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灭门
大乾二十年开春，栖霞城外的周家村。
村里最近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周家的戎四前几天才娶进来一个吐的稀里哗啦的女人，这还没过几天，就有衙门的人找上来了，更是成了村里的谈资。
陈氏握着扫帚，看着被村长领着进来的官差，腿都吓软了。
“村长，这是……”
打量着院子里还有喜庆的颜色，村长叹息了一下，同情道：“你家老四媳妇的娘家，出事了，”
“啥？”陈氏声音都大了，也引出了留在家里的周戎。
周戎是周家唯一的读书人，面貌冷峻而清雅，就算穿着粗布衣裳，也一身说不出的气质，让人很难忽略并小看他。
“戎四，这是城里来的官差，说是你那媳妇的娘家人出事了，”村长忙道。
客气的跟他们问了个好，周戎皱眉问：“他们不是上京去了吗，这是出了什么事？”
“还是让那个官爷跟你们说吧，”村长让开了位置。
大约是觉得周戎的气势逼人，人家也没刁难，直接拿出了公文道：“席家人是往京城去了，但路遇歹徒，所有的钱财都被抢了不说，席家就没有一个活口，那女眷死的极惨，满目全非……官府查到，席家所有人都死了，唯有一女嫁到了这里，就让你们去收尸，免得人家客死异乡，连个安葬的地方都没有！”
“天！”周家人也好，看热闹的也罢，听说席家被灭门了，都倒吸一口气，被吓到了。
周戎微蹙眉头，到极好的控制了自己的表情。
“我是席家女婿，如果去收敛的话，还需要做什么？”
“席家女……”官差提醒着。
“官爷有所不知，我那媳妇在成亲前，受了伤，从嫁进来就一直躺在床上不能起来，不说出远门，就是下地都会头晕目眩的，定然是赶不了路的，”周戎解释道。
见状，两个官差也没为难了，直接说：“那就你去吧，但你一个人，肯定不行的，而且还得带银子去，”
一说到银子，陈家个个面色都不好看。
周戎成亲，光是席家就要走了三十二两银子的聘礼，再加上其余的七七八八，家里不但没银子了，连周戎赶考的银子都没有来了。
这要是安葬席家人的话，怕又得出一笔银子，这让陈家人心里很是不愿意。
“还请官爷说个地方，我们收拾一下好过去，”周戎面色不改的说。
“也不远，”官差说了个地方，把手里的公文也给了周戎，“你到时候过去，把这个公文给人家就可以！”
认领尸体，就简单的多，只要有人愿意就可以了。
不远也要赶两天的路，还得把尸体给拉回来，那得多要命。
周戎处变不惊的送走来了村长跟官差，还没跟家里人说一句话呢，旁边就有人大咧咧的喊着：“大嫂，你这媳妇娶的不但金贵，还晦气呢，这没进门就病怏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干了什么龌龊事，遇喜了，才进门就呕吐不止，”
“你闭嘴！”陈氏握紧了扫帚，很想跟人干一场。
第2章 想把我娘逼疯吗
“呵呵，我是实话实说，”周三婶不依不饶的继续道：“大嫂，要我说，你那儿媳妇，真是个祸害，逼着你们娶了，还要了三十几两的银子，连戎四赶考的银子都不放过，这哪里是结亲，那是结仇吧，现在好了，全家一锅端了，连银子都没有了，那不是晦气是啥哟！”
“滚滚滚，成天没事就爱挑拨离间，我家的事情，不用你管，”被人戳心窝子，陈氏气的快要吐血了，可依旧撑着，不想让人看笑话。
那些看热闹的都走了，周戎“砰”一声，把门给关了。
院子里，没有人说话，陈氏抹着泪，委屈的不行。
“阿娘，你别哭了，”周家幺女周意难受的劝着。
“阿娘难受，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要这门婚事，”陈氏咬牙喊着，也不管屋里的人会不会听到。
躺在床上的女人，心里也不好受，她没想到，席家人会落的这么个下场。
那真的是灭门了。
因为她不是席家女，只是被人打晕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塞进来嫁给周戎的。
那会儿，脑震荡厉害，不是吐就是晕，躺床上好些天了，这才好点，勉强能睁开眼，想点事情的。
“咯吱”一声，门开了，她侧目看过去，对上了周戎清冷没有表情的面容，心里暗暗赞叹，觉得这完全不像是农家子。
“席家可有什么仇人？”周戎过来，直接问。
“什么？”她不明白。
“不是仇人，为钱财的话，不会杀人灭口，那么穷凶极恶，”周戎解释了一句。
想到了什么，床上的人儿颤了一下，抿嘴道：“真有什么仇人的话，他们也不会告诉我！”
周戎了然，她算是被席家卖了的。
说是成亲，要了他们三十二两银子，连半点嫁妆都没有。
这不算什么，然后送亲的人都没有不说，还回门都没有办，举家搬迁，也不知道席家人想的什么。
知道问不出了，周戎准备收拾行李，好早去早回。
“如果我给你带来麻烦的话，我可以跟你和离，你给我休书也行的！”想了想，陈家人应该都不喜欢她。
周戎望着双目清澈，满身不安的女人，低声道：“席杳，你是想让我家人财两空，想把我阿娘逼疯吗？”
“啊！”席杳惊呼一声，忙摇头道：“我没有，我只是……”
“没有只是，既然成亲了，你就是周家的媳妇！”周戎回了一句，然后自顾的开始收拾行李，弄的席杳尴尬的不行。
周戎的意思，她懂。
她是周家的媳妇，但不是周戎认定的媳妇儿。
“横死的人，能落叶归根就不错了，戎四哥，你把他们的骨灰带回来安葬了吧！”
想到席家被灭门了，这尸体都带回来的话，太累人了，席杳忍不住提了一句。
周戎到真的愣了一下，随后“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也不知道银子是怎么解决的，周戎带着大哥周庆出门了，然后，不能起身的席杳，就被周意照顾着。
除了周意，就没有人再进来了。
第3章 另一个是谁
躺在床上，席杳觉得日子好难熬，好在，几天之后，周戎跟周庆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事情顺利吗？”周有根作为家里的长辈，看到两个儿子平安回来，心里到是松口气，随即问道。
