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争吵
简蝶回来的时候傅煊已经到家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寝室里点着的灯，忽而有些怯了。
“前些日子秦雪音在军营遇刺昏迷，傅大人连忙就去了……”
云琦的话在耳边，阴魂不散，简蝶忽而很怕面对傅煊。
“夫人，好像是公子回来了。”欣儿扶着她，却见她脸色不好，“夫人是不是被四公主给吓着了。”
“住口。”简蝶一个激灵，连忙道，“今晚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不要让公子知道。”
“可是夫人脸色不好，要不要请大夫瞧瞧。”
“不必了。”简蝶说了一句，正要进屋，便看见傅煊已然出来了，“晓清，你真的回来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傅煊大步走来，关心道，“怎么脸色这样差。”
“我去城隍庙求签了。”简蝶抿了抿唇角，“只是有些累了，人太多了。”
“人多就应该早点回来，城隍庙什么时候都能去的。”傅煊说着扶着她回屋，“欣儿，去叫大夫来。”
“是。”
“不要了，太晚了，万一公爹知道了，还以为我怎么了呢。”简蝶道，“不用去了，给我端一碗安神汤就行了。”
欣儿一时犹豫的看着傅煊，见他点头，才应了一声去了。
“真的没事？”
“没事了，你从军营回来，一定很累了，也早点休息啊。”简蝶说着跟着傅煊往寝室走，“对了，你饿不饿，我叫人……”
“我不饿，你先坐下。”傅煊扶着她坐在床边，“你也真是的，大着肚子还跑出去。”
简蝶看着他，抿了抿唇角：“我只是想给孩子求个平安签，还有你呀，匆匆跑去了几日，我担心你。”她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一心一意爱她的。
“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傅煊轻轻的握着她的手，“孩子也会好好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嗯。”简蝶说着脱了鞋袜上床，拉了被子，还是忍不住问道，“阿音碍事么？”
“没事了，今晚也回宫了，只是……”傅煊无奈的摇了摇头，“进京之后偷偷跟文生跑出去了，闹得人仰马翻的。”
“还有这事儿。”
“是啊，文生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如今流言蜚语不断，也不知道检点。”傅煊有些无奈，也有些生气。
简蝶探究的看着他：“你跟梁大人青梅竹马的，怎么如今越来越看不惯他了。”
“从前他是闲云野鹤，不参朝政，如今他是肱股之臣，自然不能以前一样放浪不羁。”傅煊摇了摇头，“他就是不明白，连累了阿音。”
“阿音？”简蝶心头一跳。
傅煊终于察觉了不对劲，抬眸看她：“怎么了？”
“是太后，君臣有别，你说的。”
“是，我一时口快，以后会注意了。”傅煊说着轻轻的给她掖了下被子，起身道，“我去更衣。”
“嗯。”简蝶告诉自己，今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应该忘记云琦说的那些话，好好的休息。
“对了，你知道谁回京了么。”屏风后面，傅煊随口道。
简蝶回过神来：“谁？”
“程晖。”傅煊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这次刺杀秦南风的应该也是她，还有丝竹，眼下重伤才醒，还留在军营呢。”
简蝶闻言，脑子猛然“嗡”了一声，紧紧地攥着被子：“那阿音岂不是恨死殷木兰了。”
“差不多吧。”傅煊换了中衣，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眼下程晖多半是藏在京都了，所以明天开始我又要忙了，要将人找出来。”
“你找？”
“是啊，慕无尘说交给我了，我也无法。”
“为什么？”简蝶看着他，一时脸色十分难看。
傅煊也是一怔，疑惑的看她：“怎么了，你反应这样大。”
“我只是觉得，慕无尘什么意思，特意要你找。”难道说他想反悔，还是说殷木兰做的事情已经叫他忍无可忍了？
“小蝶？”
“还有你，为什么要答应，找个人，什么人不好找，交给府衙，交给大理寺都行，你那么忙，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傅煊坐在床边，想要握一握她的手背，却被她抽开，一时无奈：“我忙任何事情都是太后的事情，有什么区别。”
“是啊，只要是太后的事情，你都可以管。”
“小蝶，你想说什么？”傅煊的语气也不禁凉了凉。
简蝶紧紧地抿了抿唇角，终究是忍不住道：“我知道，你之前在查我，不仅仅是你，连儿也在查我，查简家，就是怀疑殷木兰是我放进城的，如今你又亲自去查程晖的下落，还是因为不相信我。”
“我不信你？”傅煊霍然起身，“是我不信你，还是你不信我呢？”
“……”
“小蝶，你孕中多思我已然十分小心了，有些事情我一直跟你说只是捕风捉影，为什么你一直不信我。”
“捕风捉影，也要人家有影子可以瞧见呀。”简蝶强忍着泪水，抬眸看他，“你告诉我，当初要不是因为有先帝在，你是不是要娶的就是阿音了！”
“……”傅煊站在那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道，“不可理喻。”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公子？”欣儿正好端了安神汤过来。
“照顾好夫人，我今晚睡书房。”傅煊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简蝶含泪看着被自己气走的人，一时悔恨万分。听见欣儿担心道：“夫人，小心身子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简蝶终于控制不住，伏在被子上，掩面痛哭。
次日清晨，傅煊和简蝶大吵一架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国公府。
彼时，舒晓珊正起床梳洗，闻言不免疑惑：“他们两个感情一直很好，如今大嫂还怀着身孕，怎么舍得吵架的。”
一旁的侍女小声道：“大约是因为上头那位。”
“太后？”舒晓珊想了一瞬，轻轻一笑，“二公子还在北疆不能回来，这两人还有心情在为陈年旧事，捕风捉影，真是不公平。”
“可不是么，如今大公子是辅政大臣，也不见为咱们二公子说好话。”
“他？”舒晓珊将手里的手巾扔进了水盆里，“他只会拿别人讨好秦雪音，哪里还记得自己有个兄弟，咱们还是靠自己吧。”
“夫人说的是。”
“三小姐有消息了么。”
“有了。”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自难忘
太后回宫了。
凤阳宫又热闹了起来。
“这些日子，真的是麻烦太妃了。”阿音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刚睡着的云初，小家伙离开她几日，一早上回来，十分的亲昵。
良太妃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垂眸拢了拢坎肩：“娘娘客气了，阿初很乖很听话，只是吃的有点少，我还怕他瘦了，我没法跟你交代呢。”
“是啊嫂嫂，母妃为了这事儿，还总是骂我不会做叔叔。”云染坐在窗前，手边放着一盆红梅小景。
“我也没有想到会耽搁这么久才回来，真是委屈六弟了。”
“他委屈什么，只是让他帮我看着一会儿都做的笨手笨脚的，以后自己做了父亲可怎么办。”
阿音微微一愣，不禁看向云染，见他看着红梅不说话，便猜到了一二：“看来这几日，太妃也不曾清静了。”
“娘娘睿智，还是我那妹妹，来提染儿和颜儿的事情。”良太妃不由得叹道，“她从前就很有主意，如今做了尚书夫人，越发的有主意了。”
“母妃，这事儿儿子跟您说过了，我跟表姐真的没有要成亲的意思。”云染道，“为什么不能直接回绝姨母呢。”
“我回绝没有，你没听见？”良太妃不禁蹙眉，“只是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能说什么，听着罢了。”
“荣家如今是朝中新贵，容小姐又是嫡出长女，春日里相看的人家应该不少吧。”阿音知道，这事儿良太妃其实没有必要特意拿到她跟前说，既然说了，就是想看她的意思。
“是，颜儿姿色也算是尚可，所以妹妹说，她也是真的为了我，让我们母子有娘家可以依靠。”良太妃道，“只是染儿不愿意，我也无法做主。”
“我明白了。”阿音抿了抿唇角，她原来是怕同意了这门婚事叫我忌惮了云染。
天下父母之心，都是为了孩子，进退维谷罢了。
良太妃见状，起身道：“我就不打扰娘娘休息，先回宫了，染儿他……”
“我还有事交代六弟做。”阿音道。
良太妃抿了抿唇角，微微一福，转身出去了。
窗前，云染终于露出一丝不满：“臣弟还小，嫂嫂不会真的要赐婚吧。”
“当然不是。”阿音轻轻的拍着云初的后背，小家伙睡得香甜，其实这几日，良太妃将孩子照顾的很好，“你母妃也是担心你，这么多年她为了你看人脸色，寄人篱下，你也应该多多考虑她。”
闻言，云染不禁紧了紧手心，终于说道：“臣弟一直羡慕嫂嫂和皇兄的感情，虽然……虽然外面有诸多传闻，但是在臣弟眼里，天下没有比你们更叫人羡慕的夫妻了，所以臣弟也希望，能有这样一个人，跟臣弟白头偕老，而不是……而不是为了所谓的靠山，草草了了一桩婚事。”
阿音看着他，从未见他一口气说这样多的话，不免有些意外：“你这样说，好像我要逼婚一样。”
“……不是。”
“你母亲也是为了你，想同意，怕我介意，不同意，又觉得没有依靠。”阿音轻轻一叹，“明明已经是人上人，却还是活的小心翼翼的。”
那一刻，云染不禁看她，感觉她话里有话。
“嫂嫂，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阿音摇摇头，“你先顾好自己吧，既然暂时不想面对，我给你机会躲一躲。”
“什么？”
“陈工请旨要去北冥山修葺祈福用的宫殿，春猎之用，那殿宇在西山。”
云染想了想，点头道：“那里是猎场，荒废多年了。”
“武帝之后几乎没有用过，野兽肆意。”她忽而想起了那只小狼崽，想起了夏婼，“你拿我的手令去兵部，调派一些人手，随行保护吧。”
“真的。”云染站起身，面露喜色。
阿音点了点头：“只是危险，一待就是几个月，你要千万小心，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的命陪给你母妃都不够。”
云染心中一怔，连忙郑重的行了一礼：“嫂嫂放心，这事儿臣弟都做不好的话，以后何谈其他。”
“千万小心。”阿音叮嘱了一句，叔嫂两人又说了两句话便散了。
阿音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鼻子有些酸涩：阿初，你爹太坏了，真的……太坏了。
寝殿里没有燃香，只有窗前一株红梅，散着淡淡的花香，清新而冷冽。
门口的长廊下，梁清天没亮就进宫了，如今阿音跟前没有人，她是一步也不敢走开了。
慕无尘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她。
“慕相，你不是去大理寺提云琦回来么。”
“不了，她不老实，就在牢里先待着吧。”慕无尘问道。“太后呢。”
“一早良太妃来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眼下跟阿初一道睡着了。”梁清道，“你们昨晚是不是吵架了。”她还记得，昨晚得知她四叔带着阿音悄悄离开车队的时候，慕无尘那阴沉的脸色。
真是吓人。
“她被殷木兰打伤过，有没有叫御医来瞧瞧。”
梁钥闻言，眉心一蹙：“没有，她只是叫余田派人去询问丝雀什么时候回来了。”
闻言，慕无尘不禁看了一眼寝殿：“她这是伤心了。”
“伤心？”
“昨晚她跑出去，正好碰见了云琦和简蝶在一起。”慕无尘摇了摇头，“具体你也别管了，这些日子你好好照顾他们母子。”
梁清见他要走，不禁问道：“你不进去瞧一眼么。”
“不必了，她不想见到我。”慕无尘转身离开道，“你也别说我来过了。”说完便匆匆走了。
梁清站在廊下，喃喃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门忽而被打开了，梁清愣了一下，一转身便看见了阿音站在门内：“太后。”
阿音看了一眼慕无尘离开的方向，什么也没问，只是道：“丝雀那边有消息了么。”
“我去问问。”梁清说着，正要离开便看见余田匆匆进来了。
“太后娘娘。”余田一脸喜色，“恭喜娘娘。”
