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蔷薇绿萼
阿音心疾的事情，云墨下令不让太医院透出半个字，可是这事儿闹了一天一夜，就算是没有捅到前朝去，后宫那些积年的人精，怎么可能听不到风声。
“这下好了，这后宫要热闹了。”
“太妃是说，他们还是不消停？”喜鹊在一旁研磨着茶粉，不解道，“可是那皇后娘娘可就太可怜了。”
“她一个小丫头，今年才十九就应有尽有了，老天是公平的，总要她付出一些。”惠太妃坐在一旁捧着一本茶经，“眼瞧着她年底就要生了，这才几个月呀，要是真的一尸两命了，皇上这位子……还能久么。”
“太妃慎言。”喜鹊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并没瞧见其他人，雨后的庭院生机勃勃，翠意盎然，是难得的好天气。
“怕什么，我又不没有想害她。”惠太妃温和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想着，她能在生产前找到我的琦儿。”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从前的样子，就是现在京都城里也将她传得神乎其神的。”喜鹊一下下的捣着茶粉，“他们胆子真大。”
“是呀，咱们这个皇后呀，不好惹。”惠太妃说着搁下手里的茶经，“差不多了，拿过来吧。”
“是。”喜鹊搁下手里的杵，将茶粉细细的的倒在一旁的盏里，端过来道，“反正太妃又不惹她。”
“哼。”惠太妃轻轻一笑，“恐怕皇上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才特意叫那位毒医千机照料她的，那些蠢货……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喜鹊跪坐在一旁，看着她将茶粉分在小盏里，提起了滚热的水壶：“太妃，奴婢昨儿个出去采茶的时候，听到一则消息。”
“嗯？”惠太妃看着氤氲的水汽道，“昨儿个听见的，现在才说。”
“奴婢……奴婢怕招惹祸事。”
惠太妃搁下水壶的手微微一滞，抬眸看她：“怎么了。”
“是夏家的六公子。”喜鹊说着，在惠太妃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不忘补充道：“太妃，奴婢回来的急，也并未去夏府落实，或者是有人以讹传讹也未可知。”
“真是有意思了。”惠太妃眯了眯美目，“我这茶经看着头晕，终究不敌舒妹妹厉害。”
“太妃是想……”
“你去请贤太妃过来，帮我瞧瞧。”惠太妃说着看着眼前刚泡下的茶沫，有些惋惜道，“还真的是，一塌糊涂呢。”
喜鹊看了一样，起身道：“是，奴婢这就去请贤太妃来。”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惠太妃抬眸看着窗外的阳光，昨夜一连几场雨，清晨这院子里落花落叶也是狼狈的很。
“历来更替都不安宁，今年真的是格外热闹呢。”
凤阳宫。
阿音睡到很晚才起来，其实，要不是丝雀说良太妃来了，她也还未起床呢。
“其实睡得久了，身上都乏了。”阿音坐在床边，散着长发，“想要伸个懒腰都不行。”
“娘娘忍忍吧。”丝雀想说等生完怎么伸懒腰都行，可是想了想，犹豫了，“奴婢帮娘娘按一按吧，也是一样的。”
“嗯。”阿音点点头，抬眸看着外面都快日上三竿了，阳光正好，照得庭院里的花儿草儿也十分的娇艳，“她来做什么的？”
丝雀小心翼翼的将她的长发捋在一旁，轻轻的给她按着肩膀：“娘娘忘记了？前些日子良太妃不是说要送娘娘一些花儿么。”
阿音闻言，目光正落在拿了些红白相间的蔷薇花上，恍然道：“是蔷薇。”
“对呀。”丝雀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外头，“已经搬来了，院里的宫女都跑去看了。”
“看来是真的挺好看的。”阿音说着，唤了一声，“碧荷。”
“奴婢在。”碧荷在屏风旁整理阿音一会儿要穿的衣服，闻声连忙应道。
“衣服搁下让别人弄吧，你亲自去伺候太妃。”
“是。”碧荷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唤了另一人来，整理阿音的衣服，然后就匆匆去了客厅。
“娘娘，良太妃毕竟是淮王的母亲，真的不碍事么。”
“你是不是听见什么闲言碎语了。”
“何止是闲言碎语，奴婢瞧着讨厌她的人还真不少，恐怕不是如今有个淮王殿下，都要被欺负的没有活路了。”丝雀一边按着肩膀一边说道，“真是奇怪，她这些年居然能在吕氏坐下带着儿子安然无恙。”
“也不算是安然无恙，先帝在时，淮王都十二三岁了，她也只是一个婕妤，连全家获罪的舒贤妃都不如。”阿音说着想起吕氏那双漆黑的眸子，“不过，吕氏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这些年先帝子女不多，恐怕还是因为心里惦记着傅皇后。”
闻言，丝雀默了默。
阿音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背：“好了，别让人久等了。”说着便要站起身。
丝雀连忙扶住了她。
客厅里，阿音来的时候，良太妃正坐在上首喝茶，下首居然坐着一袭青衫玉冠的淮王云染。
“皇后娘娘。”良太妃见她来了，连忙起身道。
“皇后嫂嫂。”云染也起身行礼。
“小叔也来了。”阿音含笑点头，下一刻便看见了放在云染手边的一盆花，不由得一怔，停在了他面前，“这是……绿蔷薇？”
“正是。”良太妃温言道。
阿音看着那盆花儿，叶子是绿色的，花儿是浅绿色的，有几多还泛着淡淡的黄色，层层叠叠，好看极了。
“它叫什么？”阿音不禁问道，伸手想要摸一摸，却怕它落了哪怕一片花瓣，近在咫尺，还是止住了动作。
云染站在她面前，嗅到她身上极淡的香味，垂着眼帘，看见她那小心翼翼的指尖，低声道：“回嫂嫂，叫绿萼。”
“绿萼？”阿音回眸看了他一瞬，柔声道，“闻道阊门萼绿华，昔年相望抵天涯。好名字。”
云染闻言，微微一愣，一瞬抬眸看她，却见女子已然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母妃，连忙垂眸，坐了下去。
“都说这绿萼珍贵的很，是太妃的心血，我怎么好意思收。”
良太妃含着极浅的笑：“也就带来一盆，好花还是要有人欣赏才不辜负呀。”说着看了一眼儿子手边的花儿，温言道，“这花儿看着凝神静气，希望能稍解娘娘忧愁。”
阿音闻言，默了默，心说这是都知道了么。
第八百二十七章 意满
早朝过后，云墨一回到御书房，便看见坐在窗前的青衫公子，手边还放着一盒东西。
“一大早的去了哪里。”年轻的帝王缓步而来，神色却显疲惫，“连早朝也没有上。”
慕无尘见他回来，起身行了一礼：“天没亮就去了一趟军营，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怎么样，你脸色不大好。”
“昨夜没有睡好……咳咳。”云墨说说着露出一丝担忧，“其实我有点后悔住进凤阳宫了。”
慕无尘一手搁在那只盒子上，闻言有些意外：“为何。”
“我这身体……我没有信心能一直藏得很好。”云墨说着看向慕无尘，“但是就像你说的，我又怕后悔没有多陪陪她。”
“朝玉，总会有办法的。”
云墨摇摇头：“眼下，她又……我总觉得，是我连累了她。”
“不要这样说，孙伯伯也说了，好在发现不算晚，还有时间调理。”慕无尘手心微微一紧，“你不会有事的，她也不会。”
“无尘。”云墨看着他，想说什么，可是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说什么了，转而问道，“那是什么。”
闻言，慕无尘缓缓松开了手，将盒子推到了他手边：“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就买了点，你……”
云墨打开看了一眼，温言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买了。”
“……我只是，算了，我也不知应该如何说，不要告诉她是我买的。”
云墨缓缓地将盒子盖上：“或许，只有你的买的，她才稀罕。”没等慕无尘说什么，他便接着道：“军营那边如何了。”
“简章的亲信大多都分调去别处了，护城军毕竟是眼皮子底下，都好办。”慕无尘正色道，“眼下最着急的还是北疆，听说开始闹旱了，恐怕又要有人借机生事。”
云墨沉默了一瞬，道：“圣旨一早已经拟好了，过几日宣吧。”
“你若是同意了干戚军驻扎北疆，人选呢？”
“我瞧着阿音的意思，大约是要连礼去了。”
“金连礼？”慕无尘一怔，随即轻轻一笑，“她还真是将他们父子放在心上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文平城的事情我也只是有些怀疑，但是这件事就算是他做的，瞧着金连礼的嫌疑不大。”
“终究是父子。”慕无尘难得的冷颜道。
云墨看了他一瞬：“如今你看人看事，冷静了不少。”
“是么。”
“嗯，这样也好。”云墨说着缓缓起身，“来的时候听说你大哥进宫了，你要一道去看看么。”
“不必了，他还能干什么，不过是来献宝的。”慕无尘说着起身道，“我还要去一趟兵部，慕风那小子榆木脑袋，早晚给他扔进兵营里，好好地让马蹄子踩一踩。”
“你呀，不要心急，慢慢来才是。”
慕无尘闻言，回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欲言又止的大步走了。
云墨站在窗前，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杜柳进来道：“皇上，慕相他……”
“算了，他跟如今压力大，既担心我，又担心她，有些焦躁也是难免的。”云墨说着，回眸看着那盒东西，喃喃道，“传轿撵，去凤阳宫吧。”
“是。”
凤阳宫里，多了好些开的十分好的红白蔷薇，乍一看，也觉得妙趣了些。
良太妃母子走后，阿音坐在窗前，看着眼前这盆养的极好，形态也十分柔美的绿色蔷薇，久久出神。
“这花儿真好看，只能养在屋里么。”丝雀站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阿音点点头：“偶尔拿出去晒晒太阳就是了，好好养，要是一有什么就去良太妃那里问问，可别给我养死了。”
“是。”
“娘娘。”余田进来道，“慕大公子和梁小姐来了。”
慕远征和谁？阿音回眸看去，一下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便看见了大步跨进来的慕远征，身边跟着的自然是梁清。
“……”阿音如今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大好使了：一孕傻三年，难道是真的？
“皇后娘娘金安。”梁清一手还拄着拐杖，看见阿音连忙行了一礼。
阿音这才回过神来：“快免礼，坐吧。你们怎么一道来了。”
“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慕远征一手拿着一只长长的木盒子，看见梁清要坐下，下意识的伸手扶了她一把。
“多谢。”
阿音看着眼里，不禁抿了抿唇角：“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人人都赶着过来给我送好东西。”说着看了一眼面前的花儿。
果真，梁清赞道：“这蔷薇怎么是绿色的。”
“宫里的良太妃培植的，稀罕的很。”阿音展颜道，“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绿萼。”
听见慕远征落座道：“闻道阊门萼绿华，昔年相望抵天涯。是首情诗呀。”
“怎么的，慕大哥看上我这盆花儿了？”
慕远征一愣，对上她那双琉璃色眸子，含着浅浅的笑意，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你若是喜欢这颜色，我叫人试试，给你染一套料子来做衣裳。”
“啧啧。”阿音笑颜一展，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慕大哥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这又是什么了？”
