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一章 茶会 下
次日清晨，天气果然很好。梁清知道一早有茶会，便早早的等在阿音的房中，隔着屏风，阿音正在梳妆。
“其实，你也不必带着我去的，这腿脚不便的。”
“最近不是好多了么，也该出去走走了。”阿音随手拿了个玉镯子带上，微微侧头看着屏风外面的青衣女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的一半一角，恍惚间还真是像极了丝竹，“况且，我有预感，今天一定有热闹看。”
“惠太妃么？”梁清一手拄着拐杖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的，如今她这样站一整日也是不成问题的，“还有别人一起？”
“应该会有的。”阿音说着回眸看了一眼镜子，正要说什么就听见了一阵欢快的脚步声。
下一刻，警觉的梁清就也听见了动静，一回眸便看见云曦欢快的跑了进来，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小风。
“大姨。”
“……”
小家伙风也似得跑到阿音的跟前，就在丝雀要俯身挡她一下的时候，居然见她自己给停住了。
“大姨，用早膳。”云曦说着就伸出小手拉住了阿音的袖子，青绿色的轻纱上瞬间就印上了一个不大清晰的手印。
丝雀眼尖，连忙问道：“这手怎么了？”说着就握住了云曦的手心。
“脏……”云曦刚说了一句，就听见门外的碧荷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公……公主刚才……摔……摔了一跤。”
“喝口水吧。”梁清正站在她身边，说了一句。
碧荷见云曦被丝雀给拉住了，便转身去倒了一口凉水，一口喝了：“小心别弄脏了娘娘的衣裙。”
“……已经弄脏了。”丝雀说着翻了个白眼，先掏出帕子给云曦擦手，顺便检查一下她有没有受伤，又顺便将她的衣服理了理，才起身道，“今日不是傅小姐要来授课么，怎么跑来这里了。”
“不要。”云曦闻言一嘟嘴，就要伸手去拉阿音的衣袖，忽然又想起来自己方才弄脏了阿音的衣服，又赶紧在身上蹭了蹭，才去抓住阿音，“大姨，一起吃。”
阿音瞧见她的小动作，心中一暖，心想如今云曦也快整三岁了，真的是越发的有主意了。
“娘娘，您的衣服……”丝雀有些犹豫的看着那件衣服，这衣服可是前两日大公子才做来的，陈家最新出来的颜色，这下可好了，才上身就给弄脏了。
阿音垂眸，用指尖轻轻弹了两下，就不怎么看得出来了：“瞧，没事儿。”说着就扶着桌角起身道，“铃儿今日不想上课么？”
“……嗯。”犹豫却老实。
阿音牵了她的手，浅浅一笑：“那就一道去御花园吃茶吧。”
“真的？”云曦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仰着脑袋欣喜的看着阿音。
女子点点头，拉着云曦往外走，梁清见状，不由得问道：“傅大人会找来吧。”
“应该会吧。”阿音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口有人正色道：“皇后娘娘，微臣来请长公主回去。”是傅柔来了。
阿音牵着不大乐意的云曦走了出去，温言道：“傅大人来的正好，今日上午休息，陪着本宫一道去饮茶吧。”
“……”
御花园，御湖之上九曲廊桥，玲珑阁。
“眼看着快要中秋了，可是这御湖里的荷花却还开的不错。”梁清和傅柔并肩走在阿音的身后，看着晨光下的湖面，不禁赞道。
“梁大人不知道么，这御湖里的荷花是皇上七月里为了皇后娘娘重新种的，据说能开到九月中呢。”傅柔看了一眼湖面，这样印着晨曦果真是好景致，不禁道，“姑母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挑时候。”
阿音走在前面，一旁的碧荷牵着云曦，不让她在廊桥上乱跑，要知道上次“落水”的乌龙事件，现在想想她还是心有余悸的。
“皇后娘娘。”惠太妃来得早，一直等在门口，看见阿音来先是一喜，随即就看见了她身边跟来的一群人，一瞬间笑意顿了顿，“梁大人和柔儿也来啦。”
“惠奶奶。”云曦看见她便要跑过去，无奈碧荷牵得紧，她一下竟然没有挣脱开。
“铃儿也来啦，今日不上课么。”
“不上。”云曦清脆响亮的说了一声，感觉她像是赢了什么似的。后面走着的傅柔，抽了抽唇角，嘟囔道：“小家伙。”看我回头收拾你。
听见阿音温言道：“正好是铃儿上课的日子，小家伙闹了缠人就带来了，太妃不会觉得人多，我自作主张了吧。”
“怎么会。”惠太妃笑得十分可亲，“这后宫里娘娘什么主做不得。”
“太妃不生气就好。”阿音说着，回眸看了一眼湖面，“清风徐来，果真舒爽。”
“正是呢，我那边过来也不算远，有时候站在湖边瞧一瞧，心情也能舒畅许多。”
“太妃是在说我懒怠了么。”阿音打趣道。
惠太妃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一个好听的声音含笑道：“皇后娘娘这是说笑呢，惠姐姐哪里敢说娘娘懒怠呀。”
众人闻声看去，阿音毫不意外的看见了款款而来的贤太妃母女，却有些意外的看着就一道来的良太妃。
好嘛，这茶会随意想想就挺热闹的。
梁清看着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几人，跟傅柔一起行了一礼，听见惠太妃道：“贤妹妹这话说的，我自然知道娘娘是打趣我的。”
阿音抿了抿唇角：“两位太妃安。”
“皇后娘娘金安。”贤太妃说了一句，良太妃跟在身后也说了一句。
“嫂嫂安。”
阿音点点头：“这人齐了么？进去坐吧。”
惠太妃连忙笑道：“齐了齐了，喜鹊，吩咐上茶吧。”说着上前亲自扶住了阿音的另一只胳膊，“好在我准备的充足，也不怕人多，只是这头一回拿出来献宝，就怕出丑了才是真的。”
阿音含笑不语。
听见贤太妃在一旁道：“姐姐说笑呢，姐姐这茶煮的好，这时气里加一味菊花，应情应景呢。”说着看了一旁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良太妃，“良妹妹也是难得出来，今日有口福了呢。”
“其实……”良太妃小声道，“我也是有事求皇后，才厚着脸皮跟来的。”
第八百四十二章 暗涌
御花园的玲珑阁是个红墙金瓦六角阁楼，看着有两层，但是因为架空在湖面的廊桥之上，所以有三层楼高。二楼的六角上，挂着铜铃，今日微风，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
之所以叫玲珑阁，据说是因为武帝有一位宠妃十分喜欢夏日赏荷，那个时候这御湖上光溜溜的，连九曲廊桥都没有。所以武帝命人先建了廊桥，可是建好之后发现爱妃体弱不堪久站，便索性在廊桥之上又建阁楼。
这阁楼一建就是三年，第三年初夏的时候终于建好了，只是那位宠妃却因为春日里的风寒久久不愈，居然越来越严重。终究在初夏一日细雨过后，那位宠妃在武帝的陪伴下登了这座阁楼，看了一眼还未开放的荷花，次日清晨就病逝了。
据说，那位宠妃的闺名叫做玲珑。
阿音说完，听见云珂倚在窗边，忍不住唏嘘道：“儿时经常来玩，却不想有个如此悲伤的故事。”
“我倒是觉着，这位妃子至死都有武帝宠爱，哪里悲伤了。”贤太妃看着煮茶的惠太妃道，“姐姐如今娴熟了。”
惠太妃笑笑，看了一眼阿音：“这故事我们在宫里这些年了都不知道，娘娘怎么知道的。”
阿音看着在个傅柔较劲儿的云曦，浅浅一笑：“先前无聊，丝雀去藏书阁拿了几本闲书来，便看到了。”
“可是我怎么听说，这玲珑阁的名字只是因为那檐角挂着的铃铛声音玲珑清脆呢。”傅柔攥着从云曦手里抢来的果子，冷不丁的说道。
“……”阿音觉得她公报私仇。
听见良太妃柔声道：“茶会嘛，自然是有故事听才有意思的。”
“是啊，我听说嫂嫂的身上的这件料子叫绿萼，可是慕大公子特意做的。”云珂笑道，“我瞧着颜色是真好看。”
“这是良妹妹的绿蔷薇吧，果真好看。”贤太妃柔声道，“从前听说慕大公子不会疼人，以至于至今未娶，现在瞧瞧还真是以讹传讹。”
惠太妃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听见梁清冷不丁的说道：“其实也未必是以讹传讹，慕大公子大约是为了赚钱吧。”说着一本正经的看着贤太妃，“如今京都城里都知道，这绿萼纱是为了皇后娘娘染的，千金难求。”
“是……是么。”
云珂站在窗边，见状静静的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听见阿音转而问道：“对了，良太妃方才说有事找我的，现下方便说么？”
良太妃连忙道：“可以可以，也不是什么大事。”
“听说你妹妹一家前两个月进京了。”贤太妃道。
良太妃点点头：“妹夫调任进京了，所以一家子都陆续迁来京都了。”说着看向阿音道，“其实是我妹妹想进宫来看看我，只是他们初来乍到，我妹夫的品阶也不够，所以才想求娘娘进宫的手令。”
阿音没有即刻回答，梁清见状问道：“过两日就是中秋节夜宴了，不是正好能进宫了么。”
“这……我妹夫的品阶勉强是能参加夜宴的，只是他们初来京都，按照祖制要明年春节才能进宫参加宴会的。”
“是么。”梁清浅浅一笑，“从前我还真没注意这些。”
“梁大人从前是御前行走，哪里会注意这些后宫礼制的事情。”贤太妃笑道，“不过良妹妹跟皇后娘娘投缘，不过是封手令，应该不成问题的。”
阿音见良太妃看过来，弯了弯唇角：“自然可以，回头我写好，让丝雀送给太妃吧。”
良太妃闻言，连忙起身感谢道：“多谢皇后娘娘。”
“太妃平日里这个花儿那个花儿的往凤阳宫送，都是情谊，我念着呢。”阿音温言道，“就中秋之前进宫吧，这样不着急的话，也可以住两日再回去。”
“多谢皇后娘娘了。”良太妃说着居然喜极而泣了，一旁的侍女剪画连忙上前给她拭泪，解释道：“皇后娘娘毋怪，咱们太妃自进宫之后就没有见过家里人了。”
“没事。”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样看来还真是。
“好了，不是喜事么，还落泪，都过来喝茶吧，茶好了。”惠太妃说着起身亲手端了一杯茶给阿音，“丑话可是先说在前头，我这都是按照贤妹妹教地来的，要是不合口，都不许说我。”
“自然不会。”阿音含笑接过来，看见云曦拉了碧荷出去说要捉蜻蜓，傅柔见状，也没顾得上跟前才上的热茶，就起身跟了过去。
“不错。”贤太妃笑道，“姐姐这么有天赋，早知道从前就应该都让姐姐为我煮茶的，白白的叫我伺候了姐姐这么多年。”
“别了，你如今是越发懒怠了，连烹茶都不愿意了。”惠太妃坐在阿音旁边，垂眸喝了一口，觉得挺香，笑容也不禁甜了，“嗯，是不错。”
“自卖自夸。”贤太妃嗔笑道。
“对了，我差点儿忘记问你了。”惠太妃说着，搁下手里的杯子看向贤太妃道，“中秋夜宴的名册我理得差不多了，你母家那边的外甥女也一道进宫吧，好长时间没有瞧见你家的那几个小的了。”
阿音垂着眼帘，想了一瞬，傅家的二媳妇，舒晓珊吧。
贤太妃似乎一怔，连忙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她一个二房的，来不来的也无所谓。”
“别人家自然是无所谓的，她可是郡国公家的儿媳妇，如今听说又掌家了？”
“那还不是大房家的简氏有身孕了。”贤太妃说着，含笑看了一眼阿音，“就比皇后娘娘小一个多月，都说还不知道生在年前还是年后呢。”
阿音但笑不语。
“既如此，长媳或是不便来了，便让她也来吧。”惠太妃说的一片好心，“再说了，如今妹妹家也就这个一个……哦，对了，还有一个呢。”
贤太妃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抬眼看她，语气还算柔顺：“姐姐这是吃茶还是吃酒呢，这清早的就醉了？”
惠太妃自知失言，抱歉一笑：“我这不是看着良妹妹可怜，才想着照拂你么，是我不好，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只是今日这难得的好天气，怕姐姐说错话，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
“怎会。”阿音淡淡道，抬眸看了一眼窗外，他们坐在二楼，三面的窗户都打开着，随便抬眸一看都是风景。一面是茂密的树林，两面皆是碧波莲叶，香荷点点。
若是那本书里记载的是真的，那武帝为了那位叫玲珑的女子，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不好了，长公主落水了……救命啊！”
