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夜半狂想曲4
瓷砖是花岗岩的，细碎的花纹藏着岩浆千万年的积淀。
光洁的地面上，倒影着一群排队的人。
这里像个文化馆的大厅。
云团大口地喘着气，勉强坐起，她刚刚爬上来的洞，已经消失了，这里的人也不知是玩家还是NPC。
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队伍，正前方有一台身高体重秤，众人抓着纸质表格，排着队一个个测量。
秤旁边，则是两台血压仪。
体检现场？
“女士？您需要帮助吗？”
一个戴着淡粉色帽子的护士俯下身子，手里还捧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嗯，我的体检表弄丢了，不知道去哪里了。”云团叹了口气，在护士的搀扶下缓慢起身。
护士笑得很标准，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像在拍摄牙膏广告似的，全方位展示了一遍。
护士从文件夹里翻出一张空白的体检表，“请把左手伸过来。”
云团将左手在外套上蹭了几下，把上边的灰尘和盐粒都蹭掉，才伸过去。
只是在那张白纸上轻轻摁了一下，护士就把体检表取下，递给她。
云团接过，体检表的项目和她以前做过的并没有多大区别，表格抬头有她的信息——云团，女，23岁，编号：100742
测身高的医生歪头，瞥了眼断成两截的队伍，“前面的动一动啊！别闲聊了！赶紧检完这一项，去别的项目，我们四点就下班了！”
闻言，云团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挂钟。
15:15
确实没剩多久。
但怎么……从起起伏伏的海水冲浪间，突然转到了临时体检馆？
难道，在上一关游戏结束后，乐园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要给所有玩家先体检一下？
云团不明所以，却还是拿着表格先找了最短的队伍排着。
这一关是要做什么？
那个神秘的艺术家还是音乐家什么的，会在这里吗？
她扫了几眼体检项目，见没有血常规和一些肝功能检查，松了口气。
该说不说，尿检和抽血还是挺烦的。
还有B超，憋尿真是人间一大难事，少了医生要说膀胱不充盈，多了没准直接尿在检查台上，当场社死。
她排的这队是检查心肺功能的，但也没有先进的设备，只是看起来年纪很大的医生戴着听诊器，在胸腔皱着眉头听一阵，然后在表格上敲个“正常”的章就完事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云团前面的两位老大爷开始闲聊。
大爷A：“老赵，你孙子最近好吗？工作挺忙的吧？”
大爷B：“哎呀，年轻人嘛，总是越来越忙的，能逢年过节地回来看我一次就很好了。”
大爷A：“我听说他现在是跟着乐团世界各地飞啊，真是有出息了，不像我孙女，一天到晚在家里写写画画的，都不爱搭理人。”
大爷B：“哎哟，你可别说了，孙女在身边还不好？想见就能见到，我老了，见一次面就少一次，不知道哪天就倒下了。”
大爷A：“谁说不是呢？我记得他俩小时候挺好的，后来也谈了恋爱，怎么就生疏了呢？我孙女现在是不婚主义，看起来像是感情上受过伤啊，嗯？老赵？”
云团虚虚地望着队伍前边的某一点，实则恨不得耳朵都竖起来听。
孙子，乐团，艺术家，说不定就是任务目标或者与之相识。
孙女，自由职业，与前者有感情纠葛……
第557章 夜半狂想曲5
“那你是说我孙子错了咯？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可真够不要脸的，谁不知道你孙女脾气大，我还说她虐待我孙子了呢！”
“哼！”
两老头冷哼一声，不约而同地将脑袋转向别处。
刚刚还哥俩好，现在又像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互不搭理。
云团无语，她看向队伍前端，突然发现医生并非在每个人的体检表上都敲章，越往后，他检查的时间越长，由十秒每位变成二十秒，再到一分钟……
轮到云团前面的老人时，医生摇铃，几个护士突然从旁边的科室冲出来，将人架走急救。
云团看了眼，坐下，医生直接拿听诊器怼了过来。
金属刚从冷冻室里拿出来似的，非常冰人，隔着单薄的休闲服贴在身上，寒意渗入骨髓，她打了个寒噤。
医生只听了两秒，就在体检表上写了几个潦草的大字，递还给她。
“下一位。”
云团赶忙站起，拿着表格走到一边，这时身高体重项目的队伍已经大大缩短，她三两步走过去，排在末尾。
体检表上，蓝色的圆珠笔油墨未干，刚刚医生的手指在上边蹭了一下，晕开一道细长的痕迹，像是彗星划过天际。
云团连猜带蒙地辨认着，那几个潦草的大字似乎是“窦性心律不齐”。
两秒就能听出这玩意儿？
应该不严重吧……
队伍前边突然喧闹起来。
吵吵嚷嚷，伴随着推搡动作。
云团抬头，只见两个男生起了争执。
细一听，又是人类社会普遍又亟待解决的问题——插队。
“你是不是活不起了？连这么几分钟都要赶？地府排队的人多，你怎么不上那儿插队去啊！”
“队伍又不长，我排你前面怎么了？你相差这一个两个的吗？！”
两人年龄相仿，最开始只是拉扯衣物，旁人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波及自身。
冲突逐渐升级，拳来拳往，天空突然垂下来一个挖掘机的铲斗，将两人一起铲走！
事出突然，云团望着完好无损的天花板，一时间没想明白铲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莫非是空间折叠技术，或者是类似穿越虫洞的空间跳跃？
这个副本倒是没有和小水壶一样的警报声。
云团跟着队伍往前挪，医生瞥了她一眼，沉声道：“脱鞋，上秤，不要踮脚。”
她依言照做，分明是正常的流程，却因为医生的语调，听出一种以猪肉论价的感觉。
医生看了眼身高体重的数据，没有记录，只是轻敲桌面，拿出一个蓝色的章，啪地一下盖上。
……更像猪肉出厂前敲的“质检合格”章了。
云团拿着体检表，转悠了一圈，把所有项目都检查了，带着表格走进卫生间。
刚扣上卫生间隔板的门锁，一阵高跟鞋声传来。
