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权妻谋臣TXT下载权妻谋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权妻谋臣全文阅读

作者:安吉拉丁     权妻谋臣txt下载     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七十一章 情债

    皇上和皇后吵架了。

    呃……其实说起来应该也不算是吵架,因为整个宫里都知道,他们两个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嘴。可是这皇后刚出月子不知道就怎么了,两人闹别扭,不说话了。

    “有五六日了吧。”丝雀一手切着菜,蹙眉问道。

    “嗯,第六日了。”丝竹手起刀落,砍了鸡头,刀锋寒意森森的冲着丝雀,吓了她一跳。

    “你动静小点儿,这凤阳宫里的气氛就已经够怪的了,这鸡也没有招惹你。”丝雀一边说一边继续切菜,“娘娘也是奇怪,明明不搭理皇上,这每日里的饭菜还要细细的交代了,只叫我们几个做。”

    “往年都是这样的。”

    “还有皇上也是奇怪,明明整日里在娘娘身边转悠,就是想跟咱们娘娘说话的。可是娘娘不说话,他居然也就不说话了,这叫什么。”丝雀看着手里切的细细的火腿丝儿,有些得意,“两人都不说话,各自待在各自的地方不好么,非要凑到一起不说话,图什么呀。”

    “不知道。”丝竹说完又是一刀,劈在了鸡肚子上。

    丝雀闻言,回眸看去,正好看见她将鸡肚子扒拉开,把里面的内脏给弄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丝竹弄得十分仔细,但是她瞧着就是觉得冷血。

    “猪肚好了么。”丝竹一边洗着鸡肚子,准备给里面塞材料,这些东西都是从前阿音教她的,其实也教了丝雀,只是做菜一门上还是丝竹有些天分。

    丝雀手里的刀锋指了指一旁:“在那儿泡着呢。”

    丝竹转身过去拿猪肚:“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一提这事儿丝雀就无比郁闷:“我真不知道呀,我们就站在门口一会儿,只知道里面是皇上和我家二公子在说话,娘娘一定是听见什么了,可我啥也没听见呀。”

    丝竹专注手上,没有说话。

    丝雀见她不说话,越发的气闷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你跟去了一准儿就听见了。”

    “没有。”丝竹波澜不惊道,“差不多了,叫人添火吧。”

    “……”丝雀翻了个白眼,搁下手里的菜刀,转身气冲冲的出去了,这么些年了,丝竹这性子她就是想吵架也从来没有吵起来过。

    丝竹顺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凤阳宫寝殿的方向,忽然想起了川北。有的时候,真的是要生死一线,才能看清很多事情的。

    凤阳宫的书房里,云曦小小的人儿趴在桌上写字,那仔细认真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只要不看她写的什么就是了。

    阿音坐在一旁翻着什么书,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只要是没有玩墨汁儿或者水盂,她都不管。

    这两日傅柔秋凉着了风寒,病了,便告假了没有来。可是这师傅一心念着自己的学生,十分贴心的叫人送进来这几日云曦的功课,说了等进宫了要查的,害的云曦嘟囔了一下午。

    “皇上。”门口杜鹃行礼道。

    云墨没有说话,知道阿音在里头,便缓步走了进来,果真看见她坐在窗前看书,一旁的书案上,云曦看见了他,唤了声:“皇伯伯安。”

    “嗯。”云墨微微颔首,走到了阿音身后,看见她肩上的披肩滑下来了,便抬手给她裹上了,看了一眼她在看的书,指尖微微一动,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默默的坐到了对面。

    阿音嗅到他身上的龙涎香夹着淡淡的清苦味,垂着的眼帘微微一动。

    云墨坐在对面,杜鹃已然拿了温热的手炉过来,听见云墨淡淡道:“笔墨。”

    “是。”

    阿音垂着眼帘,听见对面窸窸窣窣衣袖磨着桌沿的声音,听见上好的紫毫笔舔着墨盏的声音,听着细腻的宣纸细细铺展的声音,就是等不到云墨开口说一个字。

    真是遭罪。阿音眉心微微一动,手里的书愣是在云墨进屋之后,没翻过一页。

    对面闲闲坐着的白衣公子一手提着笔,余光看了一眼阿音,落笔间愈发安静了。

    云曦趴在桌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总是忍不住往这边看,碧荷怕她又乱说话,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跟她摇头,让她专注写字。

    可是这丫头还不到三岁,知道什么呀,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奶声奶气道:“大姨跟皇伯伯为什么都不说话。”

    云墨的笔尖不可查的顿了顿。

    阿音正要去翻书的手指也不可查的顿了顿:真是难为你一句话这样长,还说的这样清楚了。

    “公主写累了吧,弟弟醒了,奴婢带您去瞧瞧弟弟?”碧荷怕她再说出些什么,连忙说道。

    云曦早就不想写了,闻言哪里还管得着阿音,连忙搁下笔,转身从有些高的椅子上爬了下来。

    “看弟弟,看弟弟。”

    阿音瞧着她拉着碧荷逃也似的出去了,抬眸看了一眼那张椅子,心说还是要给她定做一套桌椅,回头叫工部的陈工来一趟吧。

    阿音想了想,刚要喊丝竹来,一手都抬起来了,才想起来丝竹在厨房呢。

    “娘娘,要什么?”杜鹃倒是反应快,连忙问道。

    阿音抿了抿唇角:“没什么,你去问下丝雀他们午膳好了么。”

    “是。”杜鹃也是感觉到阿音原本不是要说这些的,却也不敢问,转身出去了。

    一时间,这偌大的书房,莫名其妙的就剩下了阿音和云墨两人。

    更尴尬了。

    阿音有些懊恼,这日子太难过了。

    “这几日无尘,没有进宫。”对面,云墨终于开口说话了。

    阿音愣了一下,忍住没有抬眸,也没有回应。

    “慕风不敢一个人去巡营,缠着他去了。”云墨手里的紫毫笔走势行云流水,温润的声音和着秋风都是温顺的,“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了。”

    说他做什么,我问了么?阿音抿了抿唇角,将手里的书反扣在桌上,露出封面上几个娄烦的字,是一本医书。

    云墨见她还不说话,无奈一叹,起身道:“我知你执着,但是你这一味地自己翻找也不是个办法。”

    阿音垂眸,没有说话,她自己也知道这样找太费功夫了。

    “娄烦的使团过几日进京了,你也许久没有出去了,出宫走走吧。”云墨走来,轻轻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不想把你关坏了,我去看看孩子。”说完便走了。

    阿音回过神来,暮然抬眸,一眼看见了云墨方才画的画,眼泪毫无预兆的就落了下来。

    秋日正午的阳光落在廊前,映着窗影绰绰,那画上的女子,侧影娴静,仿佛倚在窗前想着什么心事。

    正是阿音的模样。

    “哥哥……”你如此,我连道歉也不知如何开口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使团进京

    娄烦使团进京的这日,秋意正浓,阳光确好。

    使团大约二三十人,好几车大箱子,瞧着就是进京送礼的。为首的是熟脸,齐丹身边的米尔。

    米尔骑着马,看着不远处的驿馆,门口已然站了好些人,穿着大楚的官服。

    “米尔大人,看来大楚的皇帝还是看重咱们的。”

    “有王后在,明里暗里总是要做做样子的。”米尔依旧裹得严实,抬眸看了一眼天空,“大楚真是好呀,这个时候,咱们那儿都要下雪了。”

    一旁的随从闻言,笑了笑:“可不是么,眼瞧着十月里了。”

    米尔眯了眯眸子,渐渐看清了驿馆门口为首的人,是傅家的大公子,傅煊。

    “米尔大人,好久不见。”傅煊迎着阳光,上前微微行了一礼,“一路辛苦了。”

    米尔含笑,翻身下马:“我来大楚已然是很熟悉了,不辛苦,只是傅大人等在这里许久,辛苦了。”

    “奉命行事,何谈辛苦。”傅煊说着微微侧首道,“已经叫人准备了茶点,先安置休息吧。”

    米尔闻言一怔:“不要先进宫拜见皇帝陛下么。”

    “皇上这几日身体欠佳,过两日就引大人进宫见驾。”

    “那就无法了。”米尔说着,回首吩咐道,“先将东西都撤下,好好休息吧。”

    “是。”

    傅煊引着米尔往驿馆里走,两人时不时的闲聊,都是在说一路上的见闻。

    驿馆对面有一家茶寮,不大,可是因为在进京后的驿馆对面,来来往往的,热闹的很。

    一个素衣女子坐在窗边,隔着窗棂看着对面的驿馆一群人陆陆续续的进去了,娄烦的使团后面那几辆马车过去的时候看着挺沉的,应该都是货物,倒是有辆马车瞧着有些突兀。

    “你瞧瞧那马车。”阿音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丝竹一身男装站在她身边,闻言看了过去:“车上有人。”

    “米尔方才是在前头骑马的,这马车里还能有谁呢?”阿音一时好奇起来,那马车边上有侍从一直跟着,显然车上有人,可是这偌大的车队各自忙碌着,就是那辆车自顾自自的进了驿馆的侧门,并没有人下车。

    “主子,要不要我去探探。”

    阿音想了一瞬,摇摇头:“傅煊还在,等他走了吧。”说着喝了一口茶,“原本只是想找米尔单独聊聊,却不想或有意外之喜呢。”为了今日出宫,她特意用药压制了瞳孔的颜色,药方是孙炎的,为了不影响她的身体,药效只有几日。

    “若是齐丹来了……”丝竹欲言又止。

    阿音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紧,冷笑道:“我亲自招呼他。”

    “是。”

    茶寮里人来人往,人员复杂,阿音却好似坐在高门大院里,兀自安静。

    有人频频回头往这边看,想来是对阿音十分好奇,只是碍于一旁站着的丝竹瞧着不大好惹才一直未敢上前。

    “主子,你看。”丝竹忽然出声。

    阿音抬眸看去,一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半晌道:“四叔?他怎么来了。”

    “不知。”

    阿音看着对面梁钥似乎跟门口的人说了什么,然后就进去了,等了好一会儿,傅煊没有出来,梁钥也没有出来。

    “丝竹,你去买点儿吃的来,我饿了。”

    “是。”丝竹应了一声,转身间扫了一眼,将一直窥视这边的几个男子吓了一跳,见他们都缩了回去,才大步出去了。

    阿音独自坐在窗前,盯着对面。

    “小娘子,一个人喝茶呀。”终究是有人胆子肥,上前搭讪。

    阿音没有理睬,那人居然自顾自的坐在了对面,见阿音伸手要拿面前的杯子,竟然伸手要去握她的手。阿音看着对面的情形,一直没有可疑的人从侧门出来。

    “小娘子是哪户人家的……”那男子没有如愿摸到阿音的手,却觉得脖子一凉。

    阿音坐在对面,看也没看他,手里的筷子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滚开。”

    “……好,好。”那人后脊梁瞬间出了一层汗,连忙道,“小娘子行善,我这就走,这就走。”

    阿音收了手,没空跟这种人纠缠。那人见不好惹,灰溜溜的走了。接着,就听见隔壁桌几个男子一阵哄笑。

    丝竹回来的时候,看见阿音依旧端坐在窗边,松了一口气:“主子。”说着就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阿音闻到饭菜的香味儿,更加的饿了:“回来的这样快。”

    “这里人员太杂,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我这卸了货之后还没活动活动筋骨呢。”阿音说着收回目光道,“你看紧了,我就不信,那车上的人不出来。”

    丝竹应了一声,看着对面,问道:“或者在屋里休息了。”

    “现在驿站里面那么多傅煊带去的人,这人既然是偷偷来的,自然是要先出来避一避的。”

    “是。”

    阿音拿出菜碟子,这丝竹虽然跑回来挺快,但是这饭菜倒是一点儿也没洒了,有荤有素的,看着还不错。

    阿音如今白日里自己喂孩子,这一天好几顿吃着,今天一上午就吃了这么一顿,还真是饿了。可是刚吃了两口就听见丝竹道:“主子,有人出来了。”

