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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鹤城风月     明左txt下载     明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2章 不一样的传教士

    刘宗周是贪恋权位的人吗?

    从他在崇祯年间的作为来看,显然不是。

    说起刘宗周和崇祯的关系,也很有趣。

    这对君臣,颇像恋情中的男女。

    崇祯刚刚即位,清除了阉党,放眼四顾,发现需要帮手,于是召回了刘宗周。

    刘宗周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施展才华的机会,兴冲冲地到了京师,给崇祯说了一堆道理。

    结果崇祯一听,非常不合自己心意,便不高兴。

    刘宗周一看,你居然不听我话。

    那我走。

    随后崇祯撞了一头包,又想起了刘宗周,再将他召了回来。

    刘宗周寻思,这回你该听我的吧?

    于是又说了一大堆建议。

    崇祯一听,又不高兴。

    刘宗周,“我再走。”

    崇祯再次撞了一头包,痛定思痛,又召回了刘宗周。

    俗话说,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

    刘宗周想,现在皇帝你该知道谁是对的吧?

    于是火力全开,建议说了许许多多。

    可崇祯一听,又不高兴了。

    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

    刘宗周也火了。

    你不听你把我找回来干嘛?

    我真的走了。

    整个崇祯年间,这对君臣就这么来来回回数次。

    每次刘宗周兴匆匆地回来,觉着有了用武之地。结果却碰到了耍小性的君主,让他发现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一直到崇祯在歪脖子树上吊死了,刘宗周也没有哪怕一次,在朝中实现自己的抱负。

    当然,在懂行的人眼中都明白,刘宗周的抱负就不可能实现。

    因为没有哪个帝王会甘愿放弃手中的权力。

    正是基于这个认知,左梦庚才提出了劝告。

    可刘宗周到底还是士大夫,没那么容易抛弃自己的坚持。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要老夫尚在朝廷一天,便不可能放弃。总不能看着朝政败坏,万民哀嚎,却无动于衷。”

    左梦庚无奈,叹道:“念台公,朝廷是朝廷,百姓是百姓。当朝廷虐待百姓如羔羊时,又何必眷恋不去呢?重还百姓一片青天,不是更好吗?”

    刘宗周只是摇头,但看的出来,他很挣扎。

    “你有你的道,我也有我的道。原本我以为,你的道大错特错。但是现在看来,你的道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可究竟谁的道更好,咱们何不对比一番呢?”

    左梦庚明白了。

    刘宗周现在到了思想混乱的时期。

    他骨子里那套封建士大夫的思想还在,并且驱使着他以此行事。但在接受了左梦庚的冲击后,这位老人也不禁开始反思过往,重新审视这个天下。

    但要想让刘宗周完成蜕变,显然还缺少一个足够的契机。

    这事急不来,左梦庚也不敢鲁莽行事。

    西洋传教士对左梦庚发出了邀请,虽然是想邀请他入教,但左梦庚觉着,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凡是能够从这些传教士的身上淘到一点东西,都对他的帮助很大。

    因此两日后,他决定去拜会这些传教士。

    徐光启没阻拦,还让徐若琳陪着他去。

    显然,也是借此机会,给两个年轻人相处的机会。

    “左中恒……”

    马车里,徐若琳的叫法令左梦庚颇为不适。

    “大姐,你就不能好好称呼吗?”

    徐若琳俏皮眨眼。

    “不对吗?现在你有了字,行走在外,大家都会这么叫你呀。”

    左梦庚理所当然地道:“你又不是外人,当然不能这么称呼。”

    徐若琳闹了一个大红脸,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瞎……瞎说。”

    可她又是个娇气的,没那么轻易服输。眼珠子转了转,促狭道:“嗯……你比我小,要不……我叫你弟弟如何?”

    小样,居然想在这上面压制,也不看看对手的级别。

    左梦庚低头凑近了她的耳朵,轻声道:“我更喜欢你叫我……夫君。”

    “呀!”

    徐若琳感觉自己都要烧起来了,禁不住抬起脚丫踢了他一脚。

    “再敢胡说,我……我不理你了啊。”

    幸好仆人喊话进来。

    “小姐,左少爷,到了。”

    两人忙收拾心情,下了马车。

    明代的西洋传教士,在京师有一处住所,位于今天的宣武门附近,俗称南堂。

    左梦庚原本以为会看见一座恢弘壮丽的教堂,孰料放眼所及,竟是完全的本土建筑。只不过在上面显眼的位置,树立了十字架。

    看来我大明果然傲气,对这些番邦和尚一点照顾、放纵的想法都没有。

    龙华民、邓玉函、汤若望等人可没有别的心思,听说左梦庚来访,全都高兴地迎了出来。

    “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接受上帝的召唤。”

    面对邓玉函的热情,左梦庚不禁撇嘴。

    “邓先生,我只是来见见朋友。”

    邓玉函也知道不能急,哈哈一笑,和其他人簇拥着左梦庚、徐若琳走进了教堂。

    只有走进了里面,才能稍许感受到一些西洋文化的氛围。

    挂在墙上的油画,随处可见的标志,一些迥别于东方的小物件,都把这间小小的教堂装饰的十分精美。

    “左,你将拉丁字母用于汉语拼音,这绝对是一个天才的设想。我们一直都认为,东西方的文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现在,你帮助我们,重新认识了汉语。”

    对于祖先传下来的语言,左梦庚拥有着无比的自豪。

    “汉语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其拥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其中蕴含的逻辑方式以及高度概括能力,对于表达拥有着莫大的帮助。”

    见他将汉语拔到了世界第一的高度,传教士们还是不服气的。

    “左,恕我直言,汉语固然优美华丽,但是在学术上还是相形见绌。就比如数学问题,使用汉语表述,实在是太困难了。”

    汤若望洋洋洒洒的样子,让左梦庚颇为出戏。

    你很难想象,一群黄头发、蓝眼睛的老外,居然能把汉语说的如此流利自然,并且词汇量比一般的中国人都要丰富。

    而对于他的说法,左梦庚点头又摇头。

    “所以我们引进了你们的学问,又让汉语更加丰富了一些,原本的缺点也就没有了。”

    传教士们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

    你拿了我们的东西,添加到了你的东西里,然后就全成你的了?

    徐若琳在一旁听着,差点笑出声,连忙为左梦庚开解。

    “我们中华有句古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今的中华也是经过千百年的演化,和诸多民族、文化融合而成。因此学习你们的长处,来丰富我们的文化,是我们的传统。”

    邓玉函品味片刻,不禁点头。

    “这种开放的精神很好,也值得我们学习。”

    左梦庚心底冷笑。

    你们那是开放吗?

    你们那是逼着人家开放。

    人家不答应就动用枪炮,和正常的文化交流能一样?

    不过还要利用到这些西洋人,他也不会当面攻击。

    邓玉函很是热情,带着左梦庚和徐若琳参观了这座小教堂,也讲述了一些他们在这里的生活。

    “我始终认为,学识是超越语言和地域,用于人与人沟通和交流最有利的工具。因为学识是最真实的,也是这个世间最大的公理。”

    邓玉函热情洋溢地抒发着自己的观点,结果却遭到了龙华民的提醒。

    “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的所有获取都是来自于上帝的恩赐。”

    邓玉函吃了憋,不得不低头认错。

    这一幕,让左梦庚很好地抓住了。

    他不禁想到,如今的欧洲,正处于光明到来之前的最黑暗时刻。

    虽然邓玉函和龙华民一样,都是传教士。但很显然,相比起龙华民沉醉于宗教,邓玉函无疑更像是一位学者。

    左梦庚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邓玉函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或许可能也是为了躲避欧洲宗教的束缚和制裁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

第133章 诱饵

    龙华民的训斥,在大家看来,很平常。

    他是教会的负责人嘛,管理传教士是他的职责范畴。

    但左梦庚敏锐地感觉到了不一样。

    不过还没等他仔细思考,龙华民再一次对他发起了攻势。

    “左,主是无所不能的。只有投入主的怀抱,你才能明白你想要探索的世界,将会是多么的浩瀚。”

    龙华民用西洋学识来勾引,他觉着左梦庚一定会入彀。

    可左梦庚却反问道:“精华先生,您是西西里人吧?”

    这几天徐若琳没少给他补课,让他对这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传教士,都有了一定了解。

    唯独对龙华民的号,左梦庚暗地里吐槽不已。

    精华……

    怎么听都有一种开车的感觉。

    说起家乡,龙华民露出怀念的神情。

    “我来自于西西里岛,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岛屿。它位于宁静而蔚蓝的大海中央,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如同世外桃源。”

    左梦庚又转向了汤若望。

    “汤先生,您来自德意志对吗?”

    汤若望也对自己的家乡十分自豪。

    “那是一个拥有严谨思想的地方,那里诞生了许多伟大的学识。我也是在那里经受了熏陶,才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传教士。”

    左梦庚当啷来了一句。

    “既然如此,二位可以给我讲讲,你们西西里人、德意志人为何信奉希伯来人的神呢?”

    龙华民、汤若望……

     ̄□ ̄||

    会不会聊天?

    龙华民和汤若望几个备受打击,纷纷告退,再也不提邀请左梦庚入教的事了。

    果然,见其他人走了,邓玉函竟然松了一口气。

    “左,你想要看看我的研究成果吗?我去过许多地方,见识了许许多多有趣的东西。只可惜,在这里能够与我分享的人太少了。”

    没有了龙华民、汤若望几人在一旁,邓玉函绝口不提任何宗教问题,每句话都不离学术问题。

    他将左梦庚、徐若琳引到了自己的住所。

    看的出来,这些来华的传教士生活条件很窘迫。

    邓玉函的住所十分简朴,最显眼的就是各种书籍,竟堆满了整整一面墙。

    那么多的书籍,每一本都保存的完好无损,足见邓玉函对其重视程度。

    “得知要来这里,要和这个伟大的国度交流,我做了许多准备。你看,这些东西都是从欧洲带过来的。”

    书籍都是什么内容,左梦庚暂且看不到。但一样东西,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邓先生,这是……这是天文望远镜?”

    左梦庚并不知道,邓玉函是第一个将天文望远镜带入中国的人。

    见左梦庚一眼看出了天文望远镜的用途,邓玉函高兴坏了。

    “这是我的朋友伽利略送给我的礼物,当我要远行的时候,他将这个送给了我,希望我能够在地球的另一端,得到不一样的天文资料,来和他相互学习。”

    左梦庚表面平静,内心激动的都要疯了。

    哥们,你居然是伽利略的朋友……

    虽然左梦庚在天文学上是纯粹的小白,可伽利略的大名,又岂会不知?