“顺利，人也安葬了，等席杳好了之后，再过去祭拜吧！”周戎解释了一下。
“那就好，”
陈氏看他们累的，忙道：“你们先洗洗身上的灰尘，去休息一下，等吃饭的时候再叫你们，”
席杳知道周戎回来了，但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只没一会儿，周戎就把门给打开了，然后走了进来。
因为赶路，没时间细心打理，席杳发现，周戎嘴角一圈的印子，沧桑了些许，却更好看了。
这男人，可以儒雅，也可以不羁……
“谢谢你！”席杳坐起身，郑重道。
她现在好很多，能坐起来说话了。
“我是席家女婿！”周戎淡漠的解释了一句，然后开始换衣服，没有一点要避开的样子。
席杳重新躺回去，侧着身子避开了。
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吐的稀里哗啦，还头晕的厉害，周戎就没有为难她，也没碰她，这也让她松口气。
唯一让人纠结的是，周家估计房子不多，加上两人成亲是为了安抚家里人，所以，没有夫妻之实的两个人，不管是换衣服还是睡觉，只能在同一个屋里，而且，为了避开所有的麻烦，估计以后都得这样。
这让她有点抗拒。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视而不见了。
木板上的一边，有了响动，没一会儿，席杳就感觉到周戎躺下去了，她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席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吗，那一个是谁？”周戎闭着双眼问。
席杳心跳漏了一下，然后闷声道：“那是我大哥的媳妇，”
事实上，那才是真正的席杳。
打小就搬到了城里的席杳，见证了城里的富贵跟繁华，压根儿就不愿意嫁给周戎，就想着法子的想要避开。
她在逃命，结果被人打晕，身上的东西都被抢了不说，还被塞到了花轿里，成了周戎的媳妇。
想到她一个胎穿，竟然被人利用的如此淋漓尽致，还落得这般尴尬的处境，就恨不得“咣咣”撞墙，好让自己聪明一些……
“席家其余人都好好的，唯有她面目全非，你可知道她的身份？”周戎没有察觉异样，继续问。
咬着唇，她低声道：“不知道，那是我大哥带回来的，”
反正她在周戎眼里就是个小可怜，不妨彻底的当个小可怜。
从京城被追杀到栖霞城，她一路上没吃好喝好，瘦的跟要饭似的，也难怪周戎那么想了。
周戎没再说什么，而是闭上双眼，没一会儿就传来了沉睡的鼾声，显然一路累的。
席杳慢慢转身，看着规规矩矩躺着，睡姿极好的人，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又转过身去发呆。
躺在床上多天，终于脚踏实地的时候，席杳激动的都要哭了。
她再也不想这么躺着了，腰酸背痛，太难受。
周戎起的早，帮着家里做了一些事情之后，回头看到依在门框上，抬头望着天，嘴角微微上扬，眼里目光璀璨的女人，眼里幽光一闪，径自走了过去，对上了她眉眼弯弯的双眼……
第4章 秀才下地
“不晕了？”他淡漠的问。
“啊，”被他吓了一跳，席杳惊呼一声，随即点头道：“嗯，能起身了，”
“既然好了，就别让小妹伺候你了，”丢下略显责备的话，周戎从她身边走过……
席杳被挤兑的抽了抽嘴角，知道人家不待见自己，亏的她刚才还觉得人家是关心自己。
她想的太多了。
为了不想被人觉得自己是装病让人照顾，吃饭的时候，她忍着些微的不适，自己走了出来，到引得周家人侧目不已。
“这是好了？”陈氏打量了一下问。
对这个儿媳妇，她是不满意的，但看在聘礼的份上，她也没想着要赶人家走。
这真走了，自家老四就没媳妇了。
“已经能走动了，”她轻声道。
“那就好，”陈氏回了一句，想着只要她不闹腾，就懒得管了。
周意给大家端饭端菜，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席杳有心却无力，只能看着……
两边隐约的传来打量的眼神，让席杳忍不住开始戒备。
“阿娘，”老二媳妇黄氏开口道：“春耕因为老四成亲，原本就耽搁了，又加上老四媳妇娘家的事情，已经比别人迟了，这老四也成亲了，总不能跟往年一样，也不下地吧！？”
往年，大家都想着让周戎好好的念书，以后能让周家改变门楣。
可谁知道，席家狮子大开口，要了家里攒的银子，周戎连赶考的银子都没有了，所以，再宠着他，怕是说不过去了。
陈氏有些不愿意的，毕竟她家老四都没有下过地。
可如果，老四成亲了，席杳又病怏怏的，要两个人都下地的话，就成她偏心了。
“那就让老四下地，”陈氏咬咬牙说：“老四媳妇还没好全，就让她帮着幺儿做饭吧！”
“阿娘，老四还没下过地呢，”周祥怒瞪了自家媳妇一眼，劝着说。
周戎从家里特意为他盖的书房里出来，清冷道：“二哥，我可以学的！”
席杳悄悄的看了周戎一眼，觉得无法想象清俊如谪仙的人去做这么接地气的事情。
“那你不念书了吗？”周祥迟疑了一下，试探道。
“再等几年吧，”他神态自若的回答着，没有一丝迟疑。
为什么等几年，大家都知道，那是因为家里没银子了。
原本，他是要进京赶考的。
这样的话题，让席杳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银子不是她拿的，可她现在顶替了人家的身份，这结果就该她受着……
她乖巧的坐在那边，一言不发，就怕周家人生气，要把她赶走。
现在的她，身无分文，何况，席家人惨死，可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她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好好留在周家村。
周家人没为难她，也可以说，他们没时间为难她。
从她下床开始，周家人就早出晚归，人影都找不到。
周戎也跟着下地了，原本冷冽的气势更冷了，明显是不习惯，不高兴，却憋着一言不发，硬撑着……