    阿音闻言,连忙抬眸看去,是几个小厮模样的人从侧门出来了,看样子是要去街上采买什么。

    “再看。”阿音说了一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丝竹倚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道:“傅煊他们出来了。”

    “梁钥呢。”

    “没瞧见。”

    阿音吃得差不多了,喝了一口茶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一趟。”

    “还是我去吧。”

    “米尔不好打交道,我去,他在大楚地盘儿,不敢做什么的。”阿音说着就起身理了理衣服,“乖乖等我,别打架。”

    “……是。”

    阿音一袭素衣匆匆出去了,丝竹一撩袍子坐了下来,准备随意吃两口。一旁的几桌人一直叽叽喳喳的烦得不行,她干脆重重的将手里的短剑搁在了桌上,一下就安静了。

    对面的驿馆。

    阿音试了试身手,从后院翻了进去,落地无声,不禁抿了抿唇角,抬眸去找方才看见的娄烦使团的马车。

    其实她原本是来找米尔的,只是眼下她更在意那辆马车,直接绕到了后院,果真在马房附近找到了那辆马车,马车上的马儿已经卸了,在一旁的马厩里吃草。

    阿音越上马车,掀了帘子一看,啥也没有,只有一样惹得她心中一顿,是脂粉的香气。

第八百七十三章 偶然间

    皇城,御花园。

    男子一袭白衣站在御花园的桃树下,如今深秋,已经是落叶纷纷了。一阵阵秋风,轻轻的,卷着秋叶簌簌的响,像是有好多精灵在这秋日的清晨,说着悄悄话。

    “皇上,娘娘已经出宫了,就带了丝竹一人。”余田从凤阳宫来,报道。

    云墨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姜冬他们暗中跟着么。”

    “小姜大人就带了两人跟着,说人多了娘娘会察觉。”

    “也好。”云墨看着那高高的树冠,只轻轻的说了这两个字便不说话了。

    偌大御花园里,只有远处几个宫里太监等着伺候,云墨身边只有一个杜柳一个余田,他这一沉默,四下都安静了下来,一时只能听见树叶轻轻作响,再无其他。

    余田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见云墨一直没有话说,便看了看一旁的杜柳,对方摇摇头,他便准备悄然撤了。

    “她出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云墨在余田转身要走的时候,蓦然问了一句。

    余田愣了一下,连忙回道:“娘娘素发素衣,只是寻常样子。”

    “神色。”

    “……神色如常,奴才眼拙,瞧不出什么。”

    瞧不出什么。云墨细细的品了品,良久才说道:“下去吧。”

    “是。”

    杜柳看着余田走了,小声道:“皇上担心娘娘,为何还让娘娘独自出宫过呢。”

    “她在这宫里,不开心。”云墨想了想,又道,“我想她开心。”

    “其实那晚的事情微臣瞧着娘娘并未多生气,皇上也只是跟慕相说说而已,为何这些日子都不说话呢。”

    “阿柳,你没有成亲,不知道那种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的感觉。”

    “既然是千言万语,总有苗头的,皇上试着找一找,总能找到开口的话。”

    “……”云墨回眸看了他一眼,“对牛弹琴。”

    杜柳噎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云墨又兀自站了一会儿,才转身道:“这样也好,她出去转转,心情也好些,无尘也躲去了军营,在那儿撒撒火,回来也就好了。”

    “人人都有去处,那皇上呢。”杜柳忍不住说了一句,又觉得自己失言,赶紧低了头。

    云墨脚步微微一顿,看着满园子的秋意,竟然有些萧瑟:“这地方我是心心念念要进来的,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去求一个出处呢。”

    “微臣失言了。”

    云墨摇了摇头,举步要走,却在抬眸间看见了不远处廊前站着的青衣女子,不由得微微一怔,并不是因为那女子容色如何,而是因为她手里的一捧荷花。

    四目相对,女子深深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臣女荣颜见过皇上,皇上金安。”

    荣颜?云墨想起来,是荣家的长女。

    “你怎么在宫里。”

    荣颜连忙上前跪下道:“皇后娘娘恩典,允许臣女偶尔进宫看望姨母。”

    云墨垂着眼帘看着她手里的荷花,没有说话。

    荣颜也不是傻的,终究还是反应过来:“皇上恕罪,臣女是看着荷花独自开在湖里,才摘了,想送去姨母那里的。”

    “最后一朵了。”

    “……是,臣女该死,臣女……”荣颜深深地埋着头,却见眼前的金玉男子举步走了,没有再说什么。

    荣颜看着云墨渐渐远去的身影,缓缓站起身抿了抿唇角,不知为何,有些心疼。

    良太妃身边的剪画远远的寻来,看见她,连忙上前道:“姑娘怎么转眼跑这里来了,叫奴婢好找。”

    “我……不小心迷路了。”

    “是奴婢不好,没有跟紧姑娘,最近皇上总在御花园逗留,姑娘小心了,可不要冲撞了圣驾。”

    “是么。”荣颜微微垂着眸子,“皇上最近不忙么,有空逛园子。”

    “听说是跟皇后娘娘闹别扭了,心情不好吧。”剪画说着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荷花,“咱们快回去吧,这花儿要蔫儿了。”

    “好。”荣颜应了一声,悄然回首看了一眼云墨离开的方向,年轻的帝王早就没了踪影。

    远处,一袭月白长袍静静地站在廊角下,看着荣颜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云墨离开的方向,轻轻一叹。

    “王爷。”

    云染回过神来,转身道:“你去告诉母妃,我出宫去了,今日不在宫里吃饭。”

    “可是荣家小姐……”

    “表姐她……恐怕是要叫姨母失望了。”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秋风阵阵,吹得那棵桃树沙沙作响。

    永和宫里,贤太妃独自坐在廊下煮茶,只是如今这宫里安静得很,不管这水壶下的水滚的多热闹,也撑不起这一座小小的宫殿。

    “如今秋凉了,眼瞧着冬天就要来了,越发冷了。”

    “咱们这儿是北角,自然是冷的。”一旁伺候的松萝道,“奴婢已经让秀眉去内务府拿些软和的好料子了,回来给娘娘做坎肩手围。”

    “天气冷是一回事,这人冷清才是……”贤太妃说着,看一眼从前徐太嫔住的西厢。

    松萝见状,劝道:“奴婢打听了,徐太嫔在去流放的路上还算好的,看来皇上并未想赶尽杀绝。”

    “一个被赶出宫去的老女人,就算是不杀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贤太妃说着去提那滚水,轻轻一笑,“皇上日理万机,自然是不会去费那闲工夫的。”

    “娘娘,奴婢多嘴,今日皇后娘娘不知为何出宫去了。”松萝小声道,“会不会去找咱们三姑娘啊。”

    “……”贤太妃手心微微一顿,抬眸看她。

    “娘娘。”有人匆匆进来,直奔廊下,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正是一早去内务府的秀眉。

    贤太妃搁下手里的水壶,不禁蹙眉:“什么事,风急火燎的。”

    “娘娘。”秀眉匆匆到了廊前,手里还拿着一些料子,“奴婢方才回来,经过御花园边上,瞧见了……”说着连忙提着裙摆走到廊下,在贤太妃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闻言,贤太妃轻蹙的眉心渐渐舒展,抬眸看她:“当真?”

    “奴婢亲眼瞧见的。”

    只见女子抿了抿唇角,浅浅一笑:“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八百七十四章 盗贼

    驿馆后头的马车里,阿音嗅到一股女子用的脂粉香气,可是却辨不出是哪家的,满京都里似乎没有相似的味道。不过不管是哪家的,阿音都忍不住有一丝失望。

    素衣女子不悦的放下帘子,嘟囔道:“是个女的。”大约是米尔的家眷。

    反正不会是齐丹了。

    阿音有些不大高兴,正要转身下车,就感觉到后脊一凉,她反应迟了一瞬便被人抵住了后脖子。

    “你是何人。”

    阿音悬着的心,稍稍一松:“是我,米尔大人。”

    “……”米尔手里拿着一只弯弯的匕首,闻言一愣,连忙收了手,“王爷?哦不,是皇后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阿音转身见他收了匕首,浅浅一笑:“我听说娄烦使团今天进京,猜想大人会在其中的。”

    “如此皇后是特意来找我的?”

    阿音点点头,回眸看了一眼空车:“不过眼下我比较好奇,这车里是谁。”

    “没有谁,只是用来路上歇息的。”

    阿音却是狡黠一笑:“大人,我鼻子灵呢,这里面是女人待着的,米尔大人带了妻室来?”

    米尔一怔,笑眯眯的摇摇头:“自然不是,大约是几个随行的侍女这两日总待在车里留下的。”

    如此,阿音便没有再说什么,听见米尔客气道:“皇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不若进屋说吧。”

    阿音点点头,跟着米尔往前院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看了两本闲书,是从关外找来的,我着看不懂罢了。”

    “哦?”米尔略显意外的笑道,“皇后怎么如此有闲情雅致。”

    “什么闲情雅致。”阿音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口道,“坐月子无聊便什么都翻来看看罢了。”

    米尔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对了,来的路上听说皇后生了个小皇子,还未恭喜娘娘。”

    “大人也不必这样客气,我会有今日还要好好谢谢你家王上呢。”阿音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尽退。

    即便是背对着她,米尔也能感觉到如芒在背。

    “皇后,有些事情也不是人为可以左右的,我们王上过的也不一定有娘娘顺心。”

    “哼,大人的意思,我还要去可怜齐丹么?”

    “都是可怜人,如今皇后总归是一国之母,当有的都有了,我们王上却是……”

    “米尔大人。”阿音的脚步微微一顿,“我忽然还有一些事情,先走了,书我带来了,大人劳烦瞧瞧,若是能译,过几日进宫还给我吧。”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本书递了过去。

    米尔也不强求,转身接过了那本书,恭敬道:“我送皇后出去。”

    “不必了,我还要找个人。”阿音说着便撇下了米尔,兀自往前院去了。

    米尔拿着那本医书,看着阿音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了齐丹,不知为何,这位娄烦大名鼎鼎的第一军师,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驿站侧门,阿音在前院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人,便从侧门出来了,这里是条幽静的小巷子,往北面通着一条沟渠,往南边儿就是正门大街,对面是阿音坐了一上午的茶寥。

    阿音什么也没找见,站在门口一时有些气闷,却不想忽然有三五浪人自北面慢慢围了过来。

    “小娘子盯了一上午了,果真是要来驿馆盗窃的?”为首的男子声音有些耳熟。

    阿音没有看脸就知道是先前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人,不禁有些厌恶:“滚开。”

    “小娘子脾气真大,不仅脾气大,路子也顺。”那男人长得还算斯文,高高瘦瘦的,只是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瞧着有些邋遢,“知道这驿馆今日要来一条大鱼。”

    阿音原本是要走的,可是一听这话觉出一些不对:“你的意思,也盯着这娄烦的使节团了?”

    “实不相瞒,哥几个跟了一路了,这些个娄烦人警惕的很,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阿音打量了他们一眼,确定都是楚人,只是一时半会儿瞧不出是不是京城人士:“你们胆子不小,这可是娄烦恭贺新帝登基的贡品。”

    “爷几个知道,不然能如此辛苦跟一路么。”那为首的人说着,上前两步,笑眯眯的瞧着阿音,“小娘子身手不错,要不要咱们联手,到时候几个平分一定比你一个人拿得多,你说呢。”

    “……”阿音心中一阵汗颜,没成想这年头还有人拉着自己干这种鸡鸣狗盗的勾当,“我一个小贼,方才进去瞧过了,干不过,祝几位好运。”说着就要绕开。

    那几人却不依不饶的围了过来:“小娘子方才的狠劲儿可不像小贼,怎么的,怕哥几个坑了你,想自己来?”

    阿音看着这人,冷笑道:“可是死罪。”

    “哥几个不怕。”

    阿音终于觉出一点儿不对劲了,看着几人,有些无奈道:“说吧,怎么合作。”

    那人见她识时务,得意的笑道:“今晚丑时,带上你那个随从一起,后巷的沟渠边上回合,别耍花样,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阿音笑道:“知道了,滚吧。”

    那人微微挑眉,背着手臂,笑盈盈的带着人走了。

    阿音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往后退了两步,原本想要靠在墙上的,却冷不丁的靠在了一个软和的胸膛里。惊了一下,连忙回头看去:“谁……”

    “是我。”梁钥含笑的声音传来,“娘娘这对黑话的功夫还真是叫微臣刮目相看呀。”

    “……四叔?”