    最起码在历史课程里,可是好好了解过这位名人的。

    等等,现在的伽利略在干什么?

    他在回忆呢,邓玉函絮絮叨叨地述说着他的人脉。

    “就在去年,我还给伽利略写了信,希望他能够将推算日食、月食的方法教给我。可惜,不知道他怎么了,一直没有给我回信。”

    徐若琳安慰道:“这里到欧罗巴,行程万里,也许您的朋友并没有接到您的信件呢。”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毕竟这个时代远行的危险性实在是太高了。

    一封书信在半路上丢失了,根本不算意外。

    但左梦庚知道,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他回忆起了关于伽利略的资料。

    这位大能,之所以没有给邓玉函回信,原因只有一个。

    他陷入麻烦了,还是大麻烦。

    伽利略遇到的麻烦就是,教会认为他的“日心说”违反了教义,开始对他进行打压。

    而伽利略是科学家,对于科学问题并不打算退缩。

    最终,他将遭遇到宗教审判。

    根据左梦庚的记忆,五年之后,他将被软禁,失去自由。随后双目失明,失去了行动能力,最终死于发烧和心脏病。

    左梦庚觉着,这是一个机会。

    而突破口,就在于眼前的邓玉函。

    从邓玉函的身上,左梦庚发现,后世人们对于这个时期的传教士的认知,似乎有些不够准确。

    诚然,有许多传教士是秉承着教会的旨意,来到遥远的东方传播教义,同时将东方的情况反馈回西方。

    但是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传教士,积极踊跃跑到东方来的目的,也许是为了躲避宗教迫害。

    后世许多人都将传教士在中国传播科学知识当成是传播教义的辅佐手段,希望借此拉近和中国人的关系。

    可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在面对科学被质疑的时候,这些传教士没道理据理力争,甚至为此送命。

    反正他们的目的是传教,又何必在科学问题上如此较真求实呢?

    就比如眼下正在发生的历法之争。

    前几日在徐光启府上大放厥词的魏姓老者,左梦庚如今已经弄清楚了其身份。

    那个老人叫魏文魁。

    他在进行历法研究的时候,对徐光启的提议的西学十分反对。

    魏文魁的研究成果,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但是他对于东西方关于科学态度的论述,一直影响到几百年后。

    【东方讲究知者天下知,西方则是智者天下名】

    简单说,就是东方的科学技术,时日一久,便众人皆知了,属于开放型的。

    而西方,则非常注意保密。

    想知道,便拿钱来。

    进而产生现代的知识产权问题!

    本来魏文魁无名之辈,而徐光启贵为侍郎,想要对付这种人,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徐光启很有风度,而且认为学术争端,就应该用学术来解决。

    对于这种争论,崇祯是支持徐光启的。

    只需要徐光启一句话,魏文魁可能就会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徐光启是这么说的。

    “文魁之本,臣尚未通读,不敢言对错。”

    意思就是魏文魁的理论,我还没有读完,所以不敢轻易下结论,也不知道对错。

    这是一种求真务实的态度。

    崇祯一看徐光启这么说,也不好直接出手。于是下旨,让魏文魁组建了东法历局,来和徐光启负责的西法历局公开竞争,以验证谁对谁错。

    如果说这个时候的东西之争还算是温和的,后来康熙年间的历法之争,可是差点要了汤若望的老命,诸多信奉教会的官员被杀。

    既然这么危险,为何原本应当以传教为己任的传教士们非要据理力争呢?

    中国这边的科学如何发展,也不影响他们传教啊。

    甚至如果迎合本土人的心思,说不定他们的传教会更加顺利。

    事实上,任何宗教在来到一块陌生地域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地会进行一定程度的本土化。

    这也是宗教内部出现诸多派别的原因。

    毕竟宗教是一种思想上的事务。

    你连当地人的思想都无法交流,怎么让人家接受你的教义?

    这些来到中国的传教士不可能不懂得这个道理。

    但是在科学的问题上,他们却选择了坚持。

    由此推测,加上左梦庚的亲眼见闻,让他察觉到,也许这些打着传教招牌的传教士,里面不少人的真实目的,可能是为了躲避宗教迫害。

    在宗教影响不到的地方,更好地进行科学研究。

    既然如此,从这方面入手,他或许能有丰厚的收获。

    本着这个推测,左梦庚决定试探一番。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附近没有窥探,便压低了声音。

    “邓先生,这么精良的天文望远镜,帮您寻找到了渴望的净土吗?”

    邓玉函兴致勃勃的动作猛地一顿,再看他时,如同见鬼。

    “左,不要害我。”

    左梦庚心底狂跳,声音更低,同时表露心迹。

    “邓先生,我不但不会害你,我还能为你提供净土。”

第134章 学术勾引【例行求月票推荐票收藏订阅】

    邓玉函明显是一个对传教没什么兴趣的传教士。

    他给左梦庚和徐若琳观看他收藏的书籍,结果其中没有一本是关于教义的,全都是科学方面的知识。

    “在来这里的路上,我途径了卧亚、榜葛剌、满剌加、苏门答剌及安南南圻沿岸。濠镜和沿海许多地方,我也曾经去过。我将在这些地方采集到的的异种动物、植物、矿石、鱼类、爬虫、昆虫等标本,都绘制了图形。你们看,这就是我的成果。”

    邓玉函拿过来一本厚厚的书册,非常开心地炫耀。

    左梦庚只看了一眼,就意识到了其中的价值。

    这简直就是一部关于探索的百科全书。

    只要有这本书,去到其中记载过的地方,基本上就能对当地的物产、气候、环境等了然于胸。

    别的不说,海外开拓的时候,这样的资料将会提供极大的帮助。

    可邓玉函拥有的著作,并不仅仅只有这么一本。足足上千本涉及到各学科的书籍,全都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里。

    有那么一刻,左梦庚都生出打劫的念头。

    他太明白,如果这些著作真的能够在中华大地上开花结果,将会给这个日渐没落的老大国度,带来怎样的蜕变。

    邓玉函不知道他的心思,依旧开心地炫耀自己的成果。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如果一个纯真的孩童。

    “你们看,这是我在杭州避难时写的著作,如果被这里的人们看到,保证会吓坏的,哈哈哈……”

    徐若琳果然被吓到了。

    红着一张脸,禁不住啐了一口,根本不敢再看。

    因为书中竟然有图形,还是人的***像。

    但左梦庚却如获至宝,呼吸急促。

    邓玉函的这本著作,名为《泰西人身说概》,共分两卷。

    里面是什么内容呢?

    第一卷讲了骨骼、神经、体内脂肪、经脉、皮肤、躯体和血液。

    第二卷讲的是感官、视觉、听觉、嗅觉、舌头、触觉、发音的原理和形成。

    这是什么?

    这简直就是现代医学最好的入门教材。

    可是这样的著作竟然静静地躺在一个平凡的小房间里,而不被世人所知。

    如果说《泰西人身说概》还只是让左梦庚觉着邓玉函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的话,那么当看到《远西奇器图说录最》的时候,左梦庚一下子就坚定了信念。

    这本书的另一个名称,最是有名。

    《奇器图说》。

    这本书是邓玉函口述、王徵笔述绘图的著作。

    其中不但介绍了力学的基本知识和原理,还讨论了地心引力、各种几何图形的重心、各种物体的比重等。

    阿基米德的浮力原理被首次介绍给中国。

    第二卷里则是简单机械的原理,如天平、杠杆、滑轮、轮盘、螺旋和斜面等。

    第三卷为机械原理应用,甚至还配有绘图,包括起重、引重、转重、取水、转磨等。

    等到了第四卷,内容就更加神奇了。

    里面详细介绍了虹吸现象、自行磨、自行车、代耕、连弩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左梦庚并不知道的是,《奇器图说》第四卷的内容,其实是王徵自己的研究。

    这足以说明,这个时代中国的学者在学术研究上,是跟得上世界的。

    自从开启工业之路后,左梦庚最为头疼的就是,手下没有人才。所有的物理、化学、机械、光学等学科,都需要他手把手的教。

    问题是他懂得的知识太偏科,全都侧重于军事领域。

    而且真正能够学习他这些知识的人,只有左庄学堂里那四百多个孩子。

    可这些孩子成长起来,起码还要十年之功。其中有多少真的能够成才的,更加不敢保证。

    现在,一个当代最顶级的学科人才,还是全才,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左梦庚决定,他要抓住这个机会。

    “邓先生,其实我是一名军官。”

    邓玉函惊诧了一下,但随即平复。

    “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军人的气质。”

    左梦庚继续道:“我不但是一名军官,还是一个地方的主政官员之一,并且在当地很有话语权。”

    他强调这个,就是为了告诉邓玉函,他有多大的能量。

    “我所在的那个地方,是一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城市。”

    邓玉函不禁心生向往。

    来到中国之后,他才明白百万人口的城市是什么概念。左梦庚能够主政这样的地方,那无疑是了不起的。

    只是他不明白,左梦庚为何和他说起这些?

    左梦庚直视着他。

    “邓先生,我觉着以您的智慧,留在这里只是浪费人生。如果您能够去我的地方传教,我将全力支持你。”

    邓玉函有点晕,没想到左梦庚居然对自己发出了邀请。

    “左,你不是对我们的信仰不感兴趣吗?”

    左梦庚微微一笑,意有所指。

    “所以,我才邀请您去我的地方传教。”

    他怕邓玉函不懂,又加了一句。

    “我从去年开始,就在当地建立了一所面向西学的学校。里面的孩子,都在接受天文、物理、化学、机械等方面的教育。但是能够教导他们的,目前只有我一个。您是一位博学的人,如果能够得到您的帮助,将是那些孩子们的幸运。”

    邓玉函明白了。

    这哪是邀请自己去传教啊?

    这分明是看中了自己的学问。

    可为什么自己无比心动呢?

    但想想现实的情况,邓玉函不禁苦笑。

    “左,你可能不明白,传教一事,需要听从会长的命令,我无法自作主张。而且我接受了你们皇帝的任命,正在协助保罗测算历法,恐怕无法答应你的邀请。”

    左梦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保罗是徐光启的外语名字。

    徐阁老,您要不要这么潮啊?