“……”阿音原本就有些郁郁寡欢的，被他这一脸喜气弄得有些懵，“什么喜事。”
“丝雀姑娘有喜了。”
“真的！”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春日喜语
东华巷，幕府。
阿音在门口匆匆下马车的时候，慕远征正要出门，骤然看见她吓了一跳：“婴婴？你怎么来了。”
“我一早就想来了，梁清非要我多养几日才肯放我出来。”阿音气色已然好多了，“我家丝雀呢。”
慕远征一时失笑：“我就知道，你这样着急过来一定不是为了我。”
“你有什么好瞧的。”阿音说着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慕六。
慕六连忙行礼：“见过太后。”
“好久不见。”阿音浅浅一笑，“慕大哥要出去？”
“嗯，丝丝回京了，我托她带了点东西。”
“能叫你这样紧张的东西，一定不简单。”
“是喜服。”慕远征道，“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说着看了一眼阿音身后的梁清。
“咳……”梁清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不由得脸红了，“非要在这里说么。”
慕远征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阿音笑道：“我就知道，慕大哥是说给我听的，直接将新娘子拉去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说完回眸看了一眼梁清。
“我不去，我不能离开你。”梁清正色道。
阿音失笑：“我还有姜冬呢，我就在这里等你，你早去早回就是了。”说着便一路往里走，“再说丞相府里能有什么事儿，去吧。”说完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梁清站在那里，一时进退两难。
慕远征含笑看着她，觉得有趣。
听见姜冬道：“我守着娘娘，梁大人去吧。”说着朝慕远征微微颔首，“恭喜二位。”
“多谢。”慕远征倒是从善如流。
姜冬匆匆跟上了阿音。梁清无奈的看了看门内，然后转身道：“走吧，快去快回。”
慕远征失笑：“真是不知道你这样紧张阿音，我是该高兴还该担心呢。”
“什么？”
“没什么，走吧，晚上回来一道用晚饭。”慕远征说着，自然而然的牵起了梁清的手。
舞刀弄剑的手有些粗糙，但是却叫人心安。
川南的小院子里，阿音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丝雀正在在晾衣服，愣了一下：“丝雀。”
“啊呀！”丝雀吓了一跳，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下一刻就被人捞住了腰身，一抬眼便对上了阿音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娘娘？”
“你有身孕了，怎么自己晾衣服。”阿音说着将她扶好，“其他人呢？”
“哪里有其他人，只有丝鹃这几日帮着我做些事情。”丝雀理了理衣服，“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怎么可以，你才有身孕，要小心的。”阿音环视了一下小院儿，还算整洁，也不小了，“任伯没有找人照顾你么。”
“娘娘，奴婢怎么还能要人服侍呢，如今有个人帮着我做点事情，奴婢已经很满足了。”丝雀说着连忙问道，“娘娘怎么出宫了，川南说娘娘病了，怎么回事呀。”
“如今都好了。”阿音拉着丝雀随意的坐在了廊下，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姜冬，“就几件衣服，你晾了吧。”
“……”姜冬一愣，听见丝雀连忙道，“不必了，还是我……”
“我怀孕的时候你是怎么叨叨我的，我瞧着是川南的衣服，有什么不可以的。”阿音说着，看了一眼姜冬。
姜冬一激灵，连忙应了一声：“是。”便真的走过去将衣服一件件挂起来了。
“娘娘才好些，还特意来看奴婢，奴婢真的……”
“你呀，这么好的事情应该早点告诉我，这样我也能早点病好呀。”阿音是真的高兴，一直拉着丝雀的手，不愿放开。
“奴婢原本不想说的，想这几日就回宫照顾娘娘，这下好了，娘娘一定不让我回去了。”
“你知道就好。”阿音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在家安胎吧，凤阳宫有的是人。”
“可是我听说丝竹还在军营里，娘娘身边……”
“我还有梁清呢。”
“梁大人不是还要筹备婚事么，我听大公子意思，婚期定了。”
阿音愣了一下，想起方才在门口的时候，心中了然，大约是定了，慕远征不做没计划的事情，恐怕是梁清担心她，才会一直没有说。
“什么时候。”
“六月……初六还是初八。”丝雀说着见她神色一黯，不禁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娘娘，还是让我陪着你吧。”
“没事，没事的……”阿音抿了抿唇角，振作道，“四月春猎了，到时候你陪我去北冥山吧，胎像稳了，也能陪我走走。”
“真的？”丝雀一喜。
阿音点点头，忽而听见一声惊呼：“哎呀，你是什么人！”
姜冬不悦的看了一眼，没有理睬：“娘娘，晾好了。”
“娘娘？”那小丫头一身粉裙红褂子，拿着一个木桶站在门口，闻言看来，一眼就看见跟丝雀并肩坐在廊下的阿音，那双琉璃色的眸子……
琉璃目！是太后！
“奴婢丝鹃见过太后，太后恕罪。”丝鹃连忙跪下，木桶里的水也洒了出来。
阿音这才看见，里面是两尾鱼，颇肥：“免礼了，这是……”
丝鹃伏在地上，连忙回道：“回娘娘，这是丝雀姐姐要吃的鱼，奴婢才去拿回来，都是今早捕的。”
“将将二月里，这鱼就这样好了。”
“丝雀姐姐如今有身孕，自然是挑好的送来。”
阿音浅浅一笑，听见丝雀道：“好了，你送去厨房吧，我这儿没有什么事了。”
丝鹃愣了一下，微微抬首，却不敢看阿音这边，听见阿音道：“去吧。”
“是。”丝鹃连忙端着木盆去了一旁的小厨房。
阿音看了一眼，回眸瞧着丝雀：“怎么了，我瞧着你不喜欢她。”
“是不喜欢。”丝雀嘟囔了一句，却不愿多说，“娘娘正好来了，奴婢给娘娘做鱼羹吧。”
“你呀……还是饶了我吧，我做给你吃。”阿音说着就要起身。
丝雀却拉住了她的衣袖，抬眸意外的看着她：“娘娘？”
“怎么了。”阿音倒是不明所以了。
丝雀忽而抱住了她的腰，喃喃道：“娘娘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下厨了。”
阿音愣了一下，看着冬末初春的小小庭院，轻轻的拥着丝雀的肩膀：是啊，原以为云墨走后再也不会有心思做这些了。
“如今，不是有了孩子么。”阿音道。
就像梁钥说的，其实你们都在，只是我怎么看待而已。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盛怒
慕无尘回来的时候，车架在门口正好看见阿音的车架离开，他一眼就认出了坐在前面驾车的姜冬。
“二公子，是姜大人，马车里会不会是……”川南果真问道。
慕无尘回头看了一眼：“应该是了。”
“要不要……”
“什么，拦太后的车架么。”慕无尘白了他一眼，不悦道，“停车吧。”
川南应了一声，停下来了马车，然后就看见慕无尘大步跳下了马车，匆匆往府里去了，果真很快就看见了正往回走的慕远征。
“兄长。”
慕远征听见他回来了，回头看去：“回来了，跑这么急成何体统。”
“刚刚我看见……”
“婴婴今日来了，刚用了晚饭回去。”慕远征转身往书房的方向去，“你忙完了？”
“吃饭怎么不叫我回来。”慕无尘跟在身后，不大高兴。
“是你之前说你忙得很，没事别去打扰你的。”慕远征说的理所当然，“再说婴婴是特意来看丝雀的，也不是来看你的。”
“……”
“她今日心情好，还特意下厨做了两个菜，我是好久没有吃到了。”慕远征说着，回眸看了一眼胞弟，浅浅一笑，“真的香。”
“兄长是故意的吧。”慕无尘气的心肝直颤。
慕远征却是理所当然：“自然是故意的，你的脑子向来是不做主的，万一吵起来，我们就都没得吃了。”
“兄长毒舌，梁清怎么受得了的。”
“还是那句话，阿清没有某些人会计较。”慕远征说着，看了一眼已经点了灯的书房，“放心好了，丝雀暂且不会回宫，婴婴一定会再来的。倒是你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程晖？”
“好几日了，也该有消息了。”
“傅煊心里有数，总会找到的。”慕无尘道。
“会不会在殷木兰身边。”
慕无尘脚步微微一顿：“不知道。”
“怎么，你都没有去看看？”慕远征的话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倒是慕无尘怒耐烦道：“那个女人……我不想见。”
“哼，之前你跑的可勤快了。”慕远征说着一步跨上了长廊，看了一眼慕无尘，“她敢对婴婴动手，这事儿你可要记得。”
“兄长的放心，我记得。”
“嗯。”慕远征微微颔首，看了一眼等在书房的男子，“这人你打算一直留着？”
“大公子，二公子。”长鹭行了一礼，白日里阿音忽然来了，他哪里都不敢去。
慕无尘微微颔首，听见慕远征道：“如今婴婴已经怀疑简蝶跟云琦有勾连，傅家不安生，要是让她知道了他在你这里，你猜……你会如何呢。”
“我知道。”慕无尘示意长鹭出去，转身一撩袍子坐下道，“如今她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她不想动简蝶。”
“你就是欺负她心软。”
“我没有。”慕无尘低声道。
慕远征坐在他对面，有侍女进来上茶，听见慕无尘道：“拿点吃的来。”
“是。”
“你真的没吃呢。”慕远征端起杯子，看了他一眼。
慕无尘点了点头，听见兄长道：“饿一顿也死不了，你打算把云琦扣在大理寺多久。”
“先扣着吧，她不消停，或者春猎之前放出来就是了。”慕无尘道，“她心思深沉，不输朝玉，还是谨慎点好。”
“嗯，这样也好，就是怕宫里那位找婴婴的麻烦。”慕远征喝了一口茶，微微蹙眉，“对了，我今天忘记给点好茶婴婴带走了。”
“……”慕无尘翻了个白眼，仰头将一杯茶都喝了，真的受不了他这样故意膈应自己。
不过，他说得对，惠太妃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关在大理寺的。
“二公子，先用点儿糕点吧。”侍女进来搁下两盘精致的点心。
慕无尘看见，忽而想起慕远征说的话，阿音今天亲自下厨了，他忽而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吃不下也吃一点吧。”慕远征搁下杯子，起身道，“有的事情错过了怪谁呢。”
“……”
皇城，凤阳宫。
二月里，春色浅浅。
慕远征说的没错，即便是云琦偷跑出去理亏，惠太妃忍了半个月，还是来了。
彼时阿音正在院子里看良太妃一早送来了两盆蔷薇花，良太妃之前带孩子，跟云初有了感情，也时常过来，乍一看还真是热闹。
“太后娘娘。”惠太妃带着笑脸，“妹妹也在。”
良太妃微微行礼：“惠姐姐安。”
阿音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剪刀，回眸看了一眼惠太妃：“太妃前些日子不是病了么，今日怎么来了。”
惠太妃听出她话语里不想她来，可是为了女儿，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也是被那个孽障气的，原本应该一早来请罪，实在是请太后恕罪。”说着竟然要跪下去。
众人有些意外，虽然如今阿音的地位最高，但是惠太妃他们毕竟也是长辈，平日里略微行礼就是了，从来没有这样跪着的道理。
而阿音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阻止。
惠太妃见状，自己已然做势要跪，哪还有自己站好的道理，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跪了下去：“太后息怒才是。”自云安皇帝驾崩之后，她还没有这样跪过。
“哀家不大明白，太妃是要哀家恕你的罪呢，还是恕云琦的罪。”阿音说着看了一眼余田。
余田见状，连忙上前将云初给抱了下去，带着两个嬷嬷先退下了。
良太妃知道阿音一直生气这事儿，也知道今日这一出是迟早的，便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我老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还请太后开恩，宽恕云琦吧，她还小……”
“小？”阿音轻轻一笑，忽而将手里的剪刀重重的扔在了惠太妃的跟前，吓得她差点儿跳起来，“你真的无所谓就不会纵容你女儿一再的挑事!”