    梁文生看她,不禁笑道:“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了皇后娘娘答应匪徒抢自己的东西,不知要作何感想呢。”

    阿音白了他一眼:“四叔这是要给我写成文,传阅天下么。”

    听见梁文生笑道:“一定大卖。”

    “……”阿音摇摇头,退开道,“这些人不是寻常盗贼,有蹊跷。”

    “哦?”梁文生越发感兴趣道,“听着颇有意思。”

    阿音转身往南面大街上走,听见梁文生跟来道:“怎么,娘娘今晚还真的来呀。”

    “自然要来,正好今晚不回宫了。”阿音说着,回眸看了他一眼,“我方才在里头找你呢,怎么没找见。”

    “我看见你找我了。”梁文生冷不丁的笑道,“觉着有意思,就故意躲着,看你找呢。”

    “……”阿音毫无意外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回头就告诉梁清,四叔戏弄我。”

    闻言,梁钥不可查的抽了抽唇角,岔开话题道:“找我何事?”倒是殷勤的样子。

    看见阿音转身道:“跟我走一趟。”

第八百七十五章 故地

    东郊,琼园。

    年初的时候,云鹤带着叛军过来,雨夜里的一把火,将这里烧了大半。

    阿音站在门口,放眼瞧去,工部的手脚还算快的,这样的大地方居然已经修复得七七八八了。

    “毕竟是皇上从前住的地方,陈工自然是一百二十个上心的。”梁文生跟在阿音身侧,不禁问道,“你特意回来做什么。”

    “没什么,看看而已。”自那夜大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听雪小筑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梁文生侧眸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阿音一路往里走,琼园如今只留了一些守卫,还有部分工部的在这里干活,看见他们进来,几乎没有人认得阿音,只有几个认识如今的礼部尚书梁钥。

    “对了,四叔今日去驿馆做什么的。”阿音随口问道。

    “哦,这不是还有半个月就是万寿节了么,我去找那个米尔说过节的事项的。”

    万寿节啊……阿音默了默:“转眼十月中了,我怎么没听陛下说起万寿节的事情,还以为不办了。”

    “今年皇上登基,怎么的也要意思一下的。再说了……”梁钥揶揄道,“最近你能听见关于皇上的什么呢。”

    午后的阳光下,阿音愣了一下:“看来如今外面都传开了呢。”

    “好多人也只是意外,毕竟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皇上和你能生出什么嫌隙来。”

    “哦?我倒是想听听,都在猜什么呢。”

    “说实话么?”

    “自然。”

    梁钥想了想:“我知道的,最多的两种说法,一是说你跟千机有私,那晚千机死了,你责怪皇上见死不救。二是你仗着儿子专横跋扈,皇上对你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所以说谣言不可信,果真都是不可信的,“那四叔以为呢?我们为了什么不睦了?”

    “你这就是侮辱我的智慧了。”梁钥看着不远处的听雪小筑,一双美目眯了眯,“其一,你们根本没有不睦,瞧瞧你今日出宫,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的几个就知道了。”

    阿音微微挑眉,看来连他都察觉了姜冬那几个了。

    “其二,你若是真的跟皇上有什么龃龉,也只会为了一个人。”梁钥说着,狡黠一笑,微微凑近阿音耳边道,“慕相。”

    阿音又是一怔,抬眸看他,见他得意洋洋道:“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歹我也写了十几年的话本了,这点儿故事都看不出的话,那简直就是事故了。”

    阿音看着他,抿了抿唇角,由衷的夸了一句:“四叔不愧是四叔。”

    “你这口头夸我有什么用,我也不能说出去到处炫耀,不如写个什么字给我,我拿去裱起来,装装门面,骗骗小姑娘。”

    阿音皮笑肉不笑的看看他,摇了摇头,停在了听雪小筑的门口:“四叔这路就走远了,别的没有,要门婚事还不容易么,四叔要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说一声,我给你赐婚好了。”

    “……”梁钥看着她的侧脸,抽了抽唇角,“皇后娘娘客气了,大可不必。”

    阿音站在门口,看着早已不是当年样子的院子,一时感慨万千,似有若无的问了一句:“为何。”

    梁钥看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人,淡淡的说了句:“宁缺毋滥。”

    阿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说了一句“也对”,就举步走了进去。院子里的小池还在,只是里面光秃秃的,除了水什么也没有。

    整个院子重新修整过了,但是显然不是从前的样子,少了些诗意,中规中矩的。阿音唯一能看出从前样子的地方,恐怕就是西窗下那一片不大不小的湘妃竹了。

    梁钥跟在她身后,仿佛自己也没有什么正经事,一副闲散的样子,见阿音一言不发,他也就不说什么。

    “我早该想到,不会是从前的样子了。”阿音站在小池边上,小声道,只是话音刚落就听见了一阵驴叫。

    “……”梁钥闻声看去,“什么玩意儿。”

    “是南风。”女子不禁一笑,转身便急急地往后院去,“它怎么还在这儿。”

    丝竹摇摇头,一心跟在阿音身后。

    阿音跑到后院,一眼就看见了那驴棚,南风正在里面叫的欢快,一旁一个男子似乎是来喂它的,一手扔了草料,却很是害怕的样子:“祖宗哎,您今儿又是怎么不舒适了?”

    南风那双琉璃珠子似得大眼睛正看着阿音这边,后蹄子使劲儿的扬着地上的泥土。

    “这是瞧见……”那人顺着看过来,这才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阿音他们,愣了一下,头一个认出了阿音,连忙跪下行礼道,“哎呦,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这里是听雪小筑的后院,一旁就连着阿音从前种的田地,举目望去,在远处就是那广阔的上琼园。

    “原来是常四,如今是你在照顾它?”

    “正是,这小爷难伺候的很,脾气不好,其他人被他尥蹶子踢伤了好几个了,就草民还能靠近一二。”

    阿音浅浅一笑,上前摸了摸南风的头,那头驴十分乖顺的在阿音的掌心蹭了蹭,看的常四目瞪口呆的。

    “是啊,它脾气是不大好。”阿音笑笑,拍了拍它的脑袋,“我原以为你被小叔叔接去侯府养着了,怎么还在这儿呢,这儿……”没人了呀。

    常四闻言,又是一叹:“是有人来接的,只是被踢伤了,后来也就没人再来了。”

    “……”

    “后来慕相说,就让它留下,让小人们好好养着。”常四说着看了一眼远处的田地,“这小祖宗养的膘肥体壮的,咱们连这田地里的泥土都舍不得让它耕一步呢。”

    “怪不得这鬃毛这样油亮。”梁钥不禁笑道,“这日子过的比我都舒坦。”

    阿音笑笑,转身看着那些田地,都打理的很好。

    常四见状,连忙道:“那晚被叛军踏得一塌糊涂,这些都是后来重新弄的。”

    阿音终于瞧见了熟悉的景色,不禁对丝竹道:“去叫人收拾一下,今晚住下。”

    “是。”

    常四一怔:“娘娘今晚住在这儿?可是这儿的守卫不足呀。”

    “没事儿,反正也不住整夜。”阿音说着,转身道,“你去忙吧。”

    “是。”

    梁钥见常四走开了,才问道:“皇后娘娘这住下了,那下官呢,还未告知找下官做什么呢。”

    “巧了,也是万寿节的事情。”阿音说着,转身往听雪小筑前院走去,“不过也不着急,今晚四叔先陪着我去打个劫吧。”

    “……”

第八百七十六章 蹊跷

    京都驿馆。

    子时刚过,月黑风高。

    阿音一袭黑衣带着丝竹和梁钥来到北城驿馆后的沟渠时,白日里那群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仔细一瞧有七人。为首那人留着络腮胡的,看见阿音他们来了,扯下了面巾,大步上前道:“怎么还多了一人。”

    “这是我当家的,他让我探的路,要跟人合作自然是要一道来的。”阿音说着扯下了自己的面纱。

    一旁的梁钥蒙着面,闻言,看了一眼阿音,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言未发。心说谁敢当你的家啊,自家的贡品也来打劫,古今可找不到第二位这样的皇后。

    那络腮胡打量了一眼梁钥,没有说什么,回头看着阿音道:“不碍事,只是这忽然多出一人,我可没想分出那么多去。”

    阿音闻言,微微挑眉:“那也好,几位自己去吧,也不是我拉着几位来的。”说着就要走。

    那人见状,上前一步就拦住了阿音的去路:“别呀,小娘子怎么一句都不带商量的呢。”

    “有什么好商量的,白日里是你说按人头分,你们七,我们只有二,我只带了当家的来,也没带个十七八个讹你吧。”

    “话是这么说……”络腮胡有些犹豫,半晌道,“这样好了,可以多给你们一份儿,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

    “一会儿请小娘子贤进去探探宝。”

    阿音眉梢微微一挑:“怎么的,让我去探风挡险?”

    “哎呀,能者多劳嘛。”那络腮胡说着往阿音跟前凑了凑,“怎么样,我多出去一成财物呢。”

    阿音看着梁钥想了一瞬,见他点了点头,才说道:“那好,怎么行动。”

    络腮胡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阿音道:“这是夜光粉,你找到那批贡品做上标记,记得做的隐秘一些,别叫别人瞧见了。”

    阿音见他靠过来,往后退了一步,拎着那锦囊在黑漆漆的夜色中看了看,是个黑色的锦囊,上面绣着云纹,不像土匪强盗用的玩意儿。

    这群人果真有蹊跷。

    “你们在此等我。”阿音说着便收了那锦囊,转身进了那幽深的巷子里,片刻便翻身进了驿馆的后院。

    那络腮胡远远地看见阿音翻身进去了,凑到梁钥跟前道:“这位好汉,你们该不会是夫妻档吧。”

    梁文生一双美目在面巾的衬托下越发的醒目,闻言浅浅一笑:“是又如何。”

    “你家这位小娘子脾气不好。”那络腮胡猥琐一笑,声音又低了低,“不过我挺喜欢的,我再给你两成,把她让给我,如何。”

    丝竹闻言,手里的短剑一紧,瞬间出鞘,抵住了那络腮胡的咽喉,一瞬间杀意尽现。

    梁钥见状浅浅一笑,十分好说话的样子:“还是算了,我怕你消受不起。”

    那络腮胡垂眸看着丝竹那森寒的短剑,扯了扯唇角:“我也只是提议,不行就不行吧,何必这么大火气。”说着指尖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丝竹的刀锋。

    丝竹冷冷的横了他一眼,收剑入鞘。

    那络腮胡悻悻的摸了摸脖子,回身看着自己的那几个兄弟,骂骂咧咧道:“没用的东西,我要是被人捅死了,你们一文钱也别想拿到。”

    其中一人笑道:“你这自己没用,怪谁呢。”

    夜色下,一阵压抑的哄笑,和着浅浅的夜风,听上去诡异的很。

    梁钥站在漆黑的沟渠旁边,微微眯了眯眸子,忽而觉得阿音并不是一时兴起才跑来打劫贡品的了。

    阿音匆匆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几人气氛有些微妙:“怎么了。”

    “没事。”梁钥说着,上前很是自然的揽住了阿音的肩膀,小声道,“今夜有点意思呀。”

    “怎么了。”

    “这群人似乎是有人雇佣的。”

    阿音微微挑眉,看见那络腮胡一边走过来,一边带好了面巾:“这样快就好了。”

    “不然呢。”阿音看了一眼时辰,“差不多丑时了,出发吧。”

    “兄弟们,打起精神了。”络腮胡一招手,一行十人人便悄然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一朵乌云渐渐地遮蔽了夜空,瞧这样子,等不到黎明,就会下雨了。