“你说，鸧越是怎么回事啊？已经两个月没有参加演奏了，我专门为他去的音乐会，结果连个影儿都没看着！rnm退钱！”
那是个稍显尖细的女声。
“嘘——你不要跟别人讲嗷，我朋友通过特殊渠道搞来了鸧越的体检报告，说他最近出现了幻听、耳鸣和听觉过敏的症状，要是真去了演奏会，估计会被吵死吧？据说本人还挺焦虑的，都神经衰弱了。”
第558章 夜半狂想曲6
那是一个……清越的男声？
和女中音、低音或者雌雄莫辨的嗓音不同，那确确实实是个男声。
这是女厕所吧？
云团抬头张望，可她的位置太靠里，从缝隙里根本看不见门口立起的标牌。
“啊？这是犯法的吧？”女生小声道，话音还是在空旷又安静的卫生间里回荡。
“所以这事儿只有你和我知道，鸧越的听力在下降，以后再演奏，也是听一次少一次了，你要珍惜。”
“啊？这么惨吗，那也太可惜了。”
谈话声渐渐远去。
云团按了按眉心，内心无比感谢提供信息的NPC工具人。
铛——铛——铛——
深沉悠扬的铃声自远处飘荡而来。
四点了。
负责体检的医生即将下班，一个水杯大小的铲斗突然出现在云团面前。
就悬停在她身前两三拳的位置，见云团没有回应，它向上扬了扬，做出讨要的动作。
“你要体检表？”她小声问。
铲斗又晃了两下，表示赞同。
云团将体检表叠成一个小方块，放在铲斗里。
迷你铲斗逐渐上升，逆光消失。
咚咚咚咚！
咚咚咚！
“喂！里边还有没有人？要搞卫生了啊！”
云团整理着装，快步走出隔间，保洁阿姨看了她一眼，突然发怒，抄起扫帚就朝她打来！
“体检完就去上课！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明明有光明前途的小孩子，还整天逃课的，真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还不快回去！”
云团蹦跳着闪躲，往保洁阿姨指的教学楼方向跑去。
她边跑边嚷：“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身后传来阿姨的叫嚷声，“还有下次？你咋不上天呢！小小年纪不学好！”
云团往前跑了几步，又被推进教学楼参加考试。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被塞了一张试卷。
卷子上只有一张图，画着各种乐器，要求填写乐队席位。
最上边是定音鼓，左右两侧分别是打击乐、长号和大号。
画得密密麻麻，让人眼晕，不过要填写的只有最前边的四个空格。
云团认出这是国际上较为常见的一种乐队席位的排列方法，适于演奏浪漫派和近现代交响乐作品的，她在空格处填上“第一小提琴”“第二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便放下了笔。
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的监考老师坐在讲台后打盹，他旁边还放着一把细长的唢呐，吹嘴处有个红色的圆环。
同学们奋笔疾书，满屋子的沙沙声。
云团将试卷翻来覆去地看，只看到这么一道题，题干里也没有其他要求。
所以，这些人到底在写什么？
滴滴哒哒——
穿透力极强的唢呐声突然响起！
云团抬头一看，只见监考老师正奋力吹奏，面部涨红。
那哀伤的音乐，仿佛要当场吃席。
下一秒，一个粉笔头精准地砸中了云团的眉心！
“考试期间禁止四处张望！开考三十分钟后可以离场！”
云团点头，默默地盯着卷子。
十分钟后，她一脸懵地跟着大家交卷并移动自己的书桌。
讲台左侧的地面下沉，一台黑色的三角钢琴缓缓升起。
监考老师放下唢呐，摆出高贵冷艳的姿态，他走到钢琴前，坐下，“下面开始声乐考核，大家按照学号上台展示。”
第559章 夜半狂想曲7
教室内一片死寂。
“一号？”教师皱眉，翻动花名册，“岸汀？”
连呼三次，无人应答。
老师做了个缺考标记。
“二号，锦屏。”
“锦屏？”
缺考。
三号，缺考……一直到十号，都无人应答，老师再看了眼表格的标题，神情一僵。
“对不起，这是下一个班的。”
台下一阵低笑，碍于是严肃的考核，大家都抿着嘴，双肩颤抖，不敢笑出声。
一个考生可能憋笑到有些脑缺氧，他本来无声默笑着，却突然发出一声嘹亮高昂的驴叫！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在此起彼伏的笑声中，云团却眉头紧锁。
因为，那个老师已经找到正确的名单，准确地喊出了一号的名字。
虽然音量都被哄笑声掩盖，但根据口型，他喊的是“云团”。
云团站起身，心情比上坟还沉重些，她缓慢地走到钢琴前。
老师板着一张扑克脸问：“你要什么伴奏？”
云团笑笑：“我清唱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是清唱是最容易听出破绽的，你确定要清唱？”
云团点头，她的艺术细胞少得可怜，也是近几个月才开始研究一些五线谱的，更何况，咒歌的伴奏，一般NPC应该无法弹奏。
“行，那你唱吧，大家安静！”
云团闭上眼睛，四周的嘈杂声消失不见。
“百丈野狐，失头狂走。以身为祭，乃尔之幸……”
她闭眼把单句版本的失忆咒歌唱了三遍。
一股食物**变质的酸臭味侵入鼻腔。
“呕——”
“别、别唱了……”
呕吐声此起彼伏。
五分钟后。
云团拿着一张劝退通知单站在校长办公室里。
……这些人肚量可真小。
秃顶的校长连连叹息，“云团啊，不是我不留你，但是你唱歌引发了大规模呕吐，有的同学有先天缺陷，这么剧烈的呕吐会引发一系列疾病，为了给这些家长一个交代，你不能在学校里待下去了。”
“可是，学校不应当一视同仁吗？就算天赋欠缺一点，直接把我劝退是不是太夸张了？”云团眉眼低垂，神情哀戚。
校长叹了口气，“孩子，教育确实提倡有教无类，因材施教，但咱们不适合的东西也不要强求，你这个天赋，要学习声乐，实在无异于女娲补天。”
“可是您没退学费呢。”
云团见没有转机，就换了个思路。
半晌，云团拿着一张初始密码123456的银行卡，站在公交车站旁。
她看着站牌，眼神放空，暗自思索——那首失忆咒歌，对NPC的效果比对小白鼠好多了，只唱一句都能让人吐成这样。
“小兮，我能不能知道游戏进程？”
【正在查询请稍后——】
【本次福利副本游戏环节共有五关，您已通关第一二环节，第三环节尚在进程中，答题部分满分。】