惠太妃吓得一哆嗦，听见四周齐整的跪了一地：“太后息怒。”
“怒？你们就是看着哀家好欺负，这后宫里的人是少，但是再少一些，哀家也是无所谓的，真的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太后，再怎么说我也是傅家……”惠太妃被她压得抬不起头，一时竟然忍不住想哭。
“哀家要真的计较起来，你猜傅家哪个能保得住你。”阿音一甩广袖，“云琦做过什么你不知道，哀家知道，她且在大理寺好好待着，等齐丹来将她接走。”
“可那里是大牢，琦儿从来不曾……”
“她若是觉得不舒服，哀家不介意，将尸体还给齐丹。”阿音说着，拂袖道，“都跪安吧。”
惠太妃一怔，一个趔趄就瘫坐在了地上：“你……”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齐丹入关
听说太后因为云琦私逃出去的事情生了大气，再加上刺伤镇南侯的凶手还没有找到，所以近日前朝的气氛也有些凝重。
大殿之上，阿音端坐在垂帘之后，一直一言不发，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奏报事宜，只有慕无尘偶尔说两句话。这几日的早朝都是这么沉默，大家也都习惯了。
只是今日，出了一点状况。
“娘娘。”慕子枫见没有说什么了，便出列道，“今日臣收到镇南侯的折子，侯爷请奏五日之后离京南下。”
“这么快。”阿音终于开口，“刺伤侯爷的凶手还未抓到，侯爷就要离京了。”
闻言，众人都十分有默契的底下了头。
“慕相。”阿音看向慕无尘，“这事儿怎么还没有消息。”
慕无尘转身行了一礼，刚要说什么，就看见傅煊上前道：“回太后，这事儿是臣办事不利。”
阿音抿了抿唇角：“什么时候能抓到呢？是不是要等侯爷离京了。”微微不悦。
“臣尽快。”傅煊把头低了低。
阿音却转而看向了慕无尘：“总不会是慕相那里有什么阻力吧。”
慕无尘抿了抿唇角：“太后息怒，并没有。”
“息怒？”阿音缓缓地放下了手，看了一眼群臣，“你们既然你知道要哀家息怒，怎么不把事情办得漂亮一点，不惹哀家生气呢。”
“太后息怒。”众人垂首，纷纷下跪。
慕无尘和傅煊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阿音紧了紧手心，看着慕无尘：“慕相，上近前来。”
众人一愣，纷纷将头埋得更低。
慕无尘隔着帘子看了阿音一眼，应了一声，拾阶而上，站在了帘子外头。听见阿音道：“再近一些。”
慕无尘抿了抿唇角，又靠近了一些，却听见阿音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要我亲自去搜殷木兰的府邸，将人找出来。”
“太后，不一定是她，这么做只会闹得人心惶惶。”慕无尘面不改色道，“这等于昭告天下，你不信任她，不信任北疆将士。”
阿音微微挑眉，轻笑一声：“爱卿还真是想得周到。”
“……”
慕无尘站在近前，听见阿音扬声道：“傅大人尽快吧。”
傅煊道：“谢太后宽宥。”
“好，希望傅大人不要让哀家失望。”阿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道，“还有别事情么。”
闻言，慕子枫愣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慕无尘，感觉这篓子是他捅的，害的他现在都不敢说话了。
“慕风。”阿音暮然唤了一声。
慕子枫一个激灵，连忙起身回道：“还有一事。”
一听这话，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真想有人上去堵住他的嘴。
“说。”
“是娄烦王，快要到奎木关了。”慕子枫硬着头皮道，“臣以为，是不是要让傅二公子一同随行回京。”
“傅煜？”阿音蹙眉想了一瞬，听见慕无尘道：“傅煜一直在北疆养伤，如今已然痊愈了，虽然之前的差事办得不好，但是也不能全然怪罪他。”
闻言，傅煊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傅爱卿觉得呢。”阿音问道。
傅煊连忙回道：“傅煜有负圣恩，若是回京，微臣一定好好教导。”
阿音想了想，终究道：“慕相说的没错，不能怪他，至于怪谁，大家心知肚明。”说着缓缓起身道，“就按照子枫意思，让他护送娄烦王进京，算是将功折罪了。”
傅煊一怔，连忙跪下道：“臣多谢太后。”
“其他事情你们议吧，哀家累了。”阿音说完便转身走了。
大殿之上，众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慕无尘远远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的阿音，听见傅煊上前道：“是不是你的意思。”
“什么？”
“傅煜回京的事情。”
慕无尘收回目光，自慕子枫的脸上掠过，摇了摇头：“不是，子枫自己的意思，我觉得可以。”
“多谢。”傅煊说道，“这事儿我中始终不好开口。”
慕无尘看着他，抿了抿唇角：“怎么傅大人不怪我害得你被太后责骂么？”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当初让我去找程晖是不是因为要试探我。”
“什么？”慕无尘佯装不懂。
“你一直怀疑年前帮着殷木兰进京的人，是我夫人。”
“不是怀疑，是肯定。”慕无尘道，“不过令夫人眼下想悬崖勒马，只是不巧，元宵佳节被阿音撞见她跟云琦在一起。”
“什么？”怪不得那晚她忽而那么失态。
“具体为何她会被殷木兰利用我不知道，傅大人或许可以问一问，但是这事儿我不想阿音知道，叫她伤心，所以还请伏大人处理妥当。”慕无尘道，“不过听说大人在书房睡了多日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查到些什么。”
傅煊闻言，面上一晒：“我的家务事，不劳慕相操心了。”说着眉心渐渐紧蹙，“我能不能去大理寺见一见四公主。”
“傅大人随意。”慕无尘不悦道，“今日没什么事，退朝吧。”
傅煊看着慕无尘离开的背影，想了想，若是简蝶跟阿音真的翻脸了，就大事不妙了。
二月底的时候，秦夙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便进宫辞行，顺便将丝竹一道带了回来。彼时，花园里的迎春花已然都开了，远远瞧着，也是热闹。
“小叔叔真的要走了。”阿音坐在御花园的玲珑阁里，微风吹过，阁楼上的风铃轻轻作响，带着一丝不舍。
秦夙无奈道：“我收到消息，齐丹快要入关了，已然不早了。”
“我明白，只是……”
“别怕，昨天我收到李沐的消息，一切都很顺利，有干戚军，有南疆给你做后盾，什么都不要怕。”
阿音垂着眼帘，半晌，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怕。”
“这才是秦氏嫡女该有的样子。”秦夙欣慰一笑，“还有春猎危险，你要小心才是。”
“知道了，小叔叔路上保重，记得传信给我。”
“嗯。”秦夙看了一眼湖面，道，“这南疆的荷花就是好，还不到三月就绿了。”
阿音闻言，抬眸看了一眼，春日阳光明媚，湖面碧波粼粼，果真怡人。
北疆奎木关外，一路人马正在缓缓靠近。
“王上，前面就是奎木关了。”
“嗯，一想到就快见到她了，我就恨不得插上翅膀快点儿飞过去。”
闻言，米尔摇了摇头，叹道：“一想到她会捅死你，我就想走得再慢一点。”
广袤的沙地之上，听见齐丹爽朗的笑声：“我的米尔，凡是没有付出，哪里有回报呢。”
“我的王上，你何时才能醒一醒呀。”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四月
四月初的时候，传来消息，娄烦的大队已经快要抵达北冥山了，凤阳宫也收拾的差不多，准备出发前往。
彼时，天气晴朗，阿音坐在贵妃榻上，膝上搭了一条薄毯子，手里捧着一本不算薄的册子，正在垂眸看着。
窗外微风徐徐，偶尔一缕钻进窗棂，拂了美人面。
“臣弟瞧着嫂嫂收拾了不少东西，看来这次是要在北冥山住上一阵子了。”淮王云染，提前回京复命，宫殿已然修葺好了。
阿音正在看余田写好的单子，点了点头：“如无意外的话，应该是要待到中秋之后了。”东西颇多，这几日已经对了几番了。
“这样久，臣弟还以为顶多到夏日里。”
“你知道这次齐丹带了多少人来么。”阿音抬眸看了他一眼，忽而问道。
云染一怔，摇了摇头：“臣弟不知。”
“至少千余人，具体人数，要他们入了北冥山才知道。”阿音说着抬手提起一旁的朱砂笔勾了勾。
听见云染问道：“他来接四姐，带那么多人做什么。”
“春猎，还有所谓的军事切磋。”阿音说着又扫了一眼，“所以这回北冥山上算是真的热闹了。”
“大楚也好些年没有正儿八经的办过春猎了，如今的西山猎场荒芜的厉害，臣弟觉得嫂嫂还是应该先做准备才是。”云染这话一听就有故事，看来这段日子在北冥山过的也不安逸，“臣弟总觉得齐丹这次来没那么简单。”
“嗯，看来你在山上住的不怎么舒心了。”
云染面上一灿：“其实臣弟自己还好，就是陈大人，受累了。如今嫂嫂打眼瞧他一定会意外的，瘦了许多。”
“哦？”
“每日里赶工监督的，又害怕那些野兽，食不下咽，能不瘦么。”
阿音想了一瞬，好像有些道理，不禁抿唇一笑：“如此瞧来，你倒是个坐的定的。”
“臣弟也是此番才知道，外头的差事不好做，算是历练了。”
阿音看了他一眼，满意的点点头：“你心中有数就好，既然这宫殿是你帮着修葺的，回头齐丹到了，你便负责接待吧。”
“……”云染一怔，看着她。
“你可是大楚唯一的亲王，拿得出手，回头让傅连帮你。”
云染连忙起身行礼：“臣弟领旨，多谢嫂嫂。”
“坐下，你既然猜到齐丹心思不纯，到时候自己警醒一些。”阿音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一旁的丝竹，“给余田，阿初的东西不够，问一问两位嬷嬷，再去置办一些。”
“是。”丝竹接过来，转身出去了。
云染缓缓坐下，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嫂嫂，臣弟听说，这段日子四姐一直关在大理寺。”
“嗯。”阿音一手轻轻的拉了下膝盖上快要滑落的毯子，垂眸喝了一口茶，“说到这事儿，你回来正好，明日你亲自去将她接回宫吧。”
“多谢嫂嫂。”
“这茶不错，是慕大哥送来的金丝茶，南疆产的，一会儿回去那点儿给你母妃。”阿音搁下了杯子，心说丝雀还没回来，便唤了外间的侍女去做。
“多谢嫂嫂。”
“今年后宫诸人都要去北冥山，这偌大的皇城要怎么守，回头你去同慕相商议一番。”
云染不免有些意外，还是应了一声：“是。”
“另外你多出去的这几个月，你那位姨母可不消停。”阿音无奈一笑，“如今瞧着，这件事儿不知究竟是你姨母一人心热还是你姨父的意思了。”
闻言，云染不禁垂下了眸子，问道：“嫂嫂的意思呢。”
“这北冥山上荣家是一定会去的，到时候会如何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阿音含笑看他，“你要自己算的定才是。”
云染满腹心事的点点头：“是，臣弟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你留意一下。”阿音说着微微抬眸，琉璃色的眸子里寒光一闪，“查一查，云琦当初是怎么出宫的。”那种淡淡的甜意，一瞬间尽数散去。
云染一时有些意外：“这事儿这么久了，嫂嫂没查？”这不像她呀。
“她当初跑出去的时候，宫里有哪些人，我是一个不信的，能查出什么？”
云染愣了一下，了然道：“臣弟明白了，一定给嫂嫂一个答复。”
“嗯，没什么事情，回去休息吧。”阿音说着看了一眼窗外，听见一阵脚步声进来。
“娘娘，梁大人来了。”是梁清。
“进来吧。”阿音瞧着云染起身行礼，微微颔首，对梁清道，“叫人去军中传令，让狼骑明日就出发，先去北冥山。”
云染的身形不由得一顿：原来我说的，她都在认真的听，并不是随意附和的。
梁清倒是意外道：“娘娘要带狼骑。”
“西山上适合他们撒丫子跑，先去跟那里的狼群会一会。”阿音说着微微歪着身子侧在了贵妃榻上，“六弟说的对，有备无患。”
“是。”梁清应了一声，转身同云染一道出去了，没一会儿便看见梁钥一袭松花翠叶锦衣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四叔这是被谁打了么。”阿音甚少见他如此，不知为何，有点儿小想笑。
梁钥进来也没有行礼，见她如此，翻了个白眼，随意坐下道：“还能因为什么，我二哥呗。”
“哦？”