    可对于邓玉函的困难,左梦庚并不觉着有什么问题。

    “邓先生,能够开拓一个全新的教区,还是一个百万人口的地方,我想你们所有传教士都会心动的,不是吗?再有,你应该是生病了。既然生病了,当然也就没办法工作了。”

    邓玉函目瞪口呆,没想到还能找这样的理由。

    不过仔细想想,成功的概率还真的挺高的。

    教会最无奈的就是,在中国传教非常不顺利,无法发展更多的教徒。

    因此任何开拓新教区的行为,都是莫大的功绩。

    在这样的情况下,左梦庚指名邀请邓玉函,没有人能够反对。

    至于以生病为理由旷工,这个办法也不是中国独创的。

    “左,你会支持我的研究吗?”

    看样子,邓玉函彻底心动了。

    左梦庚无比郑重。

    “邓先生,在我的地方,你做任何研究,都是最高级别的优先项目。无论是资金,还是人力、物力,你都将得到即使在欧罗巴也比不上的支持。”

    邓玉函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燃烧。

    那是怦然心动的感觉。

    为了拥有一个无拘无束研究学问的地方,天知道他受了多少苦,走了多少地方。

    现在,终于有人对他发出了承诺。

    邓玉函对左梦庚不熟,于是看向了徐若琳。

    “邓叔叔,请相信他的诚意。而且,他也是这个国家,除我爷爷之外,最重视学术的人。”

    邓玉函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怀疑。

    “左,谢谢你的邀请。我想,我们得迅速行动起来。”

    左梦庚却不急,还有一件事需要他试试。

    “邓先生,我想,您的那位朋友,伽利略先生应该是遇到大麻烦了。”

    左梦庚手里拿着伽利略写给邓玉函的信。

    信中伽利略兴致勃勃地提到了自己的研究成果,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日心说。

    左梦庚知道,正是因为这个,让伽利略的后半生无比凄惨。

    当然,这封书信也价值不凡。

    这可是伽利略的亲笔书函啊!

    如果保存下来,若干年后……

    “我想,教会不会接受这样的异端学说。不出所料,伽利略先生对您的请求没有回应,恐怕正在为这件事苦恼。”

    他这么一说,邓玉函立刻紧张起来。

    他本身就是传教士,教会里对于学说的态度,他更是一清二楚。

    虽然左梦庚说只是他的推测,但邓玉函明白,事实的真相恐怕就是如此。

    “左,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帮我的朋友吗?”

    废话,当然有,不然左梦庚提这个干嘛?

    “邓先生,恕我直言,欧罗巴真的不是一个尽心如意研究学问的地方。不如您向您的朋友发出邀请,让他来到中土,脱离教会的管控,一定能够尽展所长。”

    说着,左梦庚加了一个筹码。

    “根据我的推测,在我们所在的宇宙中,土星之外,应该还有一颗很大的行星存在。如果其真实存在,那么它和太阳的距离应该是二十八亿千米左右。”

    左梦庚所说的,是1781年被威廉·赫歇尔发现的天王星。

    此时把这个拿出来,不信钓不到伽利略这个天文大能。

    别说伽利略了,听到他的说法,邓玉函都激动了。

    “左,你确定你的推测无误?”

    日心说如今在欧罗巴都还在受到质疑,人们对于太阳系的认识也尚在初始阶段。任何一颗行星的发现,无疑是了不起的大事。

    左梦庚摊开手。

    “我只是根据星球运动原理进行的推测,至于这颗行星存不存在,还需要你们这样的专业人士,通过专业的工具来观测才能证实。”

    邓玉函已经迫不及待了。

    “哦,天呢,左,你的推测非常了不起。不行,我要立刻给伽利略写信。我相信他知道这个推测,一定会很激动的。”

    见邓玉函进入了状态,左梦庚露出得逞的笑意,还不忘提醒。

    “邓先生,在我的地方,可以生产出许许多多质量更好的透明玻璃。如果你们需要制作天文望远镜的话,我想应该能够给你们提供很大的帮助。”

第135章 长隆米店

    “左梦庚,你……”

    回程的马车上,徐若琳显得心事重重。

    在左梦庚看过来时,徐若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许久的担忧。

    “你真的对神没有半分敬畏吗?”

    这几日和左梦庚朝夕相处,来往的又都是西洋传教士,徐若琳赫然发现,左梦庚没有半点谦恭之心。

    这个发现,让她无比慌乱。

    这个男孩是她唯一的知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开放交流的人。

    她原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最好的灵魂伴侣。

    但左梦庚对教会的态度,又让她很迷茫。

    这和她的信仰不符,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同时面对左梦庚和主神。

    可令她煎熬的问题,在左梦庚这里,什么都算不上。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神,为何要敬畏虚无缥缈的东西?西方的主,和我们神话当中的盘古、女娲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是一种精神文化的符号罢了。如果要说主的好处,可以算作是人类对于真善美的最终幻想。”

    见徐若琳有些迷茫,左梦庚宽慰道:“他们的教义还是不错的,你可以学习,并且引导自己的精神成长。但教义和教会是两回事,就好像玄扈公那样。在学习他们的同时,始终保持警惕。把这两样东西分开,你就不会纠结了。”

    徐若琳显然不是一个思想层面的专家,对这些的理解很不到位。

    “教义和教会怎么能分开呢?”

    左梦庚当即给她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

    “白莲教信奉的也是佛,可白莲教的所作所为是什么?”

    徐若琳愣住,随即恍然大悟。

    “啊,你的意思是,教义是传达美好的东西,但负责传达教义的人,却可以利用其来包装真实目的?”

    左梦庚忍不住一笑。

    “你呀,总不算太傻。”

    徐若琳羞赧不已,第一次在左梦庚面前露了怯。

    “人家才不傻呢,只是以前……以前没有遇到过这些。”

    她还有担心的问题。

    “我是信徒,而你不是,按照教义……”

    左梦庚明白她想要说的是什么。

    “你信你的,我不信我的。在我这里,尊重任何人的信仰自由。”

    徐若琳有点急,又不好意思明说。

    “哎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啦。人家要说的是……”

    左梦庚不禁莞尔。

    “这里是中国,既然到了这里,那就得改,遵守中国的规矩。”

    徐若琳再次傻眼,显然跟不上左梦庚的思路。

    “这……这也能改的吗?”

    左梦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当初佛教来到中土的时候,不就改了嘛。不改,打死就是了。”

    徐若琳学识丰富,对于历史也是知道的。仔细思量,发觉左梦庚的想法虽然霸道,但也不失为良策。

    就在这时,左梦庚又给了她更大的宽慰。

    “其实你的身份挺好的,将来在东西方交流上,能够提供很多的便利。不过你需要记住的是,你始终是中国人,无论何时,立场和利益都要站在中国这一边。这样一来,你就不会迷茫了。”

    徐若琳感觉自己学习到了许多的新东西。

    “那些传教士们说,主是超越国家、民族、语言的存在,是普及全人类的真理。”

    左梦庚一针见血。

    “当你的祖国在世界上最强大时,你也可以这么说。”

    这个就超出徐若琳的境界了,但她又不想显得自己太无能,强忍着没有问出来。

    等回去后,请教徐光启就是了。

    …………………………………………

    左梦庚的京师之行,要办的事挺多的,没办法和徐若琳一直缠绵。

    他又去拜访了公端。

    “哈哈哈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快快入座,让我好好款待一番。”

    公端特意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非常热情。

    左梦庚给两人倒了酒,调侃道:“看来宝行兄在京师悠闲的很呢。”

    公端酒入愁肠,叹息不已。

    “光禄寺可不就是清水衙门嘛,如今国库空虚,各项仪礼从简,愚兄我呀,真的是闲出病来。”

    光禄寺掌祭祀、朝会、宴乡酒澧膳馐之事。

    其中朝会最重,但那是光禄寺卿的职责,公端这个光禄寺署丞的小官,连掺和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其他的职能……

    崇祯即位后没别的,光为钱发愁了。逼得没办法,不得不裁汰军伍,希望能节省开支。

    结果呢,直接导致宣府、蓟州、遵化、永平等地军队哗变,让整个北部防区名存实亡。

    这种情况下,朝廷在各种礼仪活动上,自然是能省就省,能不办就不办。

    于是光禄寺这种地方,就成了冷灶,除了徒耗光阴,看不到任何前途。

    左梦庚琢磨了一番,提议道:“宝行兄就没有想过外放吗?”

    光禄寺署丞是从七品,如果外放的话,去个偏远之地,做县令是毫无问题的。

    而到了地方上,那就是土皇帝,比在京师里名不见经传好多了。

    公端看过来,问道:“你希望我离开京师吗?”

    左梦庚随口道:“等几年吧。”

    公端点点头,招呼道:“吃菜,吃饭。这可是我亲自下厨烹饪的,我的手艺,不比御膳房的厨子差。”

    左梦庚尝了尝饭菜,果然不凡,但也有不足之处。

    “宝行兄这手艺,即使不做官,开个酒楼,也足以发家致富。就是这米差了些。我听闻长隆米店的米乃京师一绝,宝行兄不妨买来尝尝。”

    “是吗?”

    公端从善如流。

    “中恒贤弟这般说,那定是没错了。回过头来,我就让长隆米店专程送米上门。”

    ………………………………

    左梦庚等待的时间并不久,第二天教会方面就传来了好消息。

    “左,你真的能够协助我们在临清传教吗?”

    教会已经搞清楚了临清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百万人口的大城,毗邻运河,交通发达,一旦能够在这里传教,发展信徒的速度绝对惊人。

    面对着传教士们咄咄逼人的目光,左梦庚的说辞早就准备好了。

    “事关重大,我觉着一开始不宜过于声张。可由邓先生单独前往,待当地没有阻挠和变故后,教会再派遣人员过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他的话,没有令教会产生任何怀疑。

    教会非常希望在中国传教,但过往的经历告诉他们,如果不小心谨慎的话,将会遭遇灭顶之灾。

    即使左梦庚在临清很有能量,可如果事情闹大的话,他也控制不住。

    至于左梦庚为何指定必须要邓玉函去负责开拓教区,其他人不是不明白。可虽然有所担忧,但和开拓教区相比起来,这种担忧也就不值一提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十分感谢你的帮助。”

    龙华民作为会长,当机立断,直接拍板。

    他又看向邓玉函,意图都不带遮掩的。

    “约翰,你的病情很重,恐怕无法再帮助保罗了。不过你放心,我们这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才,不会弃保罗于不顾的。”

    邓玉函强忍着激动,很是恭敬地道:“多谢会长的体谅。”

    龙华民死死盯着邓玉函,突然改用拉丁语说道:“约翰,千万不要忘了,你是上帝的子民。如果你陷入迷途的话,主是不会宽恕你的。”

    关键时刻,邓玉函十分清醒。

    “我已经将我的生命、荣誉、思想都献给了主,能够传播主的福音,是我毕生的使命。”

    至于龙华民信了多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两人叽里咕噜地说了半晌,自以为保密。殊不知,左梦庚懂拉丁语,全都听的一清二楚。

    ………………………………

    到了该回去的日子。

    左梦庚站在门外,徐若琳站在门里。

    “我要回去了。”

    “嗯。”

    “我知你在这里不快乐,如果你愿意的话,求求玄扈公,可以去临清的。那边的天地很大,足够你快乐的飞翔。”

    徐若琳没回答,但攥紧的手,稍稍表露了心迹。

    唯独艰难的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贸然跑去男方家中,世人该如何看她?