“你先前不是说要找那把扇子么。”慕远征说着，缓缓打开了那木盒子，“那把在琼园烧了，我请陈丝丝做了把新的。”
“是啊，今早才拿到，就赶忙拿进宫了。”梁清笑道。
阿音愣了一下，看着慕远征将那把长柄的团扇拿了过来，递到了她手里，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抬眸看他。
“你……也知道了？”
慕远征的手还没离开扇子，微微一顿：“嗯，昨夜无尘回去告诉我了。”
“……他这个人，什么时候这样大嘴巴了。”阿音垂眸，看着手里的团扇，雪白的丝线根根分明，宛若朝阳下的蒲公英，上面绣着的是一只翠鸟，栩栩如生。此刻映着面前的那盆蔷薇，倒是十分合适。
“二公子他……”梁清犹豫道，“你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你们这一个个的，一有风吹草动就跑来关心我，我这想顾影自怜也是不得空的。”阿音说着，吩咐丝雀道，“上午的蔷薇花酥，拿来给你家大公子尝尝。”
“是。”
慕远征落座道：“你开心就好。”
阿音轻轻的摇着扇子：“这风都有银子的味道，我日日拿着，可不心情好么。”
慕远征闻言，不禁莞尔：“你呀……”要不是看见昨夜慕无尘回去那个样子，他恐怕都要信了她没事了。
第八百二十八章 君心如尘
“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了，总归眼下是能吃能睡的。”阿音说着看着梁清受伤的腿，“封后大典之前，四叔来我这里，说你的腿要重接才有希望，真的么？”
梁清点点头，不澜不惊道：“嗯，只是眼下孙神医入了太医院照顾皇上，我想要他治腿，就只能先住在太医院了。”
“已经决定要做了么？”阿音关切道，“其实以你来我跟前做护卫首领也是好的，何必……再说了，孙伯伯究竟有几分把握呢。”
“六分。”慕无尘冷不丁的说道。
听见梁清连忙道：“已经很高了，哪怕只有四成我也是想做的。”
“姐姐为何如此坚定。”阿音一时不解，“这断骨之痛恐怕要比你之前中箭还要疼的。”
梁清握着拐杖的手，微微一紧，没有说话。
“自然是更疼的。”慕远征说着看了一眼梁清，“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
梁清摇摇头：“我怀念能肆意奔跑，纵马驰骋的日子。”
“……”慕远征看着她，抿了抿唇角，不知说什么好了。
阿音静静的瞧着两人，知道慕远征恐怕已经劝了不止一次了，只是梁清一向有主见，这次也意外的执着，恐怕是无果了。
“既然要去太医院住，定了日子了么？”
“原本打算就这两日的。”梁清回道，“但是眼下太医院也不知道得不得空了，一会儿我们想去问问。”
阿音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问道：“这治腿要多久？”
“少则三个月，多的话可能要四五个月了。”
“那也好。”阿音盈盈一笑，“也不必费事去太医院住了，就来我凤阳宫吧，反正我也是无聊，有姐姐陪着我多好。”
梁清一怔：“这不合适吧，我也不是后宫女子，又不是你家人，不便久留吧。”说着看了看旁边的慕远征。
男子想了一瞬，却是点头道：“这主意不错，至于身份……”
“那就做着凤阳宫的护卫统领吧。”云墨的声音忽然响起，“先前梁大人照顾皇后就很用心，想来今后也是一样的。”
闻言，阿音不禁看去，正对上他那双温润的眸子。
听见梁清起身行礼道：“这……皇上抬爱了。”
“爱卿受伤也是为了皇后，如今朕只希望爱卿早日康复，以后能更好的保护皇后。”云墨扶了梁清一把，抬眸看着慕远征，“这样皆可安心了。”
慕远征微微俯身：“皇上英明。”
云墨浅浅一笑，看见阿音手上新的团扇，落座道：“慕大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动作快呀。”
慕远征微微挑眉，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阿音道：“这个时候青黄不接的，你怎么来了。”
“自然也是送礼讨皇后开心来了。”云墨说着，垂眸看着眼前的那盆绿萼，无奈一笑，“只是我这紧赶慢赶的也没有赶上这其一其二。”
“……”阿音一时失笑，“什么其一其二的，也不是比赛。再说了，陛下的东西害怕别人比下去么。”
“大约是了。”说着便伸出了手，身后的杜柳连忙将一盒东西递到了他手里，“即不珍贵也不金贵。”
“皇上亲手捧来的东西，自带尊贵。”阿音说着，便伸手拿了过来，“臣妾都喜欢。”说着便打开了，却是一怔，“这是……糖？”
慕远征看着那些糖，一言未发。
阿音没想到会是一盒糖，半晌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有一股情绪在心底翻涌，她极力的克制，又怕露了痕迹。
“无尘送来的。”云墨看着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唇角的笑意浅浅，“配我之前送给你的那个漆盒。”
阿音的心骤然紧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盒子是云墨亲手做的，只是为了能放下她喜欢吃的糖。
“慕大哥。”阿音忽然说道，“你先陪姐姐回去吧，收拾一下，明天便进宫吧。”
慕远征没有说话，听见梁清道：“是啊，眼下也不早了，我们先走了。”说着悄悄地拉了慕远征的衣袖一下。
男子反应过来，微微行了一礼：“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说完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跟梁清并肩出去了。
这两人……到底要这样多久呢。
凤阳宫，偌大的寝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云墨和阿音，其他人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既然是他买的，那你何必特意送我一个空盒子呢。”阿音垂着眼帘看不清情绪，“要是他一直不买呢，那盒子就一直空着么。”
“不会的。”云墨喃喃道，“他知道我做了一个盒子送来，就一定不会舍得让它空着的。”
“哥哥……”阿音眉心微微一动，“你真的，不必这样。”
这么久了，云墨不可能不知道她房里总是放着一盒糖，也不可能不知道那些都是慕无尘用来哄她，可是一直以来，慕无尘送的，他便不会再送。
如今，他们已然是夫妻了，他却依旧小心翼翼。
这样不对……
“那要如何呢？”云墨那双温润的眸子看着她，“这些年了，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你心里有他，我心里有你。”
“不是的。”阿音手心一紧，抬眸看他，“你是皇帝，这天下没有什么可以让你……让你如此小心翼翼。”我也不行！
“阿音？”云墨一时茫然的看着她，“不要将我放在神坛之上，不要。”
秦雪音定定的看着他，忽然十分难过，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慕贞的糖，还是因为他的近乎卑微的小心。
“哥哥……”她的眼泪如今总是喜欢往外跑。
云墨见她落泪，不禁有些自责：“对不起，是我不好。”
秦雪音坐在那里，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嗅到他身上的味道，眼泪里满是心疼：“应该是我不好。”说到底，是我让你如此小心翼翼的。
云墨轻轻的拥着她，看着窗外太阳西斜，喃喃的说了一句：“是我自己愿意的。”
阿音默默地留着泪，好像要将昨晚没有流完的眼泪全都流完一般。
窗前，那株绿萼在夕阳下也温柔的小心翼翼。
第八百二十九章 大赦天下
次日，梁清带着简单的行装住进了凤阳宫的西厢，随后云墨封官的旨意就下来了。
“御前带刀。”阿音看着手里一上午摘抄的东西，道，“有点儿委屈姐姐了。”
“说白了，我还是个闲人，皇上为了让我出入方便，已经是圣恩了。”梁清坐在一旁，说着探究了看了一眼阿音，“其实皇上真的很在意你，从前是，现在更是。”
“姐姐在担心什么？”阿音说着搁下手里的纸，“担心我跟他之间有隔阂？”
梁清却是摇摇头：“我倒是不知道应该担心什么，我瞧着你们在一起挺好的，是大公子他……”
“慕大哥？”
“他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心疾的事情恐怕也瞒不了多久，要是这个时候被人做文章帝后不和，恐怕会生变故。”
阿音闻言，仔细想了想，不愧是慕远征，面面俱到。
“什么变故？”
“大约是为了防止你……为了皇嗣着想，找各种理由给皇上塞女人吧。”梁清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向多思，我也只是转述。”
“……”阿音看着她，一时失笑，“还真是难为你们了。”
“娘娘，小姜大人来了。”余田进来道，“还有一位干戚军的少将，奴才不认得。”
“哦？”阿音不禁看了一眼梁清。
“姜冬大约是来找我的，只是干戚军还有谁没来给你请过安么？”
阿音摇摇头，一边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一边道：“请进来吧。”
“是。”
姜冬一袭软甲进了书房，腰间还挂着佩剑：“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了。”阿音说着，抬眸看来，一眼看见站在他身后的男子，有些眼熟，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梁清道：“怎么是你。”
“我……父亲让我进宫传话的。”男子看见梁清在，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李将军和聂将军都走不开。”
阿音见他有些怕梁清的样子，这才想起来：“你是冯霖。”步兵营主帅冯天凛的小儿子，先前在南山南被梁清暴揍了一顿的那个，“你也随军进京了？”
“是。”冯霖想起父亲的叮嘱，连忙恭敬的行了一礼，“末将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免礼了。”阿音想起往事，不由得含笑看着梁清，“如今懂事了呢。”
“咳咳……”梁清轻咳了两声，“娘娘不用问正事么。”
“自然要问的。”阿音说着看着姜冬，“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哦，这位……这位小兄弟进了内宫迷路了，正好被微臣撞见，微臣看他有干戚军的腰牌就带来了。”姜冬说着，微微抱拳，“梁大人在凤阳宫养伤这段时间，皇上让微臣以后负责凤阳宫的守卫，今日来给娘娘请安的。”
“那就有劳小姜大人了。”阿音说着看了看梁清，“梁大人随姜大人一道去熟悉熟悉守卫？”
梁清闻言，起身道：“是。”
阿音看着姜冬和梁清都出去了，才发现冯霖的目光也跟着出去了，不由得抿了抿唇角：“你爹让你来，不是为了关心梁清的吧。”
“……”冯霖连忙回过神来，“不……不是。”
“是不是大军拔营了。”
“是。”冯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牛皮卷，递到阿音面前：“阿爹说，这是皇上给的行军规划和路线图，让我拿来给娘娘过目。”
阿音垂眸看着这份详尽的图匆匆一眼便知道，还有几万人暂且要留在护城军那里。
“还说什么了。”
“李将军说，皇上想要调动北疆的守军。”
“嗯？”阿音察觉出一丝言中之意，“殷家……”
“殷木兰姐弟，无罪释放了。”
“……”大赦天下，果真是为了这个么！
“这怎么可以！”慕子枫一大早就来了，此刻在慕府的书房里发脾气，“造反也能赦免，简直是闻所未闻！”
“如今不就见识了。”慕无尘坐在案前，看着今日的一些奏报，眼皮抬也没抬，一副慕子枫“大惊小怪”的模样。
“我知道这是你的主意，二哥，你如今是丞相了，百官之首，怎么能给皇上提这么草率的建议呢。”
“我觉得你说这些话就挺草率的。”慕无尘拿起一旁的朱砂笔在奏报上画了个圈，行云流水，“我也提醒你一遍，你如今代兵部尚书一职，应该谨言慎行才是。”
慕子枫被他一噎，气呼呼的坐在了一旁：“我同你说真的，放了殷家姐弟就等于是放虎归山，还是一公和一母，这还了得，真的等着他们卷土重来么。”