“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周家小姐对我有意思，硬是拉着我要去周家相看。”梁钥一想起这事儿就想仰天长叹，“我说了我不喜欢周小姐，他居然说出不喜欢就送我去南疆出家，这样的话来。”
“……”阿音看着他，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你终于是将梁将军给惹急了。”
“现在好了，他没事就拉着我往大理寺跑，这谣言满天飞的，我这清誉还要不要了。”
听见阿音轻轻一笑：“你都不打算娶妻生子了，要什么清誉，只是可怜了周家小姐，白白的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阿音。”梁钥忽而看向她，那双美目楚楚可怜，看得阿音一激灵，“只有你能救我了。”
阿音扯了扯毯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怎么，我还能下旨让你终身不娶么。”
“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你让我跟着你吧。”梁钥说着还不忘扯出一个十分俊美迷人的笑容。
“……”阿音看着他，扯了扯唇角，心道，这春天还真的是到了。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北行
隆和三年，四月初。太后秦氏，带着不满三岁的小皇帝，以及朝中众人往北冥山行宫去，准备举行已经搁置了好几十年的春猎。
慕无尘走在太后的车队前面，胯下的万里已然许久没有出来溜达，看着春日里草色匆匆，真的恨不得撒丫子就跑。
“你老实点儿。”慕无尘沉着眸子，又将手里的缰绳扯了扯，蹙眉间回眸看了一眼隔着几骑的车架。
“看什么呢。”殷木兰策马上前，靠了过来，一双个美目里依旧是那自信而无谓的笑意，“你再看，梁大人也不会出来的。”
“你来干什么。”慕无尘收回目光没有看她。
“我关心你呀，你也应该关心关心自己的女人，不要再去惦记旁人的。”殷木兰话语中带着一丝轻蔑，“说什么春猎是大事，要礼部尚书随行记录，真是可笑，大楚的史官都死绝了么。”
“住口。”慕无尘不悦道，“太后做什么，要你在这儿嚼舌根么。”
“哼，你不惦记，我自然就不说了。”殷木兰挑衅的扬了扬下巴，“况且我已经说的很客气了，旁人说的什么，你要不要听听？”
“……”
“太后终于不甘寂寞，跟梁文生双宿双栖了。”殷木兰的声音不大，但是近前的几人都听的一清二楚，纷纷垂下了脑袋，佯装没听见。
“殷木兰，你别逼我对你不客气。”慕无尘横了她一眼，然后夹了夹马肚子往前走去。
殷木兰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梢，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策马走近的殷木奎。
“姐姐，慕无尘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如这回在北冥山上，我帮你把他给办了吧。”殷木奎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殷木兰白了他一眼，抬手理了理耳鬓的碎发：“我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我有什么事，还不是姐姐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刚才去哪儿了？”殷木兰暮然问了一句。
殷木奎抬手揉了揉鼻尖：“去给太后请安了呀，她让我在家思过了这么久，我也该去谢谢她不是么。”
“哼。”殷木兰看着渐渐走远的慕无尘的背影，道，“我有大事要做，你没事给我老实一点儿，别去招惹那个女人。”
“哦。”殷木奎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只见殷木兰直接伸手扯住了他的领口往跟前一扯：“你给听清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那功夫给我好好的盯着云琦那个小贱人，别让她出什么幺蛾子。”
“是……姐姐。”殷木奎还骑在马背上，被她扯着都快要掉下去了，一手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腕，“我这不是一直听你的话看着她么，不然你也不会知道云朝玉临死之前最后见的人是她呀。”
“知道有什么用。”殷木兰猛然松手，不悦道，“又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殷木奎理了理衣襟，道：“所以我觉得，她身边那个叫桑葚的侍女应该知道点儿什么。”
殷木兰想了一瞬，看了他一眼：“想办法问问，云朝玉的死一直是他们两人心中的一根刺，我倒要看看，是先刺死谁的心。”
“知道了，姐姐。”殷木奎连忙应了，就怕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动手。
殷木兰没有再理睬弟弟，策马朝着慕无尘的方向去了。殷木奎撇了撇嘴，嘟囔道：“那男人有什么好的，总是为了他打我。”
“公子快别说了，不然又要挨揍。”阿慈跟在身后，小声提醒道。
殷木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回首看了一眼阿音的马车：“你说那女人跟梁文生的事情是真的么。”
“……公子方才没有瞧见么？”
“她连帘子都没有掀开，我能看见什么。”
“那属下就更不知道了。”小姐才说了不要去管太后了，自家的公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听见殷木奎无趣道：“算了，去瞧瞧云琦吧，那个女人也有意思。”
“是。”
马车里，阿音抬手挑了帘子，看了一眼窗外。
眼下还未过午，以他们这样速度，要入夜之后才能到行宫。对面坐着的青衫男子，正闲闲的剥着果子。阿音回眸看了一眼，一瞬间想起了慕无尘的样子。
他总是喜欢在马车里准备一堆的瓜果香茗，一路上吃吃喝喝的，不是喂云墨，就是戏弄她。
“想吃？”梁钥见她看着自己手里的果子出神，便伸手问道。
阿音却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四叔自己吃吧。”
梁钥看她神色，忽而笑道：“怎么了，如今瞧我已然越来越像慕无尘了么。”
“……”话多。
“那是不是时间久了，你真的会看上我呀。”梁钥自恋道。
阿音抬脚就揣在了他的小腿上：“想走去北冥山是不是。”
“没有，没有。”梁钥一手将果子扔进了嘴里，俯身揉了揉腿，“我这不是开玩笑么，你认真作甚。”
“外面的玩笑还不够多么，要你添一笔。”
梁钥灿灿一笑，佯装作揖道：“太后大恩大德，臣没齿难忘，一定粉身相报。”
阿音一手撑着下巴，没有理睬他，只是道：“无所谓了，等事情了了，怎么样都随意了。”
“嗯？”梁钥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何事。”
“国事。”阿音说着看了一眼北冥山的方向，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胸口又忍不住隐隐作痛。
她的心疾，终究是不会好了。
“四叔还是不要想我的事情了，还是想想如今这般情形，你要怎么跟梁将军解释吧。”阿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梁钥道，“这次春猎，他可是主将之一，你就算白日里跟着我，晚上也要回去休息的吧。”
“……”梁钥有些脑仁儿疼，万万没想到，梁会跟来北冥山，原本还以为能一直躲到中秋呢。
“还有……”阿音觉得欺负别人，自己的心里松快多了，“周小姐也来了北冥山，看来也是个固执的人儿呢。”
梁钥终于扯了扯唇角，微微俯身，倾城一笑：“太后娘娘不若晚上也收留微臣吧。”
“……”阿音眉心一跳，扬声道：“梁清。”
“阿音不要……”梁钥立马端坐着身子，下一刻就看见梁清挑了帘子，瞪了他一眼。
“请他出去。”
“是。”
“哎呦喂……”一声哀嚎，“清儿你轻点儿……”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时光回溯
北冥山行宫，一轮残月挂在夜空之中，照着这山林湖泊之间熟悉的景色。
阿音站在夜冥楼的庭院里，仰头看着那棵高大的银杏树。明明是春日里已经发了嫩绿的新芽，可是倒映在她眼中却是秋日里落叶纷纷的景象。
“有的事情，多想无益。”云墨的声音和着夜风在脑海中想起。
阿音苦涩的抿了抿唇角，他的声音永远都是那样淡而轻，哪怕是生气也不失风雅。就像这春日里的夜风，微凉却也温柔。
有脚步声自身后小心的靠近，哪怕没有人通报，阿音也知道是慕无尘来了。
她对他的一切，敏锐到发指。
“梁清说，你不愿住进华冥宫。”慕无尘站在她身后，轻声道。
阿音没有回头：“我只是想在这里待两日，慕相放心，哀家记得自己的身份。”
慕无尘抿了抿唇角，良久道：“我不是来叫你去的，我只是……”说不出口，“我只是跟你一样，想他了。”
阿音的眼中涌起一阵酸涩，看着那棵银杏树，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他不在了，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不在了。”
“我知道。”慕无尘看着她的身影，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我能住在这里么。”他忍不住说道。
阿音没有回答。
“还像以前一样，你住东厢，我住西厢。”慕无尘道，“我们做两日从前的自己，你不是太后，我不是丞相。”
阿音的眼泪划过眼角，一路滚烫。夜风带着山林间花草的清香，清新馥郁。
“好。”阿音终究没有勇气回头，径直转身去了东厢。
慕无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手心紧了紧，直到她推门而入，他才收回目光，看着那棵银杏树。
那年秋日，他跟舒晓晚站在廊下，隔着这棵树，看见对面的窗前。阿音倍随着他，依偎在云墨的怀中。
那一刻，他看不见阿音的神情，却清晰的看见了云墨垂着眸子，仿佛拥着全世界。
“朝玉，你说的没错，我好像……”越来越后悔了。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阿音就醒了，偌大的房间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丝雀不在身边，丝竹也不在……
“丝竹？”阿音起身，透过窗棂看出去，晨色朦胧。
“一大早去哪儿了。”阿音嘟囔了一句，下床走到窗边，随手就打开了窗户，山里的晨风带着青草的湿气。
阿音深吸了一口气，就看见了提着鱼篓回来的丝竹。连忙转身往门口去，一开门，丝竹正好走到廊下，看见她出来愣了一下。
“一大早就去抓鱼了？”
“是。”丝竹满意的晃了晃手的鱼篓，“三四尾鱼，还有一些虾和螺蛳。”
阿音上前看了一眼，果真肥美：“找点辣椒，炒一炒会很好吃，鱼你一会儿先杀两尾吧，其他的都养起来。”
“是。”丝竹说了一声，看了她一眼，“衣服。”
阿音垂眸看着自己还穿着中衣，灿灿一笑：“没事，我回屋了。”
“嗯。”丝竹应了一声，往厨房去了。
阿音站在廊下，抬眸看了一眼东方朦胧的晨色，其实这里真的很好，恍惚间真的以为还是从前。
女子抿了抿唇角，转身间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对面的人影。慕无尘显然也是刚起，披着外袍站在那里，那双丹凤眼正静静的看着她。
阿音迟疑一下，还是说道：“一会儿一起用早膳吧，我下面条。”
“好。”慕无尘看着她转身进屋，拢着外袍的指尖微微一紧，不知所想。
姜冬似乎是听见了动静，自外面进来，却只见慕无尘一人站在廊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慕相。”
“怎么了？”
“良太妃一早派人来问，皇上是否要接过来住。”
慕无尘看着对面窗里朦胧的人影，想了想：“皇上在那儿若是安稳，便住两日吧，等太后搬去华冥宫再说。”