“……”阿音霍然起身，一旁的丝雀连忙扶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碧荷哭喊着：“快救人啊，傅大人落水！”
第八百四十三章 归来
阿音挺着大肚子，没来得及下楼，便跑去一旁的窗户张望，正好云珂倚在窗前，吊着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终于是循声看见了落水的人。
“在那边！”
阿音急忙过来，循着她的指尖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在水里挣扎的云曦，脸色一沉：“铃儿坚持住，大姨去救你。”说着就要跳下去。
“娘娘！”吓得丝雀一把就拽住了她的胳膊，连声音都破了。
那边梁清已然扔了拐杖，单脚就沿着楼梯跳到了楼下，动作异常敏捷：“来人，快救人！”
阿音张皇间看见有人身影跳下了水，朝着云曦的方向奋力的游了过去，是个女子，那衣饰……良太妃！
“哎呀，良妹妹怎么下水了！”惠太妃从另一扇窗也看见了，惊呼道，“柔儿……柔儿呢！”
是啊，刚才明明听见碧荷呼救，说傅柔也落水了，怎么没有看到。阿音见良太妃就快要够到云曦了，这才捧着肚子转身下楼，丝雀连忙紧紧地扶着她。
从二楼到一楼的阶梯一共就三十几阶，阿音底着头走得又急又小心，居然觉得特别漫长。等到她和丝雀一道跑到门口的廊桥上时，那边良太妃已经一把抓住了云曦，将她箍着提到了水面上。
“傅柔呢。”阿音连忙问道。
碧荷含着眼泪指着廊桥的另一边：“那儿呢！”
丝雀连忙扶着阿音快步走了过去，直到到了近前，才看见了泡在水里的傅柔，一时居然有些哭笑不得。
“傅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呢。”
只见傅柔湿漉漉泡在水里，胳膊却紧紧地抱着廊桥下的桥墩，正一脸尴尬的看着他们：“拉我上去呀。”
碧荷擦了擦眼泪：“傅大人见公主落水，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可是一下水才发现自己不会游泳。”
“……”傅柔心说，可别解释了，已经够丢人了。
阿音瞧着那边已经有几个宫女用自己的披帛系在一起，垂下去拉良太妃和云曦上来。可是这边……阿音看了看碧荷和丝雀，他们的衣服不随着宫里的标准，虽然是中宫的大侍女，但是平日里为了方便不穿这累赘的款式，根本没有披帛。
“你再坚持一下。”阿音有些抱歉的笑笑，廊桥两边已经有侍卫赶过来，其中就有阿音的护卫统领姜冬。
只是姜东远远地看见傅柔落水，太妃也跳水了，便只能生生的止步了。眼下他们都穿着轻薄的夏衣，这一落水……
“去，叫两个会水的侍女来拉傅大人上来。”姜冬当机立断道。
中秋早晨的湖水微凉，傅柔泡在水里，远远地看见良太妃抱着云曦被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拉上了廊桥，心中松了一口气，手上一滑，居然又落到水里了。
“傅柔！”阿音惊了一声。
情急之下，姜冬刚准备下水，就看见一个人影掠过，踏着廊桥的柱子便跃到了湖面，伸手利落的从水里捞出了傅柔，一下便提溜着她趴在了栏杆上。
“咳咳……”傅柔呛了水狼狈的趴在栏杆上，阿音却看着她身边湿了青袍衣袖的高瘦女子，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丝竹，你回来啦！”听见丝雀惊喜的声音。
“嗯。”
阿音看着她，抿了抿转角，转身道：“带他们回凤阳宫，姜冬传太医。”
晨光下，姜东看着丝竹一言不发的俯身将湿漉漉的傅柔给横抱了起来，愣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声，赶紧打发人去了。
傅柔湿哒哒的看着抱着自己的丝竹，青衣女子面若清霜，依旧是从前的样子。只是她不曾被女子这样抱过，下意识的想要自己下来，可是略一低头看了一眼胸前……还是算了。
“微臣送娘娘回宫。”
阿音点点头，匆匆走到良太妃跟前：“今日真是多亏了太妃了，随我回凤阳宫换身衣服吧。”
良太妃看着孩子没事，自己一身狼狈，便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玲珑阁外，皇后带着一众人匆匆的走了，留下了一片狼藉。
“这下好了，今日是姐姐起的头儿，皇上要是怪罪下来……”贤太妃站在门口温柔的语气一如既往，“姐姐到时候记得说话小心一点儿。”
“妹妹这话说的，只是意外，皇上是明君，不会轻易怪罪的。”惠太妃看着她的侧脸，“我方才是无心的，这皇后娘娘也没有问什么，怎么妹妹还记仇呢。”
“都说秦氏有七窍玲珑心，我可不觉得她什么都没察觉。”贤太妃说着回眸看着对方道，“我舒家一门早已经家破人亡了，姐姐难道不应该怜惜我么。”
“你这话说的。”惠太妃毫不相让，“我就是怜惜你才一再的提点你，你家那位姑娘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如今还想干甚？”
“我说了，我不清楚。”
“你瞧皇后对长公主多在意，就知道她对已故的三皇子妃有多在意，到时候被人捅出来，别的不说，你家云珂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闻言，云珂站在远处，垂了眼帘。
贤太妃见她言辞犀利，恍若从前她代理后宫的时候，一时攥着团扇的指尖一紧，脸上的那层柔意终于撕裂了开来，有些气急败坏道：“姐姐不用操心这许多，眼下瞧来皇后娘娘未必能活到这事儿捅出来的时候。”
“妹妹慎言，皇后没什么事儿还好，要是真有个什么，你的这些话叫人翻出来了，可就糟了。”
“母妃。”云珂上前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贤太妃却是看了看四周，道：“这里只有我们，若是还叫皇上知道了，你觉得我会如何想呢。”
惠太妃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其实姐姐是傅家的女儿，一直聪慧的很，自己说什么做什么怎么会不知道为了什么呢。”贤太妃说着深深的看了一眼惠太妃，“今日乏了，姐姐安。”说完便带着女儿匆匆的走了。
九曲廊桥之上，惠太妃静静地站在晨光之下，听见喜鹊小声道：“贤太妃这话要是让皇上听见了，可是要祸从口出的。”
“哼，我可没有那些琐碎的心思对付她。”惠太妃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凤阳宫的方向，一时不知所想。
第八百四十四章 不可说
云墨刚下了早朝，还没来得及走到御书房便听见凤阳宫那边急招太医的消息，还以为阿音如何了，匆匆赶往凤阳宫，半道上才听见杜柳打听到，是云曦和傅柔落水了。
“还有一件事。”杜柳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坐在轿撵上的云墨，“好像是丝竹回来了。”
闻言，云墨墨色的眸子微微一敛：“这么突然。”
“微臣觉得，若是她回来了，那么川北那边……”
云墨想了一瞬，神色有些凝重：“无尘出宫了么？”
“应该已经出宫了，只是步行微臣应该还追得上。”杜柳问道，“要微臣去问一下么。”
云墨终究还是摇摇头：“算了，瞧他今天早朝的样子，应该是还没回来。”
“皇上所言甚是。”杜柳道，“还是皇后娘娘那边比较着急，毕竟……无缘无故失踪了那么久，又忽然出现。”况且如今云墨已然不怎么信任金平年了。
云墨隔着纱幔远远地看着凤阳宫的方向，若有所思。
凤阳宫。
阿音他们一回来，就赶紧烧了热水给傅柔和云曦沐浴更衣。原本云曦落水还受了点惊吓，可是和傅柔一起洗了个澡，就又活泼了起来，两人不知道在屋子里怎么闹的，碧荷带着方嬷嬷孔嬷嬷进去抱云曦的时候，地上一片狼藉。
“阿嚏！”傅柔换了一身衣服，湿着长发站在那里，看着床上活奔乱跳的云曦，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人，奴婢给您擦擦头发吧。”碧荷拿了干净的手巾上前道。
傅柔闻言，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去梳妆台前吧。”碧荷说的小心翼翼的，从前她听说过这位傅家的这位文曲星是位孤傲清冷的才女，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孤高倒是不像传闻中那样厉害，但是这传闻也没有说过她脾气有点儿暴躁呀。
傅柔一言不发的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碧荷十分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拭长发，那细细的样子，十分的仔细。
“你擦头发倒是与众不同。”傅柔忍不住道。
“奴婢从前伺候我家夫人的时候，时常帮她擦拭头发。”碧荷想起夏婼从前，不禁抿了抿唇角，“我家夫人小时候也是养在水边的，时常乘着我们不注意就下水折腾了，她又爱疯跑，头发不及时擦干的话，总会着凉的。”
“她也爱疯跑？”傅柔说着透过铜镜看着站在床上揪着方嬷嬷衣服的云曦，“我可总算知道这丫头像谁了。”
“是呀。”碧荷也不禁回眸看了一眼云曦，“之前夫人还在的时候，总说要教公主下水戏水的，只是还未来得及就……”
“皇后娘娘的水性也是极好的，我想她以后也会教公主的。”傅柔知道她想到了伤心处，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
“大人说的是。”
傅柔回眸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恍然想起方才被丝竹捞上来的情形，脸颊不由得一红：“对了，丝竹那边……”
“哦，她换了一身衣服，已经在伺候皇后娘娘了。”碧荷像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娘娘担心她好久了，如今终于是回来了。”
是啊，还挺突然的。
寝殿里，阿音看着跪在自己的面前的青衫女子，久久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还是丝竹忍不住道：“主子，我回来了。”
阿音沉默了半晌，还是问了最要紧的：“川北呢。”
“也回去了。”
“看来，这么长时间，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丝竹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阿音看着她，问道：“怎么，要我一句句的问么？那个时候上琼园你为何不辞而别，这些日子你在金平年身边做什么，还有川北……”
丝竹跪在那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心，歉疚道：“主子不必问了，这些我都不能说。只能告诉你，要不是当初云鹤忽然跑去琼园，恐怕到现在主子都不知道我还活着。”
“……什么。”
“那次是意外。”丝竹握着阿音的手紧了紧，“要不是千机说主子生产有性命之忧，如今这后宫又是危机重重，恐怕义父也不会放我回来。”
阿音想起金平年，终究还是问道：“大伯他……究竟为什么。”
丝竹摇摇头，依旧不能说：“主子，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不管义父做什么，都不会害主子的，他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主子安全生下小皇子。”
阿音看着她，不禁轻轻蹙眉：“你什么都不能说，那么川北呢？”
“他也不会说的。”丝竹淡然而肯定。
“为何？”
因为……
前几日，金宅。
千机这些日子总是回来，丝竹依稀听着，是因为阿音急切的要她回去。如今金平年并未动摇，直到千机说阿音因为心疾，产子会死，金平年这才真的着急了。
“义父。”女子一袭黑衣，映着夜色下的灯火，一身的冷峻。
“你也听到了。”金平年站在庭院里，看着残月，轻轻一叹，“我们秦家还真是命运多舛。”
“主子她不会有事的。”
金平年摇摇头：“她绝对不能出事，你回去吧，这样我也安心许多。”
“……”
“放心，为了不让你恨我，那个川北，我也会放他走的。”
不知为何，丝竹听见这个消息并未有什么欣喜，而是一脸深沉的跪了下去：“义父。”
金平年映着月色看着她深深垂着的头：“你真的很爱他。”