“没有更具体一点的吗？”云团轻笑，“比如积分情况，或者，体检环节也算一关吗？”
电子眼停在云团的肩上，缓缓扇动翅膀，摄像头转动着。
【这个不可以说，不过第三四环节不开启直播，主播可以随意造作，不违反规定就成。】
“为什么不开启直播？”
【因为很多主播没有音乐天赋，听他们唱歌对直播间观众来说，等同于一种折磨。】
第560章 夜半狂想曲8
“我还以为，观众会更喜欢看人出丑。”云团坐在公交站牌旁边的金属凳子上。
金属凳设计得非常不合理，凳面带着一个向下的弧度，人坐在上边，总是要滑下来。
云团用脚抵住，偏要坐着。
她还以为，停播是乐园为了防止失忆咒歌大规模传播导致混乱的临时措施，一开始唱的时候，她打的就是钻规则漏洞的主意，传播缺漏部分的失忆咒歌，引发NPC和玩家的呕吐，打乱游戏秩序。
如果这个旋律大规模传播，则所有副本都会发生错乱。
乐园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但只是呕吐而已，也不至于对她进行毁灭处理，官方最简单的处理方法是，像屏蔽涉及剧情的弹幕一样，屏蔽她唱的歌。
没想到这一段本来就不直播——倒是失算了。
【确实有这种情况，但是有的主播唱歌造成的负面影响，能完全消除观众看其出丑的愉悦感，经过长时间的考量，乐园才做出了这样的调整。】
小兮说得有些官方，但机器合成音依旧贴近于清脆的童声。
稚嫩又成熟，无比怪异。
云团正要吐槽，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第一关海水泛滥时帮她说话的那个双鬓斑白的妇人。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妇人停下脚步，循声而来，“哦，是你啊，对，我还要谢谢你，之前偷偷学习你的过关思路，总算是活下来了。”
妇人坐在云团身旁，却呲溜一下滑了下去，差点摔到地上。
云团赶紧扶了一把，“姐姐小心点，这个凳子确实有点问题。”
妇人闻言，打量着云团的坐姿和发力方式，目露错愕，“你这是在扎马步啊？”
“倒也没有，稍微靠着点，腰舒服些，我可能有点腰肌劳损。”云团笑道，“姐姐要去哪儿？”
妇人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四处逛逛，找任务呗，唉，系统也不说清楚，我都跟无头苍蝇似的，要是一不小心丢了命，那就糟糕了。”
“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云团抬头，瞥见灯柱上的广告牌。
那是张赤红底色的海报，是一场音乐剧的广告，“姐姐，我们要不要去听场音乐剧？”
妇人抬头，摸着空荡荡的衣兜，“没钱啊……要不，我们从逃生通道溜进去？”
云团轻笑，“姐姐怎么称呼？我姓云，天上那个云。”
“小云，还挺可爱的——我姓秦，一个中年失独没什么盼头又不想死的老女人而已。”
“啊？那太遗憾了，我很抱歉。”云团收起笑脸，低头致歉。
“嗐，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儿子的悲剧又不是你造成的，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赶去上班，然后被广告牌砸中了而已。”秦姐回忆着，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她无关的悲剧。
云团一愣。
广告牌？
乐城大风的时候，不止吹落一块广告牌吗？
不，兴许不在乐城。
人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身边即世界”，但世界太大太广，总不能说同一个村子的人都不吃肉，那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素食主义者吧……
云团迟疑一瞬，压下疑问，她不能确定这个人的亲近是不是别有用心，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在试探，如果真的是试探，那这人，又是哪一个阵营派来的？
“我们去看看剧院有没有招工的，混进去，人多才好打听消息啊。”云团转移话题。
第561章 夜半狂想曲9
二人一拍即合，凑了凑身上的零钱，打车去剧院。
剧院仿照船帆而建，设计师模拟了帆随风飘起的动态效果，远望时，整个建筑像条巨轮乘风破浪。
走到近处，云团发现帆的“桅杆”上有一个个方形的黑点，细看，那是单独的挖掘机铲斗。
“小云，你说会不会……音乐剧看到一半，我就被铲走了？”
秦姐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她背对着剧院正门，看着一旁卖棉花糖的小贩，目不转睛。
这人是不是来过，她刚刚好像没有抬头望啊……
云团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那是一辆移动的棉花糖售卖车，摊位边扎着一排五颜六色的卡通形象的棉花糖。
摊主是个戴着小丑头套的中年人，一米七左右，看不出年纪和性别。
手腕处露出的一小截皮肤发黄干瘪，还有几点黑斑，看起来不太干净。
做棉花糖需要翻转签子，均匀形状，手腕也随之翻动，一道横在刀疤横在那人的右手手腕。
自尽过？
而摊主那件米白色田园小碎花的围裙，胸口处有个写着“666”的口袋。
云团已经好些副本没见过这个标志了。但也并未忘却，牵动记忆的一环，对危险的警觉依旧第一时间涌上心头。
这是个危险分子。
不过在剧院门口卖棉花糖，目标是观众还是歌剧演员？
两分钟内，小丑卖出去七个小棕熊，两朵太阳花。
一股浓郁的甜香在空中弥漫，云团莞尔，转身道：“秦姐，你要吃棉花糖吗？”
秦姐一愣，连连摇头，“不、不用了，我血糖高，医生不让我吃甜的。”
云团点头，低眉时看了眼秦姐的运动鞋。
鞋尖溅到了一点蓝色油漆，还有几道暗色划痕，像是被人踩出来的。不过划痕并未影响油漆的飞溅轨迹，油漆也没有顺着轨迹渗入划痕，证明划痕产生于油漆溅落并干燥后。
“我刚刚在APP上看了音乐剧的门票，发现它开售到这一场开始的前五分钟，就下单了，一会儿咱刷脸进去就行。”
云团笑弯了眼，眉梢微微上扬，浑身透着一股子涉世未深又乖巧的学生气。