晚上休息的时候，席杳压根儿不敢招惹他一下，就怕他会拆了自己，毕竟，害他下地的人，都觉得是她。
脑震荡过去之后，她就帮着周意一起干活，这让周意狠狠松口气，也不那么累了。
第5章 欠债累累
毕竟，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光是吃的都让她累半死，何况还有那么多的衣服，家里的卫生……
这天傍晚，她才收拾好院子，就听到门口传来周家人的说话声，听着好像都不怎么高兴，等人进门之后，更是个个阴沉着脸，像是受了什么气似的。
“怎么了？”就算周戎不怎么搭理她，她也忍不住悄悄的问。
周戎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从她身边过去……
这冷漠，让席杳握了握拳头，在心里告诉自己：小命要紧，不要跟狗男人斤斤计较。
虽然周戎不说，但没一会儿，从周家人略带激动的言语中，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周家这一次的春耕迟了，往年因为周戎这个读书人，大家都会让给周家，但这一次，村里的人都知道，周戎没钱去赶考了，而且，之前考秀才的时候，也不是魁首，好像也不是很理想，所以，他们的态度就变了。
加上村里原先的耕牛有两头，如今病了一头，只剩下一头，为利落赶春耕，谁也不愿意让，反倒挤兑年年都让周家得了便宜，这一次也让他们让让，把周家人给气的不行。
“他们故意耽误着，就是不想我们有个好丰收，”陈氏握着拳头，很愤怒的道。
杀人诛心都没这个狠毒。
春耕落后了，就会影响收成，这一大家子下半年的吃喝嚼用就危险了。
“家里没银子了，要连粮食都没有的话……”老三周顺的媳妇林氏抱着小女儿，迟疑的说着，却被周顺给训斥了。
“你就别添乱了，浑说些什么？”
原本就担心的林氏，被周顺那么一骂，立刻眼眶就红了。
“我是浑说吗，大人挨饿，勒紧裤腰带，熬熬就过去了，可孩子呢？我们家小花还小，本就体弱，冬天要是喝不上米粥，能养的好吗？”林氏越说越委屈，不由哭道：“何况，为了安葬席家四口，四弟又跟他先生借了五十两银子，一文都没有带回来，这里里外外，一下子就去了一百多两银子，我能不急吗？”
席杳惊讶的睁圆了眼，她没想到，就这么几天来回，周戎他们竟然花费了那么多的银子。
她到有对林氏影射的话意生气，反倒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周家人都不待见她，万一那天恼怒的想要赶她走，比如到了冬天，家里人都吃不饱的时候，她就是头一个被牺牲的，到时候，身无分文的她，不会被冻死，也会被饿死。
这个想法，让席杳顿时打了个寒颤，想想都觉得好可怕。
周家没钱，她也没钱啊。
她得想个法子弄点银子……
“唉，”知道家里几个儿媳妇不高兴了，陈氏叹息一声说：“席家太咄咄逼人了，如果亲事不成，他们就要毁了老四的名声，这读书人的名声多重要啊，我是没办法了，才答应的，我不能让人毁掉老四的名声！”
席杳其实一直在疑惑，这门亲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没想到，席家做的如此龌龊。
好吧，这结果，又是她承担。
第6章 找茬
这席家人，真是厉害，死都死了，还给她挖那么大的巨坑……
一进门，欠债百多两银子，这头都得比别人低一等。
“阿娘，这银子，我会还的！”周戎语气淡漠的道。
陈氏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说：“我们家，还没分家呢，”
所以，这债，就是公家的。
“阿娘，我没生气，就是没粮食，我担心孩子，”林氏抱着孩子，委屈的说。
当初给了所有的银子，他们都是知道的，可那个时候，没说粮食会不够啊。
粮食够了，有吃有喝，孩子渐渐好起来了，不用看病喝药，家里也会好起来，银子会攒起来的。
可现在，想到以后会没有吃的，会饿到孩子，她就控制不住了。
更何况，席杳在家里，跟个没事似的，让人觉得膈应又讨厌，关键是，根本赶不走人家。
席家人都死了，家里也没银子了，要真赶走人家，老四就没媳妇了，那是阿娘绝对不愿意的，所以，她不想闹的大家都难堪。
“我们家里人多，肯定赶得上的，”周顺哄着自家媳妇，心里也不好受。
原本他们家，算是可以的，却没想到，一朝就变成这样。
“赶不上，”黄氏想想，也觉得委屈，“他们都已经种上了，我们还在耕地，连耕牛都借不到，更别说旁的了！”
谁能知道，这会儿，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不说这些了，还是早点吃饭，吃完早点歇着吧，明儿早起，”周有根结束了所有的话题，然后喊着：“幺儿，饭好了吗？”
“好了，”周意抹着汗，从厨房里出来，“现在开吃，还是你们先洗洗再吃？”
“先洗洗吧，这一身脏兮兮的，”陈氏嫌弃的说。
大家各自散了，周戎也回屋了。
可这样的争吵跟哭诉，才刚开始，席杳突然体会到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难处。
谁都想疼孩子，可没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三天之后，又是一个傍晚。
“怎么还没回呢，”周意见天色差不多了，可家里人还没回来，就叨咕了一句，往厨房去了。
席杳站门口张望了一下，见人回来了，才想着松口气呢，却看到大嫂朱氏好像在抹眼泪，大哥周庆在一边劝着什么，大家的神色看着不怎么好，气氛好像也很凝重。
知道春耕被人为难了，一切根源都在席家，席杳想着，自己要不要躲躲……
才那么想着，人就到眼前了。
“让开，”黄氏脾气有点暴，看到挡路的席杳，直接伸手给推了一把。
没准备的席杳踉跄的倒退了两步，“咣”一声撞在了木门上，然后一个没扶住，直接跌坐在地上了。
她摔的有点懵，坐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这意外，弄的原本心情都不好的周家人都愣住了。
