜的身影豁然映入了眼帘。
“丝竹!”听见不远处丝雀惊喜的喊了一声,这才缓过神来:她回来了,她没有死!
“竟然是你?你竟然没有死。”云鹤看着忽然出现的女子,眼中杀意更甚,“也好,我今天就先送你去见阎王。”
“阎王不收。”丝竹短刀在雨中寒光一闪,“单刃的那一刀,今天就还给你了。”
两人在雨中打的如火如荼,阿音踉跄的想要站起身,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腿软。
“小姐,没事吧。”川南一跃而下,小心翼翼的扶起了阿音,“我先带你走。”
阿音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丝竹她……”
川南扶着阿音往后退:“她说无论如何先带小姐走。”
阿音匆匆的看了一眼简蝶他们的方向,心里明白这几个都是她的人质,无论如何云鹤没有伤害他们的理由,便一点头:“走。”说着远远地看了一眼李沐。
李沐见状,忽然发力,两招便击退了殷木奎,少年公子往后退了两步,却是朗声笑道:“怎么,还舍不得杀么。”
云鹤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杀意:“杀!都给我上,杀了这个女人!”
“云明月你疯了!”夏婼被人撞倒,狼狈的摔在了地上,一身的草和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音抬眸被人群湮没,这么多人,踩也会将他们踩死的。
简蝶和碧荷自人群中冲到了夏婼的跟前,拉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雨夜中,听见夏婼绝望的喊道:“云明月!殷家败了……阿音要是死了,你会被碎尸万段的!”
“不会!我绝不会输!”云鹤不是丝竹的对手,已经节节败退,眼看着李沐已经冲到了阿音的跟前,护着她,也无济于事,不禁张狂的笑道:“云朝玉赢了天下又如何为,只要她死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活几天!”
“……”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