秦姐一愣，摆手，“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这是占你便宜了。”
正说着，妇人的眼神又下意识地往棉花糖摊贩的方向瞟了一眼，面部表情不自觉地放大些许。
云团的位置是斜对剧院大门的，她越过秦姐的左鬓角，悄悄打量剧院大厅构造。
七八根白色的石柱，只有四根是承重的，其余的都是装饰。石柱较宽，可做掩体。
几个盆栽都有一人高，植物长势良好，目测总重六七十斤，不太可能端起来当武器，那和倒拔垂杨柳相差无几。
要拿得动的“武器”——宣传音乐剧的立牌，海报后边是金属支架，可以拿起来抡人。
旁边的扫帚和畚斗也挺合适，可惜是塑料柄，一砸就断。
“嗐，我这钱也是刚刚才到账的学费退费款，姐姐跟我客气啥，就当交个朋友，以后要是再遇见，还请手下留情才好。”
云团扬了扬两分钟前的到账信息，不动声色地用拇指遮去了余额和具体退款数。
第562章 夜半狂想曲10
秦姐只是瞥了眼，也没仔细看，便点点头，“那肯定的，只要你不嫌弃我倚老卖老，偷师就行啦。”
“秦姐这是哪儿的话，也太见外了。”
两人说着，买了两杯可乐就相伴而行。
说起来，这音乐剧的宣传海报还挺有特色的，底色整个一种渐变的粉色。
标题是很大的几个花体字“女佣休想逃，霸道男爵爱上我”，下边还有副标题——“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一种十几年前盛行一时的霸总文学既视感。
小字介绍是：
[私立医院的惊鸿一瞥，水枪润湿薄衫，白皙莹润的脚踝一闪而过。五年后的重逢，他们的身份已经天差地别。他，高高在上，被封男爵，她，家道中落，沦为女佣，遥遥相望的两人又将何去何从？那一声迟来的告白，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XX月XX日，17:00—18:06，一起来见证他与她的痴缠。]
云团看得眼皮一跳，难不成，福利副本的危险就是……玩家很可能尴尬症晚期发作，脚趾抠地抠到骨折？
“这剧就一个小时零六分钟？都没有上下场，还挺短的呢。”秦姐说着，喝了口冰可乐。
碳酸气泡在齿缝间爆开，微微的弹，而在舌尖炸裂的那一部分，产生轻微的痛和辣，顺着食道一路下滑。
妇人眯起眼，打了个小嗝，“嗐，天气热就要喝冰的，我记得小年轻就好这一口，我儿子就喜欢管它叫肥宅快乐水。”
“是啊。”云团喝了一小口，只觉得挺冲的。
碳酸的刺激过后，只剩下一点糖水黏腻的感觉。
不过一小时六分钟，总长六十六分钟，这个剧院就差把“我有问题”刻在墙上了。
……
人群聚集，开始检票。
五分钟后，音乐剧开场。
一个女高音独自哼唱了一段，她衣着华丽，层层叠叠的金色蕾丝花边的衣裙，贴身的剪裁流畅，胸前和裙摆都贴了闪烁的水钻，在灯下闪闪发光，演员像是把星河都穿在了身上。
云团买的位置确实靠后了一些，她徒劳地把身子往前探，一边幼稚又八卦地问：“秦姐，你说，这个裙子是不是很贵啊？这个精致程度，确实像贵族了。还原度还挺高的呢。”
秦姐一阵无语，她喝着可乐，点点头，“应该吧，短剧，门票这么贵，精细一点的道具服总是穿得上的。”
云团看了半天，也没能看清裙子上的细节，倒是演员的舞台妆画得很厚，鼻影和脸颊的侧影黑得像锅煤，本身的样子，反倒看不清了。
不过和海报有些不一样，似乎是面部轮廓更加不流畅了些。
瘦到脱相了。
故事总有个老套的开端。
男女主在剧情线的作用下，在医院里三次碰面，由最初的惊鸿一瞥，到最后的欣然结伴。
男主表弟出场的时候，云团正喝可乐解渴，目光却突然瞥到一抹熟悉的银白，她差点一口可乐喷到前边的座椅上！
云团捂嘴咳嗽，想要尽可能地不引起注意，她颤抖着左手将杯子放到座椅扶手处，“咳咳咳咳！”
“哎呀，也不用喝这么快吧，不用着急，我也不跟你抢的呀！”
第563章 夜半狂想曲11
妇人正要给云团拍背顺气，却被云团抬手阻止。
“不用……咳咳，如果有纸巾的话……非常感谢。”
云团小声道，忍咳嗽忍到脸部涨红，肩膀略微颤抖，她接过纸巾，擦去咳出来的部分可乐。
台上，那个衣着华丽的银发少年，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向观众席。
视线遥遥相望，并未相交。
云团慢慢平静下来，决心不再看那还剩下大半杯的可乐，免得引来祸端。
鹤羽这家伙，怎么在台上？
他的考试题目，难道是要在千人大剧院里演上一段？
……也不是没可能。
少年服饰颜色鲜亮，银白色的头发带着微弱的闪光，一出场就成了最亮眼的角色。
观众席惊呼一片，激动的几位，甚至想冲上台去要联系方式。
秦姐偏头，小声道：“哎，这个演员还挺帅的，不知道是原住民还是主播呢？”
云团扯了扯嘴角，已经不太相信这个妇人的鬼话了，明明年纪相仿，但人家钱姐就是和善明朗，这位姓秦的女士，却几次隐瞒试探。
她眯起眼睛，盯着舞台看了会儿，摇头道：“我以前好像见过他，那时候，这个人身边有好多跟班的，大概是很厉害的人。”
秦姐盯了云团几秒，似乎要从小姑娘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但无论怎么看，这小姑娘都是一副呆呆的、带点疑惑的状态，不带一丝一毫的虚假。
秦姐作罢，“原来是这样啊，我倒是运气不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大概是繁衍派吧。”
“这样哒？”云团内心笑作一团，明面上不动声色。
原来看人编瞎话也挺有意思的。
“繁衍派是什么？”云团捏着纸巾，认真地盯着妇人。
这个人看皮肤状态和步态，年纪应该不到四十岁，头发却斑白了，是经历过比较悲伤的事情，不过也可能是遗传。
脸部有轻微的不对称，可能是长期用一侧牙齿咀嚼，导致咬肌发育不对称。
带点水肿。
她们的座位是相邻的，距离比出租车上还要近，云团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奇怪，为什么是药味？
“啊，这个，你们学校平时有生理卫生课吗？”妇人面露为难，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去科普。
“有的。”云团点头。