他们本性还是善良的，虽然觉得家里的霉运是席杳带来的，但到底没想着把人家怎么样。
所以，眼前这一幕，到弄的有点尴尬了。
“不就是摔了一下，难不成千金大小姐，摔坏了？”黄氏恼羞成怒，这话说的就更难听了。
第7章 直的还是弯的
“好了，”周祥推了她一把，冲着席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带着黄氏进去了。
众人鱼贯而入，就是没人想着要把席杳给扶起来。
最后进来的周戎，看到还坐在那里的席杳，顿步在她面前，淡漠道：“二嫂不是故意的，你自己起来吧！”
因为手里拿着各种下地的东西，周戎说完就走了，气的席杳咬牙切齿。
“靠！”她缩回按在地上的手，看着两只手擦破一层皮，就委屈的想哭。
她身为安定侯的嫡长女，虽然被继母打压，可还是有钱的。
这一路逃亡，她是带够了金银珠宝的，结果被席家那群祸害给掳走了，然后还把她给卖了，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她什么好处都没有，受的都是无妄之灾。
“四嫂，”周意看到跌坐在地上的席杳，立刻惊呼一声，然后上前扶起她，“啊，手都破皮了，”
原本各自忙着的周家人，因为周意的一句话，都看了过来。
把东西放好的周戎走了过来，看着两只擦伤的手，刚要张口，就见面前的人，直接缩回被周意握着的手，然后从周戎面前过去，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
黄氏没想到，自己真把人弄伤了，暗自咕哝了一句，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二嫂不是故意的，”陈氏见席杳伤的两手都出血了，叹息一声，解释道：“你大嫂被人挤兑哭了，你二嫂心里窝着气，才推了你的，你也知道为了什么，”
席杳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席家坑了他们所有人嘛。
可关她什么事情啊！
她欲哭无泪，委屈的不行。
“别哭了，吓到孩子，”那边，朱氏还在默默的流泪，周庆在小声的说着话。
因为气氛有点尴尬，大家都没出声，就算周庆声音压低了，大家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太欺负人了，”朱氏一向宽和，这也是难得的发脾气，“不让我们家用耕牛跟犁就算了，还说我们家大头没用，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那个当爹娘的，都不愿意被人觉得自己的孩子没用。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嘴巴长在他们脸上，我们也捂不住，”周庆劝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众人道：“大家都去洗洗吧，小妹，饭菜好了吗？”
“好了，好了，你们出来就能吃了！”
大家四散的回屋收拾去了，唯有席杳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皱着眉头，面色有些难看。
“四嫂，手疼吗？”周意过来，见她傻愣愣的，就担心的问。
“村里现在耕田用的犁，是直的还是弯曲的，”她没在意，扭头反问。
原本，她该在周家低调的。
可是，手里没银子啊，加上周家人现在缺粮食，缺银子，个个都有孩子，压力太大了，崩溃的情绪一旦爆发起来，那就伤感情了——到时候，最伤的就是她了。
她觉得，黄氏他们没有暴揍一顿自己，那真的是善良。
为母则刚，现在还没开始，等真的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她们就该有那个心了。
所以，银子跟耕种是眼前迫不及待的，哦，对了，还有周戎进京赶考的银子……
第8章 你一个读书的，不懂
她是欠债累累，这赚钱的小脑袋，得转动起来，不能偷懒了。
“直的啊！”因为送饭，周意还是看过的，所以疑惑的反问：“犁还有弯曲的吗？”
周戎换了衣服出来，就听到院中的女子清浅又自信的说着让他震惊的话：“有啊，曲辕犁，很轻，犁地又好，而且不需要耕牛！”
“真的不用耕牛吗，这曲辕犁哪里有啊？”周意大为惊奇，忍不住追问道。
席杳愣了一下，到嘴的话，有点说不出了。
这里，应该没有曲辕犁的，不然的话，怎么还会留那种笨拙的直辕犁呢。
“小妹天真，你别欺负她！”周戎警告道。
什么曲辕犁，他读了那么多的书，就没有听说过。
席杳见他是非不分，自己就是跟周意说说而已，怎么就成了她欺负人了，就忍不住咕哝了一句：“是非不分，以后肯定是个狗官！”
“你说什么？”周戎走近，阴沉沉的问。
这女人，一好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他虽然没有见过席杳，但特意的跟席家周边的人打探过，说席杳刁蛮刻薄，不是个好相处的，所以，她在他面前，装可怜。
之前以为她会因为家里巨变，或许会改，没想到，没过几天，就原形毕露了。
他还以为，她能一直装下去。
被吓了一跳，席杳倒退一步，嘴硬道：“你自己没听说过曲辕犁，凭什么说我欺负人？”
“我读了十几年的书，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曲辕犁，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周戎步步紧逼，一点都不想放过她。
不压下她的劲，以后家里就要天天鸡飞狗跳了。
他不想家里人受欺负。
席杳想反驳他一句：老娘读的书，比你的年龄都大……
但现实让她知道，真要那么说的话，周戎会毫不客气的把她给扔出去，于是，她舌头卷了一下，坚持道：“那是你不知道的，反正有曲辕犁这东西，”
“你见过？”
“对！”
