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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妻谋臣全文阅读

作者:安吉拉丁     权妻谋臣txt下载     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七十六章 拜堂成亲

    “云曦回去了?”

    “嗯,我瞧她回去的时候跟我挥手的样子,很是欢快,就有些不舍。”小孩子知道什么呀,阿音想,“过几日端午节,我想出宫找她。”

    “夏傲方才跟我说,他预备端午之后就离京了。”云墨坐在窗前,看着棋盘道,“你去吧,好好玩儿一天。”

    “以后也不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了。”阿音落子道,“为何哥哥不让我两子,我们这才多少手呀,就要输了。”

    云墨宠溺一笑:“我还病着,不是应该夫人先让着我么。”

    “……无赖。”阿音撇撇嘴,看见他落了一字,便撑着下巴,思忖了起来。

    云墨见她那认真的样子,心头微微一动,忽而又有些疼了。他总想,是不是阿音的情蛊到了他身上,为什么每每见她都会有些心疼呢。

    “如今凤阳宫这喜庆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要娶妻呢。”云墨一手撑着下巴,打趣道。

    阿音愣了一下,抬眸看他:“那是不要想了。”说着落下了棋子,落完又觉得回天乏术,有些郁闷。

    “说起来,我们也没有像寻常夫妻那样拜过天地呢。”

    “啊?”阿音不解,“哥哥是皇帝,怎么了,忽然要下凡了?”

    云墨却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润的眸子含着浅浅的笑意:“只是想陪着你下凡走走,你在凡间的时候更快乐些。”

    阿音一怔,定定的看他。

    “不如我们拜堂吧。”云墨忽然起身,拉着她的手道,“反正都布置好了。”

    阿音被他拉着,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什么布置好了,不过是贴了一些窗花,用了一点红绸而已,这……这也没有布置喜堂呀。”

    “也不费事。”云墨像是下定了决心,回眸看她,激将道,“你不乐意?”

    “……”这不是乐不乐意的问题,帝后没事儿在寝宫里拜堂玩儿,传出去又是千古奇话了……不,大约会是笑话。

    “余田,杜柳。”云墨却当她是默认了,“进来。”

    丝雀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热闹。

    “皇上。”杜柳进来,行了一礼。

    “去,叫人在这儿布置个喜堂。”云墨说的云淡风轻,阿音躲在他身后,听的心惊胆战。

    她甚至能感觉到寝殿里的空气凝滞了一瞬,杜柳脸上的神情估计也是十分的好看。

    “是,臣这就去。”杜柳连忙转身,低声对余田道,“快点儿。”

    我的天,明日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了。阿音站在云墨的背后,一手还被他拉着,只能认命的靠在他的后背,无声一叹。

    云墨感觉到后背的重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那一刻,他的心里满足极了。

    杜柳他们果真利索,一个简单的喜堂没一会儿就布置好了。阿音穿着寻常的红裙跪在云墨身边的时候,恍恍惚惚的看着那对儿燃烧的红烛,还真有一种拜堂成亲的错觉。

    “二拜高堂。”丝雀说了一声,觉得不对,小声道,“没有高堂怎么办。”

    阿音终于回过神来:“没事,反正只是闹着玩的。”

    “……”云墨指尖微微一动,看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是啊,随意吧。”

    原来,是这样的。

    所以这么久了,她更习惯于叫自己“哥哥”。或许,在她心里一直将我当成一个不是兄长却胜似兄长的人吧。云墨看着冉冉的红烛,缓缓俯身一拜:爱么?一定是爱的,但是何种爱呢?

    不知……

    四月二十四,皇后贴身侍女,丝雀出嫁的日子。宫中并无宴请什么人,凤阳宫里的两桌酒席也只是后宫诸人,和皇上的几位近臣,包括皇后的亲人。

    “一个侍女,也有这么大的面子。”惠太嫔站在屏风边上,看了一眼外头寒暄的几位大人,“礼部的,兵部的,丞相,还有镇南侯……听说一会儿金家那位也要来,真是……不知所谓了。”

    “这样看来,与其说是皇上的近臣,还不如说都是皇后的人呢。”贤太妃坐在屏风后面的女宾席上,含笑道。

    “怎么,近日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你也听见了?”惠太嫔最近不大舒服,她想办法去看了云琦一次,那丫头却冷着脸将她赶出来,还说什么别给她找无谓的麻烦。

    那样子好像要安安静静的在冷宫一直待着一样,害的她一连几日都胸闷气短的。

    “那么大的风,能听不见么。”贤太妃手里捏着刚上手的团扇,打眼看了正进来的几人,不由得笑道,“瞧瞧,连荣大人一家也来了。”

    荣夫人许氏领着女儿跟在荣禀身后,远远看见了跟她招手的贤太妃,连忙带着荣颜走了过来,行了一礼。

    “见过太妃,太嫔。”

    “免礼了。”贤太妃温言道,“有些日子没见荣小姐了,真是越发标致了。”

    荣颜害羞的低了头:“娘娘谬赞。”

    “珂儿和淮王殿下一会儿就到了,先坐吧。”贤太妃说着便让出了一个位置,“真是没想到,荣夫人这样给面子,一个侍女,官眷都来了。”

    荣夫人闻言,笑容一时有些尴尬,不免用团扇遮了嘴角:“臣妇来京中不久,其中关系也是道听途说,这位丝雀姑娘自小跟着皇后,说是情同姐妹呢。”

    “什么自小,从前是慕家的家仆,从丝字辈儿的。”贤太妃轻轻一笑。

    “是么,慕家似乎对皇后娘娘格外好。”

    “可不是么。”贤太妃话语间有些酸溜溜的,“慕家一共就两个儿子,哪一个不是对皇后……”

    “咳……”惠太嫔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妹妹还是从前好些,知道谨言慎行,如今是怎么了,什么话都敢说。”

    贤太妃知道自己失言,灿灿一笑,不说话了。

    荣夫人见状,尴尬的看了一眼女儿,荣颜柔声道:“新娘子几时出门,能瞧见么。”

    “能呀,我们是不去了,新房就在那东厢,荣姑娘要是好奇,可以去瞧瞧,回来说给咱们听。”贤太妃说了一句,抬眸看了一眼门外,正好又瞧见了那个总是一脸阴鸷的秦夙,“呦,侯爷来了。”

    荣夫人看去,果真瞧见了秦夙,他这一进门,虽然是一直耷拉着脸,但是并不妨碍其他人凑过去。

    难怪老爷一直跟我说要顺着皇后,一个女人做到她这份上,还有谁呢。荣夫人微微摇着扇子柔声对女儿道:“你不是好奇新娘子么,且有一会儿开席呢,去瞧瞧?”

    荣颜其实心里想着见云墨,却又不敢问,闻言连忙起身道:“那女儿去瞧瞧。”说完便微微俯身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贤太妃若有所思的跟惠太嫔对视了一眼,但笑不语。

第九百七十七章 嫁衣

    红彤彤的新房里,丝雀正端坐着跟阿音说话,荣颜进来的时候,不免一愣,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鲜明的红色,仿佛火焰一样,在她的胸口跳动。

    “荣小姐来啦。”阿音笑得十分高兴,回眸看她,“一个人?”

    “是。”荣颜回过神来,连忙行了一礼,“娘娘金安。”

    “过来坐吧,一会儿行礼出了门,可就看不着了。”阿音打趣道。

    丝雀闻言,脸一红,越发的人面桃花,娇艳动人:“娘娘这个时候还取笑奴婢。”

    “都要出门了,说说怎么了。”阿音说着,也不放过站在一旁的丝竹,“瞧瞧,丝雀比你小都嫁人了,你准备怎么办呀。”

    “不知道。”丝竹实话实说,今日热闹,川北会带头来接亲,自己又是负责送亲出宫的,想想要走那么长的路,她居然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忐忑到现在,比要去杀人还要忐忑。

    她害得他对慕家不忠,两人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说过话了。

    “不若我问问川北?”阿音打趣道,“他也是,居然被自己的兄弟抢先了。”话语间轻巧极了,好像这一年来,之间种种都没有发生一样。

    丝竹默了默:“主子随意。”

    阿音见她油盐不进的,便随意拉了荣颜道:“说起来荣小姐也不小了,最近春暖花开了,可有出去走走么?”

    荣颜原本坐在一旁听话,一下问到她身上,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臣女只是跟五公主出门过两三回,京都不熟悉,不敢随意走动。”

    “如今荣大人在陛下面前得力,荣家小姐恐怕也不缺人献殷情吧。”阿音随口道,“没有满意的?”

    荣颜摇摇头:“娘娘谬赞了,臣女蒲柳之姿,父亲说,还要上两年修身养性才是。”

    “荣大人远见。”阿音说着便听见有人匆匆进来的脚步,敢抬眼,就听见门口余田笑道:“五公主您慢点儿,新娘子又跑不掉。”

    “我这不是来晚了么,母妃说一会儿就要开席了。”云珂一边说一边往里走,“都怪云染非要等傅连一起。”

    荣颜端坐在里面,闻声不免抿了抿唇角,心说难道不是你非要等傅小公子的么。

    “王爷呢?”余田问了一句。

    “新娘子房里,他们怎么好来。”说话间,云珂已然到了新房门口,打眼一瞧,笑道,“真是漂亮,恭喜嫂嫂,恭喜丝雀姐姐了。”

    “五公主客气了。”丝雀原本就害羞,眼下来一个人她就越发害羞,那小红脸儿不用上妆就十分喜庆了。

    “荣姐姐安。”云珂说着便坐到了荣颜旁边,“听说送新娘子出门,能沾沾喜气呢,难怪姐姐来的这样快。”

    荣颜坐在皇后对面,不敢大声,还是忍不住嗔道:“胡说什么呢,我还没说你……”

    云珂也怕她在阿音面前胡说,连忙伸手遮住她的嘴巴,笑道:“新郎是直接进宫接人么?”

    “在宫门口等,不进来的。”阿音解释道,“有迎亲的人来接。”

    “皇兄呢?”云珂问道,“方才在宴厅我也没瞧见。”

    “你皇兄不来。”

    “我听说皇兄这两日不舒服呢,不若我去给他请个安?”云珂问道。

    阿音想了一瞬,含笑点了点头:“等宴席散了吧,下午一道吃茶。”

    “好呀,嫂嫂的茶也很好吃呢。”云珂说着,下意识的去看一旁荣颜,想了想还是忍住没说。

    “荣姑娘下午没什么事儿的话,也一道吧。”阿音说着拉起了丝雀的手,两人坐在屋里许久,指尖都有些凉,“下午丝雀就不在我身边了,还真是有些寂寞呢。”

    “娘娘又来招惹我。”丝雀握着阿音的手紧了紧,强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早晨的时候她忍不住哭了,害得嬷嬷重新给她上妆。

    荣颜乖巧的点了点头,听着他们主仆二人说话,阿音那欢乐又温柔的模样,是她没见过的,居然一时叫她瞧得有些出神。

    “你瞧什么呢。”云珂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道。

    “没什么,觉得皇后很美。”

    “那是自然,嫂嫂可是京都第一美人儿。”

    “觉得不仅是相貌。”荣颜不好好意思道。

    “那是什么?”