    看的出来,尽管是信徒,但她的骨子里,到底还是华夏的魂。

    不得不走了,左梦庚很是不舍。窥窥左右,似乎没人。终于按捺不住,猛地跨上一步,偏头一吻,烙在了女孩的嫩颊之上。

    女孩一颤,不敢稍动,只听到脚步声远去了。

    那一抹雄壮的身影将将转过墙角时,她才猛地抬首,眼眶里满是晶莹。

    邓玉函加入了归程的队伍,端坐在马车中,看着京师的市貌渐渐落于眼后,他却没有任何不舍。

    终于脱离了桎梏,前方的世界豁然开朗,这让他很是迫不及待,想要飞去那个叫做临清的地方。

    路边的店铺门口,一个乞丐小心翼翼地凑上去。

    “掌柜的,你们这儿用人吗?俺不要太多工钱,给口吃的就成。”

    掌柜的审视着他,问道:“你能扛袋子吗?”

    “能能能……”

    生怕掌柜的不信,此人赶紧跑过去,抓起一个袋子就扛在了肩上。尽管有些蹒跚,但总算搬进了店内。

    掌柜的看在眼里,便道:“那成,从今往后,你就是这里的伙计。可不许偷懒,不然马上滚蛋。”

    对话声吸引了邓玉函的注意力,他转头看去,只从窗缝里看到一个随风晃动的牌幡。

    隐隐约约的,似乎是个“米”字。

第136章 提前部署

    出了京师,到通州上船,顺着运河南下,就可以回到临清。

    一路南下的过程中,侦察大队的人陆续回来,也带回来了一份份珍贵的情报。

    就在船舱里,各部测绘的地图组合到一起,变成了一张巨大而详细的军事地图。

    看着这张图,围绕着京师,一直到山海关之间的地形地貌一览无余。

    面对着这份地图,左梦庚的信心终于提升了不少。

    回到临清的第一时间,他再次召开了全军小队正级别以上的会议。

    精准的地图让所有人啧啧称奇,也对作战有了清晰的认识。

    左梦庚先问张延。

    “粮草、物资筹备的如何了?”

    张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目前我总后大队供筹集粮食二十万斤,草料十五万斤。火药厂提交的子弹二十万发、炮弹三千五百枚、火药十七万斤,足够满足一次大战需求。”

    这个成果令左梦庚无比满意。

    接下来,为大家讲解要点的是柳一元。

    “我侦察大队经过一个月的侦察和测绘,目前掌握的情况如下。在遵化以东、九泉山的苇城峪附近,人迹罕至,道路险要,可以作为我军物资储备地点。另外东安附近的安次,有我军秘密落脚点,可以作为第二个物资储存地点。假如我军到时参战,则最好驻留在宝坻附近,因此需要在此地建立第三个物资储备地点。”

    柳一元的通报令大家迷惑不解。

    左荣问道:“倘若我军接到调令北上,不是应该到达汛地后,由当地官府拨付物资吗?”

    左梦庚神情严肃。

    “如今的官府是什么德行,大家心里有数。指望他们,我们很可能要挨饿。”

    即便如此,这个方案还是让许多人无法接受。

    身为总后大队负责人的张延,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也可以跟随大军移动,随时补充,这样还可以避免万无一失。”

    他的说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看着眼前的纷扰,左梦庚敲敲黑板,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各位,我郑重地提醒你们。不要以为战场在畿辅一带,我们就拥有主场优势。实际上,一旦处于战中,我们的处境远比敌后作战还要凶险。记住了,我们没有友军,也没有援军。不要指望不切实际的东西,而我们的敌人,一定会比我们多的多。”

    己巳之变的整个过程,都充满了诡异。

    左梦庚有充分的理由可以确信,后金方面一定是开了全图的。

    也就是说,后金对京师一带的了解,已经到了最细微的程度。

    至于其他的明军……

    历史上的表现已经证明了,根本就不可靠。

    左梦庚不是把自己命运托付给别人的人,因此必须要把一切都算计到。

    “我部人少,必不可能和东虏正面相抗。唯一的打法,就是像黑暗里的毒蛇一样,去寻找敌人的弱点。同时还要避免被敌人发现和包围,尽量保存自己。这样的情况下,后勤补给就不可能由后方安全地送到我们手中。”

    后金军大部都是骑兵,来去如风。

    如果不事先预设好后勤补给地点,准备好物资,而是等战时再从后方运输上来。左梦庚不确信这些物资是送给自己的,还是送给敌人的。

    见他将情况说的如此严重,所有人都慎重起来,不再对这个方案持反对态度了。

    左梦庚对张延吩咐道:“目前在各处,情报司和侦查大队都留下了人手。你可以借助各路商家的掩护,分批量多次小规模地将物资隐蔽送到这些地方。务必要做好保密工作,一定不能被人发现。”

    支持左梦庚完成物资储备部署的前提条件,就是他背后的各位大佬。

    这些大佬的家族都有生意往来于各地,自然也就需要商队南下北上运输。

    后营的物资通过这些商队的掩护,就尽量避免了暴露的可能。

    而只要这些物资在各个存放点储备好,那么当后营来到畿辅作战时,就可以随时随地进行补充。

    张延领命,回去之后自有办法实施。

    左梦庚又对所有人吩咐道:“从即日起,全军官兵停止休假,进入战备训练阶段。每一个士兵,都必须打够一百发子弹,熟练掌握火枪的操作。刺杀训练必须贴近实战,不要怕受伤,不要怕流血,总比战场上没了命要好。”

    他又看向栗香筑。

    “你们炮兵大队的装备到位最晚,但又最重要。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们必须拿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牢牢掌握炮兵的操作要领。栗香筑,我警告你。要是到时在战场上,你的炮兵大队有人耽误了事儿,我可是要砍你脑袋的。”

    栗香筑被凛凛杀气冲的胆战心惊,忙保证道:“如果到时候我们炮兵大队丢人了,不用千座处罚,我自己把自己塞进炮管里打出去。”

    军官们哄笑不已,但也知道,即将到来的大战,将会是一场艰难的考验。

    不过有一个人笑不出来,站出来愤愤不平。

    “千座,我有话说。”

    左梦庚一看,是左世。

    “你想要说什么?”

    左世梗着脖子,跟受了多大冤屈似的。

    “现在各个大队的装备都齐全了,可俺们骑兵大队呢?骑兵骑兵,没有马,算什么骑兵?现在下面的人都找我发牢骚,说千座偏心。”

    他这么一说,骑兵大队下面的军官一个都跟着诉苦起来。

    左梦庚冷着脸,皱着眉头。

    “我不知道你们骑兵大队没有马吗?”

    左世一听,忙希冀地问道:“那这次给俺们配齐战马?”

    左梦庚似笑非笑。

    “你掏钱不?如果你掏钱,我就给你们配齐战马。”

    左世一听,立刻缩起了脖子,知道希望落空了。

    一匹马五十两银子,骑兵大队三百二十人,起码需要四百匹马,也就是要花费两万两银子。

    这还不算战马的养护,每日里的花销加在一起,那就是天文数字。

    起码以左梦庚现在的资本,根本买不起也养护不起。

    驳回了左世的幻想,左梦庚道:“如今你骑兵大队也都装备了火枪,训练没有落下吧?这次的出征,你们骑兵大队暂时先当做步兵大队使用。我可告诉你,在我这里,你们和一般的步兵大队没有什么区别。到时候你们要是拉了跨,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说起这个,左世重新骄傲起来。

    “千座,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这个月里,俺们骑兵大队和其他大队比试了四次,战绩三胜一负。俺们骑兵就算是没有了马,也不是他们泥腿子能比的。”

    四个步兵大队正破口大骂。

    “老五你是不是不知道谁大谁小啊?来来来,把你的骑兵大队拉出来,咱们比划比划。”

    “上次是让着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这次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看着这帮家伙互不服输、奋勇争先的样子,左梦庚表面不说,心底还是很高兴的。

    这才有一支军队的样子。

    为了安顿邓玉函,左梦庚特意请来了瞿式耜。

    “邓先生,这位是临清瞿知州。你的传教事宜,需要得到他的允许。”

    邓玉函颇为紧张。

    跟着左梦庚来到临清,看到了这座城市的庞大,邓玉函就深深地喜欢上了这里。

    他的一生,去过很多地方,包括富足甲天下的江南。

    如果要他选择的话,京师是最不喜欢的地方。

    那里的气氛太凝重了。

    高高在上的威严皇权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从塞外吹来的风沙也让他的呼吸很难受。

    邓玉函总是感觉自己的嗓子被堵住了一般,而且这种感觉一日重于一日。

    但一路南下,避开了尘土飞扬后,运河带来的清新风气令他很是舒爽。

    而现在,决定他能否留在临清的官员出现了。

    左梦庚原也以为,要说服瞿式耜,需要费一番唇舌。

    孰料瞿式耜主动开口,竟颇为和蔼。

    “邓先生,艾儒略教士可还好?”

    邓玉函惊喜莫名。

    “瞿明府认识艾儒略会长?他去了福建。”

    瞿式耜哈哈大笑。

    “那一定是受了叶阁老的邀请,艾儒略先生在那边肯定一切顺利。”

    经过瞿式耜自己述说,左梦庚才知道,原来这位早就和西洋传教士有过交集。

    天启三年,瞿式耜丁忧返乡的时候,结识了传教士艾儒略。不但如此,瞿式耜本身就是教徒。

    还很风骚地有一个西洋名字,叫作多默。其实按照后世的翻译,应该叫托马斯。

    你说,这样的一个人,会反对邓玉函在临清传教吗?