“那你说说，两种犁，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席杳张口就想说，但一开口就觉得不对劲——她好像被套路了。
于是，她抬头看着周戎，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就是什么？”周戎追问了一句。
周意看着四哥四嫂，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席杳深呼吸了一下，很想给自己一个巴掌——能有毅力读书的人，那个没野心呢。
她是被周戎的外表给欺骗了，觉得人家淡漠的不像人，无欲无求。
可明明人家惦记着上京赶考，想要出人头地，这样的人，野心何其大，就她以为人家是个谪仙般的人物，对庶务不为所动呢，却原来，也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
“怎么了？”周家其余人都出来了，看到院子里对峙的情况，都满脸不解。
刚才被推的伤到手了，席杳也没闹起来，这让大家都松口气，所以，见到他们夫妇两个突然就闹起来了，大家都颇为担心。
席杳为争一口气，故意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一个读书的，难道还会木匠的活？”
被反将一军，周戎愣了一下，双眼锐利的看着她，却见眼前消瘦的人儿，睁着一双倔强的双眼，愣是不肯妥协，更别说害怕了。
第9章 被内涵了
“我会木匠活，四弟妹，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周庆在一边小声的问。
他不想开口的，可四弟跟四弟妹对上，好像气场更吓人了。
被阿娘捏了一下，向来不怎么灵光的脑子，突然就活络起来了。
席杳转身看着他，眉眼弯弯，很是客气的道：“那太好了，大哥，我给你画个东西，你看你会不会，”
“好啊，”周庆没什么想法，其余人就不是这么想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这些，赶紧吃饭，”陈氏的怒气，有点隐忍不住了。
“阿娘，”周意怕大家误会了四嫂，忙解释说：“四嫂说，我们这直辕犁不好，她会什么……曲辕犁，对，曲辕犁，都不用耕牛的！”
“啥？”就是淡定的周有根，这会儿都激动的失声了，“幺儿，你说的是真的？”
“四嫂是那么说的，”周意忙道。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席杳的身上，可她落落大方的站着，信心满满。
“老四，”陈氏心跳加快了些许，立刻没了怒气，转身冲着老四喊着：“你去拿纸笔给你媳妇，”
周戎深深的看了席杳一眼，才转身往书房去……
“阿娘，这纸笔多贵啊，万一弟妹不会呢，还是让她说，让老四画呗！”老三周顺的媳妇林氏在一边心疼的说。
被看不去的席杳对上怡然自得，像是要看笑话的周戎，轻笑道：“嫂子不知道，我不但识字，还会写字，”
周家人闻言，双眼瞪的都圆了。
周家除了一个周戎之外，可没有别的识字人了。
“你爹娘不是对你不好吗？”周戎带着厉色质问道。
席杳撇撇嘴，委屈的说：“他们以前可好了，哥哥识字，我也跟着学，可后来……哥哥要娶媳妇了，他们就……”她哽咽了一下，眸子里盈着泪水，委屈的像是说不下去了似的。
“四嫂，你的手，”周意担心道。
“没事，就是擦破点皮，”她就是疼死，也不愿意在周戎面前低头。
“别提那些糟心的事了，好孩子，来，你把那什么东西先画了，”陈氏瞪了自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一眼，然后哄着席杳道。
席杳乖巧的拿着纸笔开始画，全家人都看着，弄的一直备受关注的周戎忍不住不适应的摸摸鼻子，总觉得眼前的女人，心计深的很……
席杳要是知道他心里想的，肯定会告诉他：以后让他不适应的，肯定会更多。
“你是说，这里变弯？”周庆看着，皱眉不解。
“大哥，直辕犁长，前面重，一个人抬不起，两个人又两边轻重不一样，总要中间还得加个人，而且还不方便，尤其是走路的时候，”席杳一边画，一边说：“这里变的弯曲了，就显得短小而轻便，这里加个转轴，可以更灵活……”
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让周戎忍不住牙尖抵了腮帮子一下，心头有点烦躁。
“咦，好像是啊，”周庆反应过来，恍然道：“是这么个道理，四弟妹，你这个可真是厉害了！”
“呵呵，哪里，就是书看的多了，”她很腼腆的道，却不知道，这话对周戎来说，多扎心。
这是在内涵他书看的少吗？
第10章 撞哭了
“老大，你会做吗？”陈氏问。
周庆挠着头，想想说：“能是能，但这犁头可不行，我们家没有，”
“用木头的也行，但没铁制的好！”席杳提醒说。
铁制的，就意味着要银子了。
就在周家人为难的时候，周戎开口了，“大哥，你先用木质的做好，我们试试，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再用铁制的，”
席杳看了一眼脑子转的飞快的周戎，却对上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立刻不自在的挪开了目光。
这心虚又傲娇的样子，让周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想着自己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这平时的冷静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事关周家下半年的生存大计，这不，饭才吃完，陈氏跟周有根就催促着，让周庆开始干活。
好在家里有木料，到是不用去山上砍，也不会晒。
席杳怕周庆有不懂的，就留在院子里等着，至于桌上之前画的图纸，已经被周戎藏在了袖子里，没有人发现。