    说不清楚,感觉她这个人好像能叫人一眼看透,可是时间久了,就会发现,越来越看不透。

    荣颜进京没有几个月,可是关于皇后的传闻却听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心里一直在意。

    有人说她小家子气,不过是个乡野厨子,全靠讨好皇上才得了这些。有人说她装乖卖傻,骗的多少男子在她跟前团团转,连当年造反身死的云鹤都算一个。还有人说她杀伐决断,冷血无情,上琼苑里雨夜狼杀,至今耸人听闻。还有人说她天神降世,七窍玲珑,总有一日会君临天下……

    太多了,什么都有。

    尤其是近日里传的那些话,也不知道这宫里有没有传进些什么话。

    “娘娘。”余田挑了大红的帘子进来,“接亲的人已经到了,礼部说吉时到了,可以送新娘子出门了。”

    阿音恍然回过神来,松开了丝雀的手,一旁丝竹连忙拿了盖头过来。

    阿音亲手给丝雀带上,叮嘱道:“可别哭哦,不然花轿上可没有给你上妆,要是川南瞧见你哭丑了,我可不管。”

    丝雀低着头,有些哽咽道:“娘娘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好好好,我们家丝雀以后一定会和和美美,儿孙满堂。”阿音瞧着她,终究还是不舍的落了泪,赶紧抱了抱她,“以后好好地。”

    丝雀被她一抱,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小姐……千万保重自己。”

    阿音抿了抿唇角:“嗯。”说着松开了手,“我扶着你出门。”

    余田见状,连忙出去,叫人将鞭炮给点了。

    宾客们听见鞭炮的声音,知道新娘子要出门了,纷纷走了出来看热闹。

    皇后亲自送了新娘子出凤阳宫,然后就交给了丝竹,还有梁清他们的送亲队伍,一路往宫外去了。

    “这还真是风光大嫁了。”云珂他们站在阿音身后,看着鲜红的队伍渐渐地远了,“从前再怎么得宠的奴才,婚嫁也只是得了赏赐去宫外办的,这还真是大楚头一遭。”

    “五公主这是羡慕人家了。”荣颜笑道。

    云珂摇摇头,看了一眼阿音的背影,拉着她的手转身往自己的母妃那边走,小声道:“感慨一下罢了,走吧,开席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 我知道

    春日艳阳,明媚怡人。南平王府里,种着各色的南疆花草,如今开得正好,十分惹眼。

    南平王府的花园里,前几日才搭了个凉爽的花亭,这几日天气都不错,所以侍女偶尔路过的时候,都能瞧见一家几口在花亭里说笑的场景。

    云香怜带着孩子还有小桃,回王府小住了。原本有些冷清的王府,因为孩子的到来一下就热闹了起来,连平日里不怎么笑的南平王妃,如今见面也都是笑脸盈盈的。

    “这些花儿真好看,百看不厌的。”小桃似乎很喜欢这些南疆的花草,好几日了,每每瞧见都还要夸赞一番。

    “你好像真的挺喜欢这些花儿的。”

    “好看呀,王爷院子里的这些,外头没见过。”

    “是么。”云香怜抬眼仔细的瞧了瞧,“其实好些都是南疆寻常可以看见的花儿,那些矜贵的名种,挪到京都来不大好养。”

    “公爹院子里也有一些,但是不像这样多。”

    云香怜见她真的喜欢,忽而起身道:“对了,今早我路过后面池塘的时候,看见荷花开了,那是南疆的荷花,难得那个品种能从五月一直开到中秋呢。”

    “是么。”小桃果真喜欢的样子。

    云香怜点点头:“小楠,你跟嬷嬷先将孩子带回去,我们去池塘转转。”

    “是。”

    “走吧。”云香怜拉了她一把,两人欢快的像是未出阁的姑娘。

    小楠站在那儿看了看,听见王府里的嬷嬷笑道:“还从未见小姐跟哪家的姑娘相处这样好。”

    “是啊,小姐自小就时常一个人,不想如今居然能有个交心的姐妹了。”小楠也是叹道,“大约是佛祖听见了小姐这些年的委屈,显灵了吧。”

    “是啊,老天有眼,如今小世子也玉雪可爱的。”嬷嬷说着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孩子,“王爷和王妃如今也是老来安慰呢。”

    “从前可真不敢想这样的日子。”原以为一辈子都会在金宅那间小小的干涩的佛堂里过了,“先抱世子回屋吧,我一会儿还要过来伺候。”

    “如今小楠姑姑娘也是夫人眼前的红人呢,要是也像那位丝雀姑娘一样,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嫁了,多好。”

    “嬷嬷想什么呢,我可没有那么好好的命。”

    “怎么没有……”

    春日的阳光下,一行人抱着孩子说说笑笑的往回走。

    花园里的荷花,果真是开了,只是还未全部铺开,叫人瞧着,有些羞涩的样子。

    “比寻常的小一点儿。”小桃坐在池塘边的一块石头上,果真很是喜欢,“还要粉一点。”

    “等全开了,还要红些。”云香怜站在她身边,一阵微风拂过,带着初夏水面的清新气味,吹乱了她耳畔的碎发,“就是没有什么香味儿,不过我听说如今御湖里的荷花也是南疆的品种,花开满湖的时候芳香扑鼻,晚些时日也该开了。”

    “皇上种的?”小桃回眸看她。

    云香怜点点头:“都说皇上过慧易折,但是能有这样一个人全副心思的爱着也是值了。”

    “嗯。”小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抬眸看着湖面上那些尖尖角,仿佛在微风里点着头:“这里真好,不像公子院子里的那些,只是瞧着热闹。”

    “我还以为在你眼里,金连礼什么都好呢。”云香怜打趣道。

    小桃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角:“公子自然是都好的,只是……花钱有些厉害,那些花花草草的他也不懂只要别人说贵,他就会买。说真的,有的时候我瞧见了,还是会有些心疼那些银子的。”

    “呦,那个时候就心疼他的银子啦。”

    “夫人不知道,从前老爷吃了好些苦,好几次都差点儿死在鬼方。”小桃看着满园春色,轻轻一叹,“他原本应该是最金贵的命,却一朝家变,流落在外。眼前家里的基业都是他这些年拼命得来的,不容易。”

    “我也听说过一些。”云香怜微微点头,“是被人拐带的?可是后来又是怎么找到镇南王府的那些旧部的。”

    小桃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那些人自己找去鬼方的,不过……老爷那个时候再回江南去的时候,太老爷他们已经搬走了,不知去向。”

    “公爹也是真不容易。”云香怜回眸看了她一瞬,忽而问道,“今天宫里办喜事了,公爹会去吧。”

    “一定会去,毕竟说明了是凤阳宫的喜事。”小桃似乎也有些担忧,“希望他们不会吵起来。”

    “都是一家人,为了什么呢……”云香怜喃喃的说了一句,依旧不解,“算了,不说这个,等过些日子宫里的荷花开了,我们进宫去瞧瞧吧。”

    小桃闻言,心头微微一动:“夫人,其实我从前不喜欢你的。”

    “嗯?”云香怜不由得一怔。

    “我是真的不喜欢你,因为你叫老爷,叫公子甚至整个金家在京都都抬不起头来。”小桃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喃喃道,“明明公子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你要这样对他呢?我想不明白,好几个夜里,我都难受哭了。”

    “……”云香怜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这个,站在那里,看着她的侧颜,只觉得一股许久没有的羞愧感汹涌而来,将她的胸腔,冲撞得地动山摇。

    “因为你,郡主羞于见人,公子远走娄烦,吃了许多苦。”小桃却是没有察觉一般,絮絮道,“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你对我好,对瑞儿更好,明明可以名正言顺的将瑞儿占为己有,但是你却没有,还整日里为了公爹的事情操心。你真的不一样了,我喜欢你。”

    “……”云香怜又是一惊,十分不解的看着她,问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小桃抿了抿唇角,抬眸看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如既往的纯澈:“夫人,你在找影人的首领大人,是么。”

    “你怎么知道?”

    阳光下,小桃浅浅的抿了抿唇角,甜甜一笑:“我知道是谁。”

    “……”云香怜那双眸子看着她,一下睁得老大,脚下一滑差点儿摔进池子里去,好在小桃及时扶住了她。

    是谁!

第九百七十九章 落花

    凤阳宫里,今日的喜宴快要散了,有的人喝得多了,已然有先离宫的了。

    “前面的席面还没散?”云墨还在卧床,看着窗外春意昂然,忽而想出去走走。

    阿音搁下碗,她没有去前面的席面用膳,而是那些一些饭菜在寝殿里陪着云墨。这几日三餐,他们两人几乎都是在一起的。

    “快散了吧,我瞧着还是有人要来瞧瞧哥哥的。”阿音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问道,“哥哥见么?”

    “怎么,打发不掉么。”

    “贤太妃他们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不好一直压着。”阿音说着见他似乎要起身,连忙扶着他的胳膊,“哥哥做什么?”

    “起来走走,躺了几日了。”

    “好,你别乱动,我来。”阿音扶着他坐好,转身去给他拿衣服,偌大的寝殿只有他们两人,一时间觉得安静极了。

    这里除了那淡淡的龙涎香,便是比香更浓一些的清苦味道了。阿音想,他确实是躺了许久了。

    “随意一件吧。”云墨坐在床边,抬手理了理散在肩头的长发,道,“我不想见他们。”

    阿音闻言,转身拿了衣服来:“那就不见了吧,一会儿让他们直接散了。”说着扶着云墨起身,心道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又瘦了。

    云墨见她垂着眸子给自己更衣,宽慰道:“等过些日子又会养好的,这么些年了,还没习惯么?”

    阿音手的动作终究一滞,忍不住道:“从前没有这样频繁。”顶多是冬日里难捱一些。

    “如今不是事务多么。”云墨说着收回了胳膊,“我自己来吧。”

    阿音收了手,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先帝或许是对的。他宁可云墨得不到这江山,只希望他能找一片安逸之地,好好将养着,过完一生。只是可惜了,云鹤一直咄咄逼人……

    “我恨那个给你下蛊的人。”阿音上前给他穿腰带,双臂绕过他比自己还要纤细的腰身,气鼓鼓道,“我恨他。”

    “阿音。”云墨顺势抱住了她在怀中,柔声道,“今日怎么像个孩子似得。”

    “我没有……”

    “是不是因为丝雀嫁人了,舍不得了。”云墨却轻轻的抚着她的长发,说的肯定。

    “……”阿音抿了抿唇角,松开他道,“哥哥想去哪里走走。”

    “后院吧。”云墨那双温润的眸子看了看窗外的阳光,“那樱花是不是快谢了。”

    “嗯,快了。”阿音应了一声。

    凤阳宫后院的那株樱花树,大约有百年的岁月了,是当年凤阳宫落成之后种的。如今,谁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当年是谁喜欢这树的。

    “落花簌簌的,虽然快谢了,还是很壮观。”阿音扶着云墨,微微仰头,脑海中却忽然浮现了那日云墨倒在树下的场景,心头微微一紧,扶着云墨的指尖不由得一动。

    云墨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忽而道:“其实,母后并不喜欢这棵树,觉得张扬。”

    “可是我瞧着御花园里的那棵桃树也是张扬。”

    “那是因为,只有一棵呀。”云墨淡淡一笑,“原本那边应该是要开一块桃林的,可是地方小了,父皇说不好看,不若弄去宫外。”

    “那为何还种了一棵。”

    “那是母后种的,种的时候以为还是能栽一些,谁知后来停了。”为什么停了,云墨没有说,或许是不想说,或许是不知道。

    “其实这样也好,满园子里,一眼就能知道那棵树是母后种的。”阿音见他有些多思,转而道,“对了,哥哥喜欢什么花草,我一直都不太知道。”

    谁料云墨闻言侧眸柔柔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并无什么特别的,喜欢你从前在后院种的那些。”

    “……那些是庄家。”怎么能算是花草呢。

    “瞧着你悉心照顾,比什么名贵花草都要珍贵的。”云墨说着反手轻轻的搂住了她,好在丝雀是出门了,不然瞧见了又要羞红了脸,“朕的皇后爱种庄家,就这一条留在史册里,我也是沾光的。”

    我那是无聊,找事情做。阿音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角,却忽而听见云墨道:“真要说起来,我喜欢一株雪白的蔷薇花。”

    “白蔷薇?”阿音一怔。

    男子那双墨色的眸子,一时笑得颇有深意:“只是一株而已,仅此一株,已然死了,以后都没有了。”

    “什么意思?”阿音不明白,那株花儿有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去那边坐一坐吧。”云墨牵着她往一旁走去,避开了午后正好的阳光,“杜柳最近似乎看上谁了。”

    “嗯?”阿音愣了一下,猝不及防。“他来真的呀。”

    “看来真是。”

    “是杜鹃。”阿音坐在他身旁,看着那棵高大的樱花树,落花纷纷,有些犹豫道,“可是我觉得不行。”

    “为何。”云墨一直牵着她的手,两人的掌心那么温暖而真实,叫他安心。

    阿音摇摇头,闲聊道:“杜鹃的身份有疑,我怀疑她是影人,一直将我的行踪告诉金平年。”

    “是么。”云墨对这些事情从来都是淡然的很。

    “杜柳真的要娶她么?”