“义父。”丝竹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你们二人……我倒要看看究竟能坚持多久呢。”金平年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漆黑的瓷罐，“你一个他一个，服下吧。”
丝竹抬眸看他，月色下金平年还是从前的样子，没有改变。
“是。”丝竹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却是依旧担心阿音，“主子的心疾怎么办。”
金平年抬眸看了看月色，良久才说道：“孙炎他们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还有办法。”
月色下女子默了默，没有再说什么。
“无论如何，你们都能平安回来就好。”阿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了丝竹的思绪，“起来吧。”
丝竹松开了她的手，缓缓站起身。这么久了，她心里很清楚，阿音无论再怎么聪明也跳不出那个在亲情面前小心翼翼的圈。只要是关于金平年一家，她都有些害怕深究。
听见阿音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有件事情我很疑惑，你去帮我查一下清云观。”
“是。”
第八百四十五章 逃脱
“今日的事情还是要引以为戒的。”阿音坐在云曦的床边，一手轻轻地打着团扇，床头的烛火映着她的侧影，格外的柔和，而另一半的阴影里藏着别人看不见的深沉。
云曦白天折腾了累了，眼下睡得正香。
“我知道你紧张铃儿，若是你放心，我让杜柳调几个身手好的侍女来凤阳宫。”云墨坐在一旁的窗前，一手支着额头看着阿音，脸上有淡淡的倦意。
他晚饭后一直在书房忙碌，刚刚忙完回寝殿，发现阿音不在便找了过来。
“让余田去挑挑几个吧，他熟悉些。”阿音说着抬眸看他，“哥哥累了就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过去了。”
“那好吧。”云墨起身走来，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你这眉心紧得叫人心疼。”
“……”阿音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却见白衣公子已然转身，翩然出去了。
一旁的碧荷小声道：“娘娘，皇上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我知道。”丝竹虽然在她来凤阳宫之前就出宫去了，两人并未照面，但是她回来了他不会不知，川北如何他不会不想知，还有金平年……可是她却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说，毕竟连她自己都是一头雾水。
“时候不早了，娘娘不回去休息么。”碧荷说着看了一眼窗外，“是不是要等丝竹姐姐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阿音轻轻一叹，“等他睡下我再回去吧。”
“是。”
夜挺深里，阿音回寝殿的时候，丝雀在外间已经熟睡了，她小心翼翼的走进屋里，绕过屏风阿音便看见了床头那盏朦胧的灯。
她睡觉是从来不点灯的，所以这灯是云墨留给她的。阿音随手卸了简易的钗环，随手退了外衣，便走去床边吹了灯，坐在了床边。
阿音的眼睛渐渐地适应了黑暗，便感觉有人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肩膀：“回来啦。”
“嗯。”阿音握着他的手背，“怎么还没睡，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明天不早朝了。”云墨的下巴轻轻的搁在她的肩膀上，嗅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中秋节假了，十七才复朝。”
“是么，那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云墨却是轻轻一笑：“我以为你会开心，我终于可以好好陪着你了。”
“……”阿音愣了一下，不禁侧眸看去，他那双温润的眸子近在迟只，里面仿佛有淡淡的月辉，“难道你休息不就是陪着我么。”
“哈哈，嗯。”云墨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唇瓣，她回来的晚，有些凉，连忙伸手扯了身后的薄被裹在了两人的身上，“这样暖和么？”
“暖和。”
“阿音，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阿音握着他的手背，点了点头：“嗯。”
“晚了，休息吧。”
“哥哥。”阿音回身轻轻的抱了抱他，“其实，我害怕。”
云墨拥着她，无声一叹，他知道她害怕，不然不会守着云曦这样晚。世事无常，她怕自己真的……可是，谁不怕呢。
“要是我真的死了，你怎么办，孩子怎么办，铃儿怎么办……”阿音的声音就在云墨的耳边，很轻很轻，“我怕，我来不及……我什么也做不了。”就像今天一样。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云墨抱着她，却不知还能如何安慰。
命运无常，如今他在乎的越多，就越发的感觉道自己的无力了。无尘说，他只是太累了。可是他自己知道，是自己变得脆弱了。
次日清晨，阿音醒来的时候，丝竹已经守在床边了，看样子回来也没多久。
“怎么不去休息。”阿音说着抬手理了理胸前睡乱的长发。
如今她肚子大，仰面不好睡便只能两边侧着翻身睡，常常一大早起来头发乱的很。平日里丝雀总是会在睡觉前给她吧长发编在脑后，昨天她自己睡的，没有管，现在肯定是不能看了。
丝竹见她要起身，连忙上前扶着她：“我不累，外面那个……余田带了几个侍女来。”
“这么快。”阿音说着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陛下呢。”
“他用了早膳，在书房了。”丝竹想了一下，还是说道，“方才叫了长公主过去。”
“哦。”阿音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即反应了过来，一脸疑惑的看着丝竹，“嗯？”
“查功课。”
“……”云墨几乎从来不跟云曦单独相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丫头越长性子越像夏婼，这模样却越像云鹤了。
这突如其来的，是为何。
“碧荷过去了。”丝竹扶着她坐好，看了看她那一头稻草一样杂乱的长发，想也没想，“我去叫丝雀来，她在外头盘问那些新来的侍女。”
阿音笑笑，见她要走，反手捉住了她的手背：“看来清云观里不是什么好消息了，你这样果决的人，也说不出口。”
丝竹看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那里是道观，她还能闹出什么呢，这些年我总觉得她还能活着就不错了。”阿音说着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将脑后的长发都拨到了胸前，拿起檀木的梳子，自己细细的梳着，果真很乱。
“她……出来了。”
“……”阿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难以控制的变了变，“不可能。”那声音了冷得不像她。
“出来已经半月有余了，消息封锁的很好。”丝竹沉声道，“要不是我亲自去道观也不能知道。”
“看来她们一早就知道了，好啊，好得很呐。”阿音握着梳子的手紧了紧，“谁干的。”她如今孑然一身，要是没有人帮着她，她怎么可能出的来，究竟是惠太妃还是贤太妃。
“夏家。”
“什么！哎呀……”阿音惊了一下，一手扯了头发，生疼。
“主子小心。”丝竹看见她梳子上缠着的好几根长发，都觉疼，“是夏卓，具体还要再查。”
“看来这些年，他倒是长情了。”
丝竹却转身道：“我还是叫丝雀进来吧。”
阿音揉了揉脑袋，将梳子重重的搁在梳妆台上，没有说话。
舒晓晚，你还真是好大的本事啊，不仅悄无声息的出来了，居然还扯上了夏家！
“真打量着我投鼠忌器，不敢杀了你么。”
第八百四十六章 明媚无双
“哎呀，娘娘您干什么呢。”丝雀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梳妆台上的头发，连忙上前查看，“娘娘昨晚应该叫醒奴婢给您梳好头再睡的。”
“以后不会了，你别嚷嚷。”阿音说了一句，转身看着镜子，“外头那些个侍女如何了。”
“都是余田亲自挑的，都会功夫，奴婢是驾驭不了了，只要了一个叫杜鹃的跟着奴婢，其他人都还是余田分配了。”丝雀一边说着一边给阿音细细的捋了捋刚才被她弄乱的头发。
“丝竹呢。”阿音见去叫人的没回来。
“去厨房了，娘娘的早膳该上了，丝竹不知道从哪儿弄的野鸡，一大早就叫人炖了，害的奴婢天没亮就到处找人杀鸡。”
“难为你了，如今川南不在宫里。”阿音想了想还是挺怀念川南的那把刀的，“你找谁了？”
“……小姜大人。”
阿音愣了一下，笑道：“现在想想，我这屋里还是你最厉害，谁都敢使唤。”
丝雀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嘟囔道：“奴婢也是没有办法，正好小姜大人在外头值夜，整晚都在。那个丝竹，扔了鸡就来娘娘屋里了，啥也不管。”
“她跑了一夜呢。”阿音说了一句，看见镜子后面丝雀吐了吐舌头，十分娴熟的给她梳好了头。
“杜鹃，进来帮忙。”丝雀唤了一声。
阿音抬眸看去，一个跟丝雀差不多高，却挺壮实的绿衣女子微微低着头走了进来。
“奴婢杜鹃，见过娘娘。”声音倒是听好听的。
阿音微微颔首，丝雀扶着她起身道：“给娘娘更衣，小心着点儿。”
“是。”
今日的天气其实不算好，一早起来便有点儿灰蒙蒙的，如今中秋时节，这秋雨绵绵一下就是一整天的，阿音瞧着，恐怕今天有雨。
小厅里，阿音正吃着早膳，感觉丝竹的鸡汤很鲜，不禁问道：“你半夜哪里抓的野鸡。”
“清云观。”
“……”
“主子喜欢，我今晚再去。”
“……也不必。”阿音喝了最后一口，刚放下碗要说什么，就听见一阵十分着急的脚步声。
一抬头就看见云曦苦着脸跑了进来：“大姨。”
“公主这是怎么了。”丝雀半道就给她拦了下来。
云曦看着阿音挥舞着胳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姨父欺负我。”
“跟公主说了几回了，应该叫皇伯伯。”
“不是不是。”云曦蹬着小腿儿，“就是姨父，他跟先生一样，欺负我。”
碧荷自身后追来，看见远远地看着云曦，十分无奈。
阿音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如今只要是云曦撒丫子跑了，来追的还是碧荷，方嬷嬷和孔嬷嬷年岁也不小了，正是经不起这个折腾。
“他怎么你了，告诉大姨，大姨给你出气。”阿音看着气鼓鼓的云曦，不禁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谁料不问还好，疑问云曦就泪眼巴巴的了：“笔……笔，我不要写字。”
写字？阿音一时失笑，云墨还真是喜欢叫人写字。
“大姨也不喜欢写字。”阿音说着起身牵着云曦往外走，“大姨带你过去找他，跟他说咱们不写字，好么。”
“好。”格外清晰响亮。
“娘娘。”余田自廊下匆匆而来，看见他们出来，连忙停下了脚步，“良太妃来了。”
阿音看着他，想了一瞬：“她来做什么，今日不是应该她妹妹进宫看她么。”
“太妃带了许氏来谢恩的。”余田回道。
“不必这样麻烦。”阿音说了一句，一手还牵着云曦，听见小丫头问道：“五姑姑来了么？”
“倒是没来。”余田道，“不过许氏带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一道。”
“是么。”阿音看了一眼月门的方向，转身道，“既来了，便叫去书房吧。”
“是。”
阿音牵着逃跑的云曦进来的时候，一眼看见杜柳在帮云墨脱外衣，不禁一愣，随即佯装遮面道：“哎呀，青天白日的，陛下做什么呢。”
“……”杜柳惊得手一抖。
云墨闻声看来，一眼就看见了阿音牵着的“罪魁祸首”，眸子一冷，吓得小丫头躲到了阿音身后。如此，阿音才看见他的衣袍上有一大片墨迹。