天黑了，周庆还在敲敲打打，席杳也猫着腰指指点点……
“老四，”陈氏见他们看的吃力，忙跟一边站着没事的周戎说：“把你书房里的油灯拿出来，”
周戎是周家在天黑之后，唯一能独享油灯殊荣的，结果现在，他咬着牙尖，轻“啧”了一声，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啊，按在这里，”突然的光芒，让席杳找到了关键点，忙提醒着。
等东西按上去之后，后知后觉的她，感觉不对劲，就转头看着，发现拿着灯台的周戎真清冷的看着自己，好像在防备什么似的，席杳扁扁嘴，不想跟狗男人计较。
“好了，”周庆松口气，然后抬头说：“阿娘，明儿我早起，估摸着能弄好了，”
“那行，都散了，大家回屋歇着去吧，”陈氏挥挥手，赶走了一群围观的人。
原本她也要回屋的，但走到门口，想到了什么，突然又转身回来，把还没完成的曲辕犁给拎了起来，放自己屋里去了。
周有根真往床上躺，看到她把东西提进来，惊讶道：“你干啥？”
“那么重要的东西，万一被人偷了呢，”
砸吧了一下嘴，周有根没说了。
小心一点，总没事的。
周戎按着油灯往自己屋里去，席杳跟在他的身后……
“啊哟！”心里在琢磨事情，没看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了脚步，她就这么巴巴的撞了上去，然后疼的倒吸一口气，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转身看着哭的泪流满面的人，周戎微愣一下后说：“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嘶”伸手揉鼻子却不小心碰到伤口，这眼泪就更控制不住了。
周戎见她哭的不行，犹豫了一下，刚要伸手，就看到眼前哭的不行的小姑娘，一手抹掉眼泪，连个眼神都没有多给，径自就往屋里去了。
她现在养成了习惯，在他们回来之前给自己洗澡，这样就不用尴尬的遇到周戎了。
坐在床头，她脱了外衣，直接钻到了被子里，然后背对着人家，一句话都不想跟周戎说。
捧着油灯，周戎皱眉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疑惑生气的人，不该是他吗？
第11章 谁欠谁的
是她撞的自己，她竟然生气了。
这哪里来的脾气，那么大。
知道席杳刁钻，周戎也没吭声，坐到床沿之后，把油灯给吹灭了，然后放在了一边，自己摸黑脱衣服……
床不大，两人睡再一起，有时候难免会碰到。
但席杳已经习惯了，在早起早睡的年代里，很适应的开始早睡……
周戎闭上了双眼，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闪过的是席杳眉眼弯弯，笑容璀璨的模样，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眼里冷光幽幽。
就在这个时候，放下了戒备的席杳，咕哝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那脸就朝着周戎了，甚至在黑夜中，周戎很清晰的感觉到，那浅浅的呼吸声喷在他的喉咙处，让人心颤又起鸡皮疙瘩。
他到是想避开呢，可他要是一个翻身，怕是直接掉地上了。
周戎发现，自己把自己给困死了。
之前，为了让阿娘放心，表示这个媳妇他会要的，所以才没让席杳去跟小妹住。
但现在……怕是不好开这个口，尤其小丫头有时候张牙舞爪，看着很不好欺负。
就在他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睡着的人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直接把他给抱住了，那呼吸近的，周戎觉得，只要自己微微一动，那唇就能贴到自己的脖子上……
他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忘记自己这个时候，最是经不起折腾。
他也没自己想的那么无欲无求。
轻轻的把人推开之后，原本扒着他的人，立刻就朝里面睡了。
怀里空荡荡的，又让心里极为不舒服，周戎觉得，席杳是在报复他，才那么折磨人。
明明之前，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的。
不知道自己挑的周戎差点暴走的席杳，在天色微亮的时候就起来了，却发现，自己身边躺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
“真早，”感慨了一句，她也穿衣准备去看看周庆的活怎么样了。
她出来的时候，看到周庆从陈氏他们屋里把做到一半的曲辕犁给拿出来，就觉得有点好笑……
“阿娘说了，让我赶紧做好，等天亮之后，去地里试试，”周庆兴致勃勃的说。
“我去帮小妹做饭，大哥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我，”席杳交待道。
“好！”
站在书房门口的周戎，看着进厨房的小丫头，发现她对家里谁都客客气气的，唯有对他是冷面冷脸的。
这到底是谁欠谁的呢。
他有点不明白了。
周意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四嫂了。
因为不管做什么，四嫂都会帮她一起，甚至还会教她一些节省时间的办法，让她做事游刃有余，不会跟之前那样，忙的要命，一刻都不停歇。
烧好饭，天亮之后，周家人都起来了。
大家吃好饭之后，都围着周庆看，几家的孩子都在一边追逐打闹，笑的嘻嘻哈哈的。
席杳不动声色的数了一下，家里有七个孩子，忍不住咂舌。
周家有点家大。
外面的人，去耕地的都已经开动了，就周家门还关着，一点动静都没有，让路过的人都好奇不已。
第12章 转一下
“这周家怎么回事，本身耕地就迟了，怎么现在干脆懒到不出门了呢？”
“谁知道，这怕是跟村长生气，觉得村长不把耕牛先给他们用，”