“是。”姜冬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等等。”慕无尘收回目光，叮嘱道，“这两日不要让人来打扰太后。”
姜冬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梁尚书若是过来呢。”
晨色下，慕无尘的眸子沉了沉，转身道：“一样。”说完便不大高兴的进屋了。
姜冬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慕无尘关上的门，又看了看对面阿音的门，转身嘟囔道：“我还没问殷木兰怎么办呢。”
早膳的时候，慕无尘原本想去云墨住的屋子，因为那里的客厅是他们从前一道吃饭的地方。可是又怕阿音想起云墨，心中伤感，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阿音已经端着三碗面进来了。
“想什么呢。”女子搁下手里的盘子，将碗端了出来，“面条要抓紧吃。”
慕无尘有些意外的看过来，看见丝竹还拿了一些蒸好的点心进来：“怎么端过来了，你喊一声我自己过去就是了。”
“没什么，在这里还是在我那边，都是一样的。”阿音说着看了一眼丝竹，“你也坐下吧，又没有旁人。”
“是。”丝竹应了一声坐下。
慕无尘看见她就坐在阿音身边，抿了抿唇角，也坐下了。听见阿音问道：“川南和丝雀是今日来么。”
“过两日吧。”
“是不是丝雀发生什么事情了。”阿音拿着筷子，询问的看他。
慕无尘一时竟然有些无措：“没什么，跟川南闹别扭，动了胎气，大夫说养几日就没事了。”
闻言，阿音不禁蹙眉：“川南这小子，如今翅膀硬了，敢欺负我家丝雀了。”
“也不是，川南没那个胆子。”慕无尘吃了两口面，解释道，“不过我已经骂过他了，等他们来了，你可以再骂。”
阿音看他吸溜的吃面，不禁抿了抿唇角，嘴上却不以为意道：“我才懒得骂他。”
慕无尘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专心致志的吃起了早饭，心说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的早饭了。
真的已经很久了。
“上午陪我去湖边逛逛吧。”阿音忽而道，“我带了弓箭来。”
“……”那一瞬，慕无尘真的有一种错觉，他们还是从前的样子，“好。”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湖光晨色
北冥湖。
阿音选了当初为了练箭偷偷过来的小路，一路上几乎没有遇见什么人。清晨的山林里还有着淡淡的雾气，阿音拿着弓箭走在最前面。
慕无尘不远不近的跟在阿音身后，看见她手里的那把弓，眯了眯眸子。那是齐丹从前送给她的，颇大颇沉，之前在南疆见她用过。
齐丹做出那种卑鄙的事情，还以为她早就将他的东西都扔了。慕无尘有些不高兴，却是问道：“这样隐蔽的小路，你是怎么发现的。”说着看了一眼远处，晨光下湖面波光粼粼的，从这里看过去，景色颇好。
阿音没有回头，手里的弓拨着脚下肆意横生的野草：“哪儿没人就往哪儿钻，无意中发现的。”说着也抬眸看了一眼北冥湖，“或者是习惯吧，喜欢靠着这样的水域。”
湖水山林，无论哪里都十分适合逃跑，隐进去，很快就没了踪影。慕无尘知道，从前镇南王带着一家幼小，逃亡了数十载是多么的不容易。
“就这儿吧。”阿音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棵大树跟前，上面有些斑驳的箭痕，有些差不多都愈合了，有些没有。
慕无尘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还几棵树上都有：“之前就在这儿？”
“嗯。”阿音回眸看他，“所以这附近有几棵树，什么排布我依稀还记得一点。”
“……”慕无尘一瞬间对上阿音那双含笑的眸子，心头没来由的一顿，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呢？”
“我今天想找找手感，你来吧。”阿音说着从腰间掏出了一根黑色的缎带，“你来躲，我来找。”
慕无尘看见她把手里的弓靠在了腿上，抬手将那缎带系在了眼睛上，一时只觉得胸口有些抽抽。
“怎么找。”
“用箭啊。”阿音理所当然道，“慕二公子可是大楚第一高手，不会怯了吧。”
“你的箭……可是会死人的。”
“怎么会呢，我有分寸。”阿音一袭湖蓝的束袖劲装，仰着脸，“看”向湖面上的朝阳，一本正经的说道，“阳光上来了，其实这样还是能依稀看见一点光影的。”
“阿音，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什么？”阿音回头，准确的“看”向了他的位置。
慕无尘愣了一下，缓缓上前，站在她的面前：“你真的看不见我？”
“嗯。”阿音抬手握住了那张漆黑的大弓，“但是我能听见，以这里为圆心，方圆半里，五箭结束。”
是结束游戏还是结束我呀……慕无尘看着她蒙着眼睛的容颜，忍不住靠近了一下：“要不要赌点什么。”
“嗯？”阿音微微抬头，疑惑的“看”着他，她一直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输了，明天还陪着你练箭，我若是赢了，做饭给我吃。”
阿音似乎想了一瞬，点了点头：“成交。”话音刚落就从身后的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开始！”
慕无尘猝不及防，拔腿就跑，蓝色的长袍在青草上飞跃，鞋面粘了露水，手忙脚乱的绕到了最近的一棵大树后面。阿音手里的箭刚拉开，就已然“看”不见他的身影。
“慕二公子，身手不错嘛。”阿音说着缓缓靠近，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微风穿过树林，早起的鸟儿有的都已经归巢了，正在林间喳喳的叫着。
阿音知道慕无尘一定会挪地方的，因为他现在藏身的地方太近了，她只要靠近了他就避无可避。
只要他动了，她就不愁听不见他的声音。
北冥山上，碧湖之畔，两人安安静静的进行着一场博弈。彼时，他们并不知道，有客人也沿着一条小路，重回了他们相遇的地方。
米尔拖着袍子，跟着齐丹一路往山上走，他们再一次撇下了一干随从，随心所欲的独来独往了。
“王上，这样不合规矩。”
“哪里的规矩。”齐丹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禁笑道，“我的米尔，你也算是我们娄烦顶顶厉害的战士了，怎么每次爬山都这么吃力。”
“王上也知道是爬山，咱们娄烦可没有这样的高山。”米尔说着，停下了脚步，伸手理了理头上的兜帽，“如今你是王上了，这样从后山前往大楚的行宫，实在不妥。”
“阿音不会计较的。”齐丹说着，抬眸看了看远处隐隐可见的湖面，波光凌凌，隔着快要散去的晨雾，像极了当年的样子。
时光仿佛在那一瞬流转了。
米尔见他看着远处不说话，便也没有打扰。
良久，齐丹转身大步向前：“我只是想再去看一眼，回头自然会恭恭敬敬的拜见大楚的太后娘娘的，你放心。”说着摆了摆手臂，“你慢慢走吧。”
米尔看着越走越远的身影，抿了抿唇角，索性坐在了原地，他是真的爬不动了。
齐丹为了一早来爬山，他们的队伍刚到山下，他就顶着刚刚冒出天际的晨光上山了，他们疾行了一天一夜，没有休息。
微风吹过米尔的身畔，带着淡淡的湖泽气息，那是他所陌生的味道，让他不由得抬眸看去。
他知道，他的主人有着雄大的野心，可是这样广袤的山河，他们真的可以征服么？
湖畔的树林里，阿音的手里还有最后一支箭，刚刚那一支也只是擦过慕无尘的身畔，深深的钉进了树干里，那是最近的一次。
阿音这才发现，慕无尘只要认真的隐藏自己的气息，她竟然完全听不见。应该是风的关系，让她无法辨别，每一次都是他换地方的时候她才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慕二公子这样厉害，真不知道从前偷偷的听了多少墙角。”阿音随口说道，想让慕无尘露出破绽。
四周一瞬间的寂静，阿音蒙着眼睛只有风声和鸟叫。就在她以为慕无尘不会回答的时候，听见慕无尘笑道：“你才知道么，听的可多了。”
“……”阿音抿了抿唇角，抬手便用箭头冲着他，“听到过什么了。”
“你这样问，我一时也说不全，容我想想。”慕无尘站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隔着好几棵树看着阿音小小的身影，手中的箭已然对准了他。
“二公子慢慢想，我不着急。”
就是想骗我。慕无尘眼中的宠溺一览无遗，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毫无克制的这样看她。
阿音已然知道了他的位置，现在的问题就是让他别跑，要么自己快，要么让他慢一步。
箭在弦上，阿音要松手的时候，意外的察觉他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一时迟疑，她下意识的偏了一分，却不知为何，慕无尘忽然朝着她这边飞身而来，直接迎上了她已然射出的箭矢……
他干什么！疯了么！
第一千零九十章 再见齐丹
“慕贞！”阿音心头一紧，来不及将眼前的黑色缎带给拉下来，就被人一把拉进了怀中。
那一刻，熟悉而陌生的味道迎面而来，阿音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真是巧呀，丫头。”是齐丹。
“放开她！”慕无尘已然落在了阿音身后，他的胳膊被箭擦过，破了一点油皮。
阿音被齐丹一只手拢在怀中，眉心不禁紧蹙：“你怎么在这里。”
齐丹那双星眸含笑看着她，肆无忌惮：“我来我找我丢失的王后呀。”她眼睛上的黑色缎带，衬得她越发的玉雪动人。
这世上最最洁白的雪花也不及她的万分。那一刻，齐丹由衷的想到。
那一瞬阿音也想起了鬼方的茫茫雪原，却是胸口骤然一紧，痛的不能呼吸，是噩梦。
听见慕无尘沉声又说了一遍：“齐丹，放开阿音。”
齐丹抬眸挑衅的看了慕无尘一眼，然后缓缓俯身，在阿音的耳畔低语：“我的王后。”
有什么在阿音的心底铮然断裂，阿音握着弓的手心一紧，忽然翻转，重重的刺在了齐丹的脚尖上。
男子吃痛一声，手上的力道一松，阿音旋身挣脱了他的怀抱。就在慕无尘要过去将她拉回来的时候，却见女子扬手，精准无误的扇了齐丹一耳光。
晨色下的山林，那一声无比清脆。
“……”齐丹有些懵的看着站在面前，蒙着眼睛的阿音，愣愣的摸了摸已经火辣辣的脸颊。
阿音紧紧的抿着唇角，脸上的黑色缎带因为她的动作缓缓滑落，露出了那只琉璃色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齐丹。
她的仇人。
齐丹对上了那双眼睛，几乎不能自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还是来了，阿音。”
“不，你不知道。”阿音看着他，微微侧头，勾了勾唇角，“今日站在里的人，一定有一个要亡国，你猜是谁呢？”
齐丹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不一样！真的不一样……阿音，这世上果真只有一个秦雪音。”
慕无尘看着他被打还要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齐丹，你做过的事情我一件也不会忘。”阿音紧了紧手心，忍住将他射成马蜂窝的冲动，“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来到北冥山。”
齐丹却依旧含笑看她：“奉陪。”却满是温柔。
一阵清风吹过，草木作响，四目相对，两人之间往昔不复。
慕无尘深深了看了一眼齐丹，上前拉住了阿音的手臂：“我们走。”
“好。”阿音回眸，看见他受了伤，转身道：“明知道来不及，你还冲过来。”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明明是我伤了你，什么对不起……”那一瞬，阿音又像是从前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戾气，“回去我给你熬汤补一补。”
“那我是求之不得了。”慕无尘说着，随手拔下了一旁树上的一支箭递给了阿音，“不过今日是我输了，明日还来？”
阿音接过来，随手插进了背后的箭筒里：“不来了，扫兴。”
“也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离开了，完全不管齐丹是怎么一个人上山的，也不管他接下来要如何。