第137章 中毒

    “临清乃南北通衢,耳目众多,但有变故,立成燎原之势。城中非合宜之所,欲立教堂,则此处最佳。”

    对于邓玉函传教的事,瞿式耜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城里是不行的。

    人太多了,而且南来北往的,很容易引起非议。

    而左庄这边就很好。

    这里是完全封闭的地方,外人进不来,自然也就窥探不到里面的情形。

    将教堂建在这里,影响能降到最小。

    瞿式耜的建议,恰恰是左梦庚最希望的。

    邓玉函不在左庄居住,怎么把这位大能的学识都掏出来?

    邓玉函同样也愿意留在这里。

    他在临清举目无亲,除了左梦庚,得不到任何的支持。

    除此之外,他的心思也不在传教上面啊。

    他更加希望有一个安静的科研场所。

    这些都只有左梦庚能够提供给他。

    “邓先生,我会为您在庄子上修建一座完全欧罗巴风格的教堂,供您弥撒和居住使用。庄子上如果有人昄依贵教,我也不会阻止,只要贵教不干涉俗务便可。”

    左梦庚给出的条件让邓玉函高兴坏了。

    “左,你虽然不是上帝的信徒,但你所做的一切,却比别人的贡献更多。请放心,我会好好约束教徒,让他们专心感受主的福音。”

    三言两语,两边达成了默契。

    左梦庚支持邓玉函的传教工作,让他对上面有所交代。

    但不允许教会干涉俗务,否则将会采取霹雳手段。

    关于这一点,来华的传教士们早就认清了现实。

    这里不是欧罗巴,这里的统治者们不会允许宗教凌驾于一切之上。

    在这里,宗教只是一种信仰。

    宗教可以成为辅佐统治的工具,但宗教本身不允许成为统治者。

    这些年传教士们走南闯北,撞了无数的南墙,已经明白在这片土地上,欧罗巴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什么坚持和坚定都是假的,向现实妥协才是传教士们生存下来的唯一方式。

    更不要说邓玉函本身就对传教没什么兴趣。

    听到左梦庚会为他打造教堂后,连教堂是什么样的,他都不关心。而是兴冲冲地跟着左梦庚,参观了这里的学堂和作坊。

    看到这里纯熟的玻璃生产工艺,邓玉函着实高兴坏了。

    “有了这些东西,我就可以打造更好的天文望远镜了。不过我需要一些帮手,一些能够打磨玻璃的工匠。”

    对于邓玉函的请求,左梦庚是有求必应。直接将最年轻最勤勉的玻璃匠人都派了过来,并且偷偷地进行了吩咐。

    一定要谦虚,一定要好学,一定要好问。

    谁能从邓玉函这里学习到更多的东西,重赏!

    而在这些匠人中,混了一个小女孩。

    那就是陆安。

    对于陆安的梦想,左梦庚始终记得。

    奈何之前这里没有可以制作天文望远镜的人,陆安无从学习。

    现在有了邓玉函这位大能,左梦庚便将陆安安排了进来。

    邓玉函全然不管。

    相反这些谦虚、勤勉又好学的年轻人,非常对他胃口。他在忙于自身研究的同时,教导也尽心尽力。

    左梦庚还对邓玉函提出了一个请求。

    那就是希望邓玉函能够在闲暇时间,给管理人员讲课。

    这边的管理人员基本上都是文化课学习比较优秀的人,当然也是掌握知识和技能最好的一批人。

    但他们现在能够学到的东西,显然还不能和邓玉函的学识相比。

    有了这位大能言传身教,不说这些管理者中能出现多少大家。起码再让他们去教导更小的孩子时,也能提升不少教学质量。

    邓玉函也看到了左梦庚编写的教材。

    虽然很粗糙,但是书写和表述的方式,令邓玉函十分惊艳。

    特别是各种公式,简练精准,各种符号的运用妙到毫巅。

    邓玉函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还没有教出什么人才来,反而自己先学到了东西。

    美好的气氛被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一个小屁孩嚎哭着冲进了屋子,一把抓住了左梦庚。

    “千座,我爷爷中毒,要死啦!”

    小屁孩叫秦洛,老秦头的孙子。

    听他一说,左梦庚大惊失色,忙拽着他往外跑。

    来到出事的地头,就看到围满了人。陈芷、王昀等人也在,面色悲戚地忙着,显然情况不大好。

    左梦庚挤进人群,就看到老秦头摊在地上,一张老脸红的几欲滴血,张大了嘴巴努力想要呼吸,但急促鼓动的胸膛似乎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奔过去,喝问道:“发生了何事?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见他来了,陈芷跺足道:“千座,你让我们种的那些作物,其实是毒物。老秦叔只是尝试了一口,结果就被毒倒了。”

    难道种子里混进了毒物?

    左梦庚吓坏了,追问道:“老秦叔吃了什么东西?”

    一个庄户指着旁边的田,边哭边说。

    “就是这个东西。眼瞅着结了果实,红彤彤的忒好看,老秦叔就说尝尝,看看千座看重的东西多好吃。谁知道一口下去,老秦叔就说不出话来了,浑身滚烫,跟着火了似的。”

    另一个庄户也吓坏了。

    “千座,这到底是啥毒物啊?”

    左梦庚顺着指点看去,只见路边的田里,此时绿油油的秧苗生长的格外茂盛,全都有人腰部那么高。每一株秧苗上都长着许多颗红灿灿的果实,在阳光照耀下无比诱人。

    这些果实和常见的果子不同,全都细长细长的,好似匕首。

    左梦庚怕看不清,干脆走了过去。再看,不禁挠头。

    没错啊!

    这模样肯定是辣椒啊!

    不过他并不敢确信。

    毕竟这些种子都是刚刚漂洋过海来到中国的,万一里面真的混入了有毒的东西呢?

    为了确认,左梦庚随手摘下来一颗。

    “老秦叔吃的可是此物?”

    庄户们纷纷点头,竟吓的连连后退。

    左梦庚也有点犹豫了。

    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辣椒?

    想了想,他决定试试。

    为了以防万一,他掰下来一点点。这样一来,即使这玩意儿有毒,也不会伤到自己。

    任何毒物,只谈毒性不谈量,都是扯淡。

    左梦庚将那一点点玩意儿慢慢放入嘴中,可把其他人吓坏了。

    “千座,不可。”

    “千座,快快吐出来。”

    “您是千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

    左梦庚摇摇头,让这些人安静。与此同时,舌头和牙齿轻轻碾动。

    很快地,一股针刺般的辣味弥漫口腔,然后直冲肺腑。

    好家伙,比他吃过的最辣的朝天椒都要辣上几分。

    左梦庚禁不住张嘴呼气,同时也确定了,这玩意儿就是辣椒。

    不应该呀,吃辣椒怎么会中毒的?

    陈芷很担忧。

    “千座,你没事吧?”

    左梦庚摇摇头,继续感受,发觉就是辣椒的刺激感。

    “这玩意儿没毒。”

    王昀指着还在剧烈喘息的老秦头。

    “那为何老秦叔仅仅吃了一颗,就成这幅样子了?”

    吃了……一颗?

    左梦庚满头黑线,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指着老秦头道:“灌水!灌凉水!”

    众人不解,但还是照做。

    两大瓢凉水灌下去,奇迹发生了。

    老秦头的喘息终于没有那么急促了,身上的滚烫也开始褪去,眼神也活泛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人居然扑腾着坐了起来。

    “麻辣隔壁的,辣死老子了。”

    见老秦头重新活蹦乱跳,陈芷大为不解。

    “千座,此物用凉水便可解毒?”

    左梦庚指着老秦头,没好气地道:“那是中毒了吗?那是被辣的。”

    “辣……辣的?”

    陈芷、王昀等人都晕了,感觉好像闹了乌龙。

    左梦庚将手中的辣椒掰成许多的小份,递给众人。

    “你们都尝尝吧,此物既是一种不错的蔬菜,也可以用作佐料。比山葵还要辣上几分,但辣味更加纯正。”

    众人听了,加上看到左梦庚吃了都没事,也就小心翼翼地将辣椒送入了口中。

    “嘶……”

    “辣滴狠!”

    “辣地过瘾!”

第138章 新农业

    辣椒和番茄已经完全成熟了。

    无数红哟哟的果实挂在上面,漂亮的喜人。

    玉米和土豆也长势良好。

    肉眼可见玉米的棒穗正在慢慢结实,想必到了秋天,会迎来丰收。

    土豆虽然看不到长的如何,但茂盛的秧苗下,一定隐藏着累累的果实。

    看着眼前美丽的景象,左梦庚欣喜不已。

    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些种子都是徐光启培育过的。如果是美洲原生种子,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在哭泣了。

    他随手摘了一颗西红柿,在袖子上擦了擦,直接送进了嘴里。

    根本不用担心农药残留,这个时代就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入口就是熟悉的饱满果汁香甜,带着植物特有的清香,撩拨的所有味蕾都活泼起来。

    左梦庚干脆不走了。

    “来来来,大家都来帮把手,把这两片地都收了。等会儿我亲自下厨,给你们整点新鲜吃食。”

    听到左梦庚要亲自做菜,人们不禁哄笑。

    不过辣椒和番茄是新鲜食物,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还真的要跟他学习学习。

    人多力量大,十亩地的辣椒和番茄很快就采摘完毕。

    看着堆的小山一样的成果,农人们各个都喜笑欢颜。

    不管这些作物咋样,能丰收就是一种快乐。

    左梦庚拉住老秦头和陈芷、王昀,对他们吩咐道:“挑选一部分卖相好的出来,将里面的籽剥出后仔细存好,这就是下次种植的种子。”

    留种是一件大事。

    陈芷这段时间管理左庄,整日抱着《农政全书》在田间地头转悠,经常和农民们交流,如今已经成为了二把刀专家。

    听了左梦庚的吩咐,立刻带人忙活去了。

    左梦庚则带了一部分辣椒和番茄,去了食堂。

    这么多人的饭食,当然不可能他一个人都做了。

    他要做的,就是教会食堂里的厨子,然后再由这些厨子把做法传播出去。

    听到千座亲自教授做菜,厨子们全都轰动了。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还给左梦庚打下手。

    左梦庚的手艺也就那样,简单做了尖椒炒鸡蛋、尖椒炒干豆腐、辣椒酱和番茄炒蛋。

    “来来来,都坐下,吃吃看。手艺不精,不好吃可不许说。”

    左梦庚亲手做的几个小菜,自然是拿回来自己享用。

    他把柳一元、黄宗羲、周游、陈芷、左羡梅、王秀芹找了过来,算是第一批尝试的人。

    左羡梅如今已经大变样了。

    穿着后营的军装,偏偏肌肤白皙如玉,更加突出了反衬之美。

    她还不大习惯和一群男子同桌吃饭,但左梦庚强行要求,她也只好遵从。

    和她一比,王秀芹就落落大方了。

    见黄宗羲看着满桌子的食物,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不禁笑骂道:“你个大才子竟然连饭都不会吃了。”

    王秀芹拽过一张煎饼,在里面放了葱丝、白菜丝、又抹了辣椒酱,卷好之后递给了黄宗羲。

    “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惯?”