“他们也不害臊，白占便宜那么多年了，还那么矫情，以为周戎还能榜上有名呢！”
外面的人，根本不敛着，说话相当的刺人。
席杳见周家人面色不好，显然是生气了。
她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想个法子，给周家赚回被席家坑了的银子呢？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有肉吃，还能让周家人对她更好一点呢。
心里琢磨的她，有点恍惚，都没注意到周戎看着她的眼神……
“阿娘，别生气，大哥很快就能做好了，”周意安抚着生气的陈氏，对外面说三道四的人，格外不喜欢。
“就好了，”周庆手脚利落，加上席杳一直盯着，到是很快把东西安装好了。
虽然样品有点粗糙，但好在成型了。
“拿去地里试试看，”周有根看着不一样的曲辕犁，很是激动道。
这一下，就是一直留在家里的周意都跟着一起要去，更别说家里几个皮猴子了。
席杳被周意挽着一起出来，好奇的打量着周家村的环境，发现这里靠山，景色很美，尤其是熬过了冬天的景色，绿意盎然，让人心情都变好。
“有根啊，你家老大拿的，是什么啊！？”有人好奇的过来看，却发现东西奇奇怪怪的，像是犁地的，可跟他们用的又不一样，就有点疑惑。
周庆把自己做的曲辕犁架在了肩膀上，只觉得不可思议。
“呵呵，没什么，”背着手，周有根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席杳看着，觉得好笑，忍不住咧咧嘴，但感觉到旁边的视线，转过去，对上周戎幽深的眸子，她立刻敛了笑意，还加快了步伐，免得被人怼。
周戎被她的举动气笑了。
这是把他当成毒虫猛兽了……可明明，昨晚依偎他的时候，缠的那么紧。
周家因为有个周戎，一向引人瞩目。
这会儿，大家因为周家人迟迟没来，都在暗自嘀咕着，然后远远看到周家人过来，都有点好奇，随之就看到了周庆身上的东西，个个都惊疑的盯着。
周有根不搭理人家，而是跟周庆说：“你在前面，爹在后面推，我们先试试，”
“好！”
周家其余人都没争论，他们都知道，这东西至关重要。
“嫂子，有根大哥弄的什么？”有关系好的，凑过来好奇的问。
陈氏高深道：“你先看看，”
这问不出什么来，大家只好先看着。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席杳见那么多人围着，忍不住俏皮的说了一句，把周意给逗笑了。
“天啊，看看，那地犁好了，”看到古怪的东西落地之后，周庆在前面拉着，周有根扶犁，没一会儿，那地就犁好了，众人都不敢置信。
这选的地不长，很快就到头了。
周庆下意识的想把曲辕犁给抬起来，换个方向，被席杳发现了，立刻喊着：“大哥，不用抬起来，你转一下，”
第13章 周戎警惕
想到席杳昨晚说的，周庆转动一下，那犁就调转了方向，完全不用几个人抬着了。
“这是耕地的犁吗，怎么不用牛呢，”有人尖叫着。
因为村里牛不多，大家都等着耕牛，这春耕自然就耽误了。
不用牛……这声音在耳边炸响，所有人看着地里的东西，眼睛都红了。
“不用手抬，你看，周庆两只手转一下就可以了，”
发现这个更让人惊叹的功能，村民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有根，你这是什么啊，哪里来的？”村长周有钱背着双手过来，慢悠悠的问。
周有根面露为难，这个时候，周戎开口了，“村长，那是我媳妇带过来的嫁妆，”
“啥？”众人惊呼，看着被周意挽着的消瘦女人，都不敢置信。
“不可能，她来的时候，衣服都没两身，哪里来的嫁妆？”有人直接反驳了周戎的话。
“就是，她是被人这么抬着来的，哪里有什么嫁妆，真要有的话，还会等到现在吗？”
席杳没想到周戎会那么说，到是愣了一下。
但他说的也没错，那就是她的嫁妆。
“那是我家老四媳妇画的，我家老大连夜给磨出来的，”陈氏颇为得意的说：“你们可不要小看我家小媳妇，可厉害着，念过书，会识字，这曲辕犁啊，就是她学来的！”
这个念头，就是男子都不一定识字，这女人识字念过书，就跟千金小姐一般了。
大家看席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周有钱因为周戎的话而皱起了眉头。
原本他还想着，要是周家的东西，还能弄村长的身份给村里弄点好处。
可现在，那是人家媳妇的嫁妆，就不好说了。
他要真的开口，以后就没人敢嫁到周家村了。
村长不开口，那是为了全村好。
但不表示，别人也是那么想的。
周家村穷，连耕牛都少，所以各家是拼了命的去占尽先机，想要有个丰收年。
之前是没有办法，只能死扛着。
而现在，看到有了好办法，这灼灼的目光落在曲辕犁上，就没有挪开过双眼。
面对各种炽热的眸光，周家人觉得与有荣焉，席杳也没多想，跟着周意不知道聊的什么，嘴角一直笑盈盈的，都没收敛过。
周戎则皱起了眉头。
周家村，木匠不少，但跟大哥一样，都是不出彩的。
这自家用用是可以的，但想要拿到外面去，就不够看了。
“老四，赶紧跟着，”陈氏见他不知道想的什么，立刻喊着。
他们家，要争分夺秒的把地给犁好。
周戎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村里人眼里毫不遮掩的贪婪，又见笑眯眯，什么都不知道的席杳，忍不住皱皱眉头，觉得席杳的聪明，都针对他了。
“大哥，”他快步追了上去，拽着周庆低声说了什么，周庆面色变了变，点了点头。
谁也不知道他们兄弟两个说了什么，那些惊奇的人，现在都围着陈氏这些女眷，个个都在拉关系，好像之前的讽刺跟嘲弄都不存在似的。
她们可以当不存在，但周家人做不到，尤其是之前大家受的委屈，心里都憋屈着呢。
第14章 送衣服
现在，被人围着，她们是矜持又傲娇，哪怕被人夸的快飘飘欲仙了，也没泄露半句不该说的。
“四嫂，那些人什么都没问到，可气了，”周意跟席杳回来准备饭菜，一路议论着，笑的是合不拢嘴。
席杳皱眉，没有周意那么高兴。
她想到那些人议论的，无意中说的，谁家有木匠，看看就会，心里就不得劲。