“嗯，繁衍派就是在副本的各种角落重复那件事，反正副本里不会怀孩子——我就碰到过两次，乌七八糟的，看得人真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秦姐摇头，回忆往昔，面色都苍白不少。
云团正要顺着话茬说下去，前边一个绿色眼眸的女孩转过头来，“能不能别在剧院里说话？我听音乐剧还是你俩说相声？”
旁边的青年扯了扯女孩的袖子，小声劝：“好了好了，你的声音比她们大多了。”
女孩冷哼一声，转头继续盯着台面上的面无表情念台词的少年。
云团看着秦姐，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靠在椅背上，等待异变发生。
幕布拉起，场景变换。
舞台上空的一个射灯突然松动，笔直坠落。
砰地一下，砸中了正在搬运道具的员工！
“啊！！——”
刺耳的尖叫声从后台传来。
第564章 夜半狂想曲12
演员的麦克风没关，尖叫直接放大数倍，撕扯着众人的耳膜。
云团微张着嘴，在尖叫开始时就死死地捂住了耳朵。
女高音的穿透力极强，天花板都在不停地往下掉墙灰。
“死人了！救护车！”
“不，快报警！”
尖叫一声高过一声，云团觉得耳膜生疼，但是……福利副本禁止玩家互相伤害，这里死了人，是不是鹤羽干的呢？
如果是，他又怎么能确定对方只是个NPC？
这里又不需要做雪屋。
观众纷纷逃离座位，人潮涌动。场地出口极窄，门的位置堆了不少人。
大家互相推搡着，反倒出不去了，后边的人不停地往前挤，终于将最前面塞住门的三四个人推了出去！
砰地一下，几人摔倒在地，后边逃命的人脚步都没有停下，有的是绕过，有的则直接踩了上去！
微弱的惨叫声很快被喧闹声盖过。
妇人坐在位置上，面色苍白，惊魂未定，“小云，还好你摁住了我，不然现在我也被人踩死了！”
“大家没有受过训练，在同一个时刻往外挤，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我们学校经常训练有序退场的，就没这个问题，但是这些人没练过，就没办法了。”
云团摊手，抿唇，双手微微颤抖，也有些“惊魂未定”。
众人一直挤，一直挤，后方一些脾气暴躁的边使劲推前边的人边骂，神情狰狞，“前面到底在干什么啊！有什么好磨蹭的！”
“别推啊，前面有小孩！会挤到孩子的！”有人这样叫嚷。
“孩子没了再生一个就是！大人才是要紧的！而且这种时候，为什么不把小孩抱起来！”暴躁哥再次发问。
云团听得眉头直皱——碍于秦姐在场，她得把自己的面部表情扩大到符合人设。
人脑有一个保护机制，部分人必须确保自己站在正确的立场上，然后开始诡辩，嘲讽挖苦或者“教育”他人，从而获得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
“哎哟，这种话也亏他说得出口，合着真不是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秦姐摇头，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流露出无比的厌恶。
这种冰冷的恨意，不应当是一两句话就能引出来的。
云团低眉思索，秦姐很可能有一个相似的家庭环境，她家的男性长辈或者丈夫也说过类似的话，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丝毫不顾及孩子和妻子，久而久之，问题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半小时后，观众们终于逃了出去。
地上，倒着很多因为踩踏事件受伤的人。
有的，呼吸已经非常微弱。
“姐姐，后台又没有恐怖分子持刀冲出来，我们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死人，他们是不是太冲动了？”云团搓着冰凉的手，放了个“马后炮”。
秦姐回过神来，如梦方醒，她点点头，“对啊，他们为什么要跑？不过，NPC出现这种行为，说明……”
“可能是任务点，我们过去看看？”云团提议道，她起身，拿起角落里的红色灭火器，捧在手里。
“行，总比呆着什么也不干的好。”秦姐扯了扯衣领，叹了口气。
妇人起身，双腿打颤，她缓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看向一旁的女孩，“走吧，我们去看看。”
第565章 夜半狂想曲13
云团不动声色地侧身，让秦姐走在自己斜前方的位置，确保对方的两只手都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她边走边观察——
刚刚舞台灯坠落，是有砸中人的，但尖叫声却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现在可能有伤员，也有死者。
拉开厚重的幕布，舞台场景已经替换了大半，看陈设，应当是男爵的庄园。
地板上有不少射灯碎片，其中几块是染血的。
旁边有一条20厘米粗细的拖拽痕迹。
“可惜了，虽然剧情老套了点，我还挺想看完的呢。”云团看着一地狼藉，小声道。
秦姐皱眉瞥了云团一眼，脸色发白，丝毫没被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安慰到。
“这里，为什么这么像抛尸现场……”
秦姐嘴唇发抖，眼睛却不受控制似的死死盯住地上的血迹，提线木偶般僵硬。
“他们，对待伤员还蛮粗鲁的。”
云团摇头。
但这显然不是转移伤员留下的痕迹。
一般情况下，搬运伤员，是不会让伤员的伤口直接碰到地面的，容易造成创口感染。
除了景和那个惊世傻X，她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会那么做了。
想起当时她因为景和的神操作，去医院抢救了一番，还是有点生气。
但生气归生气，她也不好表露出来，只能让这点情绪被时间封印。
云团盯着地面。
这个拖拽痕迹，倒像是……
有人趁大家的注意力被后台的死者吸引，偷偷将被舞台灯砸中的伤员拖走处理了。
如果是这样，那舞台灯坠落就不是一场意外。
“姐，我们过去看看。”云团拎着灭火器，扯了扯呆立的妇人。
秦姐却颤栗着，看向舞台的角落。
云团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黑影一闪而过，藏进光线照不到的角落。