“你干的？”阿音回眸看着云曦。
小丫头垂着脑袋：“我……我不是故意的。”
“勇士。”阿音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我到现在还不敢这么干。
云曦看着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狡黠的笑容。云墨站在那边看着，那一瞬真的像极了阿音。
“去，跟碧荷姑姑一道给你皇伯伯拿衣服来。”阿音松了手，轻轻的推了下她的后背。
小丫头连忙转身拉着碧荷去了。
“杜大哥出去吧，还是我来吧。”阿音缓缓走过去，看见云墨那一身狼狈就忍俊不禁，“这么多年了，这景象还是头一回瞧见。”
云墨见她是真的开心，不由得温言道：“我方才不该瞪她。”
“嗯？”阿音给他退去脏了的外衣，发现里面的衣服也脏了。
“能让你高兴，都行。”
阿音抬眸看他，笑脸盈盈：“一会儿良太妃带着娘家的小妹来了，陛下还是去后头换衣服，免得失礼。”
“是，不能给皇后丢人。”
阿音莞尔一笑，看见云曦自己抱着一叠衣服跑了回来，那小个子都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姨父……衣服，哎呀……”正说着就被绊了一下，一旁的丝竹眼疾手快的拎住了她，一手接住了她手里的衣服。
云曦一脸崇拜的看着丝竹，听见阿音道：“让丝雀伺候陛下更衣吧。”
“不了，我自己来。”云墨说着便径自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阿音看着他的背影，给丝竹使了个眼色，丝竹便一言不发的将那叠衣服送了过去。
“娘娘，太妃到了。”门口余田道。
阿音闻言，回眸看去，一眼便看见了走在前头的良太妃姐妹两。
“皇后娘娘金安。”良太妃是来谢恩的，所以郑重的行了一礼，“这是我娘家妹妹许氏。”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许氏跟良太妃还长得真像，声音也差不多，两人也不知道相差几岁，反正一眼瞧不出来。
丝雀扶着阿音去一旁茶厅坐下，听见阿音柔声道：“太妃客气了。”说着便看见了他们身后跟着两个小姑娘。
有个大的，大约十四五岁盈盈行了一礼：“小女荣颜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第八百四十七章 豆蔻
凤阳宫，书房。
“这是我大外甥女，荣颜，旁边是老二荣瑟。”良太妃道。
阿音含笑看着他们，荣颜瞧着跟云珂一般大，十四五岁的豆蔻年华，模样长得温顺可人，杏目柳眉，倒是很像良太妃，小的瞧着不过十一二岁，脸上还有些奶胖奶胖的，大约是像她父亲吧。
“都坐吧，早知道两位荣丫头来我就叫人多备点点心了。”阿音坐在书房茶厅的东窗之下，旁边的位子空着，良太妃坐在了对面，含笑拉着妹妹许氏坐在了自己旁边，两个荣丫头只静静地站在许氏的旁边。
“娘娘客气了，原本是不该来打扰的，但是妹妹说还是想来谢恩，毕竟不是娘娘，我们姐妹要明年才能相见的。”
“是啊，臣妇知道娘娘有身孕，特意从老家带了上好的黑红糖，等娘娘生下了小皇子，每日熬一点，补气血，连奶水都会好呢。”许氏坐在对面，忍不住说道，说完又觉得自己话多失礼，随即掩唇道，“娘娘勿怪，臣妇刚进京，不懂什么规矩，唐突娘娘了。”
“不碍事，看来荣夫人是个活泼的。”阿音并不是个挑礼的人，“荣大人调任京都不知是个什么职位，一切可还习惯呢。”
“户部侍郎空缺，皇上便恩赐了我家老爷。娘娘惦念，都好，他说京都水土养人，都是皇上和娘娘的恩泽我们一家才能领会京都这样繁华的风土人貌。”
户部侍郎？傅煊如今被云墨调回了御史台，虽然升了官，但也不由得被人说卸磨杀驴。毕竟云鹤造反的事情，傅家在其中做了什么，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觉得他们委屈。
不曾想，云墨用良太妃的妹夫堵住了悠悠众口。
“夫人客气了。”阿音说着含笑看着站在一旁很是规矩，规矩的有些拘谨的荣颜，“我瞧着颜妹妹跟五妹妹一般大？”
“颜儿今年十五了，去年及笄还想在老家给她说门亲事，过两年成亲的，只是没成想今年他爹就调任了。”荣夫人依旧是掐不住话头，说道。
荣颜站在一旁，害羞的低着头。
阿音笑道：“如今荣大人前程似锦，颜妹妹还愁找不到如意郎君么。”
“借娘娘吉言了。”
丝雀叫人上了茶点，此刻侍女鱼贯而入，为首的就是尽早才叫去内殿伺候的杜鹃。其他不说，这余田调配来的人，做事还是挺稳重的。
那边，云曦不认得荣家姐妹，有些怕生，便自己爬到了书桌上，看她早上跟云墨博弈的成果。丝竹守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看着桌上那几张鬼画符。
“你看什么。”云曦对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倒是有些好奇。
丝竹不说话。
云曦一手拿着自己之前画的符，站在椅子上，见她不搭理自己，不禁挥了挥小短手：“你不会说话？”
“不是。”
“那你不理我。”云曦扬了扬手里的“字”，天真的问道，“好不好。”
“……”这个可怎么答，丝竹想了一瞬，没有说话。
好在云曦也没想真的要个答案，或者是云墨不在身边，她瞧着那支蘸着墨的笔又好奇了起来，伸出手臂想要够，却够不着。
丝竹见状，上前两步正要伸手，就听见云墨冷不丁的声音道：“铃儿你做什么？”
云曦冷不丁的一个趔趄，好在丝竹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她的小胳膊。
云墨换了一身衣服，清冷的眸子看了云曦一瞬：“下来。”
“皇上？”荣夫人刚去端杯子，闻声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差点儿打翻了手边的杯子。
好在良太妃按了她一把，才不至于多失礼。
“陛下这样忽然出声，吓唬谁呢。”阿音含笑看去，云墨正看着云曦。
丝竹一手还扶着云曦，小丫头跟云墨“较量”了片刻就败下阵来，默默的撇撇嘴，放弃了那支笔，攥着一张纸反身趴着，十分利索的从椅子上下来了。
“皇上金安。”良太妃起身行礼。
一旁的容夫人连忙跪下请安：“臣妇参见皇上，皇上金安。”她身后两个小丫头吓得一言不发的发跪在那里。
阿音见状没有说话，听见云墨走来道：“都免礼吧，好容易荣夫人母女进宫了，怎么没见六弟。”
“回皇上，眼下中秋节，子夕一早出宫去了。”
“哦？这是约了人了。”
“我也不大清楚。”良太妃想了想，“大约是和傅家的连公子去游湖了吧。”
傅连？阿音默了默，看来傅家和云染比她想象中要亲近些。
云墨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既如此，太妃中午留下陪着皇后用饭吧。”
荣夫人闻言，看着姐姐有些犹豫。听见良太妃道：“皇上好不容易有时间陪着娘娘，我们怎好打扰呢，宫里已经准备了午膳，只是来谢恩的，略坐坐就走了。”
阿音难得听见她一口气说这样长的一句话，不由得抿了抿唇角。听见荣夫人应道：“是，是，臣妇多谢皇上恩典。”
“如此，朕也不勉强了。”云墨说着坐在了阿音的旁边，“朕听说，丝竹一早捉了一只野鸡回来，哪里来的。”
阿音不禁轻笑：“臣妾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居然清云观的。”
“是么。”云墨淡淡道，“吃斋的鸡呀，会不会太素了。”
阿音闻言微微抬眸看他：“陛下真是的，不是在道观的鸡都会吃斋的，我那只就挺肥的，想来没少偷吃。不过好在丝竹的手艺好，那鸡汤不错，一会儿端一碗来给陛下尝尝？”
“皇后喜欢就好，朕就不必了，还是想吃皇后的鱼羹。”
“好，晚上给陛下做。”
帝后二人自顾自的说了一会儿，那边良太妃拉着妹妹起身，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想来清云观的事情，她是知道了，恐怕这宫里又要热闹了。
“皇上，娘娘，那我们便先告退了。”良太妃温言道。
云墨过神来，浅浅一笑：“太妃慢走。”
“多谢陛下。”
良太妃跟荣夫人款款走了，阿音微微颔首的时候，不经意间却看见一直没有开口的荣颜匆匆羞涩的低了头。
阿音愣了一下，一时居然没有品出什么滋味儿来。
第八百四十八章 思慕
这日，刚刚午后，起了一阵阵的风，带着初秋里一阵阵的凉。
“瞧着下午会下雨的。”阿音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在风中轻轻摇晃着那些蔷薇花儿，有的已经刚开始凋谢了，“这些花儿恐怕也经不住两场秋雨了。”
“要搬走么？”丝雀问道。
阿音想了一瞬，听见云墨道：“这两日都搬走吧，换些开的正好的。”
闻言，阿音点点头，看了一眼余田，对方连忙回道：“花匠昨日还来问皇后娘娘要不要换上绿牡丹和凤凰振羽，这两种菊花今年的品相都是极好的。”
“换了吧。”云墨说道。
“是。”余田应了一声，便连忙吩咐了下去。
阿音瞧着他们这样快就定了，不禁浅笑：“陛下这是怕什么呢？”
“一会儿下雨，怕你感时花溅泪。”
阿音愣了一下，不禁抬眸看她，抿了抿唇角：“怎会。”
云墨没有说，自上午良太妃一行人走了之后，阿音的眼中总是有淡淡的心事，不知为何。
“舒晓晚那边究竟怎么回事。”
阿音摇摇头：“丝竹说，人不在清云观已经半月有余了，是夏卓弄出去的，大约是他俩在一起了。”说着看了一眼碧荷。
“回皇上，从前我们夫人在的时候就发现我们六公子偷偷往清云观去，为此，他们吵了好几次了。可是……”碧荷也不知应该如何说，“可是先前夫人还在的时候，六公子明明答应了夫人不再去的。”
“瞧吧，从前舒晓晚多看不上夏卓呀，如今为了出来，为了有个依靠，还真是什么都不要了。”阿音说着回眸看着云墨，“瞧着惠太妃知道，所以昨天才要去喝茶的。”
“贤太妃呢，你觉得这事儿她……”
“我不知，但是她一定是知情的。”阿音想着，眯了眯眸子，看着渐渐沉下的天空
“阿音，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若是现在派人去夏府，将她拖回清云观呢。”阿音含笑问道。
云墨却摇了摇头：“我大赦天下，如此非要较真儿，恐是回不去了。”
“……”
“你要做什么都可以，至于夏卓……若是他不听劝，不若放到远处去做官吧。”云墨说着轻轻的拢着阿音的肩膀，“我知道你生气什么，谁不好，偏偏是夏家。”
阿音轻哼一声：“这女人……”转身回屋，没有再说下去。
云墨扶着阿音回屋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不高兴了。”
“嗯？”
“荣家母女怎么了。”
阿音不禁抬眸看他，抿了抿唇角：“陛下还真是洞若观火。”
“只是了解你罢了。”云墨扶着她坐下，丝雀连忙拿了垫子过来，给她靠着。
阿音回眸看了一眼窗外：“陛下不觉得那位荣夫人有所求么。”
“何事。”
“大约是想让荣颜跟了云染。”阿音说着，忽然回眸看着云墨，“可是我怎么觉着，咱们六弟错过了什么呢。”
云墨看着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忽然浅浅一笑：“皇后这是吃醋了？”
“陛下美貌冠绝天下，哪里是个小丫头顶得住的。”阿音狡黠一笑，“只是可惜了六弟这天气跑出去游湖，淋了一身雨不说，连媳妇儿都不保了。”
“我瞧着容色平平，子夕未必在意。”
“啧啧……”阿音一边挑眉，含嗔带笑的看他：“原来陛下还打量人家了。”
“……”云墨忽然捉住了她的手，嗔道，“是不是又想抄书了，上午你跟云曦说什么？勇士？”
“她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臣妾是见过世面的，自然知道老虎的胡须拔不得。”原本也只是随口说说，可没有真的想惹云墨生气。
云墨瞧她那装乖的样子，不禁柔柔一笑：“你呀……”
没过多久外面果真下起了小雨，阿音眼下无事，便午憩了。云墨坐了一会儿，外面便来报，慕无尘来了。
云墨看着床上已经熟睡的女子，起身道：“去书房吧。”
浅浅的梦中，阿音仿佛听见了秋日细雨，绵绵的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
良太妃的殿宇在西北角的章和宫，如今先帝留下的妃嫔都挪到了这一块儿。因为淮王的关系，这里只有他们母子住。
隔壁永和宫里住着贤太妃和徐太嫔，另外就是翠华宫里住了惠太妃和其他两位太嫔了。先帝的妃嫔不算多，有几个年岁大的自请出宫去了道观了。