    黄宗羲仔细看了她一眼,谢了接过,笑着调侃。

    “在这后营里吃过了饭,还有什么吃不吃得惯?”

    一群人哈哈大笑,颇有苦中作乐的风范。

    不过恰同学少年,挥斥方遒,同吃苦、共患难,这等经历,快慰平生。

    左梦庚动作最快,卷好了煎饼,美美的一口下去。

    煎饼的甜香和蔬菜的清香配上辣椒酱的醇香和辛辣……

    实在是太满足了!

    其他人也纷纷开吃,一时间竟然咳嗽声连绵不绝。

    这是第一次吃辣必然的反应。

    但过不多久,适应了辣味后,每个人都投入了进去。很快地,一个个都吃的满头大汗。

    就连左羡梅都俏脸见红,香汗晶莹。但就是停不下嘴,已经吃第三张煎饼了。

    “过瘾,过瘾呢!”

    柳一元明显被辣着了,一个劲地打饱嗝,但还是称赞不绝。

    “想不到这西洋作物竟有如此风味,此时天热,尚不觉着如何。可假如是寒冬时节,有这辣椒佐餐,御寒最佳。”

    其他几人纷纷称是,显然也发现了辣椒的妙用。

    左梦庚目光灼灼地看着大家,趁机灌输。

    “这些可不是西洋作物,而是西洋人在美洲发现的。那美洲浩瀚广袤,除了野人,荒无人烟,白瞎那么好的土地,都给西洋人占去了。”

    在座的这些人都是看过世界地图的,听他提及美洲的状况,果然都起了心思。

    “他日咱们也得去看看。总不能大好世界,都让洋番尽取了去。”

    “如今这天下土地兼并日盛,老百姓没有立锥之地。倘若能在海外寻到耕地,丰功伟绩不下秦皇汉武。”

    这一天,整个左庄和军营,吃的饭食都是辣椒和番茄。

    仅仅只用了一顿饭,大家就喜欢上这两种蔬菜。

    “番茄不易保存,很容易腐坏,但可以制作成番茄酱。辣椒的话,晒干之后风味更佳,也可以保存更久。你们可以尝试着做,说不定过阵子出兵时,大军还能带上。”

    辣椒的适时成熟,无形中帮了左梦庚大忙。

    大军冬季作战,除了战损外,酷寒也会造成严重的伤患。如果有了辣椒,让士兵们能够在野外补充热量,抵御寒冷,也能减少不少伤病。

    除此之外,对于庄子上的农业,左梦庚决定做更多的尝试。

    “如今大麦、小麦都收割完毕了,地里接着种什么?”

    老秦头道:“一般都是种小豆,十月份收了,接着种麦子,就接上茬了。”

    他所说的小豆,就是红小豆。

    作为豆科植物,日照生长期短,恰好可以在夏至小麦收割后到秋季小麦下种之间,填补空缺。

    不过红小豆的用途有限,左梦庚不是很看重。

    他想了想,决定实施自己的计划。

    “那这样,下一轮的耕种,咱们舍弃大麦,专种小麦。同时耕地面积缩小一些,咱们干点别的。”

    听说要改种,农人们面面相觑,心里有点慌。

    不过陈芷想到了什么。

    “千座,你是打算在庄子上种植那个什么玉米和土豆,是吗?”

    左梦庚摇摇头。

    “种玉米和土豆的话,必然要和小麦抢地,暂时还不宜施行。我要打造的,是蔬菜基地,尤其是冬季的蔬菜供应。”

    说这话的时候,左梦庚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在翻腾。

    寿光!

    别人种地,为的是饱腹。他对农业的看法,则是创收。

    而想要创收,当然是经济价值更高的蔬菜更好了。

    左梦庚还不怕种植出来的蔬菜卖不出去,旁边就是一座百万人口的大城啊!

    这个时代的冬天,人们饮食之单调,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恐怕除了皇宫大内,豪富人家,想要在冬季看到新鲜的绿叶菜蔬,几乎是不可能的。

    左梦庚决定从这里入手。

    可听到他想要在冬天种菜,所有人都傻眼了。

    “少爷,不成啊。那么冷的天,种菜长不活的。”

    老秦头苦劝,就怕左梦庚乱来。

    左梦庚却信心十足。

    “蔬菜在冬季无法生长的主要原因,在于温度不够。但我们可以建暖棚啊。”

    陈芷也不觉着冬季种植蔬菜是个好主意。

    “千座,暖棚怎么建设?而且供暖肯定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这样一来,菜价必然腾贵,不好卖出去吧?”

    左梦庚笑了,指了指临清城的方向。

    “你们对有钱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就问问你们,啃了一冬天的咸菜,如果见到一口绿的,你们想不想吃?”

    想要打消这些人的疑虑,左梦庚的理由很多。

    “咱们这儿的冬天并不算太冷,供暖的燃料消耗上,其实用不了多少。再一个,咱们不是可以生产玻璃嘛。玻璃能用作居家的窗户,为何不能用在暖棚上?有了玻璃阻隔外面的寒气,又能让阳光透射到作物身上,是不是既不缺光照,又不缺自然温度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伙都愣住了。仔细想想,发觉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老秦头不禁心动。

    “那……那咱们试试?”

    左梦庚哈哈一笑。

    “当然得弄啊。种地卖粮统共才几个钱?如果咱们能在冬季种出新鲜的蔬菜来,那就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不说别的,到时候咱们黄瓜卖三十文一斤,贵吗?买的人多不多?”

    听到一斤黄瓜居然要卖到三十文,在座的人全都不禁咋舌。

    可一想到季节,这个绝对是良心价了。

    传说从前有个皇帝为了在年夜饭上吃一口黄瓜,逼着太监花了一百两银子才买了一根呢。

    三十文一斤的黄瓜,对于穷苦人家来说,那是想都不敢想。

    可对于殷实人家,却又算不得什么。

    这买卖……

    有搞头!

第139章 农业新计划

    左梦庚不懂农业种植,但是他懂怎么盖暖棚。

    因为暖棚的技术含量并不高。

    以泥土在四周垒成土墙,整体呈长方形。

    南侧土墙略矮,与人肩膀齐平。北侧土墙略高,大约两米半左右。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北高南低的缓坡。

    整个暖棚成东西长条形,宽度大约在四米左右,长度却可达三十余米。

    垒好的土墙上,架好木制框架,然后将玻璃安装其中。

    这样一来,可以充分保障暖棚在冬日的光照。

    四座暖棚一组,分成前二、后二布置。如此在中间就可以搭建一个锅炉房,通过管道将热量均匀输送到四个暖棚里。

    管道在四个暖棚里环绕布局,这样提供的热量会很充分,能够很好抵御冬季的寒冷。

    左梦庚又命人在暖棚的地面上铺了沙子,惹得大家莫名。

    “暖棚里的蔬菜种植,不能在地上。否则的话,来自地表的凉气会冻死蔬菜。咱们打制这样的框子出来,在其中填满土壤,先行肥土,然后就可以种植蔬菜了。”

    对于他的想法,大家啧啧称奇。但既然是新事物,大家也只好听命行事。

    而对于种菜不在地上种这件事,很快就在整个左庄流传开来。以至于许多人都跑来看新奇,甚至包括休假的士兵。

    一个个木制的大盘子做好,左梦庚又让人去取了最好的土壤回来,然后在其中豢养蚯蚓,添加肥料。

    如此经过两个多月的培养,这些架子中的土壤肥力空前,一看就能种出好的庄稼来。

    不过老秦头告诉左梦庚,这样的土壤会把种子和幼苗烧死。

    于是又将这些沤好的肥土和一般的泥土混合,才能作为蔬菜的种植盘使用。

    在一百亩地上,一共起了四百座暖棚,每座暖棚可以种植大约一百盘的蔬菜。

    按照老秦头的估计,如果真的成了,起码能够收获十万斤的蔬菜。

    最关键的是,这个暖棚不是收获一茬就完事了。而是可以连续种植,多次采摘的。

    暖棚开始育苗的时候,田里的土豆和玉米也到了收获的季节。

    这一次,左梦庚搞的声势浩大。

    不但把瞿式耜等府衙的官员请来了,也将临清的各大家族都请来了。

    “天下之重,莫过农事。这些年因为灾情,无数百姓饿死,相信大家也都受到了损害。”

    临清第一大家族路家如今的家主叫路珣,对此最有感触。

    “灾情之下,农人、佃户四散奔逃。如今我路家的田亩,已经荒废一半了。”

    张宗桓看着地里迥然有别的庄稼,猜到左梦庚目的不简单。

    “贤侄打算以此等外来作物,实现增产增收?”

    此言一出,各家都不禁看过来。

    如今粮食的宝贵,人人都有体会。可以说,谁能解决粮食问题,谁就是天下所归。

    左梦庚故意装作没有看到这些意味深长的目光。

    “今天是这些外来作物起获的日子,究竟这些漂洋过海而来的作物,能否在我中华大地落地生根,马上就能见到分晓。”

    柳一元看着郁郁葱葱的玉米地,只感到心旷神怡。

    “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农夫们早就等候多时,得到命令,立刻开始收割。

    各家族长则专注观察,发现玉米的收获非常容易。因为棒穗就长在上面,农夫们一走一过就能摘掉。

    左梦庚则充当了最好的讲师。

    “玉米可以充作主粮,口感虽不及米面,却强于谷粟。除此之外,玉米秸秆碾碎之后还可以充作牲畜饲料。即使晒干了,可能够作为烧柴使用。”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不由得重视了起来。

    这年月粮食金贵,饲料同样如此。

    养牛羊马的消耗,在土地被大规模开发的情况下,已经愈发紧迫。

    明末各地的马政之所以破产,除了普通百姓负担不起马匹的饲养成本和官府的剥削外,寻找不到足够的饲料也是重要原因。

    说话间,一亩地的玉米已经收割完毕。

    另一伙人立刻上前,开始给玉米称重。

    为了诱惑这些本地大族,左梦庚必须要拿出实打实的成果来才行。

    如果说这边的玉米地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成果,另一边的土豆地可就显眼的多。

    当秧苗被拔出来时,下面挂着的那一大串的土豆宛如铃铛飘荡,一个个又和拳头大小差不多。

    老秦头拿过一株秧苗,近距离给大家观赏。

    “这一株上起码结了八个土豆,差不多有三、四斤重。”

    路珣亲自拿过来一试,发觉果然如此,面色不禁凝重了许多。

    这一株秧苗就能产四斤左右的土豆,那这一亩地该有多少?