齐丹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他们两人的身影了，才摸了摸被打的脸颊。自小他深受父皇的宠爱，虽然之后历经坎坷，可从来没有人打过他的耳光，阿音是第一个。
原来被打也可以这样高兴。齐丹想着，不禁笑了笑，自己还真是病的不轻呢。
“王上。”米尔终于追了上来，看见齐丹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王上怎么了？”
“没什么，遇见阿音了。”
齐丹一惊：“刚才？这里？”
齐丹点了点头，回眸一笑：“她还在这里练箭，你知道么，她用的是我送给她的弓箭。”
“……”
齐丹说着，转身看了看，然后走向一棵大树，上面果真插了一支箭，他拔下来，在箭羽上找了找，喜道：“看，上面还有我亲手刻的雪花。”
米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道：“所以呢？”
“所以她或许没那么恨我，毕竟没有我，她哪里能有这天下呢。”齐丹将那支箭握在手中，“所以我应该来，让她知道，这世间只有一个男人配得上她，就是我。”
“王上，她跟你说什么了。”米尔很好奇，是什么让他的主人脑子更加不好使了。
“没说什么。”齐丹摇了摇头，却是笑道，“她打了我一巴掌。”
“……”米尔觉得，或者是病入膏肓了。
夜冥楼。
阿音和慕无尘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云染。
“嫂嫂，慕相。”云染微微行了一礼，“怎么一大早就出去打猎了？猎物呢？”他听说阿音的箭法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不可能空手而归呀。
阿音琉璃色的眸子微微一沉：“没有。”说完便拿着弓大步进去了。
云染一头雾水，听见慕无尘无奈道：“遇上一头狼，扫兴了。”
“狼？”云染如今听见狼就不由得警惕起来，“东山怎么会有狼呢？是不是从西山跑过来的，不要不要通知岗哨。”
“不必了，不是西山的狼。”慕无尘说着看见阿音转身进屋，不悦的声音传来：“丝竹，陪我去甘露沐浴。”
“不是西山的……”云染不明所以，听见慕无尘问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说这两日不要来打扰你嫂嫂么。”
云染这才想起来正事：“哦，之前嫂嫂让我查宫里是谁放四姐出去的，我好像有些眉目了。”
“哦？”慕无尘说着转身往里走，“说来听听。”
云染跟了进去：“今早贤太妃带着五姐来看阿初，四姐当时也在，我无意间听见他们说话了。”
慕无尘站在廊下，脚步微微一顿，回眸看他：“你的意思是，是云珂。”
“嗯。”云染点点头，“应该没错，只是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大约五姐姐只是同情四姐，元宵佳节，想让她出去散散心。”
慕无尘沉吟了片刻，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对面廊下阿音的声音传来：“多半是她，她有我出宫的手令。”
“嫂嫂。”云染想要求情。
却见阿音转身离开道：“再查，有一就有二，我倒要看看云琦跑出去几次了。”说完便和丝竹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染愣了半晌才问道：“嫂嫂为何如此生气？”明明早就猜到或许是云珂了。
慕无尘微微挑眉：“刚才说的那头狼是齐丹。”
“他已经来了？”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春意
齐丹比所有人想的都早到了北冥山，只是他带来的千余将士还在山下，暂时上不来。
头一个不乐意的就是兵部尚书慕子枫。
“他递折子了么，递通关文牒了么，我什么也没看见，现在跟我说人已经上山了，在行宫了。”慕子枫在院子里面气得直转悠，“这算什么，这是大楚皇城脚下，他说出现就能出现了？”
“也不是头一回了。”傅柔坐在廊下，看着他跟笼子里的蛐蛐一样，颇有意思，“你这样生气做什么。”
“我这已经快乌纱不保了，眼下太后生气呢，要是怪罪了，我头一个。”慕子枫说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什么表情，看笑话呢。我告诉你，你也跑不了。”
“我也没想跑呀。”傅柔轻轻一笑，“一直想跑的人是你呀。”
“……”慕子枫一噎，“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还不错，还能听得出我在说什么。”傅柔勉强安慰道，“不过我觉得，眼下太后比起关心你在做什么，应该更想知道我二哥到底在干什么吧。”
对啊，怎么一着急把傅煜给忘了。这次可是他负责带齐丹进京的。
“你二哥人呢？”
“方才我来的时候，听说太后已经叫人去山下传了，眼下我也不知道。”傅柔无奈一叹，“只是我那二嫂嫂恐怕又要担心了，这人还没瞧见，又有事儿了。”
慕子枫想了想，忽而道：“不行，我要先去太后那儿瞧瞧。”
傅柔见他要走，连忙道：“你且等等，眼下她跟慕相住在夜冥楼缅怀先帝呢，没工夫跟你兴师问罪，你还是想想怎么安置山下那些娄烦的将士才是，后面的事情都办妥了，这事儿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慕子枫想了一瞬，好像也在理。听见傅柔继续道：“再说了，我兄长也去找我二哥了，一堆人都去了，你凑什么热闹。”
“也对，不过我这不是等着山下将人数物品清点上来，再做打算么。”慕子枫说着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要我说，连同齐丹那厮一道都送去西山猎场算了，反正那边祈福的殿宇刚修好。”
傅柔轻轻一笑：“慕大人真是会打算，怎么的，这是想今年转正了？”
“不转正，难不成做一辈子的副手么。”
“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想做这个兵部尚书么，怎么这几个月倒像是积极了。”
“以前是我看问题太片面消极了，我以为我不合适，就一直告诉自己不合适，什么问题都归咎于我跟自己说的这个不合适上。”慕子枫摇摇头，“阿音提醒了我，不是只有会舞刀弄剑的人才能带兵打仗的，真正有才能的人，在哪里都是可以做好的。”
闻言，傅柔一时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发现，一直以来，最能影响你的就是阿音，一直是。”傅柔扯了扯唇角，“你这样执着，你二哥知道么。”
“……”慕子枫白了她一眼，“没有，我说过多次了，我对阿音只是君臣之礼，你别胡说八道。”
“你不胡思乱想，我自然就不胡说八道了。”傅柔看着他，忽而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什么？”
“我爹想给我找一门婚事。”傅柔道，“他说，是时候醒醒了。”
“……”慕子枫看着她，懵了一下，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傅柔却是不以为意道：“怎么，傻了？”
“不……不是，是……”慕子枫不知为何，一时有些无措，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的舌头怎么也捋不直一样，“我……我是说，是谁？”
“什么是谁？”傅柔明知故问。
“你爹看上谁了。”
女子一袭蓝衣，坐在廊下，阳光落在她的膝前，将她天水蓝的裙摆照得宛若波光。
“你不认识，刑部的左大人。”傅柔看着他的神色，明明说着一件自己十分糟心的事情，却不知为何意外的心情舒畅，“左萤，听说是大理寺周大人的同门师弟。”
“刑部的？”慕子枫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脑子，半晌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一个姓左的。”能被国公爷看上的女婿，一定更不是什么小卒子，但是三省六部之中，但凡有点名号的，他还真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你不知道也正常，他是去年秋才调回京都的。”
“外调进京的呀。”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傅柔却弯了弯眉眼：“他祖母是云安皇帝的亲姑姑，不过封号我给忘了。”
慕子枫眸子微微一沉：“还是个世家子弟。”
“嗯。”
“回来做什么？就算是回来了，左家在京都也没有什么一席之地呀。”慕子枫揶揄道。
傅柔却觉得十分有趣，十分耐心的解释道：“左家如今在西海的产业也算是数一数二了，父亲觉得嫁给他也是十分的得宜，如今刑部尚书不是还有几年就置仕了么，父亲说看样子他大有希望。”
“呵。”慕子枫不削道，“有国公爷扶持，可不大有希望么。”
“原本也没想扶持他呀。”傅柔揶揄道，“这不是退而求其次么。”
“……”慕子枫咬了咬后槽牙。
“不过八字还没一撇，这位左大人我也没见过，父亲的意思，这次春猎，好好地瞧瞧，回京再做打算。”傅柔说着理了理裙摆，起身道，“虽不十分着急，但是这回也不能随意敷衍了，所以回头你有什么事情找不见我，不要着急上火，我也是在忙着终身大事而已。”说着便要离开。
“傅柔。”慕子枫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傅柔回眸看他：“嗯？”
“……”慕子枫抿了抿唇角，半晌道，“没事，你去哪儿，我怕回头太后传召。”
“说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找你的。”傅柔不知为何摇了摇头，转身离开道，“我去看我嫂嫂侄儿，最近大嫂的心情都不大好。”
慕子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也不能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心乱如麻，或许就是如此吧。
“大人。”外头随从进来道，“川南大人来了。”
“川南？”慕子枫愣了一下，他不是陪着他家丝雀么，怎么这么快上山了，“进来。”
川南大步进来，看见慕子枫独自一人站在庭院里，行了一礼，上前小声道：“堂公子，我们二公子说，乘着眼下都忙着齐丹的事情，让你着手将程晖找出来。”
“程晖？”慕子枫一惊，“那厮在北冥山！”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团圆不圆
“怎么什么倒霉事情都叫我碰上了。”舒晓珊正在给自己的小儿子幸哥儿喂晚饭，已经两日了，听说齐丹来了，也就是说他的夫君也已经到了北冥山了，可是到现在她都没有瞧见人影。
“夫人不要着急，小芳已经出去打听了。”一旁小翠的劝道。
“都出去小小半日了，如今大夫人那边的消息都这么难打听么。”舒晓珊又喂了一口，便将碗递给了小翠。
小翠接过来道：“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大夫人和大公子这两个月不是一直别扭么，武将家的姑娘，脾气可真不好。”
“别乱说，小心叫人听见了嚼舌根。”舒晓珊起身道，“如今我这儿已经够乱的了。”
“是。”小翠应了一声，上前给幸哥儿喂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国公府里风生水起的二夫人，也开始小心翼翼的做事，小心翼翼的说话了。
长房如今已经有了两子，简氏的肚子又渐渐地大了，大公子如今是辅政大臣，风光都是长房的了，他们自然小心翼翼了起来。
舒晓晚迎着廊下刚点起来的灯，看了看月门那边，正要说什么就看见小芳匆匆忙忙的回来。
“小蹄子，让你出去打听消息，死哪儿去了。”舒晓珊等得焦心，破口就骂。
小芳跑得满头大汗的，连忙求饶：“我的二奶奶，可别骂了，奴婢在大夫人那儿听了半晌了，大公子一直在责骂咱们二爷呢。”
“什么？”舒晓珊一惊，上前一把扯住了丫鬟的手臂，“你说清楚了，怎么就骂了。”