“姐姐这里还真是……大是大的，就是太冷清了。”荣夫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渐渐地下了起来，“说真的，去皇后宫里也太远了。”
“远也是应该去叩谢的。”良太妃说着，看了一眼旁边写字的姐妹俩，“只是不知道皇上却在那里，不该让颜儿他们去的。”
闻言，荣颜不禁抬眸看来，只是一瞬，便又匆匆低头。
“姐姐这是什么话，我们老爷是皇上亲笔提上来的，这嫡出的女儿见一见怎么了。”荣夫人说着看了一眼长女，“颜儿的容色虽然不如皇后，但也是能见人的呀。”
“你说什么呢。”良太妃有些不悦，“大丧三年，皇上是不会纳妃的，别想了。”
荣夫人闻言，眉梢微微一挑，灿灿道：“姐姐还是那样，平日里话不多，脾气倒大。这还不是你起的话头儿，我也没说想颜儿入宫呀。”
“你没想就好。”
“真的没想。”荣夫人说着亲切的去拉胞姐，“皇上如今宝贝中宫谁不知道，我也不是没有眼力界儿的。再说了，真的要婚配，我还是觉得咱们子夕好。”
良太妃微微一怔，看着妹妹：“你是说颜儿和染儿……”
“是呀，子夕是个贴心的孩子，如今贵为亲王，我就是想巴结姐姐呢，不行么。”
“可是染儿还比颜儿小一岁呢。”
“一岁算什么，不当回事儿的。”荣夫人笑道，“姐姐也别怕妹妹占了便宜了，回头子夕回来了，他们见一见，要是看不上，我一定什么都不说。”
良太妃悄悄地看了一眼一直垂眸写字的荣颜，默了默，其实云染还小，她也并不着急婚事。可是这是自己妹妹，她也不好一口回绝。
“就算是看上了，染儿还要守孝呢，总不能不给名分吧。”
“这……”荣夫人心说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他们家不用，但是云染是必定要的呀，转念一想，“那就先定亲，总可以吧。”
良太妃无奈：“等染儿回来再说吧。”
“好好好。”荣夫人想，自己女儿闭月羞花的，不愁瞧不上。
窗外秋雨绵绵，落在廊前瓦上，荣颜垂眸静静地写着字，明明知道母亲的意思，可是脑海里还是不禁浮现出那双墨色的眸子。
第八百四十九章 秋雨无端
京都城里一场秋雨，洋洋洒洒的下了一日，还未停歇，这夏末的一点点暑气也在这秋雨一点点的浇灌中荡然无存。
阿音拿着那把翠鸟的团扇，看着雨幕中花匠清晨冒雨换好的菊花儿，还真是应景。
“花开花落，夏去秋来，有的应景，有的转眼便不合时宜了。”阿音说着轻轻的摇着手中的团扇，上面的翠鸟依旧是栩栩如生，“收起来吧。”说着便将扇子递给了丝雀。
“是。”丝雀接过来，回了屋子。
“去问过么，云墨怎么了。”阿音看着秋雨，轻声问道，眼下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站在廊下。
昨天阿音午憩之后，便没有看见云墨，余田说是慕相来了，所以二人去了书房，之后聊了一会儿，便又去了御书房。昨夜，云墨没有回来休息。
明明说好这几日要陪着她的，不知道忽然有什么事，这样忙。
“御书房说，昨晚皇上忙的很晚，跟慕相在御书房休息了。”丝竹说着，声音又沉了沉，“可是我发现杜柳不在。”
“什么意思。”阿音眉心微微一动。
“我查过，昨晚入夜之后，皇上和慕相都去了太医院。”丝竹道，“现在还在那儿。”
阿音想了一瞬：“过去看看。”说着就要走进雨中。
丝竹自然不会违逆她的任何意思，转身去拿了雨伞，丝雀正好出来了，看见阿音不知为何走进了细雨中，连忙喊道：“娘娘，娘娘做什么呢。”
丝竹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去太医院。”
“啊？”丝雀一怔，“娘娘不舒服？”
“是皇上。”丝竹说着转身道，“我跟去就好。”说着两三步就追上了阿音。
丝雀独自站在廊下，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禁喃喃道：“还是她在好。”说着就要转身回屋，却一眼看见走廊的尽头，余田似乎在跟一个宫女说话，说什么听不见，但是瞧着挺严肃的。
丝雀眼下无事，便转身走了过去，可是刚要走到跟前，那个宫女就匆匆走开了。
“丝雀姑娘。”余田看见她过来，浅浅一笑。
丝雀看了一眼匆匆走了的宫女，好像是在厨房帮忙的，怎么还哭了呢。
“她怎么了。”
“哦，一点小事，打碎了一个翡翠盏。”
“小事？”丝雀不禁挑眉看他，“余总管，小事还要你亲自骂么。”
“这……于丝雀姑娘来说自然是小事，可是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小事，一个翡翠盏够他们做几辈子了。”
丝雀却不吃这一套，冷了脸道：“余总管可别忽悠我，这丫头是厨房的，最近厨房的人换的有点儿快，我认都认不过来了，是不是有点儿问题呢。”
“这……”
“你不说算了，回头娘娘回来，我告诉娘娘好了，余总管也可以用这个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忽悠娘娘。”丝雀说着就要走。
余田自然知道阿音不好忽悠，见她要走，连忙拉了她一把。丝雀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余田连忙松开了手：“小姑奶奶，可千万别告诉娘娘。”说着便看了看四下，拉了丝雀往一旁的角落走了两步。
丝雀愣了一下，还是靠了过去：“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小姑奶奶，小祖宗，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娘娘。”
“说吧。”
余田又看了一眼身后才小声道：“有人要害娘娘，这两个月来一直有人想在娘娘的饮食里下毒。”
“什么！”丝雀吓得不轻，余田连忙道：“小声点儿，我查了许久，背后这人小心的很，我找了几个人出来了，可是依旧查不出幕后指使。”
“连你也查不出？”
余田颇有心事的摇了摇头：“要是我义父还在一定查得出，此人在宫里积年久了，不然不会藏的这样深。”说着连忙又叮嘱了一句，“娘娘现在月份大了，你可千万不要说，万一惊动了龙胎可不得了。”
丝雀想了想，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且去忙吧。”
“哎。”余田垂着脑袋匆匆的走了。
丝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也满腹心事。阿音先前让她查厨房的事情，没想到还是问了才知道，居然是有人要下毒。可是这里宫里才几个人呀，到底是谁呢。
秋雨绵绵，没完没了的，下得人心事重重。
阿音跟丝竹两人在雨中一路出了凤阳宫，姜冬见她下雨天出来，便也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
雨水落在雨伞上滴滴答答的，阿音走在湿润的鹅暖石上，看着秋雨渲染的景色，居然慢慢的停下了脚步。
“主子。”
“还是别去了。”阿音望着太医院的方向，忽然说道。
丝竹没有问什么，只是扶着她的一只胳膊：“那是直接回去么？”
阿音摇摇头，一时有些茫然。他们此刻已经走到了御花园东面，后宫的人去太医院通常走这条路，这样不必走到后宫跟前朝相交的那条甬道，也不会遇见外男。虽然稍稍远一点儿。
再往前，就是从前傅皇后种的那棵桃树了，秋雨下依旧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叫人无端端的生出些许嫉妒。
“丝竹，你说它长得这样好有什么用。”
“主子，它只是一课时。”
“我知道。”阿音说着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肚子，刚才她停下是因为里面的小家伙踢了她两脚，“或许是日子越来越近了，我总是会无端端的胡思乱想。”
“不会有事的。”
阿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他特意叫人说他在御书房，便是不想让我知道吧。”
丝竹没有说话。
“千机呢，你已经回来几日了，他怎么还不回来。”阿音忽然问道。
“义父叫他出去办事了。”
阿音侧眸看她，丝竹道：“是金公子，义父让他去照顾了。”
“金连礼明日就要离京了，怎么，他还要跟去北疆照顾么。”阿音的声音微凉，无端端有些生气。
丝竹不禁垂首：“主子息怒，应当不会，千机终究还是要守着主子的。”
阿音见她如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担心云墨，入秋了，他的蛊似乎在恶化。”
“主子放心，这两日一定会回来的。”
阿音也没有再说下去，站在小径下许久，起了一阵微风，卷了一阵细雨到伞下，她才回过神来，转身道：“回去吧。”
“是。”
阿音转身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姜冬，男子没有撑伞，一袭软甲扶着腰间的佩剑独自站在雨中。
“嫂嫂。”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道，“你怎么在这里。”
第八百五十章 江山予谁
阿音闻声回眸，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廊前的云染，他手中撑着伞，伞下站着一个女子，正是荣夫人的长女，荣颜。
“没什么，出来走走而已。”阿音回眸浅浅一笑，“小叔跟荣小姐雨中散步呐，真有情致。”
云染显然是刚走到廊下，手里的雨伞还未撑开，闻言微微一怔，有些不好意思道：“母妃说表姐难得进宫，让我带她出来转转。”
“皇后娘娘金安。”荣颜有些生涩的行了一礼，还算周正。
阿音抿了抿唇角：“那你们逛吧，我正要回宫。”说完便转身要。
“嫂嫂且慢。”云染见她要走，来不及撑伞便跑到了她跟前。
姜冬见状，悄然的靠了过来，看着云染，眼底有一丝防备。
阿音却亲切的看着他：“何事。”
“我听说嫂嫂宫中的花儿换了，想那盆绿萼是否能拿回去。”
闻言，阿音一愣，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自然可以，只是为何要特意拿回去。”
“嫂嫂别误会。”云染的长发肩头被雨水渐渐沾湿了，却依旧没有撑伞，“那花儿要是被花匠们拿去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还是要母妃照料，来年或可以送给嫂嫂两盆上好的。”
“是么。”阿音笑道，“那回头我叫人送去章和宫。”
“多谢嫂嫂。”
阿音浅浅一笑，远远的看了一眼站在廊下的荣颜，转身道：“小叔的伞。”说完便扶着丝竹走了。
云染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撑着伞，看着阿音渐渐远去的身影，总觉得她虽然亲切的笑着，却是有心事一般，如何也掩饰不去。
少年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回头去接荣颜。女子一袭浅黄色的长裙，却看着渐渐远去的阿音，暮然道：“真羡慕她。”
她的声音很轻，云染站在伞下，和着雨声没有听清：“表姐说什么？”
“我觉得她什么都有了，真是叫人羡慕。”
云染闻言，回眸看着雨中已经渐渐看不清的人影：“你不知道，她其实很辛苦。”
“怀孕自然是辛苦的。”荣颜收回目光看他，不禁道，“王爷倒是特别，为了跟皇后娘娘说话，头发衣服都湿了。”
云染闻言，握着伞的指尖微微一紧：“我也只是忽然想起来，那花儿是母妃心血。”
“也不急在这一时，何不明日去说。”
“母妃，不让我去凤阳宫。”云染说了一句，叮嘱道，“这样的话表姐可别说了，不然母妃要不高兴的。”
“我自然不说。”荣颜说着看着秋雨中的御花园，还真是没见过的美景，“不是说要去御湖看雨中的荷花么，还去么。”
“去吧。”云染说着将头顶的伞让过去了一点，好让荣颜走到伞下。
黄衣女子提着裙摆走到了他身边，却是冷不丁的说道：“王爷不觉得奇怪么，这几日皇上休息，怎么没有陪着娘娘出来散步。”
云染微微一愣，不禁侧眸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柔声道：“我也是随口说说。”
两人撑着伞，走在细雨下，倒是一路无话。
太医院。
云墨昨天夜里泡了药浴，孙炎便没有让他回去，今天一早有施了针，慕无尘看他被扎的像个刺猬，也不免有些担忧。
“皇后上午有去御书房问过你。”慕无尘坐在一旁道，“你这身体，真的不要告诉她么。”