“谁告诉你要放虎归山了。”慕无尘收了一份，又打开了一份，“既然是猛虎，自然要关在眼前才能安心的，况且有老虎在手，山里的那些小喽啰也会安分守己的，不是么。”
“……”慕子枫反应了一下，“不让回去了？”
“大致是这个意思。”
“那北境……”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想想后天去寻营的事情吧。”慕无尘说着，抬眸讥笑的看了他一眼，“上次不过片刻就被撂下马背了，丢人丢的也太过分了。”
慕子枫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第一次去军营的事情，不由得耳根一红，嘟囔道：“二哥这嘴如今也太毒了，活像早前的大哥。”
“他是他，我是我。”
“怎么的，我听说慕大哥如今很关心那位梁大人，这是新欢替了旧爱了，这退婚才多久啊，就移情别恋了。”慕子枫没有察觉到慕无尘的脸色，碎碎念道，“理智占上风的人就是好，少吃苦。”
“我瞧着你倒是没放下的意思，怎么的，想以下犯上？”慕无尘冷不丁的道。
慕子枫一惊，连忙道：“你吃火药啦，我也是关心大哥，他也不小了，要是真的跟梁大人，不是也挺好的么。”
“这些不用你操心，没事儿就走吧，看着我心烦。”慕无尘说着，不知道在奏报里看见了什么，不清不楚的将其扔在了另一摞。
慕子枫觉得如今慕无尘的脾气反而大了，不愿招惹，便起身要走。
“等等。”慕无尘忽然从一旁拿出了一份文书，远远地扔给了慕子枫，“顺便去一趟大牢，将人提出来。”
“殷木兰他们？”慕子枫接了个正着，心却是一沉。
“嗯。”慕无尘说着想了一瞬，“你亲自护送回殷府，那里的守卫我一早已经换成禁卫军的人了。”
慕子枫想了想，如今自己代兵部尚书了，可不就得他去么，只能道：“是，那我先走了。”
慕无尘不耐烦的摆摆手，一双丹凤眼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公文，默了默。
第八百三十章 骨痛
让阿音没有想到的是，云墨大赦的名单里，不仅有殷木兰和殷木奎姐弟，还有云鹤。
“听说礼部已经在拟章程，要将三殿下的灵柩迁出来跟我们夫人合葬。”碧荷在一旁陪着云曦玩耍，可是脸色却很沉重。
“他不配。”阿音大着肚子，坐在窗前，那些典籍她都翻过了，没有结果，索性都收了起来，刚才让丝雀送回藏书阁去了。
“奴婢自然知道。”碧荷说着看着一门心思玩的云曦，“可是夫人她……她很在意三殿下，到死都是。”
“陛下有他的考量，这些如今是政务，我们不方便说什么了。”
“奴婢知道了。”
“况且，这样也好，以后铃儿就不是什么罪臣之后了。”阿音说着，看了一眼在廊下晒着太阳的那盆绿蔷薇，“终究还是活着的人最要紧，不是么。”
“娘娘说的是。”
“对了，最近心烦，铃儿要请先生的事情倒是忘记了。”阿音说着忽然笑眯眯的看着小丫头，“你大姨夫既然要走怀柔政策，那大姨就帮他一把吧。”
闻言，云曦一脸茫然的看了过来，小嘴张了张，然后十分清脆清晰的说了两字：“不要。”
“……”
听见丝雀回来道：“不得了了，长公主敢顶嘴了。”
阿音笑眯眯的看着云曦，也只说了两个字：“甚好。”
丝雀轻轻一笑，上前将手里的一叠书放在了阿音跟前：“娘娘，奴婢瞧这几本书不错，便顺便拿来给娘娘解闷了。”
阿音抬手翻了翻：“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看这些闲书了，只是这几本都是名人轶事，没什么趣儿吧。”
“娘娘先凑合吧，今天梁大人要断骨了，梁大人……梁四叔一定会进宫的，到时候奴婢去替您讨话本。”
“……今天？”阿音恍然想了想，好像是今天，她一心想着殷木兰的事情，居然给忘记了。
丝雀点点头，然后有些怀疑的看了看碧荷：“这回不是我忘记的吧。”
碧荷默默地点了点头：不是。
丝雀：那就好。
“什么时候，是在太医院么？”阿音说着，撑着桌角起身道。
丝雀连忙上前扶住她：“原本想在咱们宫里的，但是怕惊着娘娘，所以去太医院，一早梁大人就去了。”
“我要去看看……”
“娘娘，晚一点儿会将人送回来的，娘娘月份大了，还是别去了。”
阿音看了一眼窗外，眼下艳阳晴空，可是却有大朵的云躲在天边：“你去传话，会下雨的，让他们小心不要让梁清淋着。”
“是。”
阿音走到门口，看着丝雀命人去了，身后云曦玩累了，碧荷便叫了孔嬷嬷和方嬷嬷来带了她回屋睡觉去了。
“娘娘也休息一会儿吧，等梁大人回来了，奴婢叫您。”
“嗯。”阿音点了点头，转身回屋了。她躺下没多久，原本还晴朗的天空一下就阴云密布了，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雨。
太医院里。
慕远征站在客厅，听见里面并无什么动静，而外面的雨却忽然下的很大，不知为何，他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怎么还没好。”
“公子放心，孙老爷不会失手的。”慕六鲜少见他如此焦虑，不由得安慰道。
慕远征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却看见雨幕中，慕无尘撑着伞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依旧形单影只的川南。
“兄长。”
“你怎么来了。”最近慕无尘的变化很大，朝堂之上他没见过，但是他如今里里外外的忙碌，人也沉默严肃了许多，真的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了，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我原有事找你，正好听说今日梁清在此处断骨重接，便过来瞧瞧了。”慕无尘说着，看了一眼他安静的身后，“如何了。”
“不知道，大约要一阵子。”慕远征看着噼噼啪啪的落雨，眉心微微一动，“听说殷木兰才才出狱，就自请回去镇压因为旱灾闹起来的民变。”
“嗯。”
“你怎么想。”
“自然是放她回去的。”慕无尘面无表情道。
慕远征意外不意外的看着弟弟：“纵虎归山？你可想清楚了，她连自己的父亲都下得去手。”
“兄长放心，如今她手刃生父的忠心早就传到北疆去了，不然你以为这不疼不痒的旱灾怎么这么快就闹起来了。”
“诛心啊。”慕远征了然道，“无尘，你终于长大了。”
“长晚了。”蓝衣公子淡淡的说了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
慕远征不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的事情不要去钻牛角尖，我想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或者说是天意吧。”
“或许吧。”慕无尘说着，身后的天空蓦然劈下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一声惊雷，仿佛在耳边炸开了。
那一瞬，慕无尘回首看了一眼凤阳宫的方向。而慕远征清晰的听到了房间里，一声极其隐忍却叫他疼痛此心的呻吟。
凤阳宫里，阿音原本睡得浅，却还被梦魇困着。
或者外面下大雨的缘故，她尽然梦见了当年千机自听雪湖畔刺杀她，慕无尘带着她没日没夜逃跑的日子。
那一晚，外面下着大雨，一群黑衣人冲进了客栈，慕无尘匆匆的将她藏在了衣柜里，外面惊雷震震，她心底唯一的依靠，就是认识了没几日的慕无尘。
“阿音，你没事吧。”
少年在夜色中打开衣柜的那一瞬，明明是雨夜，她却清晰的看见了繁星。
“我没事。”阿音听见自己欣喜的声音说道。
“我们走。”慕无尘向她伸出了手。
阿音看着他，满是欣喜，点了点头：“好。”
可是就当阿音伸出手放在他掌心的那一刹那，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的后背。那一瞬，她忽然看见了他身后静悄悄的站着一个黑衣人，那双眸子里满是杀机。
“小心！”
伴随着一声惊雷，一把长剑自身后刺进了他的身体，微热的血溅了她一脸……
“不要！”阿音被一声雷鸣惊醒，满头大汗，却在睁开眼的一刹那又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的，下得颇大。
第八百三十一章 不平
紫衣公子淋了一点雨，脸颊还在滴着水，站在阿音的床前，乍一看还真是吓人。
阿音都没有坐起身，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胸口：“你吓死我了。”
“你做梦了？”千机却是问道。
阿音眉心轻蹙：“是啊，正好梦见你要杀我。”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护住了肚子，半开玩笑道，“怎么，你不会真的是来杀我的吧。”
“我倒是想。”千机冷冷一笑，“我去太医院看了你的医案，孙老头改了你的药方。”
“不妥么。”
千机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丫头，我在你这里就真的可有可无么。”
“……嗯？”阿音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支着身子，缓缓地坐起身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我这些日子没来，你也未曾找过我。”
阿音坐起身，刚想靠一靠：“怎么，大人觉得我这个样子，能去找你么。”说着便伸手去找自己的帕子，想擦一擦额头的汗。
千机见状，取了自己紫色的帕子递了过来，却一言未发。
阿音接过来道：“那日……是我不好，不该那样说，只是你吓着我了。”
千机闻言，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我想，你这几日没来凤阳宫，可能也是生我的气。”阿音擦了擦汗，无奈一叹，“等过几日消了气，太医院自然会去找你的。”
“你哄我。”
“……”阿音动作一顿，抬眸看他，“我要你帮我找丝竹，你说我是不是哄你。”
千机闻言这才缓和了神色：“没心肝的丫头，用到我了才要找我的。”
“随你怎么说吧。”阿音说着将帕子还给他。
千机看着那条帕子，有些嫌弃的说道：“我不要了，扔了吧。”
阿音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闻言，便顺手放在了一旁。
“你刚才说要我找丝竹，怎么，我以为你不需要她了。”
“川北一直找不到，我怀疑跟丝竹有关系。”阿音说着，看着他自顾自的坐在了一旁，“如果只是她暂时不想回来，我可以等，但是川北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离开的人。”
千机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丝竹是不是回到金平年身边去了。”阿音冷不丁道。
“是啊。”千机意外的坦率。
“那川北……”
“我不知道，没见过。”千机说着眯了眯眸子，“不过你暂且别想她回来了，先前你心疾的事情我已经告诉她了，可是……她无动于衷呢。”
“大人，你知道我有心疾，还这么刺激我，想我死呀。”
“哼……哪儿那么容易死。”千机哼哼了两声，听见阿音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回我身边么？”丝竹一定是有苦衷的，不然不会特意让云香怜进宫给她带话的。
千机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怎么，知道？”
“她从前对主人可是言听计从的，现在想通了，要留在他身边，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她可以留在金平年身边，但是他们没有理由都不来跟我说一声，弄得神神秘秘的。”
千机没有说话。
窗外的雨下的很大，偶尔会有电闪雷鸣，阿音坐在那里，有些疲惫，跟千机说了好一会儿话，就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千机坐在一旁，一手支着额头，难得安静的待在一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雨渐渐地小了，天色也不早了。