    云墨摇摇头:“不知,我只是希望他有个家罢了。”说着轻轻地靠在阿音的肩头,看着那樱花,“真美。”或许是刚用了午膳,有些困倦了。

    “嗯,那就多看一会儿。”其实她还是怕他会觉得热。

    “嗯。”云墨轻轻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阿音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他静静地靠着自己,觉得这样的午后也是十分美好的。

    直到,她觉得自己的肩膀越来越沉了……

    “哥哥?”阿音轻声问道,“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哥哥?回去睡吧。”

    没来由的,阿音心头一沉,连忙侧首扶住了云墨的肩膀,男子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垂着,一点儿也没有听见阿音喊他。

    “云墨你别吓我。”阿音想要喊人,可是前头的宴席还没有散,身边的人都去送亲也没有回来,要是惊动了前朝……

    那一瞬,阿音扶着云墨略沉的身子,眼泪都要出来,许久了,她都没有这样无助过。

    “阿音。”有人大步而来,“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找了……许久。”

    女子暮然回首,泪眼朦胧:“慕贞,云墨好像晕过去了。”

    “我来。”

第九百八十章 一触即发

    京都城的城郊之外,金连礼带着一小队人马终于在午时左右赶到了。望着那高高的城楼,金连礼心中一时感慨万千,终于是回来了。

    “北疆那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金连礼抱怨了一声,然后就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径直朝着他们过来了。

    午后的阳光下,那张小脸越来越清晰,叫他不由得一怔。

    “公子,你回来啦。”

    金连礼坐在马背上,他一路赶回来,风尘仆仆的,还晒黑了不少。

    “小桃?”男子翻身下马,匆匆过来,“你怎么跑到郊外来了。”

    “我知道你要回来,特意来接你的。”

    “……”金连礼一怔,抬手轻轻的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你一个人?”

    “郡主说,我来接你就很高兴了。”

    “是啊,可是也不能一个人呀。”金连礼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你这刚生完孩子,怎么能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我没事的。”小桃微微仰头望着他,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公子如今好像不一样了。”

    “是么。”金连礼拉着她往回走,一脸得意道,“是不是更帅了。”

    “嗯。”小桃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点了点头,“也更可靠了。”

    “我也这么觉得,希望阿音也觉得我可靠了。”金连礼说着,一手拉住缰绳,回头看她,“你先回去吧,跟母亲说一声,我先进宫一趟。”

    小桃愣了一下:“还是明日再去吧,郡主在家等着呢。”说完想了一瞬,“还有瑞儿。”

    听到儿子的名字,金连礼犹豫了一瞬,还是道:“没事儿,我动作快,眼下刚过午,我速去速回。”

    “可是今天凤阳宫在办喜事。”小桃拉着他的手紧了紧,生怕他松手一样,“丝雀姐姐出嫁,估计皇后娘娘也没空见你吧。”

    “这我知道,我收到消息,一回来先去找她。”金连礼拉了她到跟前,“上马,我送你进城,站这儿说话晒得慌。”

    “可是……”

    “乖了,听话。”金连礼柔柔的说着,感觉他那双眼睛里都是甜言蜜语。

    小桃抿了抿唇角,终究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听见金连礼笑道:“许久不见,身手好了呀。”

    小桃见他垂首理了理袍子,正要要上马,默默的的抬起了手,单手成掌,正要从他的后脊劈下去,就听见一个冷漠的声音道:“金公子。”

    “……”金连礼动作一滞,抬头看去,“川北?你怎么也来了。”

    “二公子叫我来接你。”川北冷着脸大步而来,那双清冷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小桃默默的收回了手,“他要见你。”

    “无尘在宫里么?”

    “是。”

    “那正好,我要进宫。”金连礼似乎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不对劲,自顾自的翻身上马,“我原以为我悄悄回来没人知道的,却不想一个个的都来接我了,真是意外。”

    说话间,小桃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劲风袭来,下意识的一夹马腹,跃身而起,只是一瞬便远远地落在了地上。

    脚尖点地,身量轻盈。

    金连礼原本只是试一下,却不想试出个武林高手,不免一惊:“小桃?”这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公子,您今日不能进宫,请跟奴婢回去。”还是从前的话语,可是却冷了些许。

    “小桃,你究竟是怎么回事。”金连礼深深的看她,眼中有些焦急,胯下的战马一时也有些躁动不安。

    小桃不敢看他的目光,便只能冷冷的看着川北:“公子随我回府,你问什么,奴婢都告诉你。”

    “影人。”川北却打断了她的话,想要靠近金连礼,小桃却闪身挡在了他们之中间,十分不友善的看着他。

    “影人?”金连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小时候,父亲明明说你就是个普通的丫鬟。”

    “那个时候是。”

    “什么叫那个时候是!”金连礼不解,他从小就是十分反感金平年身边那些神神秘秘的影人,恐怕也是受了他母亲的影响,总觉得父亲总是见不到面,做一些神神秘秘的事情,都是这些人的错。

    所以从小,他就不乐意自己的院子里有影人,护卫丫鬟都不要。所以当金平年牵着当时才四五岁的小桃去他房里的时候,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她叫小桃,是个普通的小丫头,叶儿喜欢么。

    那个时候小桃粉粉嫩嫩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见底,他一下就喜欢了,也相信她就是个普通的丫鬟。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都是骗我的?并且这么多年,他看着一个小丫头从软软糯糯到亭亭玉立,都没有瞧出来她会武功,甚至没有瞧出任何的不对劲。

    “公子,我父亲去世之前,我确实不是什么影人,我没有骗你,我不想骗你!”小桃背对着金连礼,有些激动,却是警惕的看着川北,“老爷自小跟我说,不要我管别的事情,只要照看好公子,只要公子开心,就行了。”

    “……”

    “小桃这些年都是这样做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今日又如此呢?”金连礼也是又怒又伤,“你一直骗我到死不行么!”

    “我也想!”小桃紧紧地抿了抿唇角,“小桃有公子喜欢,有了瑞儿,还有了朋友,小桃真的……真的想一直这样下去。可是,不行呀。”

    “怎么不行!”

    “奴婢必须听老爷的吩咐,这是父亲的临终嘱托。”小桃说着缓缓地从发间拔下了一根长长的簪子,轻轻一拧,又拉长了一截,防备的拿在手中,“公子,奴婢不会伤害你的,只要您今日不进宫,就行了。”

    “父亲在宫里。”金连礼握着缰绳的手心一紧,“他要做什么!”

    “看来今天金公子是非要进宫不可了。”川北拔剑,步步紧逼。

    原本,他是奉慕无尘的命令来看着金连礼,要他先去见慕无尘,问问他知不知道阿音要干什么的。可是眼下看来,金连礼今日能不能进宫,干系重大了。

    小桃眉心一蹙:“川北大哥是不记得当初是被谁打败的么。”

    “……原来是你!”

    “是我。”将川北带回金宅的。

    川北怒冲而去,吼道:“皇后在等你!”他连迎亲都没有去,哎,恐怕丝竹会不高兴。算了,反正见面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好!小桃暮然回首,果真看见金连礼策马扬鞭,义无反顾的冲进了城门,再回首,川北倾长的身影持剑而来……

第九百八十一章 肺腑

    凤阳宫的寝殿里,不过三四人。

    阿音紧张的站在床边,眉心深锁,一旁的慕无尘表情也不大好。

    “孙伯伯,究竟是怎么了,您说句话呀。”阿音终于忍不住问道,只是声音很轻,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孙炎却一直沉默着。

    “孙伯伯?”

    “皇后。”孙炎慢慢的送出一口气,起身道,“暂且我也不能知道是什么原因晕倒了。”

    阿音蹙眉:“怎么连您也不知道原因。”

    “去叫秦南风过来,他或许知道什么。”慕无尘当机立断。

    “对。”阿音恍然道,回首看去,身边却没有一人可用。

    慕无尘察觉了什么,起身道:“我去吧,你安心等着。”说完便大步出去了。

    阿音担忧的看着云墨,听见孙炎道:“他现在气息平稳,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阿音茫然的点点头,却还是满心担忧的看着云墨。前面的宴席应该也散了,这个时候慕无尘去把秦夙给拉来,应该不会被人察觉什么。

    可是,偏偏第一个察觉不对劲的人就是金平年。

    在慕无尘回来之前,金平年便擅自来了凤阳宫的寝殿,在门外余田拦下了他,却显然阻挡不了。

    寝殿里面很安静,阿音一下就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心头一沉,转身出去道:“让他进来。”

    “是。”余田推开了寝殿的门,让金平年进来。

    阿音静静的站在外间,只有她一人。

    余田见金平年进去了,伸手戴上了门,然后便转身匆匆的去了:“你们两个,去找姜大人来,你去告诉侯爷。”

    “是。”两个内官连忙应了一声去了。

    余田刚要转身去门口守着,便看见了不远处廊下站着的杜鹃,犹豫了一瞬,还是匆匆走了过去。

    “你站这儿做什么。”

    杜鹃看了一眼寝殿的方向:“娘娘不用奴婢伺候么。”

    “暂且不用了,你去休息吧。”余田说完便转身要走。

    “余总管。”杜鹃却叫住了他,“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怎么了?”

    “最近这几日,都不让奴婢去内殿伺候了。”

    余田背对着她,想了一瞬,还是说道:“你是我亲自领进这凤阳宫的,我们两人也算是自小相识,所以才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什么。”

    杜鹃闻言,眉心一跳,没有说话。

    “我也不是要你念着我什么好,只是……”余田离开道,“如今凤阳宫什么情形,你若是还有一点儿良心便不要再添乱了吧。”

    不知为何,杜鹃站在那里,恍惚间忽而想起了那日在甬道,杜柳对自己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不喜欢的,这几日却总是想起来。

    从来没有过的想法,有一日居然会突然降临,打乱了她十几年的人生建立起来的一切。

    就像当初她第一次站在凤阳宫,第一次看见阿音的时候。

    “究竟,要怎么办呢……”女子轻轻一叹。

    寝殿里,金平年一言不发的看着同样一言不发的阿音,几次想进去。可是隔着那扇到大的金绣百花牡丹凤蝶屏风,他寸步难近。

    “有什么话,大伯在这里说吧。”

    “皇上是不是在里面。”金平年索性不再试探,直接问道。

    阿音冷着脸站在那里:“大伯既然来了,还要明知故问么。”

    “他如何了。”

    “不知道。”

    “不如让我去看看,我也懂一些蛊。”金平年试图劝说。

    懂一些?阿音看着他那双依旧带着友善的眸子,忽而想笑,笑自己愚蠢,笑他的戏,笑他们的人生。

    “大伯真是太谦虚了。”阿音忽而轻轻一笑,“在南疆的时候,我听说过一些关于镇南王府的事情,祖母当年可是南疆最厉害的蛊医。”

    “……”金平年平静的看着她,抿了抿唇角。

    “所以大伯怎么会略懂呢,合该十分精通才是。”

    “不是十分精通,你应该知道,我走散的时候才几岁,能知道什么呢。”

    阿音微微上前一步:“可若是有那盒子里的蛊医秘籍呢?”