“还不是因为那位娄烦王的事情，二爷不是护送他们来北冥山么，人跑去山里惊了太后，太后生气了呗。大公子他……”小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压低了声音道，“大公子一直都紧张太后，可不是生了气了么。”
“……”舒晓珊不禁蹙眉，缓缓地松开了手。
“二奶奶，这事儿奴婢听着真不能怪咱们二爷，那位主儿走了一天一夜，到了山下说是休息了，谁能想到又偷偷的跑上山了。”小芳道，“再说了，大清早的，太后怎么跑去树林了……”
“闭嘴！”舒晓珊心慌意乱的，“还嫌事儿不够多么。”
“是，奴婢错了。”小芳说着看了一眼舒晓珊，她脸色不大好，“夫人还是先去梳洗一下吧，一会儿二公子就回来了。”
“真的？”
“嗯。”小芳反手扶着她道，“奴婢回来的时候，听话头是说完话了。”
舒晓珊点了点头，满腹心思的转身进屋了，看了一眼幸哥儿，一时不知所想。
傅煜回来的时候果真一脸愁容，颇为疲惫。舒晓珊重新梳了个清爽简单的妆容，迎面看见他如此，却是高兴不起来。
“华邑，这是怎么了？”舒晓珊唤了一声。
傅煜疲惫的坐下道：“没什么，这次差事没办好，真是临了临了出了纰漏。”
“我都听说了，那也不是你办事不利呀，齐丹是娄烦的王上，你也不能将人扣着呀。”舒晓珊说着，上前给他捏了捏肩膀，“饿了么，我叫人给你备了晚饭。”
“没什么胃口。”
“你这出去许久，都瘦了。”
“随便拿点糕点吧，我真的没有胃口。”傅煜说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心，“我离家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闻言，舒晓珊差点儿忍不住落泪：“我都还好，几个孩子也都听话，没有什么的。”
“唉，原本想这次能翻身不给傅家拖后腿的，这个齐丹……”
“怎么，大哥也怪你么？”
“兄长说了，明日一早去给太后请罪，原本这次能回来，还是太后开恩。”
舒晓珊不大高兴了：“还要去请罪？她自己一大早的在树林里不知道跟慕相做什么才受了惊吓，怎么能怪……”
“晓珊。”傅煜打断了她的话，回头看她，“你又听什么人嚼的舌根。”
舒晓珊一怔，紧紧地抿了抿唇角，泫然欲泣：“我不说就是了。”
“我知道你委屈了，但是这些话千万不能乱说，这件事情我去认个错，就算是过去了。”傅煜说着，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知道了么？”
舒晓珊眉心轻蹙：“知道了，我去给你拿吃的。”
“嗯。”傅煜松开了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她转身出去了。
舒晓珊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免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紧了紧手心，出门道：“我算是看透了，秦雪音就是专门克我们舒家的。”
“夫人。”小翠上前扶着她。
舒晓珊回眸看了一眼西山的方向，抿了抿唇瓣，转身大步往厨房走去了。
北冥山淡淡的夜色下，有人为自己的夫君不平，有人为自己的亲信操心。
“从今天下午开始，这行宫里里外外忽然就加紧了防备。”殷木兰看着一身黑衣的程晖，“看来这里也不大安全了，你要换个地方了。”
“不是因为齐丹私自上山的事情么。”如今他的腿早已经好了，可以来去自由。
“还是小心一些为妙。”殷木兰眯了眯一双美目，“我们家无尘可不是省油的灯，多半猜到了你藏在这里了。”
“那……如今行宫这样，属下还能藏到哪里。”
闻言，殷木兰抬眸看了一眼西边：“你先去西山吧，过几日我去那里跟你会合。”
“是。”
“不过西山危险，你可要小心了。”
程晖微微一怔，连忙道：“多谢小姐，属下一定会再给小姐添麻烦了。”
“不要这样说，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才是。”
“不辛苦，没有那些年随着小姐剿匪征战辛苦。”程晖道，“是云氏无情无义，这些年殷氏一族为他们洒血洒泪，到头来却因为云安皇帝自己朝令夕改，反而说咱们谋反。”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殷木兰眸子微微一沉，“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就好，父亲他……我一定会给他报仇，让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慰的。”
程晖手心紧了紧：“是，那属下先走。”
“去吧。”
殷木兰见程晖离开，刚要起身就看见殷木奎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不由得沉声道：“这么晚了，你在外面晃悠什么。”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纳妾
“姐姐怎么对我就这么凶。”殷木奎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程晖离开的方向，“你是不是跟程统领有什么私情啊。”
“想挨抽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殷木奎灿灿一笑：“我就是好奇，你怎么对他就那么好。上次军营的事情明明是他搞砸了，你还特意跑去就他，为了他还得罪了未来姐夫。”
“他同我征战，为我立功，你都会干什么？没用的东西。”殷木兰原本想抽他，可是听见“未来姐夫”几个字，便只是白了他一眼，“让你问个事情到现在也没问出来，还有脸来我这儿。”
殷木奎撇撇嘴，一撩袍子随意坐下道：“那我也是没有办法，谁叫那个桑葚跟个木头似的。”
“废物。”殷木兰有骂了一句。
殷木奎习以为常的摸了摸鼻尖：“好了，回头我再想想办法。”说着往殷木兰跟前凑了凑，“姐姐，如今外面都已经到这北冥山了，你就能告诉我，这北冥山上是要发生什么么？”
“……”殷木兰轻轻的看了他一眼，起身道，“告诉你做什么，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姐。”殷木奎见她要走，有些急了，“我是你亲弟弟。”
“我知道。”殷木兰摆了摆手，离开道，“等你长大了，再来同我说这些。”
“……”殷木奎一咬牙，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嘟囔道，“我都十九了，还小么。”
“公子。”阿慈自廊下走来，看了一眼殷木兰离开的方向，说了一句，“不若公子早点成亲吧，这样小姐就不能总说你是小孩子了。”
“成亲？”殷木奎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跟谁啊，你么。”
“公子，属下是真心为公子打算的。”阿慈有些嫌弃的看了看他，“公子就没有什么称心的女子么？”
“称心？”殷木奎想了一瞬，“这天下的女人都是废物，只会添乱，只有姐姐才是大楚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本公子哪里有眼睛瞧得上别人。”
“公子，小姐不算，那是亲姐姐，不能……”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殷木奎扶着腰间的黑礁，仔细的想了想，“真要计较起来，云琦有点意思，但那是个疯子，还跟我姐姐抢男人，我不杀她不错了。至于秦雪音嘛……身手不错，脾气差点儿……但她是个寡妇。”
“公子，您还是当属下没说吧。”阿慈越听越害怕，连忙打住，“咱还是先回去吧，回头小姐回来瞧见咱们，又要挨骂了。”
“是你让我说的。”殷木奎踢了他一脚，问道，“让你盯着那个桑葚的呢，怎么回来了。”
阿慈揉了揉屁股，道：“属下就是回来跟您说这事儿的，那个桑葚好像不太对劲儿。”
“怎么了？”殷木奎一时来了兴致。
阿慈小声在他耳畔说了什么，只见玄衣公子不由得眯了眯眸子：“有点儿意思了。”
夜风习习，山林之间，野兽横行。
次日清晨，夜冥楼。
“娘娘，起了。”丝雀进来，掀了一角的床帘儿，看见阿音侧着身子还闷头睡着，不由得又喊了一声，“娘娘，起了。”
“让我再睡会儿，丝雀。”阿音嘟囔了一句，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忽而愣了一下，立马掀了被子，回头看去，睡眼朦胧的果真看见了丝雀的轮廓身形，“丝雀？”
“是奴婢啊，娘娘。”
“你已经到了。”阿音说着就要坐起身，丝雀见状，连忙拿了靠垫过来。
“娘娘慢点儿。”
“你慢点儿。”阿音瞧着她才刚刚显怀，不由得抿了抿唇角，“我听说你要养些时日的，怎么这么快来了。”
“川南还要当差，奴婢也惦记娘娘，所以昨天就出发过来了。”丝雀说着，眼中有泪光闪烁，“听说齐丹气着娘娘了。”
“没什么，早晚要见面的。”阿音抬手捋了捋鬓边的碎发，“这些事儿等过两日搬去华冥宫再说吧。”
“嗯，奴婢给您打水梳洗。”丝雀说着便转身要走，却被阿音一把拉住了，不由得一愣。
“你别弄了，大着肚子搅合什么呢，丝竹呢？”
“好像去后山打野味了。”丝雀道，“奴婢就是来伺候娘娘的，怎么能说奴婢搅和呢。”
“是让你来陪着散心的，不是来干活的，索性这里也几个人，我自己也可以做。”
“那怎么可是，您是……”
“我不想做太后了。”阿音暮然道，“就这两日吧，当做不是。”
丝雀闻言吓了一跳，索性还有后半句，半晌才道：“奴婢知道娘娘辛苦。”
阿音浅浅的抿了抿唇角，没有接话，转而道：“你来了，希望丝竹能抓到山鸡野兔的，给你补一补，川南呢？”
“他出去了，不知道做什么了。”一提起川南丝雀就有点儿不乐意。
阿音不禁疑惑：“怎么了？什么事儿还生气呢。”
“没事。”丝雀如此说着，就要落泪一般，瞧着都委屈。
阿音道：“你不说，我以后可不问，也不管了。”
“……”丝雀一时没忍住，眼泪就下来了，屈膝跪在了窗床前，拉着阿音的手道，“连您也欺负奴婢。”
“欺负？”阿音见状，目光微沉，“川南那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欺负你。”
“不是他……不，是他。”丝雀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跪在那里落了一回儿人眼泪，换了换才说道，“是任伯，想给川南纳妾。”
“……”阿音握着她的指尖微微一紧，“是谁，为什么？”
丝雀含泪看着她：“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因为我怀孕了，至于是谁……”欲言又止。
阿音正要催促，就听见门口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恭敬道：“太后娘娘，奴婢打了水来。”
听见丝雀咬了咬唇，嘟囔道：“她倒是勤快。”
阿音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了然道：“丝鹃也来了？”
至此，阿音终于知道，为什么丝雀隐隐约约的不待见丝鹃了，原来这丫头一直想嫁给川南做妾，这些日子明里暗里没少勾搭川南。再加上丝雀怀孕，身子不便，任伯也不管这事儿，所以丝鹃就更加明目张胆了。
眼下，居然就跟着他们夫妻二人来北冥山行宫了。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对弈
“不是，小蝶你冷静一点，你还有身子。”傅煊见状，急忙要去扶着妻子，却被简蝶一把拂开了。
“是公公他……为什么，你们不是一直都支持大殿的么？不是说扶持六殿下只是因为大殿生死不明么？如今为什么还要如此？”
“小蝶，傅家几百年基业，不是几句话可以说清楚的。”
“那是狡辩！”简蝶说着，回眸看着坐在那里的阿音，也是回味了过来，“所以，你今日叫我来，也是为了利用我？”
“姐姐觉得呢？”阿音却是迎面看着她，毫不闪避。
简蝶站在他们中间，静静的看着阿音良久，摇了摇头：“我相信不是。”
闻言，阿音浅浅一笑，起身道：“既然傅大人来了，那姐姐还是陪着夫君休息吧，西厢收拾好了。”
“阿音……”
“你们安心住下，左右简将军已经收到我扣下你们的消息了。”阿音一手撑着案角，映着烛火看着他们夫妻二人，“这场战争只要护城军不动，不管什么结果，我都不会动你们夫妻二人。”
傅煊闻言，深深地看着阿音：“看来你真的早有准备了。”
阿音转身摆了摆手：“早点休息吧，或许明日一早，一切都变了。”