    最主要的是,这种东西到底用途如何?

    左梦庚让老秦头把土豆弄下来,剥去泥土后,直接扔进了旁边的火堆里。

    “土豆是多种用途的作物,既可以用作主粮,也可以当做菜肴,还可以用来制作粉丝。”

    既能当饭又能当菜的作物,大家伙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啧啧称奇。

    当一亩地的土豆过秤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足足570斤!

    这个产量意味着什么呢?

    如今的生产力,一亩地产米为两石上下,一石米合算重量为184斤左右。

    也就是说,如今最好的田也只能产粮约360斤。

    而土豆的产量,足足比米多了210斤。

    如果真的按照左梦庚所说,土豆可以充作主粮的话,那么多出来的这210斤,将会多养活多少人?

    就在大家惊叹的时候,左梦庚却很不满意。

    “土豆的产量绝对不止如此,今后你们再种植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总结经验,争取突破千斤。”

    他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土豆产量究竟能不能突破千斤,反正在后世稀松平常,峰值甚至能达到八千斤。

    所有人都被他的话吓坏了。

    老秦头双脚一软,好悬跪倒。

    “少爷,这玩意儿真的能亩产千斤?”

    左梦庚这个信心还是有的。

    “只要你们伺候好了,掌握了正确的种植方法,绝对没问题。”

    说话间,左梦庚想起了扔在火堆里的土豆,忙过去扒拉出来。

    看到几个黑乎乎的圆球,所有人都不禁皱眉,从观感上对土豆有些失望。

    左梦庚却乐呵呵地蹲了下来,也不管脏不脏,小心翼翼地给土豆扒皮。

    当烧焦的外皮被扒开后,一股子浓郁的香气迅速散发开来。

    “咦……”

    张宗桓和瞿式耜顾不得仪表,忙凑了上来,似乎想要看清楚些。

    当着两人的面,左梦庚将一块土豆送入嘴里。

    滚烫的软糯在嘴里迅速散发,记忆中熟悉的味道让他差点哭了出来。

    三两下把土豆咽下去后,左梦庚又把剩余的部分递给两人。

    “明府,张叔叔,你们也尝尝。”

    见他都吃了,瞿式耜和张宗桓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一人一块,刚刚放进嘴里,神情立刻就变了。

    “嚯,还挺香的。恩,松香绵软,饱满充实,应该能顶饿。”

    “果然比谷粟的味道强些,产量更不可以道里计。嚯……烫烫烫!”

    见知州和张宗桓都说好,其他人也忍不住了。

    “我们也尝尝。”

    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各家族长们,也都蹲在田间地头,亲自动手扒土豆皮,吃起了最简陋的烤土豆。

    这一幕,让农人们无比惊奇。同时也意识到,正在收获的作物似乎非常的了不起。

    要想让这个时代的人充分认识新作物的好处,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吃上一顿。

    当晚,就在左庄里,左梦庚亲自负责,弄了一顿全部由西洋作物烹饪的晚餐。

    番茄炒蛋、尖椒炒肉、酸辣土豆丝、土豆泥、土豆饼、煮玉米、玉米炖排骨、什锦玉米粒……

    饶是在座的都是家境殷实之辈,但看着这么一桌子古怪的菜式,还是有点懵。

    不过吃了之后嘛,那就没啥好说的了。

    酒足饭饱之后,看着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样子,左梦庚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第140章 合营

    “各位前辈应当看到了,晚辈的这个庄子,田地有限。即使全部用来种植新作物,也不可能有多少。再者,以土豆、玉米抢米、麦之田,殊为不智。该当如何筹措,还需与各位前辈商讨。”

    左梦庚开门见山,把话题引出来了。

    玉米和土豆的产量和用途,大家都已经见到了。

    谁都明白,这是好粮食。

    虽然还不能和大麦、小麦相比,但只要能够活人性命,还能奢求更多吗?

    柳一元听出了一些意思。

    “千座,难道这玉米和土豆,还能不占良田?”

    聪明人就是省事。

    “玉米和土豆以良田种植,自然产量更高。但如今粮价腾贵,以此来抢占良田,并不划算。而和大麦、小麦等比起来,玉米、土豆的种植条件并不苛刻。即使差一些的田地、土埂、山坡等处,也能种植。虽然产量无法和良田相比,但多收获一分便是一分。各位前辈,是不是这个道理?”

    路珣抚须点头。

    “没错。左贤侄这话说的好,如今粮食金贵,许多人都没有吃的。守着烂地也种不出庄稼,只能饿死。如果能以坏地收获几分玉米、土豆,那便是天大的功德。”

    张宗桓也有想法。

    “不仅如此。虽说土豆、玉米不须抢占良田,可我们各家田亩众多,拿出一部分出来种植,既能不减少米麦的收成,又能收获更多粮食,岂不是一举两得?”

    显然,没有谁怕自家的粮食收获多了。

    虽然玉米、土豆没法用来给朝廷交税,但用来食用、售卖,还是没问题的。

    左梦庚透露了一个更好的情况。

    “各位前辈有所不知,其实这玉米是可以和小麦轮种的。也就是说,种一茬小麦,接着种一茬玉米,再接着种小麦,可以实现两年三收。”

    这一下不得了,连瞿式耜都被惊到了。

    “贤侄此言当真?”

    如今山东的农业种植,基本上以大麦和小麦为主。大麦的收获季节为五月,而小麦则为夏至之后。

    因为距离下一轮的下种时间十月不远,所以只能补种一些红小豆之类的速生作物。

    可红小豆产量有限,也不能一直作为主粮使用,可以说差强人意。

    如果按照左梦庚所言,轮种玉米的话可以实现两年三收,那对于产量的提升意义可就太大了。

    毕竟玉米大家伙已经吃过了,这玩意儿是可以作为主粮的。

    本来两年只能收获两次主粮的田地,现在可以收获三次,谁都明白其中的意义。

    左梦庚当然不是在骗人,因为后世山东的农业种植就是这样的。

    “玉米的成长周期大约为三个多月,紧接着小麦的收获下种,到了十月便可收获。如此,再接着种植小麦,完全不耽搁。”

    其实如今的农时还是有所改变的,但问题并不大。

    因为山东种植的小麦为冬小麦,无论如何都要越冬。如此一来,种植的时间略晚一些,影响并不大。

    得知玉米可以和小麦轮种,在座的人全都无法矜持了。

    不过此事因左梦庚而起,谁都明白,他不会无的放矢。

    张宗桓的关系摆在那里,自然不需婉转。

    “贤侄有何章程,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参详参详。”

    左梦庚得了台阶,便道:“晚辈研究过,从庄子外的那条小河一路向南,周边大约十万亩地,都是各家的。地虽不错,然各家各户分散经营,所产粮食,恐怕也只够各家吃用。不如咱们联合起来,进行集约种植、集约生产。晚辈出种子、出人力,各家出土地,以土地为股本,成立私营农场,利润以农场所得来支付,如何?”

    场面一时安静,所有人都在思考其中的利弊。

    对于入股这件事,柳家、张家都不陌生。

    之前福耀集团就是这个模式,到如今虽然还未进行年底分红,但福耀集团的账目,各家都是每月查核的。

    不出意外,到了年底,每家最少都能分红五万两左右。

    这绝对是一笔横财,也让各家都看到了入股分红的好处。

    现在左梦庚把这个办法拿到了耕种上,各家不免思虑,此法究竟能否可行?

    其中不少人第一时间的心思是,何必让左梦庚掺和进来,区区西洋作物,他们去别处也能弄来。到时候自己种植,好处也不用分给外人。

    可很快地,大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首先,西洋作物的习性必然和本土作物不同。

    大家都没有相关经验,一切都是从零出发,毫无基础地摸索,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有所收益。

    其次,左梦庚把瞿式耜这个父母官都请了来,而且旁边就是军营,意图也很明显。

    如果各家觉着能白占他便宜,那恐怕将来免不了要遭到报复。

    柳家和张家明显是和左梦庚穿一条裤子的,而除了这两家,其他的临清大族底气就没有那么硬了。

    再一个,即使没有参与福耀集团入股的家族,其实也听到了相关的风声。

    知道张家、柳家跟着左梦庚都赚了不少钱。

    既然如此,这次与左梦庚合作,是不是也能有赚头?

    这其中最积极的,当属路家。

    当初福耀集团合议入股时,左梦庚并没有找路家。因为没有人情往来,路家未必会理他。

    后来这边要兴建村庄和军营,从路家购买了大批的砖石。

    左梦庚不知道的是,这件事着实让路家缓了一口气。

    因为路家经营的砖窑,主要是为了供给京师的。

    可崇祯即位后,国库里空的都能跑马了。没有办法,连军饷都不得不裁撤,就更不可能在营建方面花销。

    少了朝廷的订单,路家的生意立刻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

    幸好这个时候,左梦庚出手,让路家解了燃眉之急。

    虽然后来左庄这里盖了自己的砖窑,可以自己生产砖瓦。但左梦庚很乖觉,并没有让砖窑对外经营赚钱,也就没有抢夺路家的生意。

    路家看在眼里,自然对左梦庚心生敬意。加上看到福耀集团红红火火,说不眼红,那都是假的。

    现在入股福耀集团是来不及了,但左梦庚的新生意,未尝不能一试。

    抱着这个想法,其他家族还在犹疑的时候,路珣已经开始商讨具体的环节了。

    “左贤侄,倘若我各家以土地入股,那不知该如何计算?还有,你方才说,那个玉米和小麦可以轮种,但小麦我们各家自己就能种,又该如何计算股子?”