    “什么秘籍。”

    “大伯当初想抢昆仑令的时候,抢的盒子呀,不记得了?”阿音咄咄相逼,她心里的那道防线在云墨一次次的晕倒昏迷下,被碾压摧残,几近崩溃,“大伯在北朔的时候是怎么得到王妃的青睐,收为养子的呢。”

    如此,金平年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你查我。”

    “我只是跟长辈学的。”阿音站在他面前,保持着三步开外的距离,“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再靠近他的。”

    “阿音,我只是想帮你。”金平年似乎有些着急了,“你相信我,一直以来,我都是想帮你的,你我之间跟亲生父女也没什么不同了。”

    “大伯客气了,你的好意我承受不来。”

    “你为什么不明白。”金平年急道,“他没几年了,三年是不是,他也是撑不下去的,眼前只有痛苦。”

    “所以呢。”

    “所以为什么不能放手,一定要强求呢。”

    阿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最后的一丝理智拉着她,让她伸出了手,指着门口:“走。”离开这里,消失在我的面前,我怕……

    我怕我一不小心,杀了你。

    金平年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不放过她,依旧咄咄相逼。

    “阿音,我知道你紧张他,但是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当初我让你嫁给云墨,是不是为了你好。”金平年你想要拉住她,却被她躲开了。

    “你走啊……”

    “阿音,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当初我甚至想好了,只要你嫁了,我帮你当女帝,云鹤要造反,正好让干戚军名正言顺的来京都,拿了他们云氏的天下。”金平年似乎不解的看着她,“你在害怕什么呢,如今你是皇后,又有嫡长子,名正言顺。”

    那一刻,阿音终于听到了他的真心话,原来,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筹谋。

    “阿音,你救他干什么,他过个两年死了,你就是万人之上了,有什么不好!”

    阿音看着他,不禁害怕的后退了一步:“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想毁了云氏,毁了云墨。”

    “是他们先毁了我!”

第九百八十二章 决裂

    凤阳宫里,金平年愤然道:“只为了儿时一个小小的玩笑,他们就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一生。所以,他们云氏夫妻离心,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分崩离析,难道不是报应么。”

    “不是!”阿音终于低吼道,“是阴谋,都是你的阴谋!”

    金平年看着有些激动的阿音,半晌,还是说道:“就算是吧,阿音,你不能站在我这边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真的就这么重要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是,你要的江山是江山,可他就是我的江山,大伯,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你何不干脆告诉我,你来这里,究竟为了什么。”

    “我说了,我来帮你看看他。”

    “满口谎言。”阿音忽然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小瓶子,“你是来找这个是不是。”

    金平年看着她手的东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不是丝竹跟你说,这个解药在我身上,她拿不到。”

    “原来,你等我好久了。”金平年轻轻一笑,“所以,丝竹还真是对得起我这些年对她的养育之恩。”

    “是你说的,影人效忠的,是秦氏嫡系。”阿音眼角的泪痕未干,可是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却已然尽是冷漠,“我不是名正言顺么。”

    “好,很好。”金平年看着她,居然有些欣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是金叶有你这样出息,该多好。”

    “如你所见,解药就在我手里,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给你。”阿音单刀直入。

    “你说。”

    “解了云墨的血蛊。”

    “……”金平年眸子瞬间一沉,“你什么意思。”

    “血蛊是你下的,解了它,我给你解药。”阿音不想再听他辩驳,“秦剑中,一命换一命,很划算。”

    “是不是千机告诉你的。”

    “事到如今,是谁告诉我的,重要么。”阿音忽然觉得好笑。

    “当然重要。”金平年却是真的怒了,“他毁了我的全盘计划,我说你怎么忽然鬼迷心窍,非要跟我抢影人,非要跟我过不去。我说你为了什么,忽然这样不信任我,铁了心跟我对着干,原来是因为你知道……原来,原来都是千机那个该死的!”

    阿音看着他,真想将手的瓶子给捏碎了:“事到如今,你居然没有一丝悔意,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居然还去怪别人。你这辈子都没有错么?”

    “我有什么错,要错也是老天爷的错!”金平年伸手道,“阿音,我的耐心有限,把解药给我。”

    “你解不解。”

    “我会没命的。”

    “你不救他一样会没命,不如赌一把。”阿音略带轻蔑,“千机用命留给我的毒药,我觉得你要是有办法也不会亲自来了。”

    “秦雪音。”金平安深深的看着她,有种爱恨交织的纠结。

    “秦剑中!”阿音手心紧了紧,“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两人四目相对,又一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娘娘,慕相回来了。”门口的余田忽然说道。

    阿音愣了一下,金平年出手极快,一点儿也没有犹豫的时间,直接冲着阿音手里的解药去了。

    阿音的反应也是极快,就像是早有准备,手中的金簪不知道一直藏在哪里,在金平年靠近的一瞬间,翻转了出来,刺向他的手臂内侧。

    金平年愣了一下,想要收回手,可是阿音刺下来的角度极其刁钻,像是早就认准了那里,练习了千百次一样。

    心思细腻如他,只是一招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连忙收手也不管忽然将爆发出去的内力收回来,会造成什么伤害。

    那一瞬,阿音看见自己手里的金簪刺进了金平年的手臂,将他的锦袍拉开了一道极长的裂缝,露出了里面的虫印。

    千机说过,血蛊的虫印是一只蝎子尾巴的蜈蚣,原来是真的,丑陋极了。

    此刻,金平年气息大乱,捂着那只流血的虫印急急后退。阿音却快速的追了上来,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金平年诧异于阿音居然知道他虫印的位置,“那晚千机根本没机会告诉你。”

    “你不必知道。”说话间,阿音已经逼到他的跟前,手心里的金簪正是那晚千机自尽的匕首,此刻上面的血迹早已经不见了,那森寒的刀锋直逼着金平年的心脏!

    金平年的虫印疼的厉害,加上千机的毒发了,四肢百骸都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噬咬着他。

    眼瞧着阿音手里的匕首没入了自己的胸口,大喝了一声:“秦雪音!”

    然而,无济于事。

    金平年已然感觉不到胸口的疼痛,单膝跪在那里吐出一口鲜血来,眼睁睁的瞧着阿音将那把尖细的匕首从自己的胸腔里拔出来,怒极一掌狠狠地打在了阿音的肩头。

    阿音一心只在匕首上,这骤然深沉的一击,将原本就瘦小的她直接打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那扇金丝牡丹的屏风上。

    簪子上的血滴在了那朵盛开的牡丹花上,宛若泣血。

    “你……你是故意的,咳咳……”故意让丝竹告诉他解药在哪儿,故意选在今日丝雀大婚,引君入瓮,故意将身边的所有人都支开,让他觉得有机可乘!

    阿音挣扎着爬起来,手中紧紧捏着簪子,却是说道:“孙伯伯,快。”

    一直在里面守着云墨的孙炎,连忙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簪子,见她嘴角流血,忍不住道:“你的伤。”

    “先救哥哥。”阿音挣扎着坐起身,觉得肩头麻麻的,像是拖脱臼了。

    “所以,门口并没有什么人。”是那个余田故意给他的缺口。

    “是。”阿音淡淡道。

    金平年跪在地上,看着床上躺着云墨,忽而笑道:“所以,他晕倒也是假的。”

    “只是一点安神汤,睡着了。”阿音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抬起那只能动的胳膊,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俯视着金平年,“你输了。”

    从一开始,她就打算一个人引他入局,没有别人,从来都没有。

    “咳……咳……”金平年一手捂着胳膊,根本顾不了还在流血的胸口,忽而仰天长啸,“好啊,好得很啊!琉璃目,七窍玲珑心!果真好得很啊!”

    “……”疯子。

第九百八十三章 解蛊

    凤阳宫外,一场喜宴刚散。凤阳宫里,已然两败俱伤。

    余田带人进来,将阿音撞倒的那个屏风给扶了起来,有个侍女也跟了进来,想要将跪在地上的金平年也扶起来。

    “滚开,没用的东西。”显然,金平年并不领情。

    “主人。”侍女垂着眼帘,有些愧疚。

    阿音扶着受伤的胳膊,看着金平年自己站起来,他手臂上的虫印被自己刺伤,一直在流血,此刻他的身体一定难受极了,可是那张脸除了一丝愤怒和不甘,再看不出别的。

    “娘娘,您受伤了。”余田小心翼翼的去扶阿音,“奴才瞧瞧。”

    阿音侧眸看他,微微蹙眉:“只是脱臼了。”

    “奴才来。”

    阿音略微有些意外,但还是默默的将胳膊递给了余田,听见他说了一句“得罪了”然后就稍稍用力,将阿音脱节的胳膊给推了上去。

    “娘娘,好了。”余田给阿音接完,便往后退了一步。

    阿音试着动了动,居然真的好了,不免对余田有些刮目相看。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对面的金平年冷嘲热讽道:“你还真是余忠养的好狗。”他有些踉跄的站在那里,看了一眼余田。

    “义父只是奴才,有劳郡马惦记了。”

    “哼,知道自己的奴才手就别伸那么长,这些年他坏了我多少事,终究是自尽了,真是便宜他了。”

    余田微微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主子,属下先给您止血吧。”一旁的杜鹃递了帕子过去,“这虫印受了伤,要不要赶紧回府。”

    金平年抬手封了胳膊上的经脉,一手按着流血的胸口,一言未发。

    杜鹃站在一旁,有些局促。

    “你既然铁了心要一个人设计我……咳……为何一定要金叶今天进宫。”金平年看着阿音,她的那一下刺的恰到好处,哪怕偏了一厘,他现在也是没有力气再跟她扯这些了。

    “我不这么做,你们怎么会将人都派去城外呢。”阿音心中担心云墨的情况,毕竟没有人能知道这血蛊究竟能不能顺利的解除,这解除的过程又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金平年现在跟她一样担心,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不然的话……

    “所以,跟金叶也没有关系。”

    阿音想了一瞬,道:“也不算全然没有关系,至少我就快知道,究竟一直在大伯身边的那个首领大人究竟是谁了。”

    “……”金平年轻哼了一声,他知道今日他输得彻底,但是没有关系,只要留下这条命,只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多少年了,他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再难的境遇,在悲惨的境况,只要他活着,最终赢的都是他。所以……

    我要尽快出宫!

    “阿音,你要的都已经拿去了,我的解药呢。”金平年作为宿主,现在云墨体内的蛊在躁动,他也因为受伤蛊在躁动,所以脸色一时雪白。

    阿音伸手将原本的那个瓶子扔在了地上:“不在我这里。”

    “……”金平年知道那瓶所谓的解药是假的,忽然怒道:“你什么意思!”

    阿音见他忽然生气了,眉梢微微一动,淡淡道:“在丝竹身上,大伯就再耐心的等一等吧,等她送亲回来。”

    该死……该死!金平年手心一紧,雪白的脸越发的苍白了:“为什么要我等,你都已经如愿了,还要我待在这里做什么?”

    “就是不知道还要做什么,才留下您的。”阿音抬手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毕竟这蛊也没人解过,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秦雪音!

    “不过,现在瞧大伯这么急着走,越发觉得您还是多留一会儿,我会比较安心。”阿音说着便听见有人匆匆回来的脚步,有些心虚的侧过身,“叫个太医来给郡马瞧瞧。”

    余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迎面就看见了气冲冲回来的慕无尘和秦夙,他匆匆的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你没事吧。”慕无尘两三步就冲到了阿音的面前,见她头发有点儿乱,身上也有点儿血迹,“是不是受伤了?哪儿我瞧瞧。”

    “没有。”肩膀上的伤应该不算吧。

    慕无尘却依旧十分担心的样子,握着她胳膊的手也是一紧:“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简直胡闹!”