“娘娘，太医院那边传话过来，梁大人今天不方便挪动，暂且不回来了。”丝雀站在屏风外面，看见千机坐在一旁，便没有进来。
阿音有些迷糊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方才是不是有睡着了：“看来真的很痛，你叫厨房准备大骨，熬点汤，晚点我们去看看她。”
“娘娘要亲自去么？”
“没事的，孙伯伯也说了，要多走走，不能让孩子过大。”阿音淡淡的说了一句，微微坐起身，“你去吧。”
“是。”
“你真的要生下这个孩子么？”千机忽然问道。
“嗯。”
“若是真的死了呢。”
阿音原本想说不会，但是想了想，世事无常，她机关算尽也未能如意，何况这次是天命：“若是真的死了，大人帮我好好照顾他，好么。”
千机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双狐狸似得眸子看着她，眯了眯：“不好，我最讨厌小孩子了。”说着霍然起身，冷不丁的说道，“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回江南，这里有什么好的。”
阿音抿了抿唇角：“我走不掉的。”若是能走，一早走了，哪里还会有今天。
“你不走，一定会后悔的。”千机说着就要离开。
“大人。”阿音道，“你今日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么。”
千机背对着她，沉默了半晌，才道：“丝竹的事情，等我消息。”说完便匆匆的走了。
外面的雨却还没有停歇。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天空中出现了灿烂的晚霞，阿音挺着大肚子，走在皇宫长长的甬道里，天际的彩霞将她脚下还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照得霞光异彩的，难得的美景。
太医院处在后宫和前朝的交界处，在皇宫的东面，从中宫过去其实也不算远。他们到的时候，天空的彩霞还在，正映在太医院的门口。
“婴婴？你怎么来了。”
“慕大哥。”眼下中宫的门快要关了，不用值夜的太医和侍从都赶着出宫去了，所以太医院里没有几个人，连孙炎忙了大半日，也早早的回去休息了，阿音没想到这个时候慕远征居然还在，不仅他在……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慕无尘看见她，垂着眼帘，行了一礼。
阿音抿了抿唇角：“慕相也在。”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丝雀，“好在我做的够多，大家都有份。”
慕无尘没有说话，听见慕远征道：“真是辛苦了，可是阿清刚才太疼了，喝了一点安神汤，睡着了。”
“料到了。”阿音说着坐下道，“那这些放在这儿，你们一会儿吃吧。”
“好。”
阿音见梁清睡着，终于问道：“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梁清为什么非要受这么大的苦。”
慕远征默了默，深深一叹：“大约是因为我吧。”说着看了一眼门口，“大约是不想我一直对她心存愧疚吧。”
闻言，阿音默默地看着他，夕阳渐渐消逝的瞬间，男子本来就俊美的容颜被染上了一层不明的情愫。
原来，如此。
慕无尘坐在一旁，目光不经意的划过女子的侧脸，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八百三十二章 女先生
梁清在太医院住了一晚，第二日午后才顺利移回凤阳宫。阿音不放心别人，所以让碧荷负责照顾她，只是这样一来，云曦身边便是剩下两个嬷嬷贴身照顾了。
“这些日子，白日里还是要有人管着长公主的。”丝雀今天自己做了冰镇酸梅汤，拿来献宝，“娘娘如今又不方便。”
阿音尝了一口，确实不错，最近天气热，胃口也不好，孙炎说适量喝一点没事，丝雀便自告奋勇的去做了。
“不错，比先前那个丫头做的好。”阿音赞道，“有进步呀。”
丝雀小脸一红：“奴婢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先前那个小丫头不知道怎么得罪余田了，来了不过几日就被送走了，其实还挺乖觉的一个丫头。”
“是么。”阿音闻言，又喝了一口，“他是总管，又是宫里长大的，如何用人心里有数的。”
“奴婢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他一直神神秘秘的，除却娘娘的事情，也不怎么跟奴婢说话。”
阿音想了一瞬：“估计是随了他义父了。”余忠的话就特别少。
“娘娘。”说曹操曹操到，余田忽然进来道，“傅大人来了。”
“……”丝雀愣了一下，“傅煊来做什么？”
阿音却神秘一笑，搁下了手里喝得差钱不多的酸梅汤，起身道：“不是傅煊。”
听见余田解释道：“是傅柔傅大人。”
“请她去书房吧。”
“是。”
阿音想了一瞬，道：“还有，长公主午睡醒了，也叫来书房。”
“是。”余田转身去了。
丝雀扶着阿音，这才反应过来：“娘娘不会是想让傅小姐给长公主启蒙吧。”
“嗯，傅家百年难得一遇的才女，给长公主启蒙，不是最好不过了么。”阿音说着，觉得脚有些不大舒服，低头看去，却只能将将的看见自己的脚尖，“丝雀，这鞋子不合脚了。”
“啊？”丝雀连忙蹲下查看，然后有些心疼的看着阿音，“娘娘的脚又肿了，一会儿奴婢就去催下娘娘的新鞋。”
“嗯。”阿音最近的双脚开始肿了，这鞋子前两日才换了大一点的，眼下又穿不上了，“先过去吧，好在只是肿一些，也不疼。”
“娘娘怀个身子，真是受罪了。”
“不碍事的。”阿音抬手拢了拢耳畔的碎发，窗外的蝉鸣阵阵，她已经不让人去抓了，毕竟……万一今年是她最后一个夏天呢。
书房里。
阿音进来的时候，傅柔已经在里面坐着了，手边是刚上的茶点，她没有动。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傅大人免礼。”阿音的鞋子不合脚，有些吃力的走过去，坐下。
傅柔见状，不禁问道：“娘娘这是……”
“没事，脚有些肿了，换双鞋子就是了。”阿音浅浅的笑着，在傅柔看来，除了肚子大了，还是从前的样子。
“娘娘怀着社稷，辛苦了。”
“傅大人说话就是有意思。”阿音说着丝雀已然跪在一旁给她揉脚，希望一会儿消肿一点，至少鞋子穿的进，不然摔了可就糟了。
傅柔看着阿音的脚，不知为何有些出神，听见阿音柔声道：“傅大人来，应该知道是何事吧。”
“嗯。”傅柔回过神来，神情又有了一丝严肃，“皇后娘娘想让微臣给长公主启蒙。”
“嗯。”阿音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果真，听见傅柔正色道：“可是先前皇上才将微臣从兵部调去了吏部。”本来这事儿让傅煊有了些许安慰，毕竟至少可以看出云墨还是念着傅家的，可是她这去吏部手续刚办好，就又跟她说暂且进宫教授长公主识字学礼了。
云曦才三岁不到！
“本宫知道，让大人教授一个稚子，有点儿大材小用了。可是我也是想了许久，真么没有比大人更好的人选了，毕竟无论是学识还是礼节，傅家的四小姐都是数一数二的。”
“微臣以为，不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是长公主还小，真的有必要么。”
“有。”仅仅一个字，阿音却说得颇重，不容反驳。
傅柔微微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皇后娘娘，微臣不太明白，娘娘此举究竟是忌惮傅家，还是仅仅是器重微臣。”
不知为何，阿音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半晌，才幽幽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我心疾的事情。”
“……”傅柔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此事云墨封锁了消息，但是后宫有点儿人脉的都听说了。惠太妃自然也不例外，她知道了，傅家自然也知道了。
“看来是有所耳闻了。”阿音也不意外，“我也不瞒你说，目前看来，孙伯伯说有七成我熬不过生产完。”
闻言，正在给阿音揉脚的丝雀，不禁一怔，垂着眼帘，专注着手上的力道。
“这么高!”傅柔吓了一跳，这她可不知道。
阿音这些日子已经将这个事儿消化得差不多了，因为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她一定要生，至于她能不能活，只能看太医院了。
傅柔见她不说话，一时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就算如此，你也要生么？”
“嗯，这个时候落胎我也有五成会死，何况孙伯伯说，足月生产他有九成把握孩子会平安。”阿音说着垂眸摸了摸肚子，“这就足够了。”
“……”傅柔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她不大能明白一个人为何会为了一个还没有诞生的生命豁出一切，半晌才干涩的问道，“那这件事跟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我答应了夏婼一定要好好照顾铃儿，原本也不是非你不可，可是眼瞧着我也不一定能陪着她长大了。”阿音闻言道，“所以我急着将她交给你，这些日子也可以看着你教她，以后……我也能放心些。”
“你别这样说。”傅柔一时十分不舒服，来之前她已然想了几个借口推辞这件事情，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居然会是因为这个。
这样听来，跟临终嘱托有什么区别，这还叫她如何拒绝。
“我也是再三思量，除了你，我都不信。”
午后的阳光正好，窗外的蝉鸣聒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日炎热，傅柔坐在那里，一时有些胸闷。
阿音坐在她对面，静静的垂着眼帘，也没有说话，只是等着她的答案。
“好。”过了不知多久，听见傅柔应道。
第八百三十三章 苦肉计
凤阳宫的书房里，傅柔终于答应了下来。
阿音闻言，感激的看着给她，听见她道：“我答应教导长公主，只是我也不能为了她完全放弃自己的仕途。”
阿音浅浅一笑：“我明白，我会求陛下，破例给大人三师衔，别的不说，公主成年之后，大人便是名正言顺的进中书省，届时这中书令大人或可争一争。”
傅柔没有想到她居然为了云曦做到这一步，这中书令可比肩宰辅了。思及此，连忙起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微臣叩谢皇后娘娘。”
“应该是本宫谢你。”阿音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大姨。”
“正好。”阿音含笑看去，“铃儿，快来见见你以后的先生。”
“……”
不知道是不是傅柔眼花，她居然看见一个两岁多的女童趔趄了一下。
傅柔微微挑眉，率先开口：“微臣见过长公主。”
小丫头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径直朝着阿音跟前去了，上前一把就抱住了她的小腿：“大姨。”
“乖了，去见过傅先生。”
“先生……什么。”
“就是以后陪你玩儿的人，不过你要听她的话，知道么。”阿音说着伸手扒拉了她一下让她转身面对着傅柔，“叫先生。”
傅柔其实不大懂怎么跟小孩子相处，家里的几个又都是男孩子，自小教导有先生，也用不着她，说真的，她有点儿反悔了。
云曦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傅柔半晌，才喊了一声：“先生。”还是那种不清不楚的，乍一听都不知道她叫的什么。
“长公主好。”傅柔说的有些一板一眼的。
云曦又好奇的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又抱着阿音的腿了，不大乐意的样子。
“好了，今日就这样吧，方嬷嬷和孔嬷嬷是平日照顾铃儿的，除了学业，其他的一切都不用你操心。”阿音说着，垂眸看着云曦，“去找嬷嬷，吃东西。”