    阿音熟门熟路的翻过了围墙,听见身后几人陆续进来,小声道:“仓库里没有什么值钱的,有几箱子在前院厢房里放着,我瞧了一眼,都是上好的金玉翡翠,瞧着应该是大楚皇帝的生辰纲。”

    “是么。”络腮胡的眼睛微微一亮,正要抢先带人过去,想了一瞬,有些犹豫,前面的厢房十分靠近那些娄烦人住的房间……

    “我们当家的跟你几个兄弟一起过去。”阿音说着拍了拍梁钥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好了,我做了标记了,五六人足够抬回来了。”

    梁钥看着她微微挑眉:“夫人还真是贴心呢。”

    “那是……”阿音说着看了一眼那络腮胡,“怎么的,我去那边两间,你呢。”

    “我自是跟着小娘子的。”夜色中,络腮胡做了个手势,对手下说道,“你么几个去前院,小心着点儿。”

    “嗯。”

    阿音瞧着梁钥带着几人去了前院厢房,抿了抿唇角,带着另外几人还有丝竹往仓库去了。

    夜色中,几人循着记号推开了仓库的大门,络腮胡一眼就瞧见了黑暗中的两点荧光,那双贪婪的眼睛也不由得一亮。

    “我倒是好奇,这里都是皇室的贡品,不是什么人都敢收的。”阿音站在门边,看着几人走进去,问道,“你们究竟有什么路子。”

    “这是我的事情,一会儿小娘子只管拿着属于自己的份儿走就是了。”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帮我们换成银子呢。”阿音抿着唇角,面不改色道,“我原本也没想要这些不好出手的,如今哥几个包货不包销,我可是进退两难了。”

    闻言,络腮胡指使两人将那两个箱子挪了出来,回眸看了阿音一眼,夜色中,尽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小娘子陪陪爷,爷什么都包。”

    “……”

    阿音见他如此守口如瓶,转而道:“不若你告诉我,谁帮你们销赃的,我自己找过去,这些……我再让给你们半成。”

第八百七十七章 另有所图

    “小娘子还真会做生意,不过我告诉你也是白搭。”那络腮胡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另一个箱子,回首对丝竹道,“过来帮忙呀。”

    丝竹不大情愿的走了过去。

    阿音听见那络腮胡说道:“那人是不会给你销赃的,小娘子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说着便跟丝竹两人将箱子给拖了出来。

    阿音微微挑眉,站在门口,给他们把门打开,看着他们将两个沉沉的箱子拖了出来。

    外面起了一阵风,那络腮胡看了一眼前院道:“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我过去看看,劳烦小娘子跟我这两个兄弟将这两个箱子先弄出去吧,我们还在沟渠边上等。”

    “好。”阿音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络腮胡轻轻一笑,匆匆往前院去了。阿音见他走了,看了丝竹一眼。丝竹瞬间出手,将身边一人给敲晕了,另一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丝竹手里的短剑已然抵住了他的咽喉。

    “女侠饶命。”简直是毫无反击之力。

    阿音扯下面巾,冷声道:“说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就……就一般的盗匪。”

    丝竹闻言,手里的剑鞘狠狠地打了他的肚子一下,那男人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听见阿音道:“一般的盗匪会盯着使节团么,那个络腮胡显然是另有所图。”

    “……”

    “我数到三,你不说我就杀了你,让后弄醒他问一问。”阿音说着语气里寒意森森,“我想,他要是看见你的尸体,应该会比较好交流。”

    “……”

    “一……”

    “我说我说。”那男人显然是个怂包,“我们确实是一般的盗匪,只是那个络腮胡不是为了这些,只是跟我们说,他若是得手了,这些就当做我们帮忙的赏钱。”

    “他要做什么。”

    那人摇摇头:“具体我们不知道,只知道他一直在这使节团里找什么人,好像是个女人。”

    一瞬间,阿音忽然想起来,白日里自己在驿馆的后院看见的马车,那辆马车里的脂粉香气连米尔也不愿告知。

    “你不知道是找什么女人,也不知道找来做什么?”阿音问道。

    那人犹豫了一瞬,道:“他没有说过,不过我们哥几个猜测,应该是……”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阿音眸子一沉:“你们几个中,哪几个是跟他一伙儿的。”

    “就……就去了前院的那几个,都是。”

    “……”阿音翻了白眼,看了眼丝竹。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丝竹给敲晕了,丝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人,问道:“梁大人还在前面,过去么。”

    “悄悄过去看看。”阿音转身道,“正好我也想看看娄烦使团里藏着什么人。”

    深秋的夜里,起了一阵风,带着一股湿气,要下雨了。

    梁钥被阿音推到了前院,一个人跟着这群匪类,一时觉得阿音十分的不仗义。可是一想,也不好让她来这儿冒险。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还是算了,这样挺好。

    “喔嚯,都是好东西。”两个盗匪在厢房里找到了阿音的标记,举着火折子照了照,顿时一喜。

    梁钥兀自站在门口,没有上前,瞧着一副随时准备脚底抹油的样子。

    “这位兄弟,过来帮忙呀。”

    “你们搬就好了,我还是望风吧。”梁钥道,“这隔壁就睡着人呢。”

    “不必了,有你家小娘子探路,咱们这来得快去的也快,他们察觉不了。”那人招招手,“快点帮忙,快点走了才是。”

    “……”梁钥犹豫了一瞬,他并不知道阿音是个什么安排,要是能速速的走了,他方才就走了,还等到现在?

    “这位当家的在犹豫什么呢。”那络腮胡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梁钥心中愚钝,这人轻功不错,他一时走神居然没有察觉,回过神来,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意思。”梁钥觉得这画面眼熟,“这还没过河,就要拆桥了?”

    “哪里能够呀。”那络腮胡笑道,“我们兄弟几个还有别的活儿要干,这里暂且就顾及不上了。”

    “什么意思,我一个人搬?”

    “你搬不搬的,都不要紧,随意就好。”络腮胡说着,冲着同伙儿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随意掏了几件揣在了怀中,就要往外走。

    梁钥见状不妙,拔腿要跑,可是才跨出门槛一步就被人从身后给敲晕了。

    “老大,那个女人呢。”

    络腮胡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梁钥,冷笑道:“在后院搬箱子呢,有这几个人做替死鬼,谁也不知道是咱们几个干的。”

    “老大英明。”

    “只不过那个小娘子可惜了。”络腮胡说着,淬了一口,“回头瞧瞧,看看能不能顺走。”

    “老大,这……”

    “别啰嗦了。”络腮胡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一排厢房,眯了眯眸子,“快去找出来。”

    “是。”

    月黑风高,果真是杀人的好时候。

    阿音和丝竹悄然躲在屋顶上,看着那几个黑衣人开始搜罗那些住人的厢房。原本阿音不知道他们是来找人的,所以故意将他们几个引到前院来,找时机叫人发现他们,引起骚乱,她好乘机看看这娄烦的使团里藏着什么秘密。

    可是眼下不同了,坐山观虎斗,可要轻松多了。

    “去把四叔捞上来。”这样闹出什么,也跟她秦雪音无关了。

    “是。”丝竹应了一身,飞身下去,不一会儿就将晕过去的梁钥给弄了上来。

    阿音一把拉下了梁钥的面巾,想要查看他碍不碍事,男子却猝不及防的扯住了她的手腕,往跟前一拉,一双美目哪里像是晕过去的样子。

    “娘娘这祸害人的本事,微臣合着不应该做这礼部尚书,我且应该去做内廷史官的,只要如实记录皇后娘娘的言行,我这儿什么话本子都超越不了。”

    阿音看着他,扯了扯唇角:“本宫这不是暗中保护爱卿么,不碍事的。”

    “哼。”梁钥轻轻一笑,“以后娘娘不愿意做这娘娘了,咱们一道去打家劫舍,应该也是不错的。”

    “……四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出息。”阿音白了他一眼,刚要起身,就听见了不远处的动静。

    闹起来了。

第八百七十八章 神秘女子

    夜里起了一阵阵的凉风,眼瞧着是要下雨了。可是这原本深沉而寂静的夜,一下居然热闹起来了。

    米尔带人冲出来,围住那几个盗匪的时候,厢房的门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也不知道是如何了。

    “几位还真是锲而不舍,从奎木关一路跟到这京都,究竟是什么天价的买卖要几位赔上自己的性命呢。”米尔冷言冷语,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

    阿音站在远处,俯视着一众人,娄烦使团的人提着灯笼将那几个盗匪围在了一处厢房门口。从这里看过去,只有两个盗匪拿着刀站在门口,那络腮胡没有瞧见。

    “从奎木关就一路跟着了。”阿音喃喃说了一句。

    “主子。”

    “大约就是这间。”阿音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漆黑的门里,那隐藏在药物下的琉璃目仿佛要将那漆黑的洞看穿一样。

    梁钥站在阿音身侧,一袭黑衣倒是有些大侠风范,看了底下一眼,不禁道:“瞧出来没有,没有一个驿馆的人。”

    “嗯,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想让旁人知道。”阿音说了一句,回眸看着梁钥,“使团进京的名册不是应该给礼部一份么。”

    梁钥摇摇头:“我下午看过,没有什么特别的人,不过倒是真有两个侍女的名字。”

    “这帮人总不会为了两个侍女不远万里的。”

    “我瞧着那几个盗匪势单力孤的,这屋里的人也未必能惊出来。”梁钥说着看了看阿音,“需不需要我去将旁人引来?”

    阿音摇了摇头:“且看看吧,人都进去了,再没有收获我们就要做另一番思量了。”

    梁钥闻言,微微挑眉,听见下面原本有些僵持的局面,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阿音听见那络腮胡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米尔大人还真是忠心呀,都到这里了,还将人藏的这样好。”

    阿音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屋子里的人缓缓走了出来,果真是那个络腮胡,此刻手里还钳制着一个女子。阿音定睛看了看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认识。

    “人呢。”那络腮胡手里的匕首抵着那娄烦侍女的脖子,丝毫不怜香惜玉。

    “大人救命。”那女子用娄烦话求救。

    米尔却是无奈道:“为主上牺牲,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依旧是娄烦话。

    那女子闻言,却十分绝望的摇了摇头,显然不想要这荣耀。

    “说人去哪儿了。”

    “你们几个,今天一个也走不了。”米尔说着,一招手,果真不管那女子的死活便带着人冲了过去,那络腮胡见状,毫不犹豫的杀了手里的人质,带着自己的四个帮手跟米尔的人打做了一团。

    “主子。”

    阿音一动未动,丝竹见状便也站在身后,一动未动。梁钥打了个呵欠,盘腿坐在了屋顶上。

    夜风起,终于是卷下了些许雨滴,下雨了。

    秋雨起来的不快,可是底下一群人的打斗结束的倒是挺快。络腮胡他们寡不敌众,伤了数人终究还是被米尔给控制住了,其中一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说吧,什么人派你来的。”米尔手里的弯刀抵在那络腮胡的脖子上,对方跪在那里,嗤笑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恕不能相告。”

    “既如此,我便也只能使一些手段了。”米尔说着一挥手,一旁的侍从便走到了络腮胡旁边的同伙跟前,一刀刺在了那人大腿上。

    男子闷哼一声,居然没有惊叫出声。

    阿音站在高处,看着不经挑眉道:“看不出来,有点骨气。”

    那边一刀没有收获,毫无意外又是一刀,在另一条腿上。络腮胡见状道:“你们别白费功夫了,我们的生意黄了是一回事,要是出卖了主家,一家老小都会丧命,所以,不如痛快点。”

    “……”米尔似乎犹豫了一瞬。

    阿音见状,也犹豫了。听见坐在一旁的梁钥打了个呵欠:“夫人才出月子,淋雨不好。”

    “四叔这张嘴,难怪总是挨打。”

    “习惯就好。”梁钥说着,起身道,“如何,走么。”

    阿音远远地看着米尔,眯了眯眸子:“丝竹,过去,不到米尔取那人性命都不要出手。”

    “是。”丝竹从侧面悄然过去了。

    “这个幕后雇凶的人,手笔不小呀。”梁钥闲闲道。

    “不仅手笔不小,而且有些权势。”阿音说着,回眸看着梁钥,“所以眼下,我不仅对娄烦使节团里的女人感兴趣,对这个雇凶杀人的也感兴趣。”