这古代可没有什么专利权。
只要一把曲辕犁卖出去，会木匠的，拆吧拆吧，说不定句能弄出个更好的来。
但你说，不卖的话，这造出来，不是要得罪人吗！
想到这里，她有点头大。
“哼，让他们欺负我们，”周意还在鼓着气，嘴里难免有点抱怨。
在别人眼里，这或许是小姑娘嘴碎，不是很讨喜，但对席杳来说，就显得小姑娘是活泼可爱，没什么不好的。
“咦？”看到自家关了的门竟然开了，周意狐疑了一下，进去一看，发现院子里有人在打扫，忙惊喜的喊着：“大姐，”
周家大闺女周如看到小妹，咧嘴笑了笑，然后冲着席杳点头说：“家里的地都好了，就想着回来看看，家里都好吗？”
“原先不好，现在好了，”周意像是找到能吐槽的人，立刻义愤填膺的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很傲娇的总结道：“哼，现在好了，轮到他们求我们家了，看他们急不急，后不后悔！”
周如没想到，当初家里迫不得已娶的四弟妹，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真是让人意外。
“四弟妹，”她看着席杳，眼神温和，语气和善的道：“你来的时候，没带多少衣服，我给你整了两套，之前太忙了，一直没来得急，”她一边说，一边把桌上放着的包袱拿了过来，笑着道：“你别嫌弃，是我穿过的，但都浆洗干净的！”
席杳有些错愕，她没想到，周如回来，是因为惦记她。
是了，当初她被送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都知道，她就穿了一身来的，连换洗的都没有，身上的衣服，还是家里给她拼凑的。
这席家人，做的是真的绝了，她也接受了，却没想到，周家所有人都在抗拒她的时候，周如就先接受了她，甚至还为她做了打算，让她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
“谢谢大姐，”这个年头，能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哪里还嫌弃。
何况，一般大人的衣服，都是留着给孩子的。
“谢什么，都是自家人，”周如把包袱塞到她怀里，笑着说：“快去试试，”
席杳也不跟她客气，接了之后，直接回屋去了。
她打开包袱，看到里面露出的两套不同颜色的衣服，就愣了一下。
一套是粉底绣着小花，这是农家极其难得的衣料了。
还有一套是蓝底白花，虽然穿过了，甚至还带着补丁，但浆洗的非常干净，显然是穿过的人，极为珍惜的。
这两套衣服，应该是周如很喜欢的，却送给了她，这份关切，让十几年没有被人关心过的席杳，有点无措……
第15章 不愿意送人
人家冷漠，算计，她都能扛着，可人家对她一好，她这心里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四嫂，你换好了吗，大姐说，不合身的话，她再给你改改，”周意在外面喊着。
“哦，就好了，”她拿起了粉底绣着小花的那套，觉得自己还是喜欢鲜亮的。
现在的席杳，穿这个衣服，真的难看，因为她一路为了逃命，真的是又瘦又黑，是家里女眷里，最不亮眼的那个。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喜欢那个颜色。
“有点大了，”周如看了之后，蹙眉说：“四弟妹，我给你收两针，等你再长点，就合适了，”
“好！”
针线活，她也不会，所以，衣服都收了，其余的，就更不用客气了。
周如手巧，没一会儿就把衣服给收好了，改的刚好合适，让席杳喜欢的不行。
她一路逃命，为了掩饰身份，穿的别提多邋遢了。
这还是她这么久以来，穿的最好的。
“谢谢大姐，”她嘴甜的道谢。
周如憨厚的笑笑，然后开始帮着周意，勤快的收拾家里的东西，帮着做饭……
因为有了她的帮忙，席杳反倒一点都不忙了，能坐着发傻。
午饭的时候，周家人都回来了，个个一扫之前的阴霾，脸上带的笑，都合不拢嘴了。
“阿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氏看到她，惊讶不已。
周如擦擦手，笑着道：“早上回来的，还想着给你们送饭呢，”
“嘿，今天一早上忙的，赶得上平时一天多了，中午回来歇歇，”说着，她就进来了，后面跟着周家四兄弟，抬着已经冲洗过的曲辕犁，孩子们在他们的后面，叽叽喳喳的，朱氏三妯娌护着孩子，不知道想到什么，说说笑笑，这气氛别提多好了。
“这就是小妹说的曲辕犁吗？”周如稀奇的看着，眼里到没有一丝什么想法。
可陈氏向来是疼女儿的，想到她的不容易，又觉得那是家里造的，就下意识的道：“这可是好东西，你多住一天，往你大哥赶赶，明天给你也弄一个带走，”
“不行！”周如还没回答呢，周戎跟席杳异口同声的喊出来，这让周家人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四嫂，我大姐还特意给你送衣服了，”周意有点不开心的说。
周如眼里只是有点失望，到没有生气，她温婉道：“那是两码事，”
“我不是小气，”席杳怕他们误会了，就忙解释说：“大姐要是自己用，让大哥做两架，我都没意见，可大姐是跟婆家一起生活的，这曲辕犁万一被他们拿去卖了，这会木活的人只要拆了一遍，就会做，到时候，不说曲辕犁属不属于我们家的，连大哥的活计，都要被人给抢了！”
这么一解释，周家人的面色到是好了一些。
周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他之前以为，她没想到，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工夫，她想的那么清楚。
“可那怎么办呢，”陈氏想到什么，面色不好的说：“我们村里的人都看到了，他们都等着要买呢，”
这就意味着，只要他们卖出去一架，就会被人偷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