“嗯。”小丫头这下倒是爽快，“铃儿告退。”说完就风也似得跑出去了。
傅柔看过去，果真被一个嬷嬷给抱起来，离开了。
“明日起，傅先生便进宫吧。”阿音说着，微微挥手。
丝雀连忙起身扶着她起来。
傅柔没想到就这么给定下了，心中默默一叹，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行了一礼：“如此微臣就先告退了。”
“嗯。”
阿音专注脚下，勉强将鞋子给穿上去了，听见丝雀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何骗她。”
“你说生孩子事情。”
“嗯，奴婢记得，孙大人说的是五成呀。”
阿音扶着她的手，狡黠一笑：“这么具体的事儿也就你们知道，她不知道怎么能算我骗呢，本来就有这个风险呀。”
“可是说的这样严重，万一傅小姐说出去呢？”丝雀疑惑道，“不怕前朝动荡么。”
阿音摇摇头：“她不会的，她的骨子里就不允许她将这样的事情说出去。”
“娘娘方才说的真像托孤似得，奴婢也是不愿意听的。”
“你别不愿意听，这托孤……这些日子我也是认真想过的，这个孩子究竟以后谁来教导，谁来照顾我才会放心。”
“娘娘。”
阿音一手轻轻的抚摸着肚子，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已经罩起遮阳布的那些花儿：“可是我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一个完全让我放心的人。丝雀，我竟然才发现，当日夏婼自尽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绝望。”
“娘娘，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别想了。”丝雀劝道，“如今长公主在凤阳宫这样好，夏小姐知道了，也会觉得安慰的。”
听见阿音道：“好容易鞋子穿进去了，去西厢看看梁清吧。”
“是。”
凤阳宫，西厢。
转眼，梁清在这儿养伤也有大半个月了，每次孙炎来凤阳宫给阿音请完脉就去西厢看看她，也算是省了他好些功夫。
阿音一进门就看见梁清扶着房间里一根长长的横杆儿，一只脚抬着在挪动，这是阿音特意命人给她做的，梁清也是前两日才能勉强下床动一动的。
“姐姐还真是心急，每次来你都不好好躺着。”阿音进来，看见屋子里的桌子上又多了好些东西，就知道慕远征又让人送东西来了，嘴角的笑意不禁更甚，“要不是孙伯伯说你恢复的很好，我可是要告状的。”
“我这也是刚下床你就来了。”梁清说着，一旁的碧荷上前扶着她回床上坐好。
阿音坐在圆桌旁边，随手翻着桌上的东西，打趣道：“姐姐还怕我告状么。”
“孙大人那里倒是好说，只是大公子如今唠叨，我怕呢。”梁清这些日子气色还好，只是大夏天的，伤口的药需要经常换，有点儿折腾，也难怪慕远征紧张，总是送东西来。
“我瞧着慕大哥是真心关心你的。”阿音说着看向梁清，道，“姐姐的腿要是好了，会不会考虑跟他在一起呢。”
梁清愣了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他……”她想说并没有那种意思，可是想了想，还是说道，“我之前表达过对他的爱慕，但是他婉拒了，他的心里没有我。”
“我瞧着不像。”阿音抿了抿唇角，“他之前婉拒你是因为我们的婚约，如今……这些都不存在了，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拒绝你了。”
梁清看着她，半晌无奈一笑：“我想我也没有那个勇气了，况且这些……”说着看了一眼那桌上的东西，“你真的误会了，这些只是他的歉疚而已，没有其他。”
阿音一下就想起来，先前慕远征在太医院说的话，只能无奈道：“或许吧，但愿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你也能明白。”说着便转移了话题，“对了，刚才傅柔来过了，明日起会来凤阳宫给云曦上课。”
“你真的要她跟着傅柔？”
“嗯。”阿音点点头，“所以今后姐姐也会经常跟她碰见的。”
“真是没想到，她会答应你。要知道她如今能去吏部，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或者，这对她来说，是更好的选择呢。”
梁清好奇的看着她：“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说服她的。”
阿音抿了抿唇角，垂眸轻轻的抚了抚肚子：“苦肉计罢了。”
第八百三十四章 坦诚相待
转眼中秋将至，傅柔每隔一日便来宫里教导云曦，怎么说呢，闹得鸡飞狗跳的。
阿音每次看见衣衫不整的云曦和气急败坏的傅柔，都十分的疑惑，这孩子平日里虽然皮一点儿，但是也没有这样闹的。师徒二人闹了半个月了，才将将的能和平相处。
阿音在宫里找不到关于巫医的记载，便托梁钥去坊间找了，前几日找来两本，她一直在看。
前朝，云鹤的坟也定了日子迁徙，原本定的七月十五，鬼节。但是钦天监的那帮人使劲儿的上奏，让无论如何换个日子。一开始说什么念在手足之情，可是吵了几日，发现皇帝无动于衷。原本就是个造反的弟弟，吕氏又死的不光彩，还有什么手足之情。
后来换路子了，说什么云明月一个鬼倒霉不要紧，要是将晦气带去皇陵就不好了。别的不说，祖先是会庇佑子孙的，如今皇后娘娘怀有龙嗣，为了孩子也该网开一面。
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云墨动摇了，终究还是换了日子，中秋之后，八月二十二。其实说起来也是不太好的日子，团圆的月份里这是要一刀两断呀。
阿音却说，本来就不想他来世再去祸害夏婼。于是，就这么定了。
还有就是朝中吵了许久的殷氏姐弟，因为北疆旱灾闹了民变，殷木兰被连降三级，作为一个副都尉派回了北疆，下令中秋节前出发。殷木奎被留在了京都听用。这不仅不让他们姐弟一起过中秋，云墨还十分贴心的给她安排了两个上司。
冯天凛和金连礼。
冯天凛原本是干戚军步兵营的统帅，这才调任去北疆，也是顶了原本殷木兰的位子。不仅如此，还光明正大的带了五万干戚军去，要将部分殷家军给调回来，再由兵部分派去别处。
说是换防，但究竟是干什么，大家心知肚明罢了。
只是殷家造反的事情，不管现在怎么说，总归是事实。这样理亏，谁也不能说什么。
再说干戚军，如今他们的主人是一国之母，肚子里的可是储君，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秦氏干政。她本来就跟政事脱不了干系。
谁也没想到在这件事里，争议最大的人是一介白衣的金连礼，居然以冯天凛副将的身份要一同前往。
荣华郡主是何人，大家都知道，母家早就没有了什么实权，不过是靠着人脉扶持起了一个外族王爷的养子。如今的金平年岁虽然是京都首富，但是其独子金连礼说真的，除了多情，一无是处。
这不是闹着玩儿么。
“朝中的议论颇为激烈，娘娘，皇上会不会迫于压力，收回成命啊。”丝雀有些担忧。
阿音看着那些艰涩难懂的巫医药方，勉强能认出几个字，但是还没找到她熟悉的药材。
“不会的。”阿音淡淡道，“有的事情是势在必行的。”她注定没有办法回南疆，金连礼是秦氏嫡长子，注定是要接管南疆的，这件事谁也改变不了。
丝雀见她不放在心上，便没有再说什么：“娘娘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了，皇上说要好好办一场宫宴。”
“有礼部操办就是了，其他的都交给惠太妃吧。”
“奴婢瞧着太妃倒是挺乐意的。”
“有事情做，自然是开心的。”阿音说着微微抬手，“拿笔墨给我。”
“是。”丝雀叫人去取了笔墨回来，“娘娘看了两天了，有眉目么？”
“这些就当是认字了，看来还是要再麻烦四叔找一找。”阿音说着恍然想起来，“对了，今天慕大哥是不是要进宫的。”
“嗯，娘娘想要南疆的干货熬汤，大公子原先说是今天来的。”丝雀说着看了一眼窗外，“可是眼下已经下午了，会不会不来了。”
“你家大公子最讲信用了，会来的。”阿音说着提笔准备抄写，“正好让他帮我给梁四叔带话的。”说着刚要落笔，就听见梁清含笑的声音：“唉，如今我四叔忙里忙外的，我瞧着都有些不习惯了。”
“姐姐怎么过来了。”如今梁清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动也算是灵活了，用她的话说，本来就用了好几个月的拐杖了，自然熟练。
“唉，都让我静养，什么都不让做，弄得我都快长毛了。”梁清说着，便将拐杖靠在一旁，坐在了阿音对面，看见她手里的书，“你还在找么。”
“嗯，没什么进展。”
“其实，我瞧皇上最近的身体还好，你怎么如此着急。”梁清关心道，“你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不能这么劳神的。”
“就是因为还有两个月。”阿音喃喃的说了一句，道，“他身上的药味一直在换，看来最近孙伯伯用药很是操心，我怕他也只是在我面前看上去不错罢了。”
“是么？”梁清有些意外，“你跟皇上还真是像，有什么都自己扛着，什么都不告诉对方。”
“本来他操心的事情就够多了，没有必要再给他添麻烦。”
“夫妻两个，怎么能说是添麻烦呢。”梁清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窗外，良太妃送来的那盆绿色的蔷薇到现在都开的不错，“夫妻之道，难道不是应该坦诚相对么。”
“那是正常夫妻，我们……不一样。”阿音说着垂眸提笔，将方才准备抄下来的字写了下来。
梁清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看见她的字不禁赞道：“这小楷写的，真漂亮。”
阿音笑笑，搁下了笔：“姐姐还说我，你跟慕大哥才是，什么时候才能坦诚相待呢。”
“我们？”梁清摇摇头，“我们能有什么。”
“这些日子，我瞧着慕大哥来的也挺勤快的。”阿音意有所指。
梁清愣了一下，随即道：“那不是关心你么，我不过是顺便的。”
“哦？是么。”阿音说着，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正瞧见一个人匆匆进来了，“不若我打个赌，试一试？”
“打赌？”梁清疑惑的看着她，正要问打什么赌呢，就听见门外姜冬的声音。
“娘娘，小冯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阿音淡淡的说了一句。
听见梁清问道：“他最近好像经常来找你。”
“是呀。”阿音回眸看着梁清，狡黠一笑，“最近调兵的事情，他有些紧张吧。”
梁清看着她眼中的光芒，觉得她怎么是话里有话呢，一时间连方才她说要打的赌也忘记问了。
第八百三十五章 道似无情却有情
冯霖最近跑来跑去的，经常在城郊和皇宫之间跑，以至于肉眼可见的黑了好些，瞧着也不像是之前的小白脸了。
进了凤阳宫，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也算是熟络了，什么事情也能对答如流了。
“皇上旨意，要求十五之前开拔离京，我爹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问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嘱咐。“
“看好金连礼，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想着他，只要不病不死，使劲儿折腾。”阿音说着想了想，“其他倒是没有什么了。”
“……”冯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阿音，目光不慎看到了她身边的梁清，连忙低头道，“这……不妥吧。”
“没有什么不妥的，他去就是吃苦的。”阿音说着，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问题便说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微臣。”冯霖觉得自己的舌头有点儿打结了，“是我爹……是微臣的父亲，他觉得金公子没有资格做干戚军的副将。”