    “我就怕,你就是拉了那络腮胡出来,他也不会说。”

    “说不说的我不在意,倒是他知不知道出钱的究竟是谁,才是要紧的。”阿音说了一句,便回头看着下面的院子里僵持的双方,显然米尔也十分想知道究竟是谁跟他过不去。

    雨渐渐地下了起来,阿音看着丝竹躲在对面的暗处,正思量着什么,便感觉到原本还落在她身上的雨水忽然没了。不禁一愣,抬眸看去,梁钥用外袍遮住了他们的头顶。

    “娘娘若是真的着凉了,可就不能抱小皇子了。”

    “……”阿音抿了抿唇角,“多谢。”这人真是,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想阿初了,他出生起,自己还没离开他这么久呢。

    唉,要不然这里处理完,还是回宫吧。阿音正想着,那边米尔也终于有了决断。

    “如此,那便不好意思了。”米尔说着一挥手,一旁压着那络腮胡的人便要是动手,看来是不能留了。

    也对,要我也杀了。阿音心想,定顶多杀了这波还有下一波,多加防范,再抓住了,总能个有些收获的。

    那边廊下手起刀落,屋顶上丝竹蓄势待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且慢。”

    “……”只闻其声,阿音四下去找,还未找那女子身影,自己那颗许久没有什么知觉的心,就忽然一紧。

    “怎么了?”梁钥关心道。

    阿音一手抚摸着胸口,摇了摇头,听见那个声音渐渐清晰道:“我到要瞧瞧,究竟是得罪何方神圣了,这样不待见我。”

    那络腮胡闻言一怔,连忙抬眸看去,之间米尔身后慢慢走出一个蒙面的紫衣女子,身材窈窕,一双墨色的眸子在夜色下十分好看。

    就是她!

第八百七十九章 等待

    深秋的雨越下越凉,阿音站在梁钥撑开的袍子下,揉了揉鼻子,那双眼睛看着那雨中的蒙面女子,比这夜还要深还要凉。

    “瞧,我出来了,你能如何呢?”那女子站在米尔身前,看着那络腮胡,轻轻一笑。

    络腮胡跪在地上,看着她,忽然笑了:“终于等到了。”说完身形一动,众人没有想到他还有反击之力,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杀了身边的人,血淋淋的手紧紧地扼住了那女子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掐断那纤细的脖子。

    “扮猪吃老虎。”阿音冷笑了一声,渐渐掩去了脸上的痛色,目光静静的落在那蒙面女子的身上。

    “你……”那女子显然没有料到会这样,一时声音也冷了,却是说道,“米尔,你们也太废物了。”

    “谁让你出来的。”

    “你杀了他们,我就还要继续躲躲藏藏,凭什么。”女子显然十分不满。

    却听见米尔冷不丁的说道:“现在好了,你不用躲了。”

    “……”

    “美人儿,得罪了。”那络腮胡在雨中森然一笑,手心用力的瞬间,便觉得腹部一凉,心中一沉便觉不好。

    那蒙面女子居然藏了一把匕首在袖子里,千钧一发之际,毫不犹豫的刺进了那络腮胡的肚子里,深至刀柄。

    米尔站在那女子身后,并未看见她手上的动作,但是也并未有其他的动作,这态度阿音看得一清二楚,这样模棱两可叫人不禁深思。

    “想杀我,你也配。”那女子说了一句,便抬手一掌打在络腮胡的肩上,两旁的娄烦侍从立马上前,将弯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紫衣女子厌恶的看着他,抬手扯下了自己的面纱,上面沾了血,一脸厌恶的扔在了地上:“没用的东西。”回眸看着身后的米尔,“米尔大人怕是忘了王上临行前的嘱咐,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什么也别想得到。”

    夜雨中,阿音静静地看着那女人的面庞,手心紧了紧。听见身边的梁钥疑道:“雨下大了,我看不清,怎么觉得是她。”

    “就是她。”秋雨中,阿音冷声道:她回来了,云琦。

    “为何使节团里没有她的名字?”

    阿音冷冷一笑,拼命的忍住了下去揪住云琦的冲动,冷声道:“自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梁钥察觉到她的语气不对,一时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了?”怎么感觉她跟云琦之间有什么深深地隔阂,可是当初她是送亲使呀。

    阿音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看见米尔站在云琦面前,握着弯刀的手微微一紧:“我一时不察,王后恕罪。”

    云琦将沾着血的手掌摊开在雨中,想要将那黏腻的猩红给冲掉,一时却不能如意,索性道:“都杀了吧,看了心烦。”说完便举步离开了。

    “是。”米尔轻轻的应了一声。

    阿音见状,拉了拉一旁梁钥的衣角,小声道:“丝竹不便露面了,四叔你去吧。”

    梁钥愣了一下:“那你呢。”

    “我先回去了,你们安排好了明天去琼园找我。”

    “我这夜不归宿算谁的,阿清可是要杀人的。”

    阿音转身,淡淡的摆了摆手:“算我的。”说完便消失在了漆黑的雨夜中。

    梁钥无奈一叹,抬首带好了面巾,往底下那群混乱中去了。

    雨果真是下大了,方才躲在梁钥的袍子下没有觉得,此刻冲出来迎面洒了一脸,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云琦,你居然偷偷摸摸的回来了。

    “娘娘。”

    阿音一袭黑衣,已经湿了一半,刚从驿馆出来一会儿,就被姜冬拦住了去路。

    “你们也跟来了。”

    “下雨了。”姜冬上前将雨伞撑在了阿音的头顶。

    阿音听着雨水落在伞上的声音,噼噼啪啪的杂乱无章,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乱。

    秋雨中的琼园,异常的安静,阿音满腹心事的回到听雪小筑,连院子里点了灯都不曾在意。

    好像只有落在脚边的雨滴才能引起她的注意。

    “阿音。”

    忽如其来的一声,和着那深深浅浅的雨声,落在阿音的耳里,惊了她心中的涟漪。

    暮然抬眸,白衣公子拢着袖子,站在朦胧的灯下,温润的眉眼紧紧地望着她,一如既往。

    “哥哥?”他怎么在这里。

    “怎么了?”云墨轻声问了一句。

    只是轻轻一句,阿音的眼泪就不可抑制的要夺眶而出,随即又觉得自己矫情,在他面前总是软弱得一无是处。

    阿音连忙垂下了眼帘:“没事。”

    “过来。”

    阿音十分乖巧的跑了过去,身后的姜冬将雨伞往前送了送,终究不便追上去,只能撑着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都淋湿了。”云墨见她穿着夜行衣,也没有多问,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直接拉了她往里走,“阿柳,找身干净的衣服来,叫人烧水。”

    “是。”杜柳应了一声,将门掩上,招了招手,让姜冬他们跟着自己往厨房那边去了。

    如今琼园里只有一些守院子的侍卫,哪里有什么侍女下人,只能他们几个大男人亲力亲为了。

    雨越下越大,寒意逼人。

    “你怎么出宫了,都这样晚了。”阿音抬眸看着云墨的神色,有些担心。

    云墨却握着她的手往里走:“姜冬传信说你回了琼园,我就想来看看。”

    “我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就回去的。”只是半道上出了差错。

    “没事,也不用担心阿初,我出来的时候他睡得很好。”云墨说着,回眸看她,“衣服都湿了吧,先脱了,别着凉了。”说着便走到了一旁的衣柜边。

    阿音站在那里,看着他打开了衣柜,里面居然放着那件紫貂,不由得一怔。

    听见云墨道:“好在我原先收了它在屋里,不然也是一把火烧了,可惜。”说着便将那貂裘放在了床上,“你先裹着吧,我去让他们端碗参汤来。”

    不用,你先休息吧。

    阿音见他出去,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不知如何开口,有的事情她就算是想道歉也不知要如何拿出诚意来。

    真是头疼,比云琦的事情,还叫人头疼。

    “阿嚏……”终究是一个喷嚏惊了自己,阿音连忙解开了衣带,退去身上湿了的夜行衣。

    但愿梁钥和丝竹那边一切顺利。

第八百八十章 夫君

    窗外雨声如注,阿音泡在温热的水里,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了下来。脑海里却在将今晚的而一切一遍遍的过,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好让自己静心。

    “想什么呢。”云墨拿着干净的衣服绕过了屏风进来。

    阿音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将身体往水中沉了沉:“云琦回京了。”

    云墨放下衣服的动作微微一滞,没有说话。

    “我在想她为什么回来了。”

    “她若是心不在齐丹处,自然是要回来的。”云墨将衣服放在了一旁,走过来道,“没有侍女,我帮你?”

    “……”阿音愣了一下,又把头往水里埋了埋,没有说话。

    云墨站在她身后,将袖子卷起来道:“你再往水里去,就要淹死自己了。”

    阿音这才反应过来,水已经没过鼻尖了,连忙出水,肩膀却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云墨的掌心。

    “你不必紧张,我也不做什么。”云墨说着,拿起手巾轻轻的给她洗着后背,“你拿我当丝竹好了。”

    “……”

    阿音坐在水中,不知如何是好。原本他们两人已经好几日不说话了,她是理亏的,眼下却要云墨来伺候她沐浴,简直是太作孽了。

    “云琦的名字,不在使团名册中。”云墨一边给她擦着后背,一边说道。

    “你知道?”

    “名单一早就送入了宫里,我瞧过了。”

    原来如此。阿音略微放松了下来:“她回来了,却鬼鬼祟祟的,不仅如此,还有一波神秘人一路追杀她,不知为何。”

    “人呢?”

    “我让梁四叔去救了,还有丝竹……明早会有消息。”阿音垂着眸子,看着氤氲的水汽,“我瞧着米尔对她的态度也是奇怪,看来有些蹊跷。”

    “正常如是。”

    “嗯?”阿音不明所以的回眸看他,四目相对,那双温润的眸子一下就叫她怯了。

    窗外,雨水噼噼啪啪的拍打着窗棂。屋里,异常的安静。

    阿音抵不住那双氤氲水汽后温润的眸子,脸颊一红,随即回过神来,垂眸看着桶里的水,小声道:“什么正常如是。”

    “若是我被人设计错过了心爱的女子,也会意难平,心生芥蒂的。”云墨却是波澜不惊道,只是手上的动作停了许久,也未察觉。

    阿音轻轻的拨着面前的水,了然道:“你是说,齐丹跟云琦闹掰了?”

    “大约如此。”

    “那就难怪了,米尔瞧她那一言难尽的样子。”阿音思忖道,“或者云琦要真是出了什么事,他也是乐意瞧见的。”

    “只是她能跟着使节团悄悄回来,恐怕也是有原因的。”

    “嗯。”阿音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云墨忽然道:“头发洗么。”

    阿音愣了一下,没有回过神来,身后的人就解开了她松松盘着的长发,一头微湿的青丝散在了肩头。她能感觉到男子温热的指尖轻轻的划过自己的肩膀,将长发拢在掌心。已然如此,她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云墨细细的给她洗着长发,阿音靠在浴桶里,只能听见细细的水声和着窗外的雨声,细腻而暧昧。

    “肚子上是什么。”云墨闲闲的问道。

    阿音愣了一下,垂眸看去,连忙道:“是生绢,嬷嬷说这样日夜束着有助于恢复腰身。”

    “……会不会不舒服,解开吧。”云墨说着一手就伸进了水中。

    阿音一骇,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手腕:“不必了……”抬首间对上了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脸一下就红了,磕磕巴巴说道,“习惯了,不碍事。”

    云墨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说了一句:“好。”说完便起身,十分安静的将阿音的长发盘了起来,那支白玉的蝴蝶簪子上沾了水,愈发的细腻温润。

    “怎么总是带这支。”云墨不禁问道。

    阿音抬手摸了摸簪子:“在南疆的时候,经常满山的跑,只一支的话,自然是这个。”

    “是么。”云墨想了想,忍不住道,“若不必只此一支呢?”