她只来得及看到围裙的一角。
棉花糖小贩？
凶手不是鹤羽吗？
“走吧，待这儿没用。”
云团用了点力气，秦姐终于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逐渐恢复行动能力。
“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妇人将下唇咬得发白，艰难地说了一句。
云团摇头，她把灭火器放进储物格，然后推开舞台左侧暗红色的幕帘。
一群衣着华丽的歌剧演员围成一圈，正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云团和秦姐的到来让场面凝滞一瞬，众人见不是医护也不是警察，并未理会，又转头继续吵：
“我刚刚不在场是因为外卖吃坏了，在上厕所！没有处理什么凶器！”饰演医生的演员嚷嚷着，“而且，不知道谁在我的饭盒里放了花生粉，我还过敏了！”
高挑的女人将道具服往下一扯，露出满是红疹的脖颈。
众人定睛一看，都往后退了半步。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有很多目标，艾克只是其中一个？”青年嗓音温润，似是泉水撞击山石。
这个音色，云团是熟悉的。
她微微偏头，目光穿过人群缝隙，看见一个肤色偏黑的青年，对方正好望过来，凝望两秒，又移开视线。
黑皮青年身侧，是那抹亮眼的银白。
两两相对，则黑更黑，白更白。
云团往后缩了一下，默默走到无人的角落。
换了方向，她才看见倒在地上的男人，他唇色青紫，下颚、脖颈，还有道具服上都有未干的血迹。
血液颜色偏黑。
食物中毒？
第566章 夜半狂想曲14
不是……
就让人这么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万一人家还有救呢？
云团皱眉，并未上前——大家都不动，那她也不动。
秦姐扯了扯云团的袖子，小声问：“小云，他们为什么要吵架？”
“这我哪儿知道……”
云团摇头，这个副本的警察怎么这么久都没来？
且不说这个疑似食物中毒的，外边那几个被踩踏的都快凉了。
还好剧院通风不错，一时半会儿不会腐烂发臭。
“二位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选择下一个动手目标的？”一旁沉默的鹤羽突然发话。
争吵的众人随即转移目标，多道打量的视线停留在云团身上。
云团从身后掏出红色的灭火器，“我闻到一股焦味，想着是不是起火了，过来看看。”
“以为起火了你不检查，就待在旁边看热闹？”
北熙挑眉，起身，他鞋上的金属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三两步就走到云团身侧，“诚实一点会怎样？担心我，直说就是了，还端个灭火器来？”
……原来是朋友。
众人了然，收回视线，继续争吵。
“拜托，莉娅，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消除嫌疑，对自己下手？”
“够了！你们就是一定要把杀人的罪名扣到我头上咯？”莉娅直接解开裙摆的锁扣，往地上一甩，沉着脸走出去。
“你们都会遭报应的！”
但一出门，莉娅就看见那些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伤员，再次尖叫。
“啊！！！！”
云团再次捂住耳朵。
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舞台，声波透过音响，回荡在空旷的舞台上。
砰。
用来装饰的花盆倒地，一个空了的注射器滚出来。
与此同时，云团眼前出现了一行小字——
[任务要求：抓住凶手，奖励积分500。]
底下有两个选项。
[接受]or[拒绝]
她还没动，北熙倒是惊讶地看着那行小字，抬手戳了一下[接受]。
云团看着北熙的侧脸，“你……”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又出不去。”北熙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突然，她感觉到一道冰凉的视线，像是被蛇一类冷血动物盯上的危机感笼罩心头。
云团回望，只见鹤羽歪着脑袋，笑意冰凉。
这人怎么……
还没细想，外头传来一声短促的痛呼。
随即安静下来。
幕帘再次被推开。
浑身是血的莉娅直接倒地。
而推她进来的那只手的手腕内侧，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秦姐躲到云团身侧，“他又来了。”
“你认得他？”云团问了句废话。
“他，他是我的邻居，以前在屠宰场工作的……”秦姐说着，小幅度点头。
和秦姐相识，那是玩家，而非NPC。
玩家的行为一般情况下不受乐园限制，如果这个狩猎派成员不在，乐园只能用NPC保证剧情推进。
这样算来，这个“凶手”还另有他人。
只是狩猎派和凶手混在一起，加大了难度。
等一等……
秦姐跟狩猎派是老相识，她不会也是狩猎派吧？
云团打量着身侧面色不太好的妇人，欲言又止。
畏惧到这种程度，还要帮人吸引目标，可能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现在。
众人的怀疑对象——莉娅死了，任务继续。
云团戳了戳北熙，“你认得这里所有的人么？”
第567章 夜半狂想曲15
“那当然，我在这儿工作了很久的。”
北熙轻笑，两排白牙很是晃眼。
云团收回视线，只觉得这人的气质变化有些大。
北熙在乐园是特殊的存在，她能回到现实，他不能，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乐园安排的剧情，幸好能穿越多个副本，不然也太悲哀了。
按照之前的情况，北熙还可能投身成非人类，跟她倒是有点像。
“那你觉得是谁？”
云团问着，用余光留意着身旁妇人的动向。
“不知道，那个人应该中了两种毒，还过敏了，就是不清楚……两种毒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下的。”
北熙并未张嘴，话音直接从云团的颅骨传到脑中。