“说了几次了，不是干戚军了，到了北疆，你父亲带去的这一支是去替代殷家军的。今后不仅要听我的，还要听陛下的。”
“我……微臣知道的。”
“要让他们都知道，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我们都是陛下的臣民。”阿音说着摸了摸脖子上半块昆仑令，“就算是没有昆仑令，去北疆的那些人，也是要听陛下的兵符的。”
“这些我们都知道……”冯霖忍不住小声道，“可是说到底还是干戚军，父亲他就是质疑那位金公子，再加上最近军营里刮进一阵风，将那位金公子的佳绩都传了出去，眼下……不服的人很多。”
“……”什么人跑去军营里嚼舌根？
“这事儿蹊跷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梁清道，“军中最忌讳这种德不配位的风言风语。金连礼的事儿在朝堂上皇上还能一力压下，可是这军营里……大家都是真刀真枪凭本事的，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们服气的。”
阿音眉心微微一蹙，这她自然是清楚的，想当年她还是名正言顺的镇南王，去了南疆，有哪个把她当回事儿了？还不是自己拼出来的。
“金连礼去军营了么？”阿音问道。
“去了有小半月了，啥也不会，到处挨骂。”现在想想，冯霖觉得这位金公子真是何必呢，在军营里各种忙碌都不讨好。
都说他如今平步青云是占了他老子的光，这些年都是金郡马一路帮着大殿下，他才能有今日了。可是既然如此，在京城里弄个闲散的肥差不好么？要特意跑去北疆吃苦，关键是这位公子哥儿一天兵也没当过，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锦衣玉食堆砌大的。
阿音默了默，道：“你去告诉他，这事儿他自己搞定，要是开拔前还是这样，我收回给他一切的承诺。”
“……”冯霖不禁低了低头，“知道了。”
“还有，跟你爹说，要是他对金连礼有什么疑惑，尽可以去问李沐。”阿音说着顿了顿，“李沐要是连这事儿也做不好，问他是不是要我亲自去。”
“不……不用。”冯霖单膝跪下道，“李将军和侯爷都怕娘娘伤神，娘娘千万保重凤体。”
“他们做得好，我自然是万安的。”阿音说着缓了缓颜色，看着冯霖道，“我瞧着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又结巴了。”
“我……微臣……微臣怕话没传好。”
阿音笑笑，眼角瞥见梁清：“以后你爹去了北疆，你留在护城军也要好好做，步兵营终究还是要交给你的。”
“微臣定当尽力。”
“没什么事的话，回去吧。”阿音摆了摆手，看了一眼窗外，正好看见一袭蓝衣大步而来，嘴角微微一扬，没有说话。
听见冯霖道：“微臣……微臣带了一些南疆的特产来，给娘娘还有……梁大人。”
“我？”梁清有些意外。
阿音但笑不语。
蓝衣公子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没有出声。
“是，都是前几日才到营中的，对……对梁大人的伤口好。”冯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我进来的时候交给余总管了。”
“那多谢了。”梁清浅浅一笑，承了他的情。
“不……不客气。”冯霖说着，连忙起身，要告退。却听见慕远征含笑的声音蓦然响起：“原来小冯大人也在。”
“慕大哥。”怎么不站在门口多听一会儿，我还想多问两句的，“怎么这样晚。”
“铺子里有事情耽搁了一下。”慕远征说着含笑看着梁清，“今日好些了么。”
“嗯，还是那样，总归是一日好过一日的。”
闻言，慕远征微微颔首，一撩袍子刚要坐下，就听见冯霖道：“微臣就先告退了。”
“小冯大人不再坐坐么。”
“不用了，城门关上之前我还要出城。”冯霖好像一点儿也不愿意多待，连忙行了一礼，“微臣告退。”然后便转身匆匆走了。
“这是怎么了。”梁清心直口快，瞧着那一溜烟就没了的背影，问道。
阿音含笑摇摇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慕远征：“有的人一进来人就跑了，我怎么知道。”
“此言差矣，我没进来的时候他不就是要走的么。”慕远征笑得温和无害，“怎能说与我有关呢。”
“我向来是说不过慕大哥的。”
“……”梁清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对了，他方才说军营里的流言蜚语，我觉着蹊跷。”
“嗯。”一想起这事儿，阿音不禁掩去了笑意，“什么人会特意跑去军营里散布金连礼的那些风流往事。”
“也不算往事吧。”慕远征看见丝雀上了茶，端起来猛喝了一口，却不想是冰镇的酸梅汤，一阵的透心凉，“凉茶。”
“嗯。”丝雀也是愣了一下，一双清丽的眸子看着自家的大公子，仿佛在说：摸不出来杯子是凉的么？
阿音却不知为何，觉得很有意思的样子：“要不要倒一杯热的给你暖一暖。”
“不用。”慕远征搁下杯子道，“如今金家的事情京都城里传的正热闹呢，被有心之人传进军营里，也不稀奇。”
“有心之人？”梁清疑道。
阿音看着慕远征：“慕大哥是有什么眉目么。”
“这事儿反对质疑的人不少，但是能传去护城军的可没有几人。”慕远征欲言又止的看着阿音，“我觉得有些人你也不能再放着不管了。”
“……”
第八百三十六章 南权
“谁？”梁清不由得问道。
阿音却是沉默了半晌才说道：“金平年。”
“与他何干？”梁清不解，“金连礼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如此大任，他应该高兴才是。”
“阿清，你是武将世家，能在军中建功立业，自然是如鱼得水，可是金家……就复杂多了。”慕远征缓声道，“金平年就这么一个儿子，忽然丢进军营不说，还要去北疆之地，那里有多危险，你细想就能明白了。”
梁清看着他，想了想：“内忧外患。”
“是啊，那么一个地方，弄不好就有去无回了，他一个独子……”慕远征欲言又止的看着阿音，“恐怕这些日子一来，金平年也一直在想，这对于他来说，到底是奖是罚呢。”
阿音微微挑眉，没有说话，看着门口碧荷将那盆绿萼挪到了廊下的阴影处。
听见梁清道：“经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怀疑了。”说着看向一旁的阿音，“我也有些好奇了，你怎的非要他去呢。”瞧着也不是那块料。
慕远征闻言，看了看阿音，刚想撇开话题，就听见年轻的皇后冷不丁的说道：“因为以后干戚军是他的，他总要学会如何去驾驭的。”
“……”梁清一双鹰眸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阿清，你小声点儿。”慕远征被她吓了一跳，这嗓门儿从前在外面没少呵斥人吧。
梁清反应过来，一时觉得失礼，一时又觉得……失礼，居然十分罕见的脸红了。
“臣失礼了。”
阿音却笑道：“姐姐失礼起来颇为可爱，应当多多失礼。”
“皇后……”梁清觉得自己要不是腿脚不便，一定拔腿就跑了。
“好了，我知道，有好些人在传，镇南王府当年的那个嫡长子在我祖父祖母逃亡的途中去世了，先帝似乎也默认这事儿，所以也就没有人真的深究他的去向。”
“所以……”梁清脸上的红晕未退，“金平年就是你大伯？”
“是，金连礼是我哥哥，按照道理来说，他是镇南王府的嫡长子，应该继承王位的。”阿音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笑意浅浅，带着一丝温柔，完全不像刚才让冯天凛好好折腾金连礼时的样子。
“可是你有琉璃目，虽然秦氏一族从来没有出现过女子继承了琉璃目的，但是早有族规，琉璃目继承王位，继承干戚军。”慕远征说道。
“可是我嫁给了云墨。”阿音道，“我回不去，南疆的主人却还是要回去的。”
“难怪了，你让冯将军好好‘照顾’金连礼。”梁清想不明白，“那既然如此，金平年有什么不同意的呢，你是要将整个南疆给他们父子呀。”
阿音摇摇头：“所以我一直以来也不是很了解我这个大伯。”
当初，金平年说他不要南疆，他将这一切都给阿音，只要她好好活着，替他们一家光明正大的活着。可是现在呢，云墨登基，却迟迟没有赏赐一直在备受支持他的金平年，阿音一直疑惑为什么，却也没有去问。
反观金平年，自她回京之后，只有荣华郡主来看过她，他没有只言片语的消息。而且，如今丝竹又不知为何，回到了他的身边。
这些都让阿音不禁怀疑金平年当初说的话，既然他无意于南疆，又为何要逆流而上，扶持一个并无几年时日的皇子呢。
梁清不明白阿音是什么意思，看她出神久久不语，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最近阿音总是这样，时常出神许久自己也不知道，至于都在想什么，旁人就更加无从得知了。
但是她会如此，所有人都心中有数，大约还是因为心疾的事情。毕竟，如今太医院除了要控制胎儿的大小，也未曾拿出什么积极有效的方法了。
这眼看着，没两月就要生了。
慕远征又坐了一会儿，知道阿音在托梁文生找巫医的典籍，便说也帮忙找。阿音觉得他能常来凤阳宫就好，便欣然答应了。
傍晚，云墨回来的时候，慕远征已经走了，梁清也回西厢准备换药了。
“慕盛下午来过了。”
“嗯。”阿音写完最后两个字，搁下笔应了一声。
云墨看见阿音手边抄写的东西，细细的看了一眼，发现是巫医用的文字，便知道她还未放弃，一时心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若是找不到就算了，左右也不是解药。”
“左右我也是无事，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你从前打发时间可不是做这个。”云墨轻轻的搂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你从前可是最怕抄书的。”
阿音抬眸看他：“说来也奇怪，小时候怕抄书是真的抄怕了，后来在琼园抄书，居然抄习惯了。”
“你既如此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云墨说着转身道，“晚上吃什么。”
“我亲手炖了莲藕排骨汤，还熬了燕窝鸡丝粥。”阿音说着起身道，“最近菊花都开了，我清晨摘了一些，晚上给你熬点菊花枸杞银耳羹，明目的。”
“原来皇后做了这么多呀。”云墨看着她的侧影，怎么都觉看不够一般，“看来让梁清来凤阳宫陪你是对的，每日里都能吃到你亲手做的菜。”
阿音吩咐了丝雀上菜，回眸浅浅一笑：“陛下是领了臣妾的情，可是梁姐姐却要抱怨我将她养胖了。”
“是么，朕昨日瞧着还好呀，并未见胖。”
“那是陛下看，又不是慕大哥看。”阿音说着拉着他往饭厅走。
云墨牵着她的手，垂眸便看见她又换了新鞋子，便知道这脚肿越来越厉害了，指尖不禁穿过她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阿音微微一怔，抬眸询问的看了他一眼。
“你真的想撮合他们两个么。”
“嗯。”阿音狡黠一笑，“我觉得若是他们在一起挺好的。”
“你说好便好。”云墨扶着她坐好，像往常一样，先给她盛了一碗汤。
“最近金叶的事情，叫你费心了。”
“不碍事。”云墨说着将碗递到了她面前。
阿音看着那碗汤，道：“其实我知道，你原本不必这样辛苦的，只要宣告天下金平年其实是……”
“你还没想好，不急。”
阿音不禁看他，知道他的意思，这南疆他还不想交给金平年，不知为何。
第八百三十七章 堕马
没两日，慕远征便又进宫了，一道来的还有梁钥。他倒是勤快，这回找了好些医典，还有几册刚出的话本。
阿音坐在窗前，随手翻了翻那几本话本，笑道：“四叔最近都没时间干正事吧，到时候御史台参奏，我可不帮着说好话。”
“娘娘这话说的，微臣替娘娘分忧，这不就是正事么。”梁钥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递给了一旁是的丝雀，“再说了，确实是有正事来的。”
阿音微微挑眉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中秋夜宴的章程。”
“不是说了交给惠太妃办了么，怎么还拿给我看。”阿音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道。