云墨的脸色已经比昨天夜里好多了，闻言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她的情况，不必了。”此刻他在等药，他不想在凤阳宫用药，所以想等喝完药再走。
“我怕她要是自己知道了，我们两个一个跑不了。”慕无尘担忧道，“何必拉上我一道挨骂呢。”
“此言差矣。”云墨说着，含笑看来，“她知道了，只会骂你一人。”
“……”
“无尘，我想尽我所能的保护她。”云墨说着目光冷了冷，“其他不谈，瞧着后宫就那么大一点儿地方，瞧着也没有几个人，却也是危机四伏。”
慕无尘坐在他对面，微微垂着眼帘：“你不说，她早晚也会知道的。”她如今不知道，只是因为她觉得你不想她知道而已。
“还是那句话，能过一日是一日。”
“朝玉。”
“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云墨说着，抬眸看着窗外的秋雨，“后天就是中秋了，明天大军开拔，你替我去城楼送送吧。”
“好。”
“还有殷木兰这个女人有野心，有魄力，说真的，我不大放心放她回去。”
“我会派人紧紧地盯着。”
“川北么？”
慕无尘摇了摇头：“他这次回来瞧着无事，看着总是觉得哪里不妥，暂且这些事情都不要让他参与了，先留在府中任伯身边帮忙吧，全当是尽孝了。”
云墨微微颔首：“也好。”
“丝竹那边……”
“也是只字未提。”云墨淡淡的说了一句。
果真么。慕无尘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朝中对干戚军争议颇多，其实中立的想一想，先帝他们一直忌惮南疆秦氏总是有道理的，你也答应了先帝要看顾好云氏的江山，难道就真的放心将北疆交给干戚军么。”
谁料云墨却是轻轻一笑：“无尘，你在说什么呢，别人不知，你还不知么。”说着回眸看他，温润的语气依旧是帝王，“我能活几年，这江山本来就是要给阿音的呀。”
“……”
“至于守护云氏江山，那是自然，阿音总不会跟自己的儿子抢江山的。况且还有你在，不会走歪的。”
慕无尘放在膝上的手，之前微微一蜷，沉声道：“就算阿音不会，那么以后呢。”
云墨却不以为意道：“我都死了，还要管世世代代么。我们有我们的命数，这江山也有她自己的命数，我管不着，谁也管不着。”
慕无尘看着他，这才发现，这事儿他已经想了许久，且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不过，无尘如今是丞相的样子了。”云墨抿了抿唇角，笑道，“倒是我，是不是听着越来越像昏君了。”
“没有。”若是我……恐怕更加昏庸吧。
“皇上，用药了。”门口孙炎的童儿端了药碗进来，轻声道。
慕无尘闻言，起身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
“无碍的，杜柳会送我回去。”云墨说着垂眸看了一眼童儿端来的药汁，漆黑而苦涩。
慕无尘站在那里，看着他，广袖中的手心紧了紧，转身匆匆的离开了。外面，雨还在下。
第八百五十一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那日，云墨回去之后，阿音果真没有问什么，还准备了汤水，让他喝了多多休息。
一场秋雨一连下了两日夜，中秋的前一日，冯天凛他们终于是整装完毕，“押”着殷木兰，在北城门告别京都，启程北上。
朦胧的细雨之中，殷木兰一袭漆黑的软甲骑在马背上，远远地看着城楼之上撑着伞的男子，嘴角轻轻一挑。
皇帝身体不好，不便冒雨前来，所以命丞相代为相送。
“慕无尘。”殷木兰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策马转身道，“我们后会有期。”
几万大军在秋雨中开拔，慕无尘站在高处，握着伞的手微微一紧。一阵秋风卷着雨撞进了伞下，居然让他觉得有些凉。
“川南，你说这世上人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蓝衣公子忽然问道，听不出是何语气。
川南愣了一下，垂下了眸子，没有说话。
“人心这东西，有的时候你以为你很了解，很清楚它在想什么，可是后来发现在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一无所知。”慕无尘自顾自的说道，“就拿金叶子来说，我认识他多年了，与他玩耍混迹，喝酒吟诗，也谈过人生苦乐，聊过理想抱负，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如今看来我对他竟也是一无所知的。”
川南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听着他是在说金连礼，可是总是觉得他是在说别的什么人。
“公子是在担心金公子么。”
慕无尘看着雨幕中缓缓前行的千军万马，却是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担心他做什么，自然有人操碎了心。”
“皇后娘娘？”
闻言，慕无尘正欲转身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不悦道：“她操心什么，她应该操心的是她自己。”
川南连忙垂首：“是我笨拙。”这些日子，慕无尘的脾气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好了，尤其是谁提到皇后，哪怕不是提到皇后，只是提到一件与皇后相关的事情，他都会莫名的生气，有的时候是生闷气，有的是时候甚至大发雷霆。
这事儿川南想不明白，所以也一直没有敢跟丝雀说，如今川北回来了，不知道能不能帮着他想明白，自家的公子这是怎么了。
“明晚中秋夜宴。”慕无尘回眸，看着远处皇城的方向，忽而道，“母亲回陵城的行程定了么。”
“定了，明日出发。”川南连忙道，“夫人说不进宫宴饮了，到时候公子要送一送夫人么。”
慕无尘看着一重重雨幕，道：“不必了，兄长会送的。”
“是。”
“回吧。”蓝衣公子转身下了高高的城楼，风雨的高处即便是站在伞下，也不免沾湿了袍角。
从前，他会很在意那一角的斑驳，如今，他却再无心思在意这些了。
其实，莫说旁人的心，连他自己的心，他都看不清了。
重重雨幕之外，皇城后宫，中宫角楼之上。一个同样将自己的心层层包裹的人，站在这里，极目远眺。这里除了中宫的三座殿宇，应该是皇城最高的地方了，只是依旧一无所获。
“果真是瞧不见的。”
“姜冬不是说了么，瞧不见，起了风了，娘娘偏要过来。”丝雀站在后面的廊下，表达不满，“还骗皇上说什么去藏书阁了。”
阿音没有搭理她，自顾自的说道：“我只是想去送一送他。”
“娘娘既然担心金公子，为何不等他将伤养好了再出发。”
“他那点儿伤在军中根本就不算么，我担心的是到了北疆之后。”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殷氏根本就是地龙，“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兄长。”
丝雀见她是真的放心不下：“娘娘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便放宽心吧，金郡马不是也很厉害么，他总会想办法护着自己的儿子吧，真的说起来，北疆也是他的地盘吧。”
“……”阿音愣了一下，回眸有些意外的看着丝雀。
“怎……怎么了？”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金郡马会护着自己的儿子。”
“然后呢？”
“北疆……也算是他的地盘了。”丝雀被她那样子吓了一跳，一时惊疑不定的看着一旁一脸清冷的丝竹，“难道不是么？不是说北丝路就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么？”
是啊……是啊！阿音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胸口隐隐作痛：我怎么没有想到，我怎么一早没有想到！原来如此，所以云墨对他的态度才会如此暧昧不清。
所以他才迟迟没有来见我！
阿音一手扶着潮湿的栏杆，秋雨沾湿了掌心，一片冰凉：“他以为我知道了，所以才迟迟不来。”
“主子。”丝竹担忧的看着她。
丝雀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伤了她的心，一时望着她有些无措。
“只是我蠢，今时今日才想到。”阿音握着栏杆的手微微一紧，暮然抬眸看着丝竹，“你一早知道了，是不是！”
“主子。”
“是！还是不是！”
“养伤的时候，无意间知晓。”丝竹垂了头，“你别想了，事到如今……”说着目光落在了她肚子上，没有再说下去。
阿音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肚子，忽而冷笑道：“是啊，事到如今我还想什么！我还能想什么！”
“主子，小心身子。”
阿音一手紧紧地握着栏杆，一手捧着自己的肚子，八个多月的身孕了，她如今走路久了也会觉得累，她每日里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一切竟然都是他……
“为什么？”阿音的后背靠在湿漉漉的红色栏杆上，湿了他腰后的一片衣衫，“他这是为什么，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爱的是慕贞！”
“娘娘！”丝雀连忙跪了下去，“娘娘慎言啊，皇上知道了会伤心的。”
“……”是啊，我能不能说，不能做，已经丢了的心，就是丢了。
丝竹摇摇头：“我不知。”
“不知……”阿音听见身后的雨延绵不绝，自己的心却一片死灰。
“主子小心！”丝竹忽然出声，阿音下意识的侧首，丝竹已然纵身越过了栏杆，腰间的短剑出窍，下一刻便跟来人短兵相接。
“娘娘。”丝雀连忙起身，扶着阿音站在廊下，躲开那一片是非之地。
丝竹跟来人不过短暂的交锋便分开了，一左一右站在栏杆上。
阿音看清那一身禁卫军软甲的少年，眯了眯眸子，听见他笑道：“这么快又见面了，秦雪音。”
第八百五十二章 鬼方之谜
阿音看着站在角楼栏杆上的殷木奎，冷声道：“怎么，殷公子在禁卫军还未懂规矩么，这是要刺杀本宫？”
“皇后娘娘说什么呢。”殷木奎一双含笑的眸子漫不经心，“我是来打招呼的，是皇后身边的这条狗先来咬人的。”
丝竹闻言，手中握着短剑，站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
殷木奎却越发的放肆：“瞧瞧，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如今我算是信了。”
阿音听他的话就知道他是蓄意挑衅：“怎么，今日你姐姐离京了，你未能相送，心里不痛快了？”
少年闻言，含笑的嘴角扬了扬，手中那柄漆黑的剑锋微微一动，看着她，没有说话。
“要我我也生气，毕竟弄不好就是最后一面了。”
“你说什么！”殷木奎一下就炸毛了。
阿音却是轻轻一笑：“我说的不过是一个可能罢了，毕竟世事无常，不是么。”真是不巧，我心情也不好。
“好一个世事无常。”殷木奎手里的剑锋微微一转，便踏着栏杆冲向了对面的丝竹，“今日让我在这里遇见你，也是无常吧。”
阿音见他们又打了起来，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沉了沉：“姜冬呢。”
丝雀连忙喊道：“来人，护驾！护驾！”
守在阁楼下的禁卫军闻声而动，片刻便冲了上来，为首的正是姜冬。
“殷木奎？他怎么在这儿。”姜冬看着在栏杆上打的如火如荼的二人，连忙将阿音护在了身后，“殷木奎，你干什么！”
“小爷我心情不好，活动活动筋骨。”少年手中的长剑翻飞，切雨断水，干净利落，没有要停手了意思。
阿音站在姜冬身后，这才看清少年的身手，不愧是殷木兰的弟弟，身手俊俏。
“快点住手！”
“我不乐意。”殷木奎渐渐压制住了丝竹。
“抓住他。”阿音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道，“丝竹，我们走。”
“是。”丝竹手里的短剑还被殷木奎缠着，闻声猝不及防的撤了手，长剑自她的胸前划过，青衫女子在雨中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楼下，站在雨中仰面看了他一眼。