    “……”

    “万一你……你让我怎么跟朝玉交代。”

    “哥哥在解毒,你要进去瞧瞧么?”阿音垂着眼帘,状似乖巧道。

    “你成功了?”慕无尘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回头看去,金平年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

    阿音点点头:“我叫了太医了。”说着感觉到还有一个视线在冷冷的盯着她,不用看也知道是秦夙。

    寝殿里的那扇金绣的牡丹屏风破了一个洞,但是并没有对着床上的云墨,只能隐隐约约的透出里面的景象。

    “我……”阿音正要进去看看,便听见了里面的声音,心头不由得一紧。

    “咳,咳咳……”里面果真传来了一声咳嗽。

    阿音心头一动,回眸看去,听见孙炎喜道:“娘娘,皇上醒了。”

    “哥哥。”

    慕无尘见她匆匆进去了,正要跟进去,就被秦夙一把拦住了:“我去吧,你也帮不上什么。”说着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金平年,“你看着他。”

    慕无尘不悦的抿了抿唇角,却是沉声问道:“所以,你也是知道的,对么。”

    “我也是没有办法。”秦夙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屋道,“谁拗得过她呢。”

    “……”明明就是偏心她,还说的自己很无辜一样。

    寝殿里,云墨刚醒,看见阿音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恍惚间想起自己是不是又晕倒了。

    “对不起。”下意识的,他想要拉住她的手道歉。

    阿音却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泪流满面,她想要伸出手去,却发现自己手上沾了血,一时间想擦也擦不掉。

    “对不起……咳……”云墨道,“都吓哭了。”

    “不是,不是的。”阿音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握着他的手,“我的手有些脏,并不是……并不是吓着了,哥哥刚才只是睡着了。”

    “又骗我。”云墨想要握住阿音的手,她的手上是血迹,已经干了,“睡着了怎么孙炎他们都在。”云墨感觉到心里有什么在跳动,好像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可是又怕阿音担心,便强忍着。

    孙炎委婉道:“皇上有什么可以直说。”

    云墨抿了抿唇角,听见秦夙冷不丁道:“阿音取了金平年的心头血,你的血蛊应该是解了。”

    “……”握着阿音的手,蓦然一紧。

第九百八十四章 半途

    云墨体内十多年的血蛊骤然解了,但是他看上去并无什么变化,只是觉得体内气血有些翻涌,经脉都在痛,但是比起从前蛊毒发作的时候,简直是九牛一毛。

    阿音见他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也渐渐安心下来。

    金平年胸前的伤口止了血,胳膊上的伤口就比较麻烦,一再止血一再的流,好像不受控制一般。

    太医院来了好几个大夫,用了最好的止血药,效果甚微。好在那伤口不算大,不然这一个多时辰的停停流流,早就血亏而亡了。

    “怎么回事。”阿音换了一身衣服,看上去好多了。

    慕无尘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但是目光却总是时不时的看向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金平年脸色很差,闻言只是说了一句:“你刺的,问我怎么回事。”

    “大伯还真是……”阿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亏得她一气呵成,金平年那一掌也是打在了肩上,才没有伤着孩子,“意外的固执呢。”

    不过,真是好险,金平年的内力在她之上,反应也极快,要是第一下没有刺中,其实后果不堪设想。好在,自己没有一丝迟疑,不然如今输的一定是她。

    “既然他没事了,我可以走了么。”金平年有些生气的说道,“难道你还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流血而死么。”

    他越是想走,阿音就越是迟疑。

    “皇后娘娘,再怎么说主子也没想过要害你们母子,甚至要奴婢一直守着小殿下,防着别的歹人。”杜鹃跪下道,“主人虫印止血的药在府里,郡主娘娘的佛龛下面,娘娘若是不放心,可以让奴婢回去取,只是……来回的时间……”

    “说了让你住嘴。”金平年丝毫不领情。

    阿音想了一瞬,正要开口,就听见屋里原本已经安睡的云墨忽然咳嗽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剧烈。

    金平年看了一眼时辰,紧紧地抿了抿唇角。

    “怎么了!”阿音转身匆匆往里跑,一眼就看见了秦夙那沉得可怕的表情。

    慕无尘想也没想就跟着阿音进来了,一时间金平年身边无人看管,那双棕色的眸子静静地看了杜鹃一眼。

    “脉象太乱了,他的心跳太快了,这样下去他会承受不住的。”秦夙说道,“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阿音一下心都乱了,她最怕,最怕一切成空。脚下一软,差点儿坐到地上,下一刻,便被人从身后稳稳地扶住了。

    听见慕无尘冷静道:“孙炎,先护着心脉。”说着扶着阿音肩膀的手紧了紧,“金平年一定有什么没说……”话音未落就听见了门外的打斗声。

    “不好,他要跑!”阿音看见一丝希望,转身挣脱了慕无尘的手就冲了出去。

    金平年一定知道什么,所以才会一门心思的想跑,一定是!阿音追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跟杜鹃缠斗的杜柳,心头微微一沉,随即一种十分复杂的感觉弥漫开来。

    并不是因为杜柳和杜鹃对上了,而是杜柳今日是负责宾客的,他回来了,就代表该出宫的都已经出宫了,而原本下午一道饮茶的几人,来了这里。

    果真,金平年被一脸愕然的云染给拦住了,他的身后是傅连还有云珂和荣颜几个小的。

    “怎么回事?”云染见金平年几乎浑身是血,惊了一下。

    金平年拨开他就要往外闯,却被傅连拦住,那双像极了傅煊的眼睛,远远的看着阿音,问了一句:“音姐姐?”

    阿音猛然回过神来:“拦住他!”

    下一刻,金平年率先动手,一把扼住了傅连的喉咙,吓得一旁的云珂惊叫了一声。

    “郡马你做什么!”云珂吓得一个趔趄,好在荣颜扶住了她。

    “让我走,他可是傅家的宝贝。”金平年流了许多血,眼下根本气血严重不足,却还有最后的力气钳制傅连。

    阿音咳嗽了一声,先前肩膀的伤蔓延开来叫她的胸腔有些疼,而且她能预见,只会越来越疼。

    金平年,总有她低估了的地方,比如身手。

    当年镇南王秦贺威震八方,战无不胜,不是没有原因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干戚军,也因为他远超旁人的武功。

    看来秦剑中颇得了一些真传。

    “大伯,你就这么想看着云墨死么。”阿音缓缓地靠近了两步,因为云珂的惊呼,外头的姜冬已然察觉了什么,带人冲了进来将金平年他们围了起来。

    金平年扼着傅连的手紧了紧,丝毫不为所动:“他早晚要死的。”

    “大伯,我求求你,你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了。”阿音急切道,“血蛊没有解对不对,究竟是因为什么!”

    “解了,但是没解好。”金平年道,“你放心好了,他今日是不会死的,这折磨也不过就断断续续大半日吧,之后他会像常人一样的。”

    阿音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说“云墨没事”的样子。

    “没解好是什么意思?”慕无尘站在阿音身后,一只手一直悬在空中,虚扶着她,生怕她随时晕倒,“没解好的话,他能正常多久。”

    金平年往后退了一步,道:“半个月吧。”

    “然后呢?”

    “他体内的血蛊饿死了,他也就死了。”金平年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摇了摇头,“没有然后了。”

    “……”阿音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几乎要沁出血来,胸口一热,终究是吐出了一口鲜血,一个踉跄倒在了慕无尘的臂弯之中。

    “阿音?”

    “你休想……”阿音倔强的吐了嘴里的残血,看着金平年,“你的毒休想解,你今日也休想回去!”

    金平年一怔:“你不怕我先杀了他。”

    “你杀啊!”阿音吼道,“云墨死了,我要这天下陪葬,一座国公府算什么,你金家又算什么!”

    傅连远远地看着阿音,眉心轻蹙,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嫂嫂?”云染终于听出了什么,原来云墨的血蛊是竟然是金平年下的,如今解了一半,不解完的话,只能活半个月了。

    显然云珂和荣颜也想明白了,一时间,荣颜扶着云珂,也觉得脚软虚浮了起来。

    皇上,怎么会忽然这样?

    “秦剑中,今日你不说出办法,休想出宫?”阿音冷笑,如此狰狞,“除非你死了!”

第九百八十五章 父子

    四月底,初夏刚刚露出一角,这依旧满园春色的凤阳宫里,阳光不过略微西斜,这里就已然战火蔓延,烧得如火如荼。

    今日,终究被逼迫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

    良久,听见金平年道:“好,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只要你敢过来。”

    阿音愣了一下,慕无尘连忙将她拉到了身后,冷声道:“不行。”

    “呵。”金平年轻笑,“自古都说男人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咳……怎的,慕相与众不同啊。”

    “我不信你。”慕无尘冷声道,“你若是真想说给一个人听,我也可以过去。”

    “慕贞?”

    “你别说话,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慕无尘警惕的看着金平年,“或者你现在不想说,我可以扣下你半个月好好问一问,用荣华郡主问,用金连礼问,甚至用秦瑞问,我也可以不择手段。”

    他说的坚决而冷酷,那一刻,阿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决心,绝对做得出来。

    金平年却是笑道:“好一对儿……金童玉女啊。”

    傅连被他钳制在胸前,觉得他想说的应该是“豺狼虎豹”,但是鉴于他做的那些事儿,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心狠手辣。

    听见云染怒道:“郡马还是别废话了,你还有那么多血流么。”

    “……我只有一条路了。”就是杀出去,“只要她过来,我一定说,反正我要是杀了她,我也是死。放心好了,她不认我,我还是认她的。”

    “……”阿音抬头看了一眼慕无尘,小声道,“让我过去吧,就算他有什么阴谋,我也只能踩下去。”

    “不行。”

    “慕贞。”阿音的手心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我心好痛,你明白么?”

    “不……”难道我不痛么?你们两个哪一个出事都是我的半条命,我要怎么办。

    “金平年。”阿音见他不说话,转身道,“我过去,你放开连儿。”

    “你到我跟前来,我不会伤害他。”金平年道,“傅家还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

    阿音在慕无尘没有拉住她之前,走了过来。

    “娘娘。”

    “嫂嫂?”

    那边杜鹃站在杜柳的剑下,看着这边,心情复杂,她心里清楚,金平年是绝对不会告诉阿音方法的,因为那个方法就是让他去死,他不会说的,绝对不会。

    “杜大人。”杜鹃沉声道,“不能去。”

    杜柳全神贯注都在阿音那边,闻声愣了一下。杜鹃见所有人都看着阿音,便伸手握住了杜柳的剑,急匆匆道:“她不能过去,主子是不会说的。”

    “什么意思!”

    “拦住皇后。”杜鹃说着一掌打在了杜柳的肩膀上,杜柳一个踉跄,来不及多想就冲着阿音那边飞奔了过去。

    “娘娘且慢!”

    阿音已经还有两三步就走到金平年的跟前了,闻声脚步一顿,没有来得及回头,就见金平年忽然推开了傅连,然手顺手打伤了靠的近的两个禁卫军,就要往外冲去。

    阿音见傅连朝着自己撞过来,下意识的伸手一接,抱了个满怀:“没事吧。”

    傅连愣愣的看着扑来抱住自己的女子嗅到她身上熟悉而陌生的香味,木然的摇了摇头。

    “别怕,去一边呆着。”阿音说着不等他回答,便匆匆起身了,“抓住他!”