云团看着地面，窗外传来一阵警报声，三十秒后，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人走进来，先疏散了围观的众人，让医生检查死者的情况。
医生翻看死者的口腔，在里边找到一块织金的布，“可能是挣扎中，咬下来的。”
“那种材质的布，只有莉娅的裙摆上有，但是莉娅刚刚被杀。”
北熙答道。
云团盯着死者，她的手背突然被点了一下。
她抬头，发现鹤羽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湖蓝色的眼睛澄澈透亮，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错觉。
云团抿唇，“你俩站我旁边，倒有点像黑白无常。”
北熙挑眉，并未回话。
鹤羽搭上云团的肩膀，“勾魂夺魄多麻烦，我只想送他们去见黑白无常。”
“好久不见，你还是一样疯。”
云团扯了扯嘴角，慢慢地将鹤羽的手推开。
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毛病，浑身冰凉，光是抬手搭住她的肩膀，阵阵寒气就直往衣服里钻。
莫非……
[极度冰寒]那次，他变成吸血鬼后的体温，其实是他的正常体温？
“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耐心有限。”
鹤羽沉声问，丝毫不在意一旁死者的情况。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你又不缺那点答题积分。”
她的答案并不重要，要是惹恼了这家伙，说不准人家手指一动，她就会身首异处。
鹤羽眉头皱了一下，耐心即将耗尽，但他看着女孩瓷白的小脸，没发作，“你会嫌钱多吗？”
“积分又不是钱，它也没法作为货币流通。”
云团摇头，只觉得鹤羽在回避问题。
北熙在旁看着，突然右手一动，夺过一旁妇人手中的注射器，拿在手里研究。
“那我回答你，你就会同意跟我组队？”
鹤羽换了个问法，他手中没有筹码，而眼前这个人看上去，也不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改变主意。
卑微的小市民，一朝有了自己做主的能力，是不会轻易地妥协的。
但直接杀掉，未免可惜。
鹤羽看向一旁研究注射器的黑皮青年，眉头紧锁——这家伙，怎么也跟人搅和在一起了？
“你得说了，我才好做打算。”
云团轻笑，这不直播的时间段，正好多交流一些。
不然，就她现在这个态度，鹤羽的颜粉估计立马就冲到她的直播间疯狂刷起辱骂的弹幕了。
“因为我的直播精灵被你吸引，我想知道原因。”鹤羽歪头，靠近。
云团的笑容僵住，“就这？”
应该不是全部理由。
但拿出这部分，未免有点敷衍人了。
第568章 夜半狂想曲16
“对，在主播死前，直播精灵都应该是绝对忠诚的，我想知道，它为什么会被你吸引过去。”
鹤羽说着，漫不经心地往后一靠，双手撑在桌上，劲瘦的腰身被帝国领衬衫完美地勾勒。
“系统故障吧，还能为什么？”
云团本想拿北熙抢下来的注射器，但他往旁边一躲，并指了指正前方检查案发现场的警察。
这是什么意思……
拒绝也是正常，但指别人作甚？
“这不是故障，系统根本没检测到我们的存在，就跟我的精灵因为你出现异常，系统也检查不出问题一样。”
鹤羽轻声道，抬手捏了一下女孩后颈的一小块皮。
云团本能地缩起来，瞪了鹤羽一眼。
“你的意思是，东西在他手里，那些人看不见，在我手里，那些人就能看见了？”
云团小声道，转头看向秦姐。
但妇人被夺了注射器以后，就一直处于呆愣的状态，也不再靠近。
确切地说，是不敢靠近鹤羽这一边。
秦姐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若说秦姐之前是想将她当成礼物送给棉花糖小贩，现在，就完全放弃了这个念头。
云团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秦姐受制于那个小贩，并在长期的折磨中将其当做了依赖对象，也成为狩猎派的一员。
狩猎派并不是两两相识，但他们至少，认得像鹤羽这样的头部主播。
云团摇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借了鹤羽的势，在这儿狐假虎威。
“北熙，你是不是被逼着跟他合作呢？”
云团轻笑，鹤羽刚才那句“就跟……一样”，怪让人在意的。
所以，这疯子是没能次次碰上北熙，又找不到屏蔽系统的方法，退而求其次，想在她身上试验吗？
听起来，就跟她是什么残次品替代品似的。
北熙轻笑，“倒也不算，只是碰巧遇上罢了。”
他将注射器塞回妇人手中，正色道：“危险品，不能这么草率地放着。”
秦姐盯着男人眼中不停转动的时间轴，视线逐渐模糊，浑身冰凉。
妇人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漆黑的地方，她刚想坐起来，就撞到头，伸手摸索一阵，这是一个长方形的狭窄空间。
长度不过两米。
手脚稍微动弹一下，就会撞到，两分钟后，妇人意识到这是一具棺材。
但是……怎么可能呢！
她刚刚还在福利副本里，怎么可能会被关进棺材里？
砰砰砰！
她不停地拍着棺材盖，狭窄空间里的氧气越来越少，窒息感逐渐加重。
但等了几分钟，那种窒息感到了一个极点，没有继续叠加，空间的含氧量维持在一个微妙的能让人觉得胸闷却不会导致晕厥的水平。
砰砰砰！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某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她万念俱灰，渐渐停止挣扎。
……
后台，北熙收回视线，妇人一下子回过神，浑身冒汗，跌坐在地上。
云团好奇道：“她怎么了？”
被看上一眼，怎么跟做了一场噩梦似的？
北熙摇头，“我怎么知道，她可能有视线恐惧症吧，只是被人看一眼，就会浑身难受的那种。”
云团轻叹，视线跟着警察的动作走，她的身份不能参与检查，但托北熙的福，能待在犯罪现场观察情况。
第569章 夜半狂想曲17
服装间里挂着各式各样华丽的衣裙，就算给街边脏兮兮的流浪猫狗穿上，它们大概都会成为深幽古堡里沉睡的美人。