那边阿音已然缓缓下楼了，姜冬带着几个禁卫军将殷木奎围了起来：“殷公子，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吧。”
少年公子站在栏杆上，没有理睬他，而是看着阿音撑着伞走到了门口，一双鹰眸眯了眯。
阿音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在丝竹身边停下了脚步，头顶的油纸伞微微挪开了一点，露出了她的半面容颜，却没有看他。
殷木奎见状，知道她要说什么，手心微微一紧。却听女子淡淡道：
“殷木奎以下犯上，杖责二十。”
“……”少年公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冷声道，“秦雪音，没有人能挡我姐姐的路，没有！”
是么。阿音看着雨中的红墙金瓦，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雨水落在油纸伞上，四下，安静极了。
凤阳宫。
阿音还未回来，她处置殷木奎的消息就先一步传了回来。云墨刚喝了药，坐在窗前下棋，闻言眉心微微一动，不知所想。
“皇上，或者殷木奎不该留在禁卫军。”杜柳有些担忧，“瞧着他是盯上皇后娘娘了。”
“告诉姜忍，他若是看不好这个人，朕就换个人来看着。”云墨手中的黑子轻轻的落下，不禁咳嗽了两声。
杜柳应了一声，关心道：“皇上息怒，孙太医千叮万嘱，入秋之后要格外小心的。”
云墨一手掩唇，摆了摆手，弃了眼前棋局，起身道：“阿音还有月余就要生了，这个时候什么妖魔鬼怪都要往外跑。”
“有皇上在，他们不能如愿的。”杜柳见他往外走，连拿了披风过来，“皇上。”
“我去外面等她。”云墨淡淡的说了一句，缓步走到了廊下，一眼看去，秋雨绵绵。
余田他们看见云墨出来，都默默地往远处退了退。云墨不喜欢身边有多少人，通常跟前只有杜柳一人。
杜柳将披风披在他的肩头，便退到了身后，这么多年了，他早已经习惯了云墨突如其来或者长久的沉默。
他也一直以为，对于云墨来说，只有要人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就好了。可是那些年，云墨的年岁越长就越是孤僻。直到后来遇见了慕无尘，再后来又遇见了阿音。
他们两人就像是云墨生命中的雨露和阳光，给了他生机和希望。杜柳想着，不经看着雨幕有些感慨：老天爷还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再聪明的人也不会知道，下一刻走来的是什么。
“皇上，皇后娘娘回来了。”余田垂着眸子小声道。
云墨抬眸看去，果真看见阿音走在伞下，行在雨中。她似乎有心事，快要走到跟前了，才看见云墨站在廊下。
“哥哥。”阿音回过神来，看见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心中拥堵的一切瞬间倾泻而出：每一次，每一次我抬头的时候你都在，每一次，我猛然回首的时候，都是你的忍耐。
云墨抿了抿唇角，刚要说什么，就见她忽然冲出了伞下，有些急切的向自己跑了过来，她的身子有些笨重，以至于，只是小跑了两步就叫他心惊肉跳。
“你做什么？”云墨急忙跑出廊下，迎面而来的秋雨，洒了他一脸的微凉，“我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阿音紧紧地握着他的双臂，他们身后，丝竹撑着伞遮住了他们的头顶。
雨声淅淅沥沥，浇筑着心底的愧疚，疯狂滋长。
“是他对不对。”阿音看着云墨那双温润的眸子，有些哽咽，“是金平年将你骗去文平城的，对不对。”
“……”
“原来真的是他。”阿音忽然自嘲一笑，“我真是蠢呐，因为是他，所以你隐忍不发，因为是他，所以你对他不奖不罚。我真是太蠢了，你明明提醒过我，让我小心他，可是却到今天才想通，是他……将我们扣在了鬼方。”
“阿音，你先别激动，我们慢慢说。”云墨心疼的看着她，抬手轻轻的抚平她微乱的鬓角，希望自己也能抚平她不安的心。
阿音心头一紧，连忙垂下了头不让云墨察觉：“我不明白”
她小心翼翼的守护，换来的却是一路精心的策划，我的亲人，亲手断送了我这些年同样小心翼翼守护的爱情。将我，送到了另一个人的床上！
鲁图兄弟的部落，伊风山下的巫医祖孙，都是他的计划么！
“人心……究竟是什么样的。”
云墨垂眸看着她，温润的眸子里满是心疼。
第八百五十三章 中秋宴会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新帝登基之后第一次宴请群臣。
此刻，皓月初升，姜忍站在高高的宫门之上，扶着腰间禁卫军的佩刀，看着陆陆续续从宫门进来的群臣及其家眷，也不禁感慨人来得还真是格外的齐整。
“几乎都是拖家带口的。”姜冬从另一边走过来道。
“都知道咱们这位新帝不好惹，说白了，来的这些人中，有多少当年都是反对陛下继承大统的。”姜忍说着看了一眼姜冬，“皇上大赦天下摆明了是放他们一马，自然是要好好表现的。”
姜冬点点头，抬眸看了一眼：“殷木奎呢。”
“喏。”姜忍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灯火辉煌的宫殿，冷声道，“今晚人家是座上客，不当值的。”
“去宴厅了。”姜冬眉心微微一动，“他昨天才挨了板子，今天就能坐着了？”
“说起昨天那顿板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是个人么，从前只知道殷氏有个殷木兰，怎么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小妖怪。”
“怎么了这是。”姜冬疑惑的看着兄长。
“他不怕疼，二十大板，虽说没有往死了打，但是一点儿没有放水。”姜忍说着朝着宫噜噜嘴，“这小子一直笑眯眯的，眉头都没皱一下，我都怀疑是不是大在别人身上了。”
姜冬闻言，看着他也不由得微微挑眉：“太医看过了？”
“自然是看过了，皮开肉绽了。”
“那他还真是耐打。”姜冬说着，回眸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崇德殿，心道皇后也在那儿呢，便连忙转身道，“我还是去宴厅里守着了，兄长辛苦，守着外面。”
“没事，你快去吧。”姜忍摆摆手，“父亲也在里头看着他呢，这小子，简直是个灾星。”
姜冬无奈的摇摇头，匆匆的去了：这能在大内对皇后动手，何止是灾星，简直是个煞神。
崇德殿，偏殿。
阿音早早的就在这里梳妆休息了，这里离凤阳宫不远，云墨怕她累着，所以早早的就陪着她过来了，直接在这里上妆更衣，到时候去前面坐一坐就回去休息了。
“娘娘。”余田出去转了一圈，进来道，“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阿音看着铜镜，丝雀依旧在纠结要往她的脑袋上带什么：“说说。”
“郡国公家的都到了，国公爷今天也来了。”余田细细的说道，“夏家的二老爷和六公子也来了，只是没有看见带女眷。”
阿音眉梢微微一挑，听见丝雀嘟囔道：“奴婢觉得她的胆子也没有那样大，敢在这里登堂入室。”
阿音没有说话，听见余田继续道：“按照娘娘旨意，荣大人一家也来了，良太妃方才已经去了前厅了。”
“淮王殿下呢。”
“也在。”
“看来这荣夫人是真的想撮合自家姑娘和六殿下了。”丝雀说，“娘娘为何对良太妃这般好呢。”
“她自活得小心翼翼，我又何必处处树敌呢。”阿音说着，透过镜子看了一眼余田，“还有呢。”
“那位殷公子坐在厅上了，姜大人亲自看着，不像是受伤的样子。”余田有条不紊道，“还有就是镇南侯和李将军一行都还未到，奴才已经叫人去宫门口迎了，来了娘娘立马知晓。”
“挺好的。”阿音微微点头，“金郡马一家呢。”
“已经来了，奴才瞧云氏也来了。”
“好，很好呀。”阿音见丝雀终于纠结出了一个结果，扶着案角起身道，“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今晚月色皎皎，还真是好日子呀。”
“主子，什么都不如身子重要。”丝竹有些担忧，“天大的事情等生完孩子再说吧。”
“生完还有命说么。”阿音一手扶着丝竹的胳膊，一手抚着肚子，“我知道，有多少人盼着我生孩子呢。”
“娘娘。”丝雀跟在她身后，俯身将她的拖在地上的裙摆理了理，“小皇子是天命所归，自然是天下都是盼着的，莫要多想才是。”
阿音抿了抿唇角，坐在厅里的圆桌边，那里放了好些点心，还有果子酿，微微抬眸就能看见外面的月色。
其实这样好的夜色，静静的坐在这里就很好。
有人从外面匆匆来传话，余田连忙出去，阿音听见是秦南风和李沐来了。
“我瞧你气色不错。”李沐依旧是一袭白衣，腰间配着长剑，大步而来，看见阿音也只是微微颔首。
阿音坐在那里抿了抿唇角：“好吃好睡，自然是不错的。”说着看了一眼一袭玄衣，绷着连的秦南风，“小叔叔是不是在营中晒黑了，脸色这样沉。”
秦南风却是看着她的肚子，一言不发的坐下了。
还真是驴脾气。阿音不以为意的笑笑，听见李沐问道：“我瞧着宴厅那边人都到了，你怎么独自在这里。”
“这里清静，回头前面我也是略坐坐就回了。”
“皇帝呢。”秦南风冷不丁的问道，”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他大约是和慕相在一起吧。”慕无尘下午就进宫了，除了云墨那里他哪里都不会去吧。不对……应该是云墨除了跟他在一起，不会在旁的地方了。
阿音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角，听见秦夙说道：“李沐中秋过后就出发了，你若是要动骠国，他还是要尽快回南山南的。”
“好在爷爷前几日传信回来，大军已然都安置好了，如今要调兵也快。”李沐接道，却不由自主的担心道，“其实你快生了，如今有些谣言，我原本想等到十月后再走的。”
“没事。”就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死不死都不要紧了，只要孩子没事。只是……”
秦南风的脸色又是一沉，听见李沐问道：“你说。”
“这昆仑令我原本想交给你，让你过两年转交给金连礼的。”阿音说着摸了摸胸口，“可是眼下出了些状况，怕是暂且不能了。”
“怎么了？”
阿音摇摇头：“让冯天凛在北疆好好留意金家的势力，这些年金平年的财力人力在北边盘根错节，我想还是有必要好好了解的。”
“金平年不可信了？”秦南风问了一句，恍然道，“真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秦贺的长子，当年我在京都碰到过他两次，怎么瞧着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小心谨慎，虚以逶迤。”
“小叔叔早年就见过他？”
“嗯，当年傅皇后去世的时候我在京都，这京都城里都是些妖魔鬼怪。”秦南风想起当初，依旧是嗤之以鼻。
阿音默了默：是啊，当初他进宫吊唁，还有一份名单的，要不是那份名单我也不会怀疑是他给云墨下的蛊毒。
原来那个时候他和金平年就见过了，这缘分……等等，那份名单。
“丝竹，你记不记得那份……”
“阿音。”云墨温润的声音打断了阿音的话，“时辰不早了，一道过去吧。”
阿音抬眸看去，果真就看见云墨和慕无尘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 并肩
从崇德殿的偏殿往正殿的宴厅走，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崇德殿的地基很高，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出很远。今晚宫宴，偌大的皇城，几乎都是灯火通明的。
阿音扶着云墨的胳膊缓缓地走在最前面，慕无尘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悄无声息的保持着一段距离。
阿音恍然想起来，其实今天也是云墨母后的忌日，只是他却只字未提。只是今早，余田说他去奉先殿上了香。
“有件事情，我想先告诉你。”云墨看着前方灯火下长长的走廊，忽然轻声道。
阿音应了一声：“你说。”
“云琦找到了。”
女子闻言，脚步不可查的微微一顿：“如何找到的。”
“娄烦来书，说齐丹在叛军的军营中找到了他失踪许久的王后。”云墨说着，不禁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齐丹找到了王后接回了宫中，并且平了叛乱，还不忘谴使来贺我登基，你为后。”