    傅连看着她的背影,听见云珂拉了他一把,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事。”目光依旧在阿音身上。

    “你的脖子都青了,还说没事。”满是心疼。

    “云珂,我真的没事。”傅连担心阿音,下意识的握住了女子的手,着急道,“音姐姐追过去了,她不太对劲儿。”

    “什么?”

    “你们在这儿呆着,我去瞧瞧。”傅连说着,起身就跟着阿音他们往风阳宫外追去。

    云染见状也跟了过去:“你等等我。”

    云珂站在原地,看着傅连他们匆匆消失在月门的身影,心头忽而一紧,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五公主,我们去一旁等着吧。”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结果的,荣颜劝了一句,却不禁回首看了一眼寝殿的方向,那里云墨不知如何了。

    果真,有的人是越想放下,就越是放不下的。

    夕阳西斜,将这四方的天空晕出一片迤逦,不经意的抬眸便惊艳了一切,可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中宫的甬道里,已然里里外外的围满了禁卫军,金平年捂着胳膊上的伤口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这里。

    可是,再也跑不出去了。

    不是因为这些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的禁卫军,而是站在他对面不过十几步的金连礼。

    “父亲。”金连礼刚进宫就觉得不对劲,直到梁清和丝竹半道上遇见他,“这是怎么回事。”

    金平年那双棕色的眸子看着儿子,一时不知所想,半晌才道:“跟我回家。”

    阿音带着人追来,站在金平年的身后,他进退两难。

    “你受伤了?”金连礼反应再迟钝也看出来了,不禁要上前,却被一旁的梁清给拦住了。

    “皇后也受伤了。”

    金连礼愣了一下,越过金平年的目光看向阿音,慕无尘扶着她,显然是不好:怎么回事?总不能告诉我这两人打起来,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

    “连礼……”慕无尘想告诉他,可是如鲠在喉,眼下如此情形难不成要他亲手抓住自己的父亲么。

    “只有他能拦住了。”阿音却是轻声道,随即望着有些迷茫的金连礼,道:“当年给皇上下蛊的人,是你父亲,金平年。”

    “……”金连礼一惊,一双眸子挣得老大,像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阿音,再看向金平年的时候却是信了,“父亲?”

    “其中曲折我回去再说,先跟我走。”金平年手心紧了紧,“听话,叶儿。”

    “真的是你。”金连礼跟云墨相识多年,虽然云墨冷清,但是却从未轻视过他,觉得他纨绔,“为什么?”

    “我说了,回去再说……咳咳……咳……”金平年一激动,体内的毒又发了,一时脸色异常难看。

    映着夕阳,狰狞的可怕。

    金连礼却拨开了梁清的手,一步步上前,终于站在了他四五步开外的地方,没有人拦住他,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们父子二人。

    “你下那血蛊……是那年,是我初遇朝玉的时候,是不是?”

第九百八十六章 朋友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傅皇后死了。

    说是郁郁寡欢病死的,可是金叶听母亲说是自尽死的,皇上似乎受打击不小,将自己关在凤阳宫好几日了,也不入殓,也不发丧。

    好在眼下中秋刚过,京都城里秋意正浓,不然皇后可不是要臭了么。金叶坐在廊下看着月亮无聊的想着,一旁的小桃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是觉得他坐了许久。

    “公子,要吃什么么?”小桃问道。

    金叶闻言,看了看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禁笑道:“你够得到灶台么。”

    “我……不是,奴婢可以去叫杏儿姐姐帮忙。”小桃有些不好意思。

    金叶知道她来自己这里之前,在母亲那个院子里待过一阵子,只认识杏儿和翠珠:“我不饿,我在想事情呢。”

    “想什么?”小丫头不过四五岁,根本就不会照顾人,反而平日里金叶照顾她比较多。

    金叶拍了拍自己身边,让她坐下:“你知道傅皇后么。”

    “不知道。”小桃坐在他旁边,老实道。

    “哦。”金叶想她还是太小了,比自己小三四岁呢,想了想,道,“傅皇后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没有嫁给皇上之前就很尊贵,嫁给皇上之后就更加尊贵了。”

    “哦。”小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什么是尊贵。”

    “……”金叶朝天翻了个白眼,索性道,“就是很厉害,最最厉害……不过算了,反正这人死了。”说着又怕她不懂,问道,“你知道什么死了么?”

    “嗯。”小桃意外的点点头,“我娘也死了。”

    “……”金叶看着她那天真的样子,忽而有些难受,伸手抱了抱她,“没事儿,以后小爷我罩着你,你是我的丫鬟,谁也欺负不了你。”

    小桃靠在他身上,他白天爬树的时候沾染了一些桂花,现在闻着真香。

    “谢谢公子。”

    “不用客气,咱俩谁跟谁呀。”

    小桃抿了抿唇角,笑道:“那个傅皇后死了,所以呢?”

    “所以这么厉害的女人也能被人逼死,皇宫里都是什么人呀。”小小的金叶操着大大的心,“我听说连那位太子殿下也病倒了。”

    “是谁?”

    “傅皇后的儿子,皇长子云墨。”

    “公子认识他?”

    “远远见过一回,不认识。”金叶道“不过听云鹤说,他兄长是个很好的人。”

    “云鹤?”

    “就是那个三殿下,黑眼睛黑人头发那个。”金叶想了想,“对了,上个月你摔倒他还背了你一路,记得么。”

    “哦,记得,他很好看。”小桃说着想了想,“那大殿下病了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他。”金叶想了想,摇了摇头,“唉,我也不是要说这些,就是觉得有些突然,如今皇上伤心的很,你有没有觉得。”

    “什么?”

    “你没觉得我爹的脾气也不大好了。”

    “嗯。”小桃老实的点点头,“今早又打公子了。”

    “小桃。”金叶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这戳人肺管子的本事倒是厉害。”

    “肺管子又是什么。”

    金叶觉得小脑瓜疼,索性起身道:“不早了,睡吧。”

    “公子不想那位皇后了?”

    “不想了,还是想想我的功课吧,我爹还想我考科举,简直是……不如做梦去。”

    小桃也起身,跟在金叶身后:“公子说的对。”

    “……”

    不过次日,云安皇帝就下旨,皇后入殓,七七之后入土皇陵。也就是说,皇后的棺椁要在凤阳宫里停上月余,供人吊唁。

    好在眼下天气凉了,宫里又有冰,不然群臣想一想都会觉得犯怵吧。

    金叶是傅皇后头七之后跟着父亲进宫吊唁的,他还记得,那日自己的母亲荣华郡主没有去。

    她先前去过了,大哭了一场,然后回来就病倒了。这也是为什么,这几日金叶犯错都是金平年训斥他。

    “父亲,咱们是去凤阳宫么。”马车上,金叶有些忐忑。

    他还小,进宫不过两回,一回认识了三皇子云鹤,一回远远的看了一眼大皇子云墨。

    “嗯,你跟着我,不要乱跑。”

    “哦。”金叶点点头,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想想皇后死了那么久,他就有些害怕,觉得这深秋的风也越发阴冷瘆人了。

    有死人的地方,我才不到处跑呢,我又不是傻子。金叶想。

    进宫之后,金叶看着到处挂白,还点着白色的灯笼,那些朦胧的光点在秋风中摇摇晃晃的,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越发的叫他汗毛直竖。要不是已然跨进了凤阳宫,父亲已经在门口写上了拜访的名字了,他真想转身就跑。

    “一会儿你跟在我后面给皇后上香,知道么。”金平年微微垂眸,叮嘱道。

    金叶点点头,看了看四周,下意识的要伸出手去:“父亲,您能牵着我么。”

    金平年似乎愣了一下:“为何。”

    “孩儿怕。”

    “胡说,那叫敬畏,怕什么,好好跟着。”金平年说着就大步往灵堂去了,果真是不管他。

    金叶一吓,也顾不得灵堂门口那些随风飘着的阴番,连忙跟了过去。在跨进大堂的那一瞬,一眼就看见了跪在灵前的云墨。

    那个小小的人儿,就那么抵着头,披麻戴孝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瞧着泰然,也瞧着伤心。

    金平年上前行了一礼:“大殿下,节哀。”

    “多谢郡马。”云墨开口,声音很好听。

    金叶愣了一下,连忙过去,站在他跟前,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节哀。”

    云墨不认识他,不免抬眸看来,那双墨色的眸子映着柔柔的光,好看极了。

    “你是?”

    “我是金叶,是我爹的儿子。”金叶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还没反应过来,却见跟前一脸清冷的大殿下不禁抿了抿唇角,像是笑了,这才恍然大悟:“不不不……我是金郡马的独子,金叶。”

    金平年手里拿着香,看了一眼儿子,默默的摇了摇头。

    听见云墨柔声道:“多谢金公子。”

    金叶看着他那么一本正经的给自己回礼,忽而想起来,他的母后是大楚最重礼节的人呀,所以他只是一个抬手都十分的规矩,叫他这个平日里不拿规矩当回事的人也肃然起敬,不禁端端正正的回了一礼。

    那是金叶第一次跟着这个叫云墨的皇子说话,两人在灵堂里说了许久的话,那个时候云墨的还不像后来那里珍惜字眼,那个时候金叶在灵堂待了许久也没有觉得害怕。

    那个时候,金叶记得,云墨的病明明好的差不多了,可是他回去没两日便听说太子殿下又病重了。

    金叶很纳闷,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太子终于被废了,云墨还搬了出来,金连礼在那几年里几乎没见过云墨,直到后来认识了慕贞,然后又认识了那个云朝玉。

第九百八十七章 夫妻

    “父亲,您告诉我,是不是给先皇后吊唁的时候!”金连礼看着金平年,红着眼睛,仿佛要哭了。

    金平年蹙眉看着他,没有回答。

    “你不是去吊唁,而是去害朝玉的。”

    “你现在在跟我说什么废话。”金平年已经觉得有些眼花了,“你想看着你老子死么。”

    “父亲,你究竟是什么样的。”金连礼满目哀伤,“朝玉痛苦那么多年,居然是因为您。”

    “没用的东西,你不走就给我让开!”金平年终于失去了耐心,一把就拨开了儿子的肩膀,听见身后阿音吼道:“拦住他!他知道解法!”

    果然,金连礼毫不犹豫的拉住了父亲的胳膊,脱口而出道:“事已至此,父亲还不能回头是岸么。”既然知道了血蛊是他下的,自然也知道了他能解。

    谁料,金平年闻言,反手就给了他一耳光,有些踉跄的退开一步,骂道:“你这个不孝子,为什么帮着我们的仇人!”

    “什么仇人?朝玉那个时候还不到十岁,他能害你什么!”金连礼根本不在乎那一耳光,也不在乎自己流血的嘴角,“你让一个孩子还你什么!”

    “他是没有,但是他的祖父,他的父亲,都是凶手,要不是你祖父命大,要不是我命大,你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你知不知道!”

    “那跟朝玉有什么关系!”金连礼吼道,他不明白,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蠢货!”金平年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眼前的人影也好像越来越多,“他们云氏要我们秦氏灭门,我就毁了他们,不是应该的么。”

    仇恨!说白了,不过是因为这两个字罢了。

    “疯了,真是疯了……”金连礼大步上前,抓住了金平年的胳膊,“父亲,算我求您,孩儿求求您,您救救朝玉,救救他,再怎么说他也算是你女婿了,还有初儿,您失去的都已经有了,咱们放下不行么,好么?”

    远远地,阿音看着金连礼,心如刀绞,可是如果连他都说服不了金平年,还能有谁呢?云墨命悬一线,她不能……不能心软。

    金平年定定的看着儿子,半晌,忽而笑了,笑的那么的苍白儿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我自己的儿子,也要我死……”

    “我不是……”金连礼急切道,“我只是求您救救他。”

    “公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忽而传来,转过众人,惊了金连礼一跳。

    也惊了姜冬一跳:什么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闯了进来。

    金连礼愣了一下,回头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小小的人儿,那双水灵灵的清澈眸子,亦如他记忆里的样子,只是她的脸上沾了血,有些突兀。

    “小桃?”