“太妃娘娘是先帝旧人，要不是因为娘年怀孕，她是不能操办的。所以章程一类事宜还是要娘娘盖印敲定的，说白了她就是个跑腿的。”
“四叔说话还真是……坦率呢。”阿音看了看，“这……好像同我从前看过的不大一样。”
“大丧期间，一切从简，自然不一样。”梁钥说着微微挑眉，“瞧瞧，除了祝酒，对诗，什么都不能有。”
“这也太淡了。”阿音不禁道，“加一两个歌舞吧。”从前北冥山上夜宴何其热闹，那还是在行宫猎场呢。
梁钥闻言，一双美目狡黠一笑：“若是娘娘想看，微臣加几个追思一类的歌舞？”
“我瞧着是四叔十分想看吧。”
“也没有十分，八分，最多八分。”
“如此，看在这些不好找的典籍的面上，便加几个严肃的歌舞吧。”阿音合上那折子，递过去道，“梁大人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微臣应该的。”梁钥笑眯眯的将折子收好，看着阿音道，“娘娘近日气色不算好，怀孕辛苦？”
“大人试试，就知道了。”
“……”梁钥笑道，“我倒是想，可惜了，投胎的时候没选好，下辈子吧。”
听见阿音难得的笑道：“四叔这般会说话，怎么至今也没有骗回来一个媳妇呢。”
“这……娘娘都说骗了，哪有那么容易，现在的女子都精明呢，我这名声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不若我帮四叔物色一个，眼下虽然不能成婚，但是可以先定亲呀。”阿音笑眯眯道，“四叔貌美年华，可不能都辜负了。”
梁钥含笑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一个老光棍儿，无所谓了，倒是我家清儿，娘娘将她留在宫中，又总是叫慕大公子进宫，意欲何为呀？”
阿音狡黠一笑：“四叔敏锐，觉得我意欲何为呀。”
“嗯……我依稀记得，上次你做红娘的时候闹崩了，没成呀。”
阿音想起云墨和沈嫣然的事情，抽了抽唇角，灿灿道：“那是强扭的瓜，自然不甜，这个不一样，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定能成。”
“我瞧着也未必没戏，只是……你是不是操之过急，慕远征一来你就把他往清儿那里推。”
“他乐意去，不就行了。”慕远征那脾气她还不知道么，要是真的不喜欢梁清，从前在泽梦山庄赶人的事迹可是历历在目呢，“再说了，不怕着急，有人给我添柴加火呢。”
“哦？”梁钥来了兴致，“哪个倒霉鬼，被你当枪使了。”
“嗯……”
“娘娘，小冯大人来了。”外面余田道。
阿音看了一眼梁钥，微微挑眉：“说曹操曹操到，让他进来吧。”
“是。”
“丝雀，你去将冯霖带来的东西，都拿去梁清那儿。”
丝雀闻言，憋着笑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心说自家公子真是可怜，上次连茶的冷热都不知了，这回还不知道如何呢。
“娘娘如今越发有想法了。”梁钥坐在对面，说了一句，便不说话了。
一会儿，冯霖便大步进来，行了一礼：“皇后娘娘安。”
阿音见他似乎挺着急的，不禁收敛了笑意：“这是怎么了。”
“出事了，金连礼出事了。”冯霖也来不及去管一旁的梁钥，连忙道，“昨日傍晚他跟另一名副将决斗来着，他好不容易赢了，却不慎坠马，胳膊折了。”
“……”阿音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抽了抽唇角，这厮还真是处处有惊喜呢，“人呢？”
梁钥见她担心，不由得看了过来，眼中的笑意也渐渐地退了。
“昨晚军医给他接了胳膊，疼了一夜，我父亲说送他进太医院让孙太医看看，他死活不同意。”冯霖询问道，“我来的时候他发烧了，父亲怕他出事，所以让我赶紧来请娘娘的意思。”
阿音蹙眉想了一瞬，听见梁钥道：“眼下天气热，伤口要好好照料。”
“可是他要是回来不是白赢了么。”阿音有些冷酷道，“他自己坚持不愿回来？”
“是。”
“那便不回来吧。”阿音狠了心，“摔断胳膊而已，这几日让军医好好照顾，不要耽误行军。”
“……”冯霖有些意外的看了阿音一眼，随即垂下了眼帘，原本他觉得皇后十分重视这位金公子的，却不想这样严厉。
“怎么，有疑惑？”阿音问道。
“不是，末将领命。”
阿音一瞬就觉得有些疲惫，摆了摆手，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梁清的声音：“金公子出事了？”
冯霖怔了一下，没有回头看她。听见慕远征嗔道：“你只有一条腿，慢点儿。”
“我没事。”梁清拄着拐杖进来，看见梁钥，微微颔首，“四叔。”
“乖了。”梁钥说着含笑看了一眼慕远征，“皇后娘娘玲珑心思，大公子来的还真快呀。”
“……”慕远征见阿音神色凝重，便没有搭理她，只是扶着梁清走了过去。
“胳膊坠马折了。”阿音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一手抚着肚子，“没用的东西，赢了还能摔了，这样坐不住。”
“这也是意外。”冯霖看了梁清一眼，回道。
阿音深深一叹：“罢了，让他吃吃苦头，以后才知道无论成败心里都要坐得定才是，不然好事也能变成祸事。”
闻言，慕远征不禁赞道：“如今你倒是坐得定的。”
“慕大哥说的是，我也是吃了多苦才坐在此处的。”阿音如此说，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金连礼的。
毕竟是他们秦家的独苗呀，可不矜贵么。
第八百三十八章 殷氏姐弟
这几日，阿音一直关心金连礼那边的消息，好在冯霖不辞辛劳，每天都会进宫一趟告诉她金连礼如何了。幸好那厮只是发烧了一日一夜便渐渐好转了，那条胳膊说是要养上月余。阿音自然是不会让他呆在护城军养伤的，便叮嘱了好好照顾，倒时候吊着胳膊也要随军出发。
西门巷，殷家。
这里，曾经是西门巷最显贵的府邸。大楚的各个封地首将在京都的府邸都只是摆设，大多跟镇南侯府一样，多年不见主人回京，只留十几二十个粗手负责看护院子，连洒扫都不必。只有殷家不同，殷武轼在世的时候，时常住在京都，所以这里烟火气很足。
可是如今，冷清寂寥了许多。用殷木奎的话说，从外面瞧着，还不如隔壁街的镇南侯府呢。
“这个金连礼一定有猫腻。”殷木兰站在廊下，看着坐在一旁擦拭着佩剑的弟弟，冷声道，“之前他们能从北疆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京都，也是因为他。
“姐姐，我不是查过了，这个金叶子先前跟秦雪音有染，两人不清不楚了好一阵，当年金家的婚礼闹成什么样儿了。”殷木奎那双鹰目有些兴奋的看着长姐，“乖乖，我前几日去打听，跟听书一样，精彩极了。”
“……别擦了，这事儿我比你清楚，不是那回事儿。”殷木兰美目微沉，“让你派人去金家打听，怎么屁也没有一个。”
“怎么没有。”殷木奎理直气壮的看着她，“金叶子那个小妾……不是，是丫鬟怀孕了呀，还养在那个什么荣华公主的身边。还有，金叶子去军营一顿折腾，也是因为秦雪音让他去的。”
“废物。”殷木兰脚就给了弟弟一脚，少年像是知道会有这么一脚，反手握着长剑，一个旋身便稳稳地站在了廊下，抬眸笑眯眯的看着她。
殷木兰也不生气，一手扶着腰间的长鞭，手腕上的银色护腕依旧抢眼：“所以说金连礼有猫腻，要不就是琴雪音跟那个怀孕的丫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要么就是跟他有什么秘密。”
“我不明白，旧情未灭，不算么？”
“你睁眼看看秦雪音身边的男人都是什么样儿的，她能瞧上金连礼？”殷木兰不愿再说，“算了，无论如何，此人留不得。”
殷木奎闻言，微微挑眉，翻手将漆黑的长剑收入鞘中：“姐姐威武，谁都敢杀。”说着话锋一转，狡黠道，“不若先杀了那个慕无尘吧，都是他的主意，削咱们的权，还将我扣在京都，他不死我才是麻烦呢。”
“你试试。”殷木兰自信道，“你不是他对手，还是老实点儿别去招惹他。”
“没比过怎么知道，我要是说姐姐不是秦雪音对手，姐姐也不认吧。”
“你……”殷木兰扶着鞭子的手一沉，殷木奎见状，连忙求饶：“好了好了，慕无尘是姐姐看上的人，我不招惹还不行么。只是，他们要是来招惹我，怎么办。”
“忍着。”殷木兰大步走到廊下，眼下八月初，暑气未消，午后的阳光依旧有些灼人，“北疆我没完全拿回来之前，你别乱来，死了我可不管。”
殷木奎闻言，脱口道：“我知道，爹爹不就是……”话音未落便感觉到一股凌厉的目光，转身拔腿就跑，“我错了姐！”
那边殷木兰的长鞭已然甩了出来，末梢往回一勾的时候，还是抽到了殷木奎的小腿肚子。少年闷哼了一声，抱着廊柱，躲在后头：“姐你真打呀。”
“我说了，不准提父亲！”
“我这不是知道错了么。”
“你知道的还不够清楚。”殷木兰说着，一甩长鞭收回了手里，大步离开道，“金连礼受伤，我去一趟护城军，指望你能有什么用。”
殷木奎抱着廊柱，小腿还火辣辣的疼，看着殷木兰远去的背影，扬声道：“不若我帮你杀了秦雪音！”
“有本事就去吧。”殷木兰头也不回的走了。
殷木奎吐了吐舌头，一撩袍子坐在了廊下，看见小腿都出血了，连忙喊道：“阿慈，阿慈！死哪儿去了！”
“公子。”阿慈在门口见自家小姐走了，才匆匆进来，一眼看见殷木奎的伤，连忙掏了金疮药递过去，“公子怎么又被打了。”
“小爷我乐意，你管得着么。”殷木奎说着脱了长靴，卷起了裤腿上药，“姐姐下手太狠了。”
“公子说话不当心，小姐自然总是生气的。”
“我是实话实说，她觉着我忠言逆耳。”殷木奎说着将药搁在了一旁，放下了裤腿，“不过她说我可以去杀了那个姓秦的女人。”
“皇后？”
“……不然呢。”
“可是属下听说，如今凤阳宫守卫重重，别说进不进得去了。”阿慈说着，看了一眼自家大门的方向，“就咱们自己的院子，出去也有禁卫军的人跟着。”
“一群废物，还想挡着小爷的道儿么。”殷木奎不屑一顾的穿好靴子，起身道，“我不管，反正姐姐同意了，我要是先杀了那个秦雪音，云墨那个短命鬼一定活不过几天，这样姐姐就不用离开我了，也不必受那个什么金连礼的气了。”
“……”阿慈无言以对，在他看来别人都不管，那个叫秦雪音的本人就不好对付，自家公子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公子，您这为什么非要找她晦气呀。”
“你不知道。”殷木奎穿好鞋子，站在廊下，仿佛刚才挨打的不是他，“那日雨夜，本公子可是意犹未尽呢。”
果真么……
“等着吧，本公子弄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一定取了她的命来孝敬姐姐。”
还计划……阿慈张了张嘴，最终看着自家公子那开心的样子，还是没有忍心开口。
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孽缘，老天爷真会找事儿。次日一早便有人来殷家宣旨，原本就留京待用的殷木奎被安排去了禁卫军，职位是右都尉副使，主要是负责守卫后宫与前朝之间的那堵墙，顶头上司就是姜冬的大哥姜忍。
彼时，殷木兰接了圣旨，冷冷一笑：“你还想杀秦雪音，看见没有，这是用整个禁卫军看着你呢。”
殷木奎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一看就是你那位慕无尘的馊主意，要我说，先杀了他也一样，就姐姐舍不得。”
“……滚出去！”
第八百三十九章 凤阳宫日常
皇城，凤阳宫。
阿音知道殷木奎的消息时，正在窗前看书，梁清拄着拐杖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说道：“听说殷木奎被调进禁卫军了。”说完才看清阿音面前的书，这两日她倒是闲暇了下来。
“哦”阿音闻言应了一声。
她在看“才子佳人”，就是那种很是平凡的才子佳人，她已经许久没有看着这样“素”的话本了，没有多少惊心动魄，没有什么生离死别，大多是柔情蜜意，郎才女貌。看来梁钥真不是随手从书摊上弄来的话本，像是精心挑选过的。
“我在说殷木兰的弟弟。”梁清见她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禁轻笑，“四叔厉害了，几本书就叫你什么警惕心都放下了。”
“我倒是鲜少听见你夸他。”阿音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抬眸看向对面刚要坐下的梁清，脑海里恍然想起了那个看着十分阳光的嗜血少年：“你说禁卫军？”
“是啊，姜冬说的，皇上将他搁在他兄长的手下了。”