阿音扶着他的指尖微微一动，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看着这寂静而热闹的长廊，终于说道：“云琦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或者说他们两个都是。”
“你说在鬼方的时候是云琦救了你。”
“她只是放了我。”阿音冷声道，“为何放了我，如今两说了。”
“齐丹你预备如何。”
“我如何，陛下就如何么？”阿音柔声说着，侧眸看他，浅浅一笑，“不必了。”
“阿音。”云墨意外不意外的得了这句话。
下午的时候在御书房，慕无尘说，如今阿音就算是要对付娄烦，也不会用他的手了。一来，云琦找到了，她是娄烦名正言顺的王后，也是云墨最亲的皇妹。二来，这些年齐丹都表现的十分顺服大楚，从始至终没有人能拿出证据他对大楚不臣，对阿音不利。
所以，云墨作为云琦的兄长，大楚的皇帝，于公于私都不能动娄烦。
“朝玉，你还不了解么，这些年她无论做什么，都不想连累你。”慕无尘无奈而坚定道，“如今更加不会了。”
月色下，阿音淡淡道：“他们不配哥哥动手。”
“……”果真么。
“既然云琦如此选了，我也无法，只能叫惠太妃失望了。”齐丹这笔账我是一定要算的，“对了这事儿惠太妃知道了么？”
“还没有。”云墨看着渐渐靠近的正殿大门，温言道，”不过娄烦的使节团就快进京了，早晚要知道的。”
阿音默了默，抿了抿唇角：“哥哥放心与娄烦交好就是了，反正我要先灭了骠国，还要点时间的。”有的账，我愿意慢慢算。
云墨侧眸看着她含笑的侧脸，映着渐渐明亮的灯火，异常美丽，美得叫他惊心动魄。
“阿音。”男子忽然柔声道，“这天下，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阿音闻言，侧眸看他。两人正好走到了大殿的门口，听见余田高声的唱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听见群臣家眷的齐声跪拜，就在耳边响彻，那一瞬，映着身后的冷月清晖，映着身前的繁花似锦，一向清冷二孤高的皇帝微微垂着眼帘温柔而笃定，传言冷血而乖戾的皇后微微仰头看他，恬静而深情。
那一瞬，映在慕贞眼里心里，很多很多年后，他尤能清晰的记得。记得此时此刻，他生命中最爱的两个人，并肩站在那里。
崇德殿灯火辉煌的大殿里，帝后缓步而行，两侧群臣垂首。
阿音转身站在高高的御座之上，俯视着众人，这才发现，还真是来的齐全，好像将她前半身认得的人，都叫来了。
“众爱卿平身。”云墨温言道，那语气听着还真的有几分像云安皇帝。
“谢皇上，皇后。”众人缓缓落座。
阿音见绿萝侍女鱼贯而入，安静的上菜倒酒，大殿的后头，鼓瑟的声响十分的雅致宜人。
“先前梁四叔跟我说，今晚的夜宴很素，我瞧着还行呀。”阿音微微靠着椅，小声同云墨道，“我还允了他加了几个歌舞。”
“我看了今晚的章程，还以为他做了礼部尚书之后稳重靠谱了些，原来也不是。”
“我想梁家那几位长辈，怎么也不会想到送去礼部逍遥自在的老四，如今居然如此有出息了。”
“所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跟对主子很重要。”
阿音抿唇浅浅一笑：“我怎么觉得哥哥是在夸赞自己。”
“是在夸赞你。”
“……”阿音冷不丁的被他喂了一口糖，有些羞涩道，“你今晚这事怎么了，什么好听说什么。”
“大约夜美人美，叫人情不自禁吧。”
“好了好了，我认输了。”阿音举杯笑道，“臣妾满饮此杯，陛下高抬贵手吧。”
云墨看她，不禁莞尔：“你呀。”
两人对饮一杯，听见有人笑道：“皇上皇后还真是鹣鲽情深呢。”
阿音闻言，抬眸看去，含笑搁下了杯子：“太妃说笑了，对了，本宫还未恭喜太妃，四公主找到了。”
“……”偌大的宫殿忽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殿后那缓慢悠扬的鼓乐之声。
慕无尘坐在百官上首，闻言，静静的看着阿音。他的下首的下首，金平年坐在荣华郡主的身边，手中的杯子在众人的沉默中缓缓的放下，看不清什么情绪。
半晌，惠太妃才反应过来：“娘娘说真的？”
“既然告诉你了，就是真的。热乎的消息，娄烦王齐丹在叛军中救回了自己的王后，如今已经接回宫里了，真是可喜可贺。”阿音柔声道，“四公主终究是有福之人，太妃也是。”
惠太妃一时竟然喜极而泣，连忙跪下道：“真是好消息，皇上皇后福泽庇佑，大楚江山千秋万代。”
听见云墨温言道：“太妃请起，过些日子娄烦的使节团进京，或许还有具体的消息，届时晓清去接见吧，这样云琦有什么消息也能转告给太妃。”
闻言，众人又是一怔。
接见使节？这是要抬举傅家了？
“真是两面三刀。”殷木奎一袭玄衣坐在众人之中，看着堂上挑唇一笑，“看见娄烦平叛成功了，又想用拉拢傅家了。”
“与你无关。”坐在一旁的姜葵冷声道。
殷木奎闻言看了他一眼，心说这老头一直面无表情的，还真是块老木头。
那边傅煊连忙起身道：“微臣领旨。”
“傅大人辛苦了。”云墨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扬声道，“今晚中秋，众位爱卿随意即可。”
“多谢皇上。”
第八百五十五章 那些过往
崇德殿的中秋夜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阿音在一支怀古的歌舞中起身，去偏殿更衣了。
“其实娘娘若是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吧。”丝雀扶着阿音，小声道。
崇德殿外的长廊十分幽静，阿音站在廊前，看着渐渐升起的明月，不知所想。一场宫宴，几处心思，有多少双眼睛都在明里暗里的打量她和云墨。
“皇后娘娘。”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音回过神来，笑得无懈可击：“傅夫人。”是舒晓珊，她今天带了三个孩子进宫，还有傅连也随着父亲和二伯来了，连同不怎么露面的傅国舅，这傅家上下唯独只有长媳简蝶没有来。
“娘娘客气了，来幸哥儿，给皇后娘娘请安。”舒晓珊说着，便将小儿子往前提溜了一下，“娘娘从前还抱过你呢。”
阿音瞧着孩子大约三五岁，上次瞧见的时候确实还在襁褓之中，至于自己有没有抱过，年岁久了，她是真的不记得了。不过，这也不重要。
“娘娘安。”小家伙眼睛大大的，在宫灯下清澈的很，说话还算利索，倒是有大家风范。
“感觉一眨眼的功夫幸哥儿都长这么大了。”阿音说着看了杜鹃一眼，杜鹃连忙拿出个穗子荷包上前递给了幸哥儿，“这个拿着买糖吃。”
“谢谢娘娘。”幸哥儿高兴笑起来，愈发明媚。
阿音也不禁弯了弯唇角，听见舒晓珊温言道：“娘娘还有月余就要生了吧。”
“嗯。”
“娘娘别紧张，这生孩子呀没有那么吓人的，就跟母鸡生蛋似得。”舒晓珊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
阿音不禁笑道：“夫人有经验，这话我是信的。”
“娘娘能宽心就好，不像简家妹妹，明明都生过一个了，如今还是紧张得很，今晚夜宴，兄长怎么劝也没有来。”舒晓珊说着有些担忧的样子，“原本还想着，她和娘娘交好，能见一见也能宽宽心。”
阿音听出点儿意思，随口道：“本宫听说她头一胎是难产的，这一胎紧张也是情有可原的。”说着看了一眼舒晓珊，“如今是夫人掌家，她总不能给还有别的心事吧。”
“哎呦，娘娘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如今这家里，大事儿有公公坐定，琐碎的有我忙活，有什么可操心的，我去关心她，她也不说，我就想着呀，或者不是我们家的那些事儿，而是她娘家的事儿呢。”
简家？阿音默了默，没有说话。
“我一个妇人，也是听说的，上个月底，简老将军似乎被调任外放，去了东海了。”
“水军？”阿音不免也是愣了一下，云墨的心思，当初简章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做了什么，都不可能留在身边用了，但是居然调去东海海军，这就有些意外了。
远不远的先不说，海陆兵法也是不通的呀。
“是呀，说是升迁海军都统，但是这老人家的水土不服的，到时候吐也能吐掉半条命了。”舒晓珊牵着儿子，一脸担忧道。
阿音想了一瞬，温言道：“其实简姐姐也大可不必担心简大人，皇上才登基人员调动频繁也是常事，总归是熟悉的调出去了自己才能安心的。”
闻言，舒晓珊没有说话。
听见阿音继续道：“况且别的不说，当初在上琼园那一夜，简姐姐是有功的。”
“……”
“希望夫人带句话给她，她一直是个福泽深厚的人，不然也不能嫁进傅家，不是么。”
舒晓珊闻言，温婉的面容在灯火下微微抖动了一下，才牵着儿子道：“娘娘的吩咐，话自然带到。”说着微微行礼，“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臣妇告退。”
阿音见她转身要走，忽然道：“夫人，有件事本宫心中疑惑，不知可否一问。”
舒晓珊愣了一下，回眸看她：“娘娘请问。”
“令妹舒晓晚月前已经偷偷出了清云观，如今在夏府，这事儿夫人知道么。”
舒晓珊看着她，怔了一下：“自然不知。”
“不管知不知，现在算是知道了。”阿音看着她，琉璃色的眸子眯了眯，“本宫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但是本宫告诉你，我容不下她。”
舒晓珊牵着儿子的手微微一紧，幸哥儿吃痛了一声，仰头看她，却听她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阿音却是看着一旁的幸哥儿：“我一直羡慕夫人有夫君依靠，有孩子绕膝，希望夫人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娘娘，那是我亲妹妹。”
“我知道。”所以才你去呀，“就像夫人说的，本宫还有月余就要生了，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
“……”舒晓珊抽了抽唇角，匆匆一褔，转身带着儿子走了。
阿音站在廊前，抬手扶着一旁的柱子，听见丝雀道：“她真的会下手么。”
“舒晓珊此人瞧着热情大方，知书达理，但是自私的很，本来就是个被弃了的妹妹，自然是敌不过一家子老小的。”阿音说着却是轻轻一叹，听见身后的丝竹蓦然道：“谁，出来。”
阿音指尖微微一动，便看见对面的拐角转出一个人影，正是许久未见的傅煊：“傅大人。”
“我只是路过。”
“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傅煊看着她，无奈一笑：“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了。”
“大人也不必这样说，都是各自的选择罢了。”
傅煊看着她有些冷漠的侧脸，手心微微一紧，垂眸道：“刚才的话，我听到一些，多谢你帮着小蝶。”
“她值得。”阿音看着月色，“大人对她好，我也会觉得当初我做的那些事情，也不全然都是傻事。”
傅煊知道她在说什么，当年为了保住这门婚事她几乎断送了自己在云鹤手里。思及此，傅煊的心头居然一时有些难受：“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那就好。”阿音想，那些年他们一起走过的过往，总要有一些是真心实意的，不是么。
“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二。”傅煊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小蝶说，她每日都会祝祷你能平安生下孩子，连同夏婼的那份一起。”
闻言，阿音心头一紧，抿了抿唇角，只是道：“多谢，既是路过，大人便过吧。”
傅煊闻言，只能行了一礼，侧身从她的身后匆匆的走了。
阿音不禁扶着胸口，微微侧首看着男子回去大殿的身影，转身道：“他还真是清楚，如何刺痛我。”傅煊分明是在提醒她，她身边重要的姐妹，就剩下简蝶一人了。
“娘娘。”
“去偏殿坐一坐吧。”阿音转身往偏殿去，此刻能清晰的听到宴厅那边正在唱什么歌，悠扬的曲调有些哀婉，叫她心烦。
“是。”丝雀和丝竹扶着她往偏殿去，却不想一进门就发觉了不对。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