    小桃手里握着那跟锥刺,缓步走来:“公子还是不要问了,您若是想帮着皇后娘娘,只会后悔的。”

    “小桃,你怎么来了。”

    “处理了拦路的人,自然就来了。”小桃站在金连礼面前,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金平年。

    “老爷,我来晚了。”

    “带我走。”

    “是。”小桃像是不愿再理会金连礼,扶着金平年就要离开,完全不顾眼前这百十来号人。

    “等等!”金连礼却反应了过来,拦住了自己的妻子,“你杀了川北?”

    小桃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他冥顽不灵。”

    “你怎么可以……”金连礼一时语塞,看着自己这辈子第一次珍爱的女子,这样冷漠的告诉他,杀了他的朋友,他忽而觉得悲哀,觉得好笑。

    明明夕阳那么美好,可是在他的眼里,这里的一切比当年凤阳宫的灵堂还要阴森恐怖。

    “怎么会这样……”阿音听到了川北的死讯,这才想起来丝竹不见了,不免担心。

    “连礼不行了。”慕无尘道,“只能硬拼了。”

    “可是……小桃显然不好对对。”她大概就是自己再找的那个首领大人。

    “不怕,我才是大楚第一高手,忘了么。”慕无尘安慰了她一句,转身将阿音交给了身后的云染他们,“看着你嫂嫂。”说完便大步朝着金平年那边去了。

    “慕贞……”阿音看着慕无尘决然的背影个,忽而害怕了起来,云墨已然生死未卜,再不能出什么意外了。

    就在金连礼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小桃发现在自己的肩膀沉了沉,心道不好,连忙喊道:“杜鹃!”

    原本杜鹃跟了过来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声她却无法违逆,只能上前。

    “你干什么!”杜柳一把拉住了她,“我以为你回头是岸了。”

    “我是影人,没有岸,只有主人。”杜鹃说了一句,便要挣脱杜柳,可是一时却挣脱不了。

    那边小桃见杜鹃不能过来,而慕无尘带着杀气的身影却近在眼前,无奈之下,只能道:“皇后娘娘,真的一定要这样么!”

    阿音远远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他是你亲人啊!”

    “云墨也是。”阿音摇了摇头,“我一定要救他。”

    “好,如此,希望你们都不要后悔了。”小桃说完,便扬声喊道,“传我令,护送主人回府。”

    接着,便有十几人影忽然出现,将小桃和金平年围在了中间,其中有禁卫军,有太监,还有宫女。小桃冷着脸将金平年交给了最近了一名禁卫军。

    慕无尘见状,微微挑眉:“原来,宫里藏了这么多呢。”

    “还有呢。”小桃手中的锥刺紧了紧,上前道,“慕相,请指教。”说完便闪身上前,首当其冲跟慕无尘打了起来。

    小桃一动手,其他人也动了起来,要将金平年强行带走。

    阿音见状,连忙道:“梁清!”

    “是!”梁清的人跟着禁卫军的人,跟那些影人交起手来。

    可是那些影人招式诡异,而且以一敌三,没过多久便要退出这长长的甬道。

    “拦不住了,叫人吧。”傅连道,“前朝的守卫都调过来。”

    “不行,这样大的动静,回头收不住场的。”云染道,“要是让人知道了皇兄的情况,国公爷那边……”欲言又止。

    傅连知道他什么意思,紧了紧手心,有些无力:“那还能如何,今日他出了宫,还能抓回来么,皇上等不了的。”

    是啊,这样都能跑了,还指望什么呢。阿音蹙眉看着快要出甬道的金平年,他已然晕了,就差最后一击了。

    “我去。”阿音忍着不适,冷声道。

第九百八十八章 两难

    夕阳西下,他们已经对峙了小半日了。

    “我去。”阿音静静的抿了抿唇角,“你们回凤阳宫去,不要添乱。”

    “不行。”

    “不行。”傅连和云染异口同声,一人抓着她的左手,一人抓着她的右臂。

    两人都是一愣,听见阿音道:“乖了,回去。”说完就挣脱了他们两人,一个跃身跳上了高高的围墙,径直冲着那头的金平年去了。

    姜冬看见她去了,便一言不发的跳上了墙头也跟了过去。

    女子飞快的身影还是叫小桃注意到了,可是慕无尘缠着她,她想过去也是脱不开身,一时心急失神,被慕无尘打中一掌,闷哼一声急退了几步。

    “小桃。”金连礼看着她,想要上前扶她,却还是忍住了,“为什么,你也这样执迷不悟。”

    “公子,奴婢什么都能听你的,但是老爷,真的要离开。”小桃扶着受伤的肩膀,“难道你以为,我们这些影人愿意跟皇后动手么。”

    “到底怎么回事。”慕无尘负手而立,周边无论怎么混乱,他都不予理会。

    小桃抿了抿唇角:“皇上的血蛊根本就不能解!”

    “……”

    甬道的尽头,阿音手中的匕首翻转,直接朝着扶着金平年的禁卫军去了,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尽是杀意。

    姜冬紧随其后,很快的跟其他的人影人缠斗了起来,那一刻,他恍然回到了了那年深冬的文平城。那个雪夜,他们杀红了眼,最终也只有他一人远远地看着阿音站在那高高的城楼之上。

    而此刻,明明应该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阿音出手果决狠辣,根本不在乎自己杀的是不是影人,也不在乎以后是否还能不能驾驭影人,这些她都顾不上了,她只知道今天一定要留下金平年,留下救云墨的办法!

    她尽量用真气护着腹中的孩子,虽然有些束手束脚了,可是硬拼终究还是将金平年劫持了下来。

    小桃远远地看着败局已定,忽而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那哭声夹杂着零零落落的厮杀声,在这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委屈极了,也伤心极了。

    金连礼看着她小小的身影,那么伤心,终于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小桃。”

    “公子。”小桃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一个侧身手中的锥刺抵在了金连礼的脖子上,含着泪道,“放我们走。”

    金连礼一惊:“小桃你……”

    “执迷不悟。”慕无尘有些嫌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漠不关心道,“这是你相公,你要杀就杀,反正我们不会放金平年走。”

    “慕二公子,你会后悔的。”

    “无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小桃的手心紧了紧,终究还是拉着金连礼步步后退,眼睁睁的看着姜冬架着已然晕倒的金平年往这边来。

    金平年手臂上的虫印此刻已然不在流血了,可是她知道过一会儿又要开始了,这就是血蛊,不死不休。

    “皇后娘娘,你们不是要知道血蛊的解法么,我知道。”小桃钳制这金连礼,忽而道,“既如此,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要如何选择。”

    阿音的脸色不大好,可是一听这话还是强打起精神道:“你说。”

    小桃看了一眼金平年:“你们以为虫印为何一直在断断续续的流血,因为只有心头血根本不够,主人的心头血只能唤醒皇上体内的血蛊,要杀死它,就要连着三天三夜用主人的血去换皇上的血。”

    “什么?”金连礼听出不对,暮然回首,小桃手里的锥刺刺破了他的脖子,小桃连忙收手,一脸难过的看着他。

    “公子,主人要解蛊,必死无疑。”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那些受伤的人都默默的退到了自己的阵营,已经死了的就那样躺在甬道上,映着残阳,十分应景。

    “公子,你要亲手害死自己的父亲么。”

    金连礼看着她,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脑子里嗡嗡的,乱极了。

    “你说谎。”慕无尘忽然道,“我不信你真的知道血蛊的解法。”

    “我是影人的统领,这天下还有多少影人,都在哪里,做什么,只有我知道。我的父亲一直伺候着主人,当年下血蛊,他也知道。”小桃的手上早就站满了鲜血,她真的不敢去想,这样的一双手还怎么抱孩子,“要不是一命换一命,主人不会这样不顾一切的要离开,这些年他‘死’过多回了,每一次死里逃生都是为了给秦氏复仇,他没有错。”

    “那谁错了。”阿音不禁捂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血蛊已经醒了,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还有半月么。”

    “阿音。”慕无尘心疼的看着她。

    “他这样害人害己,又是为了什么呢。”阿音看着晕过去的金平年,紧紧地抿了抿唇角,看着天空的残阳,忽而有些绝望。

    “嫂嫂。”云染难过的看着她,这也太难了,一个是自己夫君,一个毕竟是自己的亲大伯,必须死一个么。

    “还是先带回去,再做打算吧。”傅连提议道,“或许小桃姑娘知道的也不全呢。”

    会么?阿音想,但愿吧。

    “都带走。”阿音疲惫的说了一句,脚下有些虚浮。

    慕无尘伸手扶住了她:“我抱你吧。”

    “不用。”阿音摇了摇头,“梁清。”

    “下官来吧。”梁清大步而来,手上的血在袍子上擦了擦,一把抱起了阿音。

    慕无尘看着她们,微微挑眉,有些不悦的看着一旁失魂落魄的金连礼:“你能走么,还是要我抱你。”

    金连礼苦涩的看着他,伸出手去:“也可以。”

    “……”慕无尘白了他一眼,道,“这事儿不对,你也不用伤心太早。”

    “什么?”金连礼眸子一亮。

    慕无尘看了一眼垂着脑袋跟着他们的小桃,道:“回去再说。”

    之前杜鹃说,金宅佛龛里有药能止血,不像是胡诌的。既然这虫印是有药能止血的,那这血蛊就一定还有什么说法。

    小桃忽而抛出解法,究竟是走投无路了,还是另有打算呢。慕无尘想,还是要去金宅看一看那个佛龛才是。

第九百八十九章 舍弃

    阿音被梁清抱回凤阳宫之后,就昏睡了过去,慕无尘担心她的身体,叫了太医过来检查。

    有些动了胎气,但是没有大碍,慕无尘这才放了心,叫梁清一直守着阿音,自己去了云墨那里。自从秦夙听了解法,整个人也不好了,生了好大的气。

    杜柳和余田他们守在外头,都觉得整个凤阳宫都压抑得很,叫人十分的难受。

    “真是没想到,终究还是要二选一。”

    “是啊,非选不可。”杜柳抱着剑,眉心深锁,“只是眼下恐怕还是下蛊的人用自己赎罪吧。”

    余田点点头,忽而问道:“杜大人,杜鹃她……要如何处置。”

    杜柳闻言一怔,侧眸看着他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别说还真是越看越像余忠那个老头儿,要说他是捡的,还真不像。

    “该如何就如何吧,你问我做什么。”莫名其妙,杜柳说着忽而想起下午的时候,杜鹃推他的那一掌。

    要不是她的话,恐怕金平年已经挟持了阿音出宫去了。

    余田闻言,轻轻一叹:“若是按照宫规,是要杖毙的。”

    “可是她也是身不由己,况且我瞧着她还是向着皇后的。”杜柳连忙道。

    余田抬眸看他:“大人也不必如此着急,杜鹃身份特殊,无论怎么说只能是皇后娘娘亲自发落了。”

    杜柳愣了一下:“也对。”

    “娘娘向来眼里揉不进沙子,估计也比杖毙好不了多少。”

    “……”好像也是,“余总管究竟要说什么。”

    “奴才只是觉得,杜大人有没有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呢。”余田说完便微微颔首,“奴才还是去那边守着皇后娘娘了。”

    杜柳见他转身走了,嘟囔了一句:“我也去转转。”转身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那里的樱花快要谢了,此刻在夜风中落得七零八落的,也无人有闲暇去管,乍一眼看去,满地狼藉。

    金连礼一个人被关在这里,门口守着的是禁卫军。

    屋里孤灯照影,金家公子,愁苦难眠。

    金连礼独自坐在窗前,撑着脑袋盯着桌上的那灯,盯得灯都快要灭了,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白日里的一切在脑海里来来回回的,将他折磨的都快疯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金连礼听见脚步声,眼皮也没有抬:“我爹怎么样了。”

    “我以为你会先问问朝玉。”

    金连礼手心微微一紧,抬眸看他:“他毕竟是我爹。”

    “所以你还是想……”

    “我不知道。”金连礼那双棕色的眸子里满是痛苦和挣扎,“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不对,还是我妹夫……阿音她……”会伤心死吧。

    “阿音怀孕了。”慕无尘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两个月大,她不让任何人知道,就想救朝玉,连礼,我很抱歉,但是……我们只能选择朝玉,你明白么。”

    “她……”

    “就当是杀人偿命吧,这些年朝玉都承受了什么,如今既然让我找到了你爹,那就是天意了。”慕无尘缓步走来,坐在他对面,印象中,他们从来没有这样深沉的谈过话。

    所谓连尘双杰,从来相谈只有风花雪月。

    “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爹死,我母亲……也会活不下去的。”

    “那你们还有瑞儿,总能熬过去的,就当是赎罪也好,将过去的事情都揭过去吧。”慕无尘其实自己也知道这话说起来有些自私了,可是他也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阿音不捅,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用金平年解蛊。

    “啊……啊!”金连礼终究忍耐不住嘶吼了起来,一掌掀翻了桌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下手!我不明白,不明白!”