“……”阿音琉璃色的眸子看着她眨了眨，随即回眸看了一眼窗外，“中宫大门？”
“是外围，他进不了后宫的，后宫这一块儿还是姜冬管辖。”梁清道，“不过我跟这位小殷公子不熟，看着只是个爱笑的少年，不过身手好像不错。”
阿音闻言，想起上琼园那个雨夜，他们交手的情形，不禁扯了扯唇角：“爱笑是真的，身手也是真不错，只是……难缠的很呢。”
“上琼园那晚……”梁清想问，可是又怕她想起夏婼，欲言又止，“他姐姐不喜欢你，殷木奎什么都听他姐姐的，恐怕对你是不怀好意了，我听到这事儿的时候也挺担心的。”
“但是姜冬说不碍事。”阿音说了一句。
梁清点点头：“我听说这事儿是慕无尘……慕相的主意，不若让姜大人去说说，还是不妥的，如今你身边连个能动手动的人都没有。”
原来是慕无尘的主意。阿音心头微微一顿，不知所想。
“阿音？皇后？娘娘。”梁清坐在她对面，唤了几声她才有反应，“我跟你说话呢，要我去说么？”
阿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管是谁的主意，最终点头的都是皇上，他们有他们的思量，不碍事的。”
“可是……”梁清欲言又止，“至少让丝竹回来吧，既然她是在你大伯那边，不若叫人传他进宫？”
“不必了。”阿音抬手将手边的书扣在了桌面上，淡淡一笑，“姐姐忘了，过几日就是中秋夜宴了。”
“你要宴请他？”
阿音点点头：“我不知道大伯跟皇上之间怎么了，但是皇上为了照顾我，也会要他进宫的。”说着食指的指尖轻轻地扣着那本书的封面，垂眸道，“要是这几日千机那边还是不能有个结果，那就只能等到那晚，当面问了。”
梁清看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阿音，我总觉得，你将你跟他们的关系守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被自己破坏了一样。
闻言，阿音指尖微微一顿，抬眸看她，无奈笑道：“是呀，有的时候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空了。我掉进冰窟窿里是小，可是失了我好容易寻来的亲人……不行。”
“阿音。”梁清不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背，“你不必如此。”
女子抿唇浅浅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对了。”梁清见她不愿再说，便唤了话头，“听说这几日惠太妃忙着中秋夜宴的事情，气色也好多了。”
“是么。”阿音打趣道，“这事儿我都不知道，姐姐足不出户的，怎么知道她气色好呢。”
“你这丫头，我足不出户，说的好像你出户似得。”梁清嗔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呢，我在凤阳宫也这么久了，太妃这几日居然也会送补品来给我养伤了，自然是心情好了，才会到处走动的。”
阿音闻言，了然道：“原来如此。”
“娘娘。”余田道，“惠太妃来了。”
“真是白天不要背后说人。”梁清说着起身道，“你忙吧，我先回屋了。”
“好，晚上过来一道吃饭。”
梁清点点头，一旁的碧荷连忙拿了她的拐杖过来，扶着她出去了。没一会儿，惠太妃就带着人进来了，果真是气色很好。
“皇后娘娘金安。”
“太妃安。”阿音微微颔首，“太妃这笑容满面的，有什么好事呢。”
“我一个深宫里的老太婆，能有什么好事。”惠太妃笑道，“娘娘气色倒是好了，我拿了中秋夜宴的菜单过来给娘娘过目呢。”
“太妃做主就是了。”
“还是要娘娘过目盖印的。”惠太妃说着，便含笑坐下道，“娘娘可别躲懒。”说着便叫喜鹊将菜单递到了她跟前。
“是，听太妃的。”阿音说着对一旁的丝雀道，“看看公主在做什么，告诉她惠太妃来了。”
“是。”丝雀含笑出去，吩咐了找云曦过来。
“听说公主最近上课呢，我也不好来打扰她，回头耽误了功课是小，我那外甥女的脾气，我可不惹。”
“看来傅小姐威名在外，我没请错先生。”阿音说着就听见一个十分清脆活泼的声音喊道：“惠奶奶抱抱。”
“哎呦，几日不见，铃儿想奶奶啦。”惠太妃说着就伸出手去。
阿音却是含笑看了一眼云曦，小丫头已经跑到跟前了，才想起来，连忙乖巧而笨拙的行了一礼：“惠太妃安。”
“哎呦。”惠太妃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多小的人儿呀，就上规矩啦。奶奶安的，来抱抱。”
阿音见云曦麻利的钻进了惠太妃的怀里，不禁笑道：“这不是先生教得好么，别看行个礼有几分样子，前些日子可没少跟傅小姐闹呢。”
云曦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惠太妃随手拿了面前的糕点给她，柔声道：“柔儿是个严厉的，不过半月未见，铃儿是长大了。”
阿音听着，垂眸细细的看着那份菜单，是按照宫里的规制常用的宴会菜单，惠太妃不愧是傅家的女儿，礼节上的事情真的是丝毫不差。
“柔儿如今也算是在宫里当差，我却一次都没遇见。”惠太妃说着，拿起跟前的菊花饼喂云曦，有点儿抱怨道，“我这不来找她，她也就不去找我了。”
“太妃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是傅小姐躲着您似得。”
“可不就是躲着么，这丫头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上也没个动静，真是愁死人了。”
第八百四十章 茶会 上
惠太妃说起傅柔的婚事，阿音记得傅柔是喜欢慕子枫的，只是如今云墨不愿意将他们凑到一起了，所以才会将她调去吏部。只是她忽然提起，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郡公府的嫡小姐，应该不愁嫁吧。”
“唉，这丫头，前两年去府上提亲说媒的还有些，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都被她给说走了。”惠太妃垂眸说着，看见云曦嘴边吃的都是，便掏出帕子细细的给她擦拭，“皇上登基也有半年了，居然一家上门说亲的都没有了，我那哥哥病才好些，真怕又给她操心病了。”
说起傅国舅的病，阿音也是觉得有意思。
春日里先帝驾崩的时候，傅国舅哀思过度，一病不起。那个时候小鬼儿挺勤快的，一路收人，还以为这位平日里身体就不怎么样的国舅爷也要随着先帝去了了呢。谁知道在府里静养了两个月，居然渐渐好转了。
如今也算是大好了，除了还是不怎么来上朝之外，傅家大小事务居然也能操持起来了。倒是傅煊和傅煜兄弟二人因为牵连调职，如今倒是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阿音也算是看明白了，傅家也不是什么温顺的大绵羊，越是安静，就越是要作妖的。
“我之前听说，傅小姐好像是有心上人的。”阿音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太妃不知道是谁么？”
“这……只是谣言罢了，唉，说起来要不是这空穴来风的传言，恐怕也不会让她如今的姻缘如此坎坷了。”惠太妃提起这事儿就
“是么。”阿音试探道，“我还以为是真的，说起来那位公子是个不错的，国公爷难道不满意么。”
“这……也不是哥哥能做得了主的吧。”
阿音闻言，抿了抿唇角，浅浅一笑：“既如此，太妃操心也是无用的，我想傅家恐怕除了国舅爷，谁也做不了傅小姐主吧。”
“但也不能真的这样耗下去吧，这女人的青春呀比这花儿的花期还短暂，一眨眼就没了。”惠太妃说着，无奈一叹，“如今又是大丧，柔儿那年纪，再等个三年都二十几岁了，就算是在咱们大楚也不算小了。”
阿音恍惚间听出个意思，大约是傅家觉得云墨要守孝三年，是针对傅家呢。阿音想了一瞬这个可能性，好吧……大约是有这个可能的。
傅家嫡出两子两女，长子傅煊，次子傅煜都早早成婚了，长女阿音不知道闺名，但是好些年以前就远嫁了，所以在京都不曾见过。如今傅家还要跟谁家联姻的话也就剩下一个眼光极高的傅柔了。
“不若，娘娘问问傅柔的意思，她若是也觉得三年太长，或者可以先物色个门当户对的，把亲定了。”
“这……”要是她同意，哪里还要我来这凤阳宫说一嘴，惠太妃灿灿一笑，“算了，她如今在宫里当差，也接触不到什么人，越发是急不得了。”
好嘛，这是把我也当成是同伙儿了。阿音抿唇，但笑不语了。
眼瞧着坐在惠太妃怀里的云曦吃完了一个，又要自己伸手去拿，阿音正要说什么，就看见惠太妃箍住了她的胳膊，小声道：“还吃呀，怪不得要变成小胖猪了。”
“胖猪。”云曦学了一声，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阿音抿了抿唇角，没有再说什么，将那菜单合上道：“太妃果真厉害，要是让我做，一定错漏百出的。”
“娘娘谦虚了，从前娘娘在潜邸的时候，皇上就教了娘娘许多吧。”惠太妃说着，含笑看着阿音，“这几个月这宫里上上下下有条不紊的，娘娘可一点儿也不像少年吃过苦的。”
“皇上是将他的都教给我了。”
“现在看来，皇上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呢。”
阿音笑笑，没有接话儿。惠太妃灿灿一笑：“对了，我最近在跟贤妃妹妹学着煮茶，舒家的茶道可是京都城里的一绝。”
“太妃怎么忽然对茶感兴趣了。”
“这不是偶然听说有种香抹茶很适合我这个年纪么。”惠太妃说着看了一眼阿音的肚子，“对了，听说大肚子喝也没事，不怕晚上睡不着。”
“果真么？”
“茶经里是这么说的，只是我找到的那本是前朝的书，晦涩的很，我研习了好久，实在是没办法了去找了贤妹妹，还是她厉害，不过几日就有办法了。”惠太妃笑道，“啊，我瞧着这两日天气也不错，早晨微风轻徐也很舒服的，不若明早一起去御湖上的玲珑阁坐一坐，我献丑了，给你尝尝。”
阿音手心搁在那本菜单上，食指轻轻的点了点，应道：“也好，只是劳烦太妃了。”
“哎呀，你赏光才是。”惠太妃说着，怀里的云曦跳了下来，跑去拉站在门口的方嬷嬷，要去拿玩具玩。
“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将宴会的名册弄好，回头还要娘娘盖印的。”惠太妃说着，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送太妃。”阿音说着就要起身。
惠太妃见状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不必了，你身子重。”说着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阿音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久久不语。听见一旁的丝雀问道：“娘娘为何要答应明早的茶会呀。”
“出去走走不好么。”
“只是走走自然是好的，只是奴婢觉得没有那么简单的。”
“你也察觉了。”阿音垂着眼帘，目光落在手边的菜单上，“她特意提起舒氏，总归是有缘由的，明日瞧瞧就知道了。”
“是。”
阿音琉璃色的眸子眯了眯：提起舒家，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呢。
“对了，晚上跟梁清一道用晚膳，你去厨房吩咐一下。”阿音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月余的厨子是不是总换呀。”
丝雀一愣：“嗯，这种小事娘娘怎么知道的。”
阿音抬眸看了她一眼：“我有舌头呀，为什么总换。”其实她觉得宫里厨子都还不错，反正她自己偶尔也会做几个菜。
却见丝雀摇摇头，抬了抬下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余田：“咱们宫里的人手调配都是他做的，也是他说这种小事不必惊动娘娘的，奴婢也觉得没什么，就没有说过。”
这下，阿音察觉出不对劲儿了：“你回头仔细留意一下，我要知道缘由。”
丝雀愣了一下，应道：“是。”
阿音侧眸看着窗外，初秋的阳光正好，心说梁清好久都没出过凤阳宫了，明日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