    “那估计丝雀恨不得将我这头上都插满了……”阿音轻笑,话音未落就意识到了什么:他说的不是簪子。

    云墨见她戛然而止,有些后悔自己说出这等不像样子的话,随即道:“起身吧,我去外面等你。”

    “哥哥……”阿音下意识的叫住他,改口道,“云墨,对不起。”

    “……”白衣公子侧首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阿音也没有回头,不知他是什么表情:“我只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对不起。”

    身后沉默了一阵,就在阿音以为云墨不会说什么时候,他却忽然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肩膀,深深一叹,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是我应该,对不起。”

    阿音垂眸,轻轻地抓着他的手腕,抿了抿唇角,听见男子轻声道:“我明知你的心里……却还嫉妒他,是我无理取闹了。”

    “你这样说我要无地自容了。”阿音微微侧眸看他,“我一定会忘记他的,以后你也不要再说什么‘不仅一支’这样的话了,不会的,天下最好的人是我的夫君,我不会再要其他。”

    云墨侧眼看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却听她道:“不会也不能。”末了还加了一句,“一定。”

    “阿音。”云墨搂着她的胳膊微微一紧,呢喃道,“你再说一遍。”

    “一定。”

    “不是这句。”

    阿音看着他,疑惑的眨了眨眼:“那是哪句?”

    “不仅一支后面。”云墨那双温润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眼中有什么情绪沉了沉。

    后面?阿音想了一瞬:“夫君?”

    “……”云墨温润的唇瓣忽然就吻了上来,惊了阿音跟前的水花,“再喊一遍。”

    阿音本来就被热水泡得微烫,哪里经得起他这般纵火,连忙伸手抵住了他的肩膀:“不是说不干什么么……”

    云墨含水的眸子望着她,半晌道:“好。”说着就要抽身离去。

    “……”阿音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胳膊,“哎呀你别生气呀,我这不是……措手不及么。”

    谁料云墨转身,双手探入水底,居然一下就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哗啦一声,阿音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了他的脖子,惊道:“这这这……都湿了。”

    “无碍。”云墨俯身亲了她一下,抱着她往床边走,“拥着你暖和。”

    阿音面颊一红,埋首在他胸前,小声道:“如此,明日不早朝了么。”

    “可以晚些。”云墨将她放在床上,细细的吻着她的唇瓣,低声道,“夫人重要。”

    阿音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味,和着方才氤氲的水汽,终究搂着他的脖子,含羞带怯的唤了一声:“夫君。”

    窗外雨声不知何时也变得细腻温柔了起来。

第八百八十一章 合作

    次日清晨,阿音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然空空如也。抬手揉了揉额头,听见丝竹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皇上去上朝了。”

    “……”阿音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抬眸看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明。”

    阿音坐起身,伸手去拿一旁的衣服,站在床边的丝竹不知为何,看着她欲言又止。

    阿音没有注意,只是兀自问道:“四叔呢,那人如何了?”

    “伤势挺重的,人在医馆,梁钥守着。”丝竹言简意赅。

    阿音点点头,披衣起身,走到了梳妆镜前,下一刻便吓了一跳,自己这脖子上还真是精彩。

    “衣服可以遮住。”丝竹说的一本正经。

    阿音回眸白了她一眼,越发的面红耳赤:“哪家医馆。”

    “在西门巷。”丝竹说着上前帮她梳妆,“我出来时,人还晕着。”

    “云琦下手还真是毫不留情。”阿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昨晚你们没有暴露吧。”

    “应该没有,梁钥的身手不错。”

    “那自然了,你是没有瞧见他在梁清剑下逃跑时的样子,简直是独步天下。”

    “嗯。”丝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听见阿音道:“早点过去看看,今日还想去一趟郡国公府的,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看傅柔?”

    “不是。”阿音说了一句,抬眸看了看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地上也湿漉漉的,瞧着雨已经停了,只是恐怕也还会再下。

    西门巷,一家不大起眼的医馆。

    梁钥一夜未睡,眼下那个络腮胡半靠在床上,闭着眼睛瞧着是昏睡着,梁钥坐在床边一连打了几个呵欠,就是不敢闭眼,指望着阿音他们早点过来解救他。

    阿音的马车停下医馆门口的时候,梁钥正有些犯迷糊,听见有人喊他“四叔”还以为是做梦,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阿音提着早饭,见他支着下巴就睡着了,身上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一瞧就是随意找的哪个伙计的换上的。不免有些内疚,放下了手里的食盒,直接从一旁拿了个薄薄的毯子盖在了他身上,没有叫醒他。

    “这人死得了么。”阿音看了一眼床上的络腮胡,问一旁的医馆的伙计。

    那伙计瞧阿音不似寻常人家的夫人,连瞧也不敢多瞧一眼,垂眸回道:“伤口深,但是不在要害,我们大夫说应该是无碍了。”

    “那这人……”

    “之前醒过,喝了安神汤才睡着的。”

    原来醒过了。阿音看着那络腮胡,一言不发,一旁的丝竹默默地将伙计请了出去。

    “昨天他动手,你瞧得出路数么。”阿音小声问道,不想打扰梁钥打盹儿。

    丝竹清冷的眸子看了那男人一眼,摇了摇头:“不知。”

    阿音默了默,转身道:“把吃的都拿出来吧,咱们等会儿。”说着就找了张凳子,准备坐过去先吃点儿,她来得急,也没顾得上吃。

    谁料那凳子放下的时候略微重了,蓦然发出一声声响,惊了支着脑袋打盹儿的梁钥。男子霍然起身,直接撞上了阿音的肩膀。

    阿音被他猛然一撞,一下失去了平衡往后仰去,梁钥反应极快,连忙拉了她一把,将她拽进了怀中,两人踉踉跄跄的差点儿一起倒在那络腮胡的身上。

    阿音一手扶着他的胳膊,好容易站稳了,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那床上毫无察觉的人,听见梁钥反应过来道:“你何时来的。”瞧着睡意全都散了。

    阿音呼出一口气,松开了他:“就一会儿,原想你再睡一会儿的。”

    “我睡着啦。”

    “嗯。”阿音点点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饭,“我带了吃的,既然醒了就吃些吧。”

    “也好。”梁钥说着看了她一眼,随即目光一滞,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撇开了眼睛,“看来昨夜,你也劳累了。”

    “什么?”

    “咳……”一直站在一旁的丝竹也轻咳了一声,默默地看了看她的脖子,阿音立马反应了过来,红着脸拉了拉衣襟,一言不发。

    这个云墨,我这丢人丢大发了。阿音腹诽,听见梁钥坐下道:“你吃么?”

    “嗯。”阿音脸上的火烧云还未散去,十分别扭的坐在了梁钥身边。

    “他昨晚出来看你了?”

    “嗯,一早回去了。”

    “还真是日理万机。”

    “……”阿音拿着一个馒头,猝不及防的塞进了梁钥的嘴里,“四叔还是将自己的文采留在书里吧,省着点用。”

    “呜呜……我说说呜还不行么。”梁钥咬了一口馒头,“我这一夜鞠躬尽瘁,没敢合眼,你倒好……”

    阿音横了他一眼,生生的将他的话都给堵了回去,拿着筷子轻轻的敲了敲碗沿,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丝竹:“坐下一起吃。”

    “是。”

    “四叔?”丝竹刚坐下,就听见一个疑惑的声音道,“不是当家么。”

    醒了?这是听见多少了。阿音微微挑眉,回眸看着那络腮胡,一脸的惨白,面不改色道:“祖上有亲,按照辈分算是四叔,成婚后也习惯这么叫了,不行么。”

    那络腮胡看着阿音,目光往下挪了挪,轻挑的笑道:“小娘子看着挺本分的,原来也是个浪的。”

    梁钥闻言,垂着眸子,憋着笑,一言不发的继续吃东西。

    “你……”丝竹豁然起身,却听阿音不以为意道:“这位好汉昨夜拿我们几个做挡箭牌替死鬼,我们救了你,你还要来消遣我么。”

    那络腮胡却不像是领情的样子,打量了阿音他们一眼:“小娘子究竟是何人,我这儿如今人财两空,没什么好图的吧。”

    “怎么没有,我说了,你背后那位说能销贡品的主儿,还没告诉我呢。”

    “……”络腮胡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还要去偷那批贡品。”

    “不瞒你说,我也盯着他们好久了,不然也不会在驿馆外撞见你们。”阿音说谎向来比实话还顺溜,“原本也没想那些上好货色,不过你既然说有销路,我为何不检好的拿呢。”

    “我说了,我告诉你,那人也不会……”

    “所以我们才冒险救下你呀。”阿音翻了个白眼,“你怕什么呢,左右我对那女人又不感兴趣,你要杀要剐的,我也不会拦着你,不是么。”

    络腮胡探究的看着她,想了一瞬,终于说道:“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说。”

    “帮我杀了那个女人。”

第八百八十二章 欲盖弥彰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沿着雨后的青石板路缓缓地从西门巷往东华巷去。

    马车里,阿音抬手掀了帘子,看了一眼路边的铺子,忽然道:“停车。”

    “吁……”驾车的丝竹应声停下了马车。

    “怎么了?”梁钥问道。

    “成衣铺子,买两身衣裳。”阿音起身,掀了帘子要下马车。

    梁钥现状连忙跟上道:“买什么衣服呀。”

    阿音闻言,回眸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跳下了马车:“要去人家做客呢,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梁钥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做客?去哪里做客。”一边说一边跳下了马车,跟了过去。

    听见丝竹淡淡道:“郡国公府。”

    傅家?

    成衣铺子里,梁钥换了一身乌青云锦长袍,一眼瞧着风流倜傥,确实是个美人儿。

    阿音换了一身素青的裹胸襦裙,啧啧了两声,打趣道:“四叔如此单着,还真是暴殄天物。”

    梁钥得意一笑,看了她一眼:“你穿这么素做什么。”

    “自然是不想叫人瞧见是我去了。”阿音说着,随手在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顶长纱斗笠,戴在了头上,“今日我是四叔的侍女。”

    “……”梁钥看着她,扯了扯唇角,“我可不敢。”

    阿音不以为意的转身道:“这是命令。”

    “你这是专权。”

    “那又如何,你参我呀。”

    梁钥跟在她身后:“别急呀,这不就要去找御史台的主儿么。”

    闻言,女子脚步微微一顿,回眸看他:“昨夜的事情一个字不许说,其他的你们怎么叙旧我都不管。”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阿音抿了抿唇角,抬手微微掀了面纱,上了马车,看着跟进来的梁钥道:“这世上我信的人也不多了,四叔可要好好珍惜。”

    “我一直珍惜着呢,不然就你那点儿事情,早就人尽皆知了。”梁钥说着理了理袍子,坐下道,“对了,你昨日说有万寿节的事情跟我商量,何事。”

    “今年是云墨登基的第一年,云本以为他不会办万寿节了,所以想你帮忙,送他件礼物的。”

    “送礼?”梁钥没想到是这事儿,“你要送礼不是应该找慕远征么,他什么没有。”

    “……这事儿他不行,只有你可以。”阿音摘了斗笠道,“我拟了你分单子,你回头看看,帮我想想怎么安排。”说着便将斗笠搁在了一旁,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梁钥。

    男子展开看了一眼,不禁挑眉道:“乖乖,皇后娘娘大手笔呀。”

    “如何,是不是只有你能帮我。”

    梁钥轻轻一笑:“如今我瞧着,你是很在意他的。”

    “我一直很在意他。”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阿音再怎么茫然无措,也从未质疑过自己很在乎云墨的事实。

    梁钥微微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的将那张纸收好,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缓缓地往郡国公府上行驶着,轻轻地晃着,阿音一手支着额头,竟然渐渐的睡去了。

    梁钥坐在对面,或是一早眯了一会儿,这会儿居然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一双美目静静地看着阿音的侧颜,她换了中衣,领子老高,遮住了一切。

    不知为何,男子脑海里忽而闪过了四个字——欲盖弥彰。

    午时将近的时候,马车停在了国公府的侧门。阿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马车停下了没一会儿,就醒了。那双还未完全清醒的眸子里,却满是警惕。

    梁钥一眼瞧见,挑了帘子跟门口的小厮说找傅煊。那小厮认得他,应了一声,连忙就进去了。

    “我要去舒晓珊。”阿音渐渐清明的眸子里掩去了警惕,“你跟傅煊聊完了,在车上等我。”

    梁钥不知她为何下意识的会流露出那样深的警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不过我听说她近日好像病了。”

    “病了?”