    要不是因为这样,现在何至于人人都这样痛苦。

    “连礼。”

    “无尘,你杀了我吧,我真的做不到,他就算是恶贯满盈……”金连礼状若疯癫的站在他面前,泪眼朦胧,“他也是我爹,他一生全部的爱都给了我,我荒唐,不思进取,他就算骂我罚我,也从来没有不爱我,没有放弃我……无尘,我就只有这一个爹呀!”

    慕无尘看着他痛苦的抱着头,跪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一遍遍的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心头一沉,上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连礼,你太累了。”说完便是一掌,将他劈晕了。

    或许,直接让他接受结局,会好很多。慕无尘伸手将已经晕了的金连礼拉起来,扛到了床上,转身出去道:“姜冬,好好看着他,这三日,不要让他做傻事,更不要让他出来。”

    “是。”

    慕无尘转身关上了门,想了想,又道:“他要是再闹,就直接打晕了。”

    “……是。”

    夜色下,听见年轻的丞相转身道:“反正三天很快就会过去了……”到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后半夜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一直昏睡的阿音,却迷迷糊糊的醒了,有些不知云里雾里,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丝雀。

    一旁的梁清正抱着剑坐在地上打盹,闻声立马起来了:“阿音。”

    阿音迷迷糊糊的看着她,半晌才想起来:“对了,丝雀出嫁了。”

    “你晕过去了,我去叫大夫来。”

    “不用了,哥哥呢?”阿音蹙眉问道,想要坐起身。

    梁清见状,连忙搁下了手里的剑,扶着她坐好:“皇上应该睡着了。”

    “我想去看看他。”

    梁清闻言,有些犹豫道:“侯爷说,暂且不要去打扰了。”

    “为什么,我只是看看,不会惊扰他们的。”阿音说着就要掀了被子起身。

    “阿音。”梁清连忙按住了她的手背,“他们已经开始给皇上解蛊了。”

    “……什么?”

    梁清有些犹豫,见她如此担心,又怕她胡思乱想,只能道:“侯爷说,反正那血也是流着,不如先给皇上解蛊,晚上的时候已经换了两回了。”

    阿音看着她,终于反应了过来:“已经开始了?”

    “我偷偷看了一会儿,瞧着用血不多。”

    阿音六神无主的慢慢的坐了回去:三天三夜呢,人会慢慢耗死的。

    “丝竹呢?还没回来么。”

    梁清摇了摇头:“没有。”外面起风了,像是要下雨了。

第九百九十章 雷雨

    下雨了,初始天没亮的时候,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可是东方刚刚开始泛白,雨就骤然下大了,噼里啪啦的,惊了云香怜沉沉的梦,一下就醒了。

    一身的冷汗。

    “夫人?”小楠守在床边,见她忽然坐起身,外面在下雨,灰蒙蒙的,天都没算亮呢。

    云香怜掀了纱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下雨了?”

    “是,挺大的。”小楠上前将纱幔挂好,见她脸色不好:“夫人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云香怜心有余悸道,“都是血,我听见瑞儿在哭,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夫人快别说了,早上不能说噩梦的,会成真的。”小楠连忙在床前呸了三下。

    云香怜蹙眉看她,半晌道:“扶我起来。”

    “可是还早呢。”

    “睡不着了,心里堵得慌。”云香怜伸手抓住了小楠的手,问道,“小桃回来了么?”

    “没有,会不会回金家去了。”

    “不会,瑞儿还在我这儿呢。”云香怜赤着脚走到了的窗边,雨声更加清晰了,叫人听着心慌意乱的。

    明明天已经亮了,可是却依旧宛如黑夜一般。

    “夫人在担心什么?不如奴婢叫人出去打听吧。”小楠劝道,“这样一味地想也想不出呀。”

    云香怜摇摇头:“我担心凤阳宫有变,担心金家有变,你又能打听出什么呢。”

    “那不若拜托王爷王妃……”

    “唉,父亲母亲近日里心情颇好,我不想给他们徒增什么烦恼。”

    “可是夫人……”

    “算了,再等等吧。”云香怜听着雨声,总是想起昨日在荷塘边小桃的样子,明明浅浅的笑着,却带着决绝,“我的佛珠呢。”

    “在呢。”小楠立马转身去梳妆台上拿,“夫人许久不用了,奴婢好好收着呢。”

    “总是喜欢人间的烟火气的,若不是想不开,谁又念着佛前清苦呢。”云香怜说着便将一串一百零八颗的金丝楠绕在了手上,可是指尖刚扣住佛珠,就看见窗外一闪而过的火龙。

    心头一沉,转身就往外跑:“瑞儿……”

    她刚跑出门口就听见了一声惊雷,紧接着隔壁房间里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撕心裂肺。

    “是雷惊了小世子。”小楠连忙道。

    云香怜光着脚跑到了秦瑞的房间,可是一推门就看见了倒在门口的乳娘,她的身上鲜血直流。

    “啊!”小楠惊叫了一声,跌坐在了门口。

    而云香怜几乎没有迟疑,一路往里跑,然后就看见了抱着孩子的丝竹,她淋了雨,身上湿漉漉的,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脚边积了一滩水。她手里的匕首还在滴血,那双眸子看着怀中的孩子,宛若修罗。

    那一瞬,云香怜吓得魂不附体,要不是孩子还在哭,她恐怕都要晕死过去了。

    “丝竹?你……你这是做什么。”

    “川北死了。”丝竹看着孩子,“他娘杀了他,我要给他报仇。”

    “小桃……杀了川北?”云香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怎么可能,他们说起来不是一伙儿的么。”

    川北是慕家的,小桃是皇后的影人呀,为什么会自相残杀?

    “不久前,他就死在我的怀里。”丝竹面无表情,原本就干涩的声音在这样的雨中显得有些恐怖,“我就像这样抱着他,他挣扎了一夜,我救不了他……”

    云香怜握着佛珠的手微微一紧,壮着胆子上前了两步:“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先把孩子给我,好不好。”

    “我要杀了她的孩子。”丝竹说的理所当然。

    云香怜听得心惊胆战:“你说什么呢,这孩子才两个月大,他知道什么呀。”那声音都快哭了。

    “可是她最在乎的不就是这个孩子么。”

    “不是不是……”云香怜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最在乎的是金连礼呀,你实在……实在是要报仇应该去找金连礼呀。”算了,金连礼跟她还有的一打,这孩子要是出事了,就全完了。

    “金连礼?”丝竹似乎有些动容。

    “是啊,这孩子怎么也说是皇后的养子,你记得么?”云香怜又靠近了两步,想将孩子抱过来,“他对阿音来说也很重要的,你要是杀了他,阿音会伤心的。”

    “主子……”丝竹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云香怜连忙将孩子从她怀中抢了过来,可是外面忽而一闪,又是一道惊雷落地,惊得孩子又大哭了起来。

    丝竹回过神来,忽而扬手抓住了云香怜的肩膀:“我要杀了他!”

    云香怜吓得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的佛珠忽然断裂,散了一地,那些饱满的金丝楠在地板上跳跃滚动,和着外面的雨声愈发的乱了。

    可她却还是死死地抱着孩子不松手:“你要杀就杀我吧!”云香怜紧紧地抱着孩子,跪坐在地上,仰着脖子看着她,惊恐间面如白纸。

    丝竹的匕首刺到一半,停在了那里。

    “反正这条命也是你救的,你拿回去吧,求求你……求你放过这个孩子,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愿意为了他死?”

    “是,你杀了我,放过这个孩子,丝竹,你不就是生气么,我就当是还债了。”云香怜说着便闭上了眼睛,一心求死的样子。

    小楠连滚带爬的爬进来:“夫人!丝竹姑娘,不要啊,我们都帮过皇后娘娘的,你高抬贵手,奴婢求求您了。”说着当即跪在那里猛地磕头,磕得砰砰响。

    丝竹看着他们,忽而沙哑道:“我也想替他死,可是不行。”她似乎在哭,可是却没有眼泪。

    “哐啷”一声,她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云香怜闭着眼睛,闻声吓了一跳,接着便感觉到丝竹那冰冷的身子忽然抱住了自己,听见她干涩的声音说道:“他都要死了,才告诉我他喜欢我。”

    “什么?”云香怜抱着孩子,抬眸看着她那苍白的脸。

    “可是他都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云香怜忽然有些理解她的心情了,不禁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川北呢?”

    “还在医馆里,慕家的喜事还没结束。”丝竹抿了抿唇角,“他说,过两日再送他回去。”

    “那你呢?”

    “……”丝竹恍然才醒,忽而起身道,“对啊,我应该回去陪他了。”说完便匆匆的走了,连地上的匕首都忘记了。

    “夫人。”小楠连滚带爬的过来,“怎么办?她会不会还回来。”

    云香怜垂眸看着泪眼汪汪的孩子,浑身一激灵,连忙道:“快,去叫我父亲来,进宫,快进宫……”只有阿音,能控制住丝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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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妻谋臣介绍:
简介:
我有江山为聘,兵权在手,而我却不知要如何走向你。
——
那一年春暖花开,阿音遇见了少年的慕贞,原来喜欢只需要一眼。
这个少年惊艳了她的四季。
那一年春雨朦胧,阿音撞见了年少的云墨,原来羁绊也可以猝不及防。
这个少年给了她一生。
——
阿音活了十四年,只有两个心愿:赚银子和嫁美男。
可是,当她遇见貌美又多金的慕贞,一下又怂了。
慕贞:你这丫头,贪财,好色。
阿音:我那是勤劳,有追求。
慕贞:你不觉得你的追求总结起来就是我么。
阿音:……嗯?
她以为,他是她配不上的美好。
——
那年山花烂漫,云墨忽然拉着她结拜,她有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哥哥。
可是她的自卑却从骨子里提醒她,她不配。
云墨:阿音,你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你知道么。
阿音:知道,因为有哥哥呀。
云墨:因为你是你,秦氏嫡女配得上这天下任何男子,包括我。
阿音:……
她发现,原来有一种遥远,无关乎身份等级。
——
朝起朝落,春去冬来,三个一路相伴,披荆斩棘。
最终,执手并肩山水的两人,回顾往昔,原来一生可以这样短暂,而又漫长。
阿音多么庆幸,他们能在忙满人海中,跨越了千山万水,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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