简蝶看着她依旧单薄的背影，微微咬唇：“我陪着你。”
“……”
“我简蝶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我今晚陪着你。”简蝶说着，瞪了傅煊一眼，“这事儿左右你的是知道的，还瞒着我，便自己一个人去反省吧。”
“小蝶。”
阿音回眸，看着简蝶，正要说什么，便听见门外有人说道：“小姐，信鸽。”
“进来。”
川南匆匆进来将信鸽递到了阿音的面前，阿音拿下鸽子脚上的信，瞥见傅煊的目光，垂着眸子淡淡道：“傅大人是觉得这鸽子不同？”
“……咳咳。”傅煊被人发现，连忙瞥开了眼睛。
“这是干戚军的军鸽。”阿音展信看了一眼，随手便烧了，“看来今夜注定无眠了，丝雀，叫大家都精神着些，将宵夜准备好。”
“是。”
“这是……”简蝶欲言又止，“干戚军又是什么？”
“镇南王府的军队。”阿音说着，抬眸浅浅一笑，“不多，也就一百来万。”
“……”
“一百……”简蝶吃了一惊，回眸看了看傅煊，“殷氏多少人？”
傅煊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我是真不知道来了多少，不过殷氏统共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万。”
“嗯。”阿音转身去案前，提了笔，“这次来了不少，有一半呢，若是护城军不动，足够拿下皇城了。”说着就垂首快速的写了回信，转身装好，放在了鸽子身上。
“你去西城门，叫人亥时二刻的时候，将城门打开。”
“是。”川南应了一声，转身看见傅家夫妻二人，不禁犹豫了一下：“小姐，我走了，您身边没有人照顾。”
“没事儿，有人一会儿就来了。”
川南闻言，这才转身匆匆的出去了。
阿音转身去了窗下，缓缓坐下，看了一眼先前的那一盘棋：“长夜漫漫，姐姐若是不休息的话，咱们继续下棋？”
简蝶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样子，走过来又复坐在她的对面：“我随意，只是这来来往往的都往你这听雪小筑来了，大殿下那里呢？真的什么都不管了？”
“他去前面冲锋陷阵了。”阿音说着抬手细细的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开，“这样好的表现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傅煊闻言，心中一惊，方才他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云墨似乎不在府中，琼园的一切似乎都听听雪小筑这边的调动。
原来，竟然是进宫去了么。
京都皇城，宁沁殿。
云墨和慕无尘到的时候，夕阳未逝，余忠像是知道他们要来，早早的等在外面。
偌大宁沁殿一如往昔一样，安静的很。不，应该说比之前还要安静，眼下连进进出出伺候汤药的侍女都少了。
云墨嗅到那瑞脑消香的香味，一直淡然的脸上，不禁出现了一丝动容：“这香父皇好久都没有点了。”
走在前面的余忠闻言，轻轻的应了一声：“前两日陛下说，还有多少，就都点了。”
闻言，云墨拢在袖中的手微微一紧，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便到了云安的寝殿门口，甫一眼那扇独钓寒江的屏风依旧立在那里，如今看来还真是越来越应景了。
“陛下，太子殿下和慕二公子来了。”余忠缓声道。
“嗯。”没有人回答，只有里面一声低而轻的声音。
云墨心中清楚，云安皇帝的情况不如几天前他进宫的时候了，当初有太医说，能撑到春日里就不错了，眼下，快四月了。
余忠微微颔首，带着云墨进去，一眼便看见了安坐在一旁的紫衣女子。
“母亲。”慕无尘下意识的唤了一声，这才发现云安竟然靠坐在床上，正在看着什么，散了好些在被子上：“微臣参见陛下。”
“儿臣给父皇请安。”
“嗯。”云安皇帝垂着眼帘，应了应声，依旧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云墨站在那里，映着刚刚点起来的烛火，这才发现是一些书信，似乎也有一些诗词。
“这些是你母后从前写的。”慕夫人淡淡的说了一句，坐在床边帮着整理那些散落的书信，“陛下竟然都留着。”
云安点点头：“等我走了，将这些也一并烧给我吧。”
“何必呢。”慕夫人说了一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宫里，颜色也憔悴了许多。
云墨闻言，默默的跪了下去，慕无尘跟着跪了下去。
“带过去让她瞧瞧，也让她好好地笑笑，笑我的愚蠢。”云安皇帝抿了抿唇角，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让她看一看，我这一辈子都做了些什么。”
云墨他们跪在那里，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
“玉儿，你一定会如愿的。”云安皇帝忽然安看着长子，“你本来就比月儿做的好。”
云墨不语。
“如今又有他们帮着你，朕只有一个要求，这云氏的江山你一定要守住，它不可以是除了云氏以外任何的，秦氏不行，傅氏更加不行。”
“儿臣明白。”
“还有一件事。”云安说着，缓缓地将信重新收到信封里，“不要杀月儿母子。”
“云鹤叛乱，是死罪。”
“咳咳……”云安不禁咳嗽了一声，“秦氏擅自带兵进京，也是死罪。”
“……”
听见云安无奈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云墨跪在那里，消瘦的背脊却是挺直的，手心紧了紧，听见有人匆匆来报：“陛下，叛军已经快到城下了。”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义父
窗外春雨绵绵。
阿音看了看他，一旁的丝雀给她端了一杯热茶，阿音端起来抿了一口，淡淡的茶香和着山林间雨水的草木香气，别有一番风味。
“从前，我喜欢午后睡在乌蓬小船里，听外面的雨声。”阿音忽而幽幽道，“船时常不靠岸边，随波逐流，有时误入藕花深处，有时飘远目不能及，还有一次，小船被途径的大船差点儿掀翻了，我惊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差点儿漂出听雪湖。”
慕无尘缓缓落子：“我知道，你想回去。”
“回不去了。”阿音看着他的指尖，“原本哥哥说今年陪我回去的，可是……如今想想，都是注定的。”
“其实……”慕无尘看着她垂着的眼帘，心中犹豫：其实，我也可以陪你去，真的。
“什么？”阿音拿着棋子，见他犹豫。
“其实，我也想回去。”慕无尘终究只是道，“想一想，我也有好些年没有回去了。”慕远征说他说的对，他总是在关键时候退却，活该他走到今日这一步。
他谁也不怨。
“等齐丹走了，你休沐几个月，回去看看吧。”阿音落子道。
慕无尘去拿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有些后悔。
“或许是我自己从小自由惯了，有时候看看孩子，觉得他才可怜，没有父亲，还总是被关在那四角四方的地方。”阿音这话像是随口说说的，细细听来又是不像。
慕无尘这次没有犹豫：“你要是放心，我可以带着他到处转转，这北冥山上也算是自由了。至于父亲……”
“嗯？”阿音看他，心跳忽而漏了一拍。
慕无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以做他的义父。”
“……”阿音莞尔一笑，似乎有些失落，她也怕，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怕自己听了，瞥下一切义无反顾的跟他走。
“也好。”
慕无尘心头一喜：“你可是同意了。”
“自然，有慕相做义父，我儿荣幸之至。”
慕无尘看她，总觉得变了味儿了，正要说什么，就听见阿音已然问道：“川南急着来北冥山，却不见踪影，究竟是去做什么了呢？”
“……”慕无尘只是道，“一些琐事。”
阿音见他落子，微微挑眉：“所以，有的事情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对么？”
“阿音，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时机未到。”
“时机？”阿音轻轻一笑，“算了，我们彼此彼此，你既然不愿说，我也就不再问了。”
慕无尘察觉，她又生气了：“抱歉。”他总是如此，在她面前笨嘴拙舌的。
“不必。”
果真……慕无尘抿了抿唇角，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头梁清道：“娘娘，金公子和两位夫人来了。”
阿音握在指尖的棋子轻轻滑落，她一翻掌又接在了掌心，一个小小的动作，行云流水。
慕无尘看着她掌心的棋子，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进来吧。”阿音说了一句，掌心的棋子又滑到了指尖，想寻那棋盘上的一席之地。
“这地方还是从前的样子。”金连礼一进门就说了一句，伸手拍了拍肩头的雨水。
云香怜和小桃并肩跟在他身后：“太后娘娘金安。”倒是规矩的行了一礼。
“嗯，随意坐吧，丝雀煮了茶。”阿音说着终于落下了棋子。
“怎么，不是你煮的能好喝么。”金连礼一边脱了披风，含笑理了理广袖。
丝雀端了茶过来，不悦道：“金公子不喜欢，用来漱口算了，奴婢也不介意。”
“那也不必。”金连礼抬眸看她，灿灿一笑，“我听说你有身孕了，还特意给你带了礼。”
“公子客气了。”丝雀说着，不禁浅浅一笑，搁下了手里茶盏。
云香怜自袖中拿出一只荷包，递给丝雀：“一块保平安的玉佩，我求了签文一并放在里面了，保你们母子平安。”说着回眸看了一眼小桃，“这荷包是小桃亲手绣的，见笑了。”
“哪里，是夫人客气了。”丝雀接过来，一脸的感动，连忙的行了一礼，“奴婢多谢两位夫人。”
小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说话。
“厨房还有点心，奴婢这就去拿。”丝雀说着收好了荷包，转身便出去了。
金连礼瞧她那欢快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这收了礼物，连点心也有了。真不愧是你的丫头，活像你。”说着就要去端杯子。
阿音却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掷了过去。金连礼反应颇快，手掌一翻便接在了手中，却不禁“哎呦”了一声：“好痛啊。”
“谁让你揶揄我了。”阿音嗔了一句。
金连礼笑笑不语，将那枚棋子随手收好：“谢娘娘赏赐。”
“油嘴滑舌。”慕无尘终于说了一句。
金连礼微微挑眉看他，正要说什么，听见阿音问道：“眼下你住哪儿。”
“我住的偏远，靠着军营。”金连礼坐下道，“外面下雨了，不然我就把瑞儿一道带来了。对了，好一会儿了，怎么没见到阿初。”
“他还在良太妃那里，明儿个搬去华冥宫。”阿音说着看了一眼慕无尘刚才落下的棋子，“要么说我们兄妹心有灵犀呢，今日叫你们来就是想说华冥殿颇大，就我和初儿一起有些空旷。”说着落下一子。
慕无尘看着棋盘，思索了起来。
阿音回眸看向金连礼他们：“回头让嫂嫂带着孩子搬过去给我做个伴儿吧。”
“……”云香怜愣了一下，回眸看了一眼小桃。
小桃并无什么话要说，听见金连礼道：“真的假的，你莫不是有旁的什么事吧。”
阿音听到落子的声音，回眸看去，拿起一子道：“你们这次带了多少影人上山。”
闻言，众人都是一怔。
阿音不急，从容落子，窗外雨声不急不缓的。半晌听见金连礼道：“小桃。”
“三十二人。”小桃回道。
“你要做什么？”金连礼问道。
阿音的指尖摩挲着棋子，十分光滑：“先看着云琦，她的夫君来了，不可能老实。”
“是。”小桃应了一声。
“殷木兰呢？”金连礼说着看了一眼慕无尘，“难道真的不管么，无尘不会真的要……”
“这就与你无关了。”阿音说着，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慕无尘的跟前，微微抬眸看他，“慕相的人，不好随意动的。”
慕无尘心头一突，抬眸看了她一眼：“多谢太后给臣脸面。”
“不必客气。”阿音说着看了一眼棋盘，“你输了。”
“……”
一盘棋局，他们之间从知己，走到了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