    阿音一时不知所想,那边门口的小厮已然匆匆出来道:“梁大人,我们大公子请。”

    “嗯。”梁钥应了一声,掀了帘子跟阿音前后下了马车,“这位是你们二公子前几日托我找的女医师,劳烦你找人直接带她去善佳居吧。”

    那小厮看了一眼带着斗笠的阿音,应道:“是。”

    进了傅家的后院,那小厮便将阿音交给了另一位内宅的侍女,梁钥瞧着阿音独自一人远去的身影,转身跟着那小厮往傅煊处去了。

    书房。

    梁钥进来的时候,傅煊正在看奏本,如今他这四品谏议大夫做的可不轻松。什么话传到云墨的耳朵里,都是他傅家如今的心思。梁钥瞧着,傅煊父子二人一生小心翼翼的,临了还是一步错步步小心了。

    “你来了。”傅煊见梁钥进来,抬眸匆匆看了一眼,没成想一眼不够,目光落在他那乌青的锦袍上,“今日是怎么了,穿的这样稳重。”

    “我如今不是日日稳重么。”

    “不一样,我没见过这身衣裳。”

    梁钥走到案前,看了一眼他那些高高摞着的案牍,美目眯了眯:“这话说的,好想你对我的衣柜了然于胸一般。”侧眸间,瞥见了放在一角的那架相思琴。

    “难道不是么。”傅煊说着,合上了手里的折子,“这一身是新的,说吧,要去遇哪位美人了。”

    “专门穿了出来见你的,爱信不信。”梁钥说着,转身坐到了一旁,有侍女上了茶点。

    傅煊垂眸笑笑,起身走来,坐在了梁钥身边:“你说我就信吧。”

    “那把琴,我一次都没有听你弹过,岂不是辜负了。”

    傅煊闻言,抬眸看了那琴一眼:“姑母从前琴瑟一绝,后来因为皇上的关系,我们几个都不怎么抚琴了。”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收回了目光,“要辜负的,一早就辜负了。”

    “有的事情,多思无益。”

    “你说的倒是容易。”傅煊摇摇头,问道,“你昨夜一夜未归,今儿个怎么来我这儿了,回头我跟你家阿清可是无从解释了。”

    梁钥扯了扯唇角,灿灿道:“昨天皇后出宫了,半道遇上我了,便拉了我去谈事情,阿清如今讲道理的很,不会砍我的。”

    闻言,傅煊的眉心微微一动:“什么事情,要谈一夜呢。”

    “万寿节的事情。”梁钥纠正道,“哪里谈了一夜了,你可别害我。”

    傅煊浅浅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窗外起了一阵风,眼瞧着就要落雨了。听见梁钥问道:“昨日你去接见娄烦的使节团,可有什么趣事么。”

    “趣事?”傅煊想了一瞬,道,“你如此问还真的有,那个齐丹送来的礼单居然是帝后分开的,真是……怕皇上不知道他那点儿心思么。”

    梁钥闻言,微微挑眉,一言敲定:“作死。”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一丘之貉

    国公府,善佳居,舒晓珊的住处。

    阿音被内院的侍女引到院子里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舒晓珊身边的侍女,小翠。

    “这位是……”小翠似乎正好出来,看见忽然出现的阿音,愣了一下。

    那引路的侍女道:“梁大人来找大公子了,这位是梁大人带来的医师,来看我们二夫人的。”

    “是么。”小翠愣了一下,随即转身道,“请先生跟奴婢进来吧。”

    阿音微微颔首,跟着小翠进了屋子。舒晓珊的屋里有着淡淡的清苦味,看来是真的病了。

    “夫人,梁大人请了一位医师过来。”小翠道。

    阿音隔着轻纱看去,舒晓珊坐在床上,带着额带,病中床上的纱幔也放下了,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她倚靠在那里。

    “什么医师。”

    “是我。”阿音开口道。

    舒晓珊闻声愣了一下,随即一个激灵,一下就坐起身,看着阿音,有些不可置信。

    “梁大人说,二夫人病了,我特意来瞧瞧的。”

    “咳咳……咳……”舒晓珊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一旁的小翠见状,连忙道:“夫人?”

    “你先下去……咳。”舒晓珊忍着心中的惊涛,“有劳先生特意来一趟了。”

    “无碍。”阿音说着走了过去,小翠连忙搬了圆凳发放在床边,阿音坐下便看见舒晓珊将手穿过床幔伸了出来。

    小翠瞧那女医师给自家夫人诊脉,便转身出去了。

    一室寂静。

    舒晓珊连忙收回手,跪在了床上:“皇后娘娘金安,臣妇病中失礼了。”

    “无碍。”阿音收回手,理了理袖子,“我就说你这些日子怎么没消息了,原来是病了。”

    “娘娘恕罪。”

    “我瞧着你是气急上火,所以脏腑亏虚被寒气乘机而入了,应该跟傅柔的病不是一个路子吧。”阿音淡淡的看着跪在那里的舒晓珊,也未让她起身,“什么事叫你气急如此呢。”

    “娘娘明察,能知道臣妇是真的气急了就好了。”舒晓珊隐忍着咳嗽,知道阿音如今亲自上门,自己是一日也躲不掉了,“臣妇前些日子去过夏府了。”

    “哦?”

    “晓晓她果真在那儿。”

    “所以呢。”

    舒晓珊伏在那里,深深地垂着脑袋,紧紧地抿了抿唇角,半晌才说道:“臣妇无能不知该如何是好,晓晓她……怀了夏卓的孩子,已经四五个月了。”

    “……”阿音手心微微一紧,没有说话。

    “这简直是……有辱门楣,可是如今夏家护着她,我也是无法。”舒晓珊说着,微微起身,一手掀了床幔。

    阿音见状,抬眸看去,一眼就看见了她胳膊上的伤痕,瞧着有些日子了,接着便看见了舒晓珊的脸,眉梢不由得一挑。

    “这是……”舒晓珊的脸上居然也有两道伤痕,不深,但是颇长,瞧着像是被人用力抓伤的。

    舒晓珊用手捂着脸颊簌簌落泪:“娘娘明察,这是那日我跟晓晓动手的时候被她抓伤的,我真的是气急了,才忍不住动了手,后来夏卓正好回来,匆匆拉开了我们。”

    阿音隔着纱幔看着她,一言未发。

    舒晓珊放下帘子,哽咽道:“夏卓明说了,绝不会赶走晓晓的,我瞧着夏家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真是惊喜呀。”半晌才听见阿音说道,“二夫人的妹妹好手段,夏婼死了才多久,就能引得她兄长在清云观与她苟且,还有了身孕。”

    “……”

    “如今是什么意思,夏卓要娶她?”

    舒晓珊想了想,点了点头:“没有明说,但我瞧着是那个意思了。”

    “今年?”

    “不知。”

    阿音沉吟了片刻,起身道:“夫人病着,困在这房中,自然是不会知道外头的事情的。”

    舒晓珊闻言一惊,连忙道:“娘娘开恩呀,臣妇确实是尽力了,可是晓晓她如今有了身孕,我是实在不忍心呀。”

    “既然都说了不忍心,又何谈尽力了呢?”

    “……”

    “你怜惜别人的孩子,那么谁来怜惜你的孩子呢。”阿音垂眸看着她,“孩子与我无关,但是这大人,我一早就说明白了,希望夫人三思,不要让‘臣妇’变成‘民妇’才好。”

    “娘娘……”舒晓珊深深地埋着头,满是惶恐。

    阿音却转身离开道:“深秋寒急,夫人千万要保重身子,要是令妹大婚你还未好,岂不辜负了。”

    舒晓珊跪在那里,听见阿音离开的脚步声,久久没有起身。小翠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夫人这是做什么。”说着连忙上前掀了床幔,将她扶起来,“那医师呢。”

    “什么医师,是秦皇后。”

    “什么。”

    “她紧追着晓晓的事情不放,我是无法了。”舒晓珊缓缓坐好,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苦肉计也没用,害的我白白跟她打了一场,脸都花了。”

    “夫人快别说了,皇后娘娘可是顺风耳,万一听见了呢。”小翠连忙小声道。

    舒晓珊眼角还挂着泪渍,闻言抬眸看她:“什么顺风耳,哪儿那么神了。”

    “反正还是小心点儿吧。”小翠说着,又复放下了帘子,“如今夫人准备如何。”

    “还能如何,过两日再去一趟,带上些补品吧。”

    “夫人这是……”

    “还是要徐徐图之,真的和晓晓闹僵了,以后有什么图谋近不了身也是白瞎的。”舒晓珊说着,摆了摆手,“打盆水来,我要净面。”

    “是。”小翠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舒晓珊这才听见窗外想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捏着帕子的手不禁紧了紧。

    外面阴了一上午的天空,终于洋洋洒洒的下了雨。

    阿音沉着连出了傅家,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瞧见梁钥还未回来,这才怒道:“简直是岂有此理。”

    丝竹一身男装,带着斗笠,坐在外头,关心道:“主子。”

    “这个舒晓珊,装残卖乖,巧言令色,跟她妹妹简直是一丘之貉。”阿音摘了斗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去叫人好好地看着她,我倒要瞧瞧这姐妹俩究竟谁要先弄死谁。”

    “是。”丝竹应了一声,将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

第八百八十四章 知己

    瞧见下雨了,梁钥便借了傅煊的伞,出来了。

    “原想忙一会儿陪你下会儿棋的,最近得了一本棋局,瞧着不错。”傅煊一袭蓝衣负手而行,走在梁钥的伞下。

    深秋的雨水打在伞上,不急不缓。

    “不了,皇后娘娘还有吩咐,我要去一趟琼园。”

    “怎么,娘娘这是准备在琼园住下了?”傅煊想了想,问道,“帝后不睦在前,如今皇后出走宫中,恐怕不好。”

    “可能就待个两三日就回去了吧。”

    “不过这事儿蹊跷,这些年皇上对她如何,我们这些人是瞧的清楚的,万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两人闹别扭的。”

    “你瞧着我像是知道的样子么。”

    “你不知,你家阿清总会知道吧。”

    梁钥撑着伞摇摇头:“回头你在我身边,我问一个,她要是砍我了,你挡在前面。”

    “……”傅煊闻言,无奈一笑,“好好好,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反正如今你知不知道是两说,我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晓清。”梁钥脚步微微一顿,忽而侧首看他,“你还未放下么。”

    “不知。”傅煊看着他那双美目,无奈一笑,“当初我也是真心与她相交的。”

    “我明白,于你而言,已经许多年没有真心对过谁了。”

    傅煊转身往前走,一步踏入了秋雨中:“如今说这些也是无用了,都是自己的路,总要走下去的。”说着微微回眸看着梁文生,“不过她既然找你商议万寿节,恐怕也并无什么大事。”

    “自然了。”梁钥说着,看着秋雨中的傅煊,父母兄弟,君臣知己,他从不想卷进这些纷争之中。

    所以,当年他的两位兄长被先帝派去镇南司的时候,他就下定了决心,在礼部混个闲散,却不想不知不觉间,自己还是站在了如今这样的位置。

    命不由人,造化而已。

    思及此,梁钥无声一叹,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侧门,不知阿音有没有回车上去呢:“行了,我自己上车,你回去吧。”

    “怎么了这是,这样薄情了,让我淋回去。”傅煊说着,伸手就从他手里拿过了雨伞,“行了,没有几步路了,我送你上车,然后再回去,岂不是一举两得。”说着自顾自的撑着伞往前走。

    梁钥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只能跟着他。

    马车边上,傅煊撑着伞,看了一眼低头检查车架的车夫。一旁梁钥正一手扶着车架,上车道:“好了你回去吧。”

    傅煊回过神,抿了抿唇角:“好,你路上小心。”

    “嗯。”梁钥见他撑着伞转身走了,才掀了帘子进了马车,一眼就看见坐在那里的阿音,耷拉着脸,瞧着就不悦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又。并未来得及问什么,就听见阿音道:“你俩还真是难舍难分。”

    “看来二夫人那边并未有什么好消息了。”

    “……”

    秋雨中,蓝衣公子撑着伞走在雨中,和着那延绵的雨声有些怅然。还未来得及跨入侧门,便听见身后的小厮道:“公子,梁大人带了个女医师来看望二夫人,怎么不顺带瞧瞧咱们大夫人呢。”

    “女医师?”傅煊脚步一顿,握着伞的手微微一紧,“什么样子。”

    “不知道。”那小厮摇摇头,“素衣,带着斗笠。”

    是她!傅煊撑着伞,暮然回首,正好看见雨中梁钥的那辆马车消失在了拐角。

    原来是她来了。傅煊不由自主的回头走了两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难怪了那车夫有些眼熟,难怪了那车架不是梁府的规制。

    她悄悄出来找了老二的媳妇,为何?傅煊想了想,听见小厮提醒道:“公子,雨大了,先回吧。”

    傅煊看着落雨的小巷,终究转身道:“晚上叫二公子来我院中用饭吧。”

    “是。”

    马车里,阿音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丝竹,回宫。”

    “是。”

    梁钥愣了一下:“现在回去?那个盗匪怎么办。”

    “劳烦四叔看好了,我先回去一趟,后日吧,后日我来找你。”

    后天啊……梁钥想了一瞬:“也好,只是阿清那里?”