艾克口中那块织金印花的碎布，其实也不只是莉娅的裙子上有。
只不过其他演出服的织金印花里布在厚重的纱下面，只能在灯光下，隐隐约约透出来一点璀璨华丽的星芒。
要扯碎，得一层一层地掀起纱裙，再用力一撕，过程还挺复杂的。
争执过程中，一般人很难分散注意力去做这种事。
“哎？这个下边还真有一个缺口？”
警察掀起一条暗银色拖地长裙的四层纱，在织金印花的底部翻到一个能和艾克口中碎布对上的缺口。
但是这个部位非常接近脚踝，也足够隐蔽，且布料韧度大。
“这是用剪刀剪下来，再把边缘磨毛做旧，假装是撕下来的吧？”
两个身着便服的人，轻声交谈。
有人翻出了这部音乐剧的演职人员表。
他们发现有个演家仆的身材偏瘦小的青年上周刚刚离职。
只一眼，警方就认出那个人，“这人不是一个挺有名的论坛作家嘛！他最喜欢写这种剧场或者密室杀人题材的小文章了，有前科的。”
北熙听着，小声给身旁两人解释道：
“那家伙因为盗窃被关起来过，半年前刑满释放，就到剧团里当了个打杂的，本来不用上台，但正好缺这么一个跑龙套的。”
“他之前应该挺受欢迎的吧？被释放后，原来的追随者也不再看他的小说，他会不会……为了炒作，打算重演他小说里的情节？”
云团随口猜测道。
便衣合上花名册，薄薄的册子竖起来的一瞬，云团瞟到一眼那个龙套的样子。
瘦削，肩膀较窄，棕红色的卷发。
那个身形，倒有点像戴小丑面具的那个。
还没等云团梳理清楚，鹤羽搭话道：“真是丑人多作怪。”
北熙皱眉，“其实他和你长得还有点像，就是低配版。”
鹤羽闻言，直接一拳招呼过来！
北熙连视线都没有偏移，只是微微侧身，刚好避过。
二人像是相识已久。
云团看着，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突然有了另一个猜测。
她微笑着走向瘫坐在地上的妇人，蹲下，视线与之齐平，“秦姐，你认得的那个人，是不是借着自己身形和小说家相似，替他出来杀人？”
如此，那个写小说的，可以蹭着这波热度，让自己的文章再火一把，而且，也不用担主责。
按照这边的律法，可能只是关上几年。
但他又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狩猎派玩家没有出现，则那个小说家就会自己动手。
剧情线不会偏移太多。
妇人看着女孩的笑颜，只觉得原来那些“温柔”“纯真”“好骗”的印象，都是假的，她颤栗起来，戴上外套的帽子，像受惊的鸵鸟，似乎把脑袋包住，就万事大吉。
“说话啊，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北熙低头，眸光温和清亮。
秦姐哆嗦起来，她慌忙避开青年的视线，然后点了点头。
[您有500积分已到账]
云团一愣——这个任务，这么容易？
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
不过知道了这些，这里的危险并未消失。
第570章 夜半狂想曲18
所以那条印着“666”的围裙，是小说家的，不是那个戴面具的变态的。
但有一点不对。
时间线对不上。
从海浪算起，大家进入副本不过几个小时，“小丑”和小说家应该不至于熟到能“互帮互助”的地步。
除非，这个福利副本也是重启副本。
那些NPC完好地保存着对狩猎派玩家的记忆……
小说家见过“小丑”丧心病狂的一面，才会主动找到对方，提出合作。
而作为第一次进入副本的玩家，她连流程都搞不清楚，没有半点优势。
云团打了个哈欠，她抬手戳了北熙一下，“现在能出去吗？”
北熙低眉，漆黑的眼瞳突然泛出一圈金色的流光，带着蛇类竖瞳的侵略感。
“行，去哪儿？楼下是零食城，楼上有演奏会，露台有酒吧。”
“演奏会啊……能溜进去么？”
云团略微思索，仰头浅笑，有几分憨意。
“能的……”北熙起身，转头看了鹤羽一眼，无声问询。
鹤羽看着自己左手偏长的指甲，沉吟两秒，银白色的发丝微微蜷曲，在额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解开华丽的演出服外套，跳下长桌，纯白的运动鞋砸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走。”
这点动静，却没有惊动正在破案的众人。
因为北熙的能力，他们和NPC之间，似乎有看不见的结界阻隔。
还挺方便的。
云团看了肤色黝黑的青年一眼，暗自思忖：这个身高塞到储物格是不太行，但肯定能塞到恶龙的收纳袋里。
不过算了……
北熙比[豆腐脑]还难揣摩，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出点什么岔子，她连挽救的能力都没有。
而北熙看着不停打量他的女孩，疑惑不解——这眼神怎么像是在看货架上的商品？
“眉来眼去的干什么？要不我发扬风格，把你俩的头带上去溜达一圈？”
鹤羽随意地将额前碎发往后一捋，一两缕“顽固派”还是轻巧地垂在额角，慵懒得像是午后窗边晒太阳的白猫。
“倒也不必。”
云团扯了扯嘴角，捡起地上的灭火器，跟在北熙身后。
演奏厅比楼下的剧场还要宽广。
听众在演奏乐团后方层层叠叠，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脑袋。
鹤羽的情绪明显欢快了一些，不过也没有立马扑上去行凶。
云团皱着眉头往旁边靠了靠，现在还处于不开直播的环节，但鹤羽怎么还是……
所以他不是为了引流当的狩猎派，而是……兴趣使然？
云团看着北熙的后脑勺，这家伙和鹤羽的关系挺好，不会也是一样的变态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不是利益相关，那就是臭味相投。
她按了按眉心，一边小心地观察“黑白无常”的动态，一边打量演奏厅。
乐团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还未开始演奏。
不过剧院顶部铲斗数量多，这个地方确实是个任务点。
传说中的鸧越会不会在这里？
不，焦虑又听觉过敏的人，到演奏会上，只会加重病情。
那鸧越会在哪里？
只低头想了几秒，云团发现一个银色的电子眼飞到了自己眼前。
鸡蛋大小，机械翅膀向两侧展开，未来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