    “四叔放心,我回去跟梁姐姐说明,定不会冤枉你什么。”阿音说着,抬手掀了窗帘,看了一眼乌压压的天空道,“你万事小心,眼下守在医馆附近的禁卫军我也先留给你了。”

    “你让我一个礼部的去干兵部的活儿,也真是……有想法。”梁钥笑笑。

    阿音闻言,回眸看他,放下了帘子:“兵部也不干这活儿,这是我的事情,请四叔帮忙。”

    “我这就是随口一说,我等你就是了,你也别放我鸽子。”

    “不会。”阿音说了一句,半道梁钥下了马车,独自往西门巷的医馆去了。

    皇城,凤阳宫。

    云墨忙了大半日,心里惦记阿音,无奈暂且是出不去了,便跑到寝殿逗弄儿子。

    阿初才喝了奶,在跟丝雀玩耍,看见云墨来了,便长开胳膊要抱抱,连手里握着的拨浪鼓也不要了。

    云墨含笑将孩子抱在怀中,小家伙软软的,趴在他的肩头。

    听见丝雀笑道:“小殿下还真是喜欢皇上。”

    云墨柔和的抿了抿唇角:“他应该是想娘亲了。”平日里哪里这样稀罕他这个父亲了。

    “说起来皇上昨晚出去看娘娘,怎么没有一道回来。”丝雀说着,看着趴在云墨身上十分亲昵的云初,“娘娘还没离开小殿下这么久呢,小殿下自然是有些不习惯的。”

    云墨抱着儿子,想起昨晚,越发思念阿音了,一时没有说话。房间里点着一个炭盆用来驱寒,此刻映照着那父子二人,安静而温暖。

    “皇上,荣姑娘求见。”余田见里面一片其乐融融,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不知如何开口,可是门口那少女却独自撑着伞站在雨中,一直这样站着也不是个事儿。

    “嗯?”云墨正嗅着儿子身上软软的奶香,闻言回眸看去,“何事。”

    “荣姑娘说,良太妃给小殿下做了冬衣,让她送来。”

    “让她搁下走吧。”

    “是。”

    丝雀见余田出去了,一时有些纳闷:“良太妃做了冬衣不是应该让剪画姑姑送来么。”她跑来做什么。

    云墨却亲了亲儿子,不以为意道:“不相干的人,想了作甚。”

    丝雀一愣,随即应道:“是。”

第八百八十五章 痛不知所起

    凤阳宫里,荣颜含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余田,微微福了福便转身走了。

    原以为云墨在凤阳宫,可以见上一面,却不想就这样淡淡的叫她走了。还是因为这里是凤阳宫,皇后的人压根儿就不会让她见皇上?

    少女一袭碧波蓝裙,撑着伞独自走在雨中,垂着眸子不知想了多少,连对面有人走来也未发觉,低着头径直往章和宫的方向走了。

    阿音瞧见荣颜一脸心事的从凤阳宫的方向出来,心头顿了顿:“她如今是住在宫里了么。”

    丝竹撑着伞,闻言看了一眼:“是主子恩赐她时常进宫的。”

    “……”阿音眉心微微一蹙,大步往凤阳宫去,“我那是为了云染,可不是为了……”欲言又止。

    “主子可以不让她入宫。”

    “那不是显得我小气了。”阿音没来由的一阵气闷,这成天的,竟没一个叫人顺心的!

    阿音气鼓鼓的刚到凤阳宫的门口,梁清一袭软甲就迎了出来:“皇后娘娘。”

    “下雨呢,你怎么守在外面。”阿音愣了一下,连忙招手让丝竹那不大的伞一下遮住他们三个。

    “我听外面来报你回来了,所以在这儿等你。”梁清说着有些担忧的看着阿音,“是不是出事了。”

    “云琦回来了。”

    “在娄烦的使节团?”梁清说着,不禁蹙眉,“她还敢回来,回来做什么。”

    阿音摇摇头,往里走:“这事儿有些复杂,我过两日还要出宫。”说着这才想起什么,“对了,四叔这几日在我那里,没有出去胡闹。”

    “……”梁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我就说,昨天一夜未归。”

    阿音灿灿一笑:“他怕你骂他,非要我同你说一声。”

    “他平日里像个样子,早点娶个四婶婶回来,我才懒得管他。”梁清说着恍然想起来,年底了,二叔他们也快回京述职了。

    云墨今年刚刚登基,南疆那边的情况也愈发的复杂,他们梁氏主掌的镇南司,如今也不知要何去何从了。

    而此刻,只有丝竹一门心思的关心,那个络腮胡究竟是受何人雇佣,来刺杀云琦的。

    秋雨中,三人同行,却各怀心事。

    “娘娘?”余田站在廊下,远远地看见阿音回来了,还以为是看错了,“皇后娘娘回来了。”

    阿音收回思绪,大步走到廊下:“小殿下呢。”

    “在里头呢,皇上正抱着。”

    “嗯。”阿音应了一声,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余田,想了想还是没问,径直走了进去。

    余田是个敏锐的人,只是一瞬便觉得有些忐忑,不禁看向了那边收着雨伞的丝竹,对方却是视若无睹,转身跟梁钥一道离开了。

    余田见状,不由得回身,伸长了脖子往里瞧了一眼。

    “娘娘。”丝雀看见阿音回来,连忙行了一礼,“奴婢去叫人来给娘娘更衣。”

    “嗯。”阿音点了点头,看见丝雀出去了,听见云墨柔声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回来了。”

    “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想儿子了,索性先回来了。”阿音说着走过去看着趴在云墨肩头的小家伙,一双墨色的眸子含着湿气看着她,像是生气了。

    “阿初,娘亲回来了。”云墨小声道。

    阿初却将小脸在云墨的肩头蹭了蹭,没有啥其他反应。

    阿音无奈一笑:“算了,我身上湿的,等换件衣服吧。”说着上前踮起脚在儿子脸颊上亲了一口,正要转身去屏风后面,却听见云墨道:“我呢。”

    “……”阿音一愣,抬眸看他,却见他将自己的脸颊送到了跟前,“大白天的。”

    “没有旁人。”

    阿音见状,回眸瞧了一眼门口,见丝雀他们还没回来,便迅速的在云墨的脸上亲了一下,转身跑了。

    听见云墨故意道:“娘亲害羞了。”

    ……明明是你脸皮厚了。阿音跑到屏风后,忍不住腹诽了一句,下一刻却感觉到心头一紧,本以为没什么,却紧接着一阵刺痛,猝不及防。

    阿音一手扶着一旁的衣架,一手攥着胸口,一时疼的大气也不敢出:千机?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想他……

    “娘娘,衣服。”丝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音连忙转过身去,假装在解衣带:“放这儿吧,我自己来。”

    “是。”丝雀应了一声,悄然退了出去。

    阿音独自站在屏风后面,半晌才缓过来,这种心痛的感觉有些陌生,不是之前心疾发作的那样,那就应该是千机的蛊毒发作了。

    可是千机明明说只有想到他的时候才会发作,为什么……阿音一边换着衣服,一边想着,终究百思不得其解,或者是只代表那蛊开始起作用了吧。

    阿音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阿初已经睡着了,云墨正坐在摇篮边上看着孩子,阿音走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一手搭在摇篮边上,下巴搁在胳膊上略显慵懒的看着孩子。

    “陛下今日不忙么。”阿音小声道。

    “一会儿要见一见户部的人。”

    “户部?”阿音理了理裙子,过坐在云墨跟前,“那位荣大人。”

    “嗯。”

    “我瞧着,陛下很重视荣家。”

    “荣禀有些才干。”云墨说着,回眸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朝中事务顺利就好。”阿音说着,侧眸看着儿子,却听云墨说道:“你瞧着有心事,不愿说么?”

    “我今天去了一趟傅家。”

    “哦?”

    “只是去找了舒晓珊。”阿音看着儿子,听着窗外的雨声,“舒晓晚有了身孕,夏家恐怕要娶她进门了。”

    “难怪了。”云墨想了一瞬,冷不丁道,“我还以为你是瞧见了荣颜从凤阳宫出去,不高兴了。”

    “……”阿音暮然看他,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脸颊不由得一红,“你诈我。”

    “原来真的是。”云墨却是浅浅一笑,眼中尽是温柔,伸手搂她在怀中,宠溺道,“她说是来送冬衣的,我并未见她。”

    我说什么了么。阿音倚在他胸前,鄙视了一把自己的浅薄。

    “只是可惜了你的好意。”特意让她时常进宫跟云染相处。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阿音想了想,还是说道,“除却荣颜不谈,你就真的不纳妃嫔了?”

    “嗯……”云墨想了想,认真道,“其实大丧三年不纳妃嫔是骗骗那些朝臣的,我在世一日都不会纳别的女人,这才是真的。”

    阿音一怔,正要抬眸看他,便觉得心头一紧,连忙底下了头,不敢再动:千机,你到底做了什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667/ 第一时间欣赏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作者:安吉拉丁所写的《权妻谋臣》为转载作品,权妻谋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权妻谋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权妻谋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权妻谋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权妻谋臣介绍:
简介:
我有江山为聘,兵权在手,而我却不知要如何走向你。
——
那一年春暖花开,阿音遇见了少年的慕贞,原来喜欢只需要一眼。
这个少年惊艳了她的四季。
那一年春雨朦胧,阿音撞见了年少的云墨,原来羁绊也可以猝不及防。
这个少年给了她一生。
——
阿音活了十四年,只有两个心愿:赚银子和嫁美男。
可是,当她遇见貌美又多金的慕贞,一下又怂了。
慕贞:你这丫头,贪财,好色。
阿音:我那是勤劳,有追求。
慕贞:你不觉得你的追求总结起来就是我么。
阿音:……嗯?
她以为,他是她配不上的美好。
——
那年山花烂漫,云墨忽然拉着她结拜,她有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哥哥。
可是她的自卑却从骨子里提醒她,她不配。
云墨:阿音,你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你知道么。
阿音:知道,因为有哥哥呀。
云墨:因为你是你,秦氏嫡女配得上这天下任何男子,包括我。
阿音:……
她发现,原来有一种遥远,无关乎身份等级。
——
朝起朝落,春去冬来,三个一路相伴,披荆斩棘。
最终,执手并肩山水的两人,回顾往昔,原来一生可以这样短暂,而又漫长。
阿音多么庆幸,他们能在忙满人海中,跨越了千山万水,相遇。
(PS:本文双男主,站队需谨慎,虐哭不负责~~嗷呜~~结局1V1,HE!!!)权妻谋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妻谋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妻谋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