    左梦庚做事,历来谋定而后动,这些是早就想好了的。

    “各家入股的土地,如果种植土豆的话,那么就直接按土地多少计算股本。如果种植玉米的话,还是采用轮种的办法。玉米产出算入农场收益,小麦则仍旧归各家所有。”

    耿章光不禁笑道:“倘若如此的话,我想各家都更愿意种植玉米,而非土豆了。”

    其他人虽然没有开口,但点头的动作表明,显然是认同耿章光的看法。

    毕竟种植土豆,收益要先进入农场的财务,最后才能转化为收益和各家结算。而玉米则不同,各家还有小麦的额外收入。

    左梦庚笑了。

    “之所以如此,除了土豆无法和小麦轮作之外,另一个原因是土豆的价值更高。用土豆能够加工出来的东西,也比玉米要多的多。这样一来,土豆的附加值就远超玉米。综合算下来,土豆的收益只怕要比玉米高上不少。”

    他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这边接下来也会研究,看看土豆能否和小麦进行轮种。”

    他记得山东是可以种植秋薯的,但那是后世,这个时代成与不成,总得试过了才行。

    众人仔细听着,觉得左梦庚的方案天衣无缝,似乎大有搞头。

    瞿式耜则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贤侄,倘若你们动用大量耕地种植玉米和土豆,可如果外界不认同这两种作物,又该如何?”

    一个新事物,想要被人们接受,必然要经过一定的过程。

    而这个过程,也许很漫长。

    左梦庚拱拱手,竟将目标对准了瞿式耜。

    “这就是求到明府的地方。”

    而他寻求破局的角度,也令大家颇为意外。

    “如今钞关那边重复繁华,南来北往的客商、行人不绝,总归需要住宿、吃饭。正巧那边如今还有一块空地,晚辈想请明府做主,将这块地交与我等,兴建一座新式酒楼。其中经营新式作物烹饪料理,以供各地客商品尝。如果大家吃了多说好,那玉米、土豆的销量怕是不用担心。”

    一种食物好不好,最客观的评价方法当然是吃过了才知道。

    临清的钞关码头作为天下顶级繁华之地,来自于天下各处的人都在此汇集。如果能够征服这些人的胃口,只怕玉米和土豆的名声立刻就能传播开来。

    众人拍案叫绝,纷纷赞成。

    今日他们就已经吃过了玉米、土豆、辣椒、番茄烹饪的食物,已经见识了这些东西的厉害。

    要是能够利用钞关码头的风水宝地来打广告,别的不说,其他的酒楼跟风,都能卖掉不少。

    瞿式耜没想到左梦庚请自己来,还有这个目的。

    想了想,他问道:“你不会是又让衙门以此地为股本,入股你的酒楼吧?”

    左梦庚笑了笑,反问道:“以闲地创收,增加诸位大人福利,岂不美哉?”

    瞿式耜不禁莞尔,指着他笑骂道:“你呀你呀,将这商贾之道,算是玩到家了。”

    他会答应吗?

    他当然会答应。

    之前将城外的荒地给福耀集团使用,衙门里还有不少异议。但是当福耀集团的账目出来,所有的异议都彻底消失了。

    人就是这样,得到了利益的时候什么矛盾都没有了。

    尤其是下面的小吏和差役,因为能额外多一笔收入,更是对瞿式耜马首是瞻。

    瞿式耜赫然发现,自己在衙门里竟然如臂使指,一令之下、无有不从。

    他哪里不明白,这分明是钞能力的作用。

    既然如此,惠而不费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第141章 埋子

    都是千年的狐狸,左梦庚也没指望光靠嘴皮子就说动大家入股合营。

    唯一的办法,就是弄出实打实的东西,还是各家做不到的。

    半个月后,粉丝、薯条、薯片、淀粉、罐头、添加了土豆淀粉的火腿等产品摆在了各家面前,成为了最好的说服工具。

    见识到了新式作物的前景,没有一家能够拒绝这种诱惑。

    在瞿式耜的见证下,左梦庚与各家签订了合作协议。

    各家拿出连在一起的十万亩土地,左梦庚以技术入股,成立了这个时代第一座商业经营的农场。

    左梦庚将王昀从左庄里调出来,担任了农场的经理。同时将培育了西洋作物的农夫,也调过去了十来个。

    各家原本在这些土地上耕作的佃户,纷纷转化成为了农场里的工人。

    一切只待来年小麦收获之后,立刻投入第一批次的种植。

    同时又在农场旁边的空地上,兴建了加工厂。这样一来,收获的作物可以直接进行二次加工。

    实际上,对于这些作物二次加工需求量最大的,必然是后营。

    这个时代的军队作战时,后勤是一个老大难问题。

    原始的粮食运输消耗太大,极大地增加了成本。

    而将粮食进行二次开发后,则可以避免这个问题。

    张延就看中了土豆制作而成的粉丝。

    这种东西晒干后无论是保存还是运输,都极为方便,根本不怕腐烂和损坏。

    前线的士兵要食用的时候,拿出一把扔到热水里煮开,加点米醋、辣椒粉和食盐,就是最最简单的酸辣粉。

    虽然简陋,可不比啃窝窝头、喝凉水要强的多?

    张延已经主动将作坊纳入了总后大队的管理,别的先不管,开足马力生产粉丝,然后运输到京师附近的各个补给点存储起来。

    …………………………

    自从得到了左梦庚的提示,韩川在整理文件的时候就留了心眼。

    凡是来自于辽东和蒙古方面的奏报,他都会仔细再仔细地查看,生怕有所疏漏。

    十月十五,韩川发现了一封看似寻常但颇为蹊跷的奏报。

    奏报来自于锦衣卫安插在辽东军中的探子。

    探子说,从九月下旬开始,对面的后金军巡查、劫掠就变得不太积极。

    以往后金军的斥候基本上三天就会过来巡查一番,但是现在却变成了七天一次。

    除此之外,后金还停止了对明军的袭扰,以至于战线附近一时安静下来。

    如果是以往,看到这样的奏报,韩川肯定是置之不理的。

    因为出现这样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因为天气冷了,女真人也不爱出动了。

    但是现在,他得到了左梦庚的提醒,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想了想,他又翻阅了关于东蒙古一带的奏报。

    果然被他找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东蒙古方面的探子报告说,今年二月时,黄台吉就曾经亲自征讨过察哈尔。

    朝廷方面以为双方打了一场,林丹汗输了就没有理会。

    可探子却汇报,后金和察哈尔部的争斗是一直持续的。

    就在上个月,林丹汗丢掉了察哈尔和哈喇慎故地,仅剩下了河套和土默川一带的地盘。

    韩川立刻找来地图,对照着哈喇慎和土默川的位置,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左梦庚画给他的路线图。

    瞬间,冷汗就布满了韩川的额头。

    他发觉,左梦庚的预测很可能要变成现实了。

    不敢怠慢,韩川立刻带着相关的奏报和地图,去找了吴孟明。

    吴孟明能当上都督同知,其实是靠了他爷爷吴兑的余荫。

    明末北方局势日益严重,朝廷迫切需要北方的情报来源。

    而吴孟明的爷爷吴兑,当初就是确保北疆安宁的大佬。

    吴兑最大的政绩,就是和俺答汗、三娘子交好,令北疆数十年不动刀兵。

    吴兑更是和三娘子父女相称,三娘子每次来看望他,都是直接住进军营的。

    朝廷显然是希望利用吴家的这层关系,帮助锦衣卫获取北疆的情报。

    只可惜,相比起吴兑,吴孟明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草包。

    这货只会索贿,贪财无度,一点才能都没有。

    韩川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在摆弄自己刚刚得到的一尊金佛。

    不过对于韩川这个给自己送了一千多两银子的下属,吴孟明还是和颜悦色的。

    “韩千户特意跑来,可是有事?”

    韩川上前,把地图和奏报都摆好,才道:“都督,卑职发现了一桩怪事。倘若猜测不错,京师危矣。”

    明明奏报和地图都标示的清清楚楚,可吴孟明看了半天……

    没看懂。

    见他迷迷糊糊的样子,韩川只感到眼前阵阵发晕。

    这样的人都能做锦衣卫的二把手,还指望锦衣卫能好的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手把手地给吴孟明介绍情况。

    “辽东方面的探子汇报,鞑子人马活动变少了。卑职怀疑,鞑子这是在集合兵力,打算干一件大事。”

    他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路。

    “都督请看,假如鞑子不管宁锦,而是从哈喇慎这边绕过来,则可直达蓟镇。先前蓟镇闹了哗变,兵无战心。一旦被鞑子找到机会,很有可能破关而入。”

    吴孟明看了看,眨眨眼,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的想法和韩川不一样,而是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韩千户,你的这个判断或许很有道理。可万一,我是说万一啊,鞑子没来,怎么办?”

    后金破关,这当然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假如因为锦衣卫的汇报,朝廷有了防备,那自然是大功一件,因此封爵都有可能。

    可万一锦衣卫风风火火报上去了,结果后金没来,变成了虚惊一场,这个责任也没人承担的起。

    这就是明末官员的普遍心态。

    多说多错,多做多错;不说不错,不做不错。

    韩川看在眼里,只感到阵阵悲凉。

    幸好他早就得了左梦庚的指点,就知道吴孟明会有此想法。

    而且他也没有想过真的去提醒朝廷什么,而是借机上位罢了。

    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都督,事关重大,咱们既然发现了,不上报是不成的。可由咱们上报,出了差错咱们也担待不起。您看,骆都督那边……”

    一玩起这个,吴孟明立马门清了,迅速露出满意的笑容。

    “既如此,你径自去报给骆都督好了。”

    显然,对于韩川想要把此事甩给骆养性,吴孟明是再满意不过了。

    无论如何,骆养性才是锦衣卫的一把手,这种事报给他,那是正常程序。

    至于骆养性怎么处理,和下面的人无关。

    反正只要报上去,一旦将来出事了,责任就不在吴孟明和韩川这里。

    韩川得了同意,转身就去了骆养性那边。

    对于这条吴孟明的狗,骆养性自然是没有好态度的。奈何吴孟明根深蒂固,骆养性也没有什么办法。

    待韩川把事情和奏报呈递上来后,骆养性只是冷冰冰地道:“知道啦,且退下吧。”

    韩川乖巧,转身就走了。

    待他出了职房,骆养性才露出轻蔑的笑意。

    “癞蛤蟆吞天,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千户,也敢妄议朝政。绕道蒙古,偷袭蓟镇?哈哈哈,真是异想天开。”

    笑完,骆养性随手就将韩川的奏报扔到了废纸堆里,全然没有当做一回事。

    至于大明朝廷,完全没有任何察觉。

    各方势力依旧在憋着气,努力寻找对手的破绽,打算将对手更多的人拉下马,以此来掌控朝局。

    临清,后营的战备训练已经到了顶峰。

    每一个士兵都打出了起码近一百发的子弹,已经能够精准地掌握手中的武器。

    也就是铅弹回收容易,否则的话,就这个弹药消耗量,左梦庚就得破产。

    但成果也非常喜人。

    火枪阵列的一致性已经到达了巅峰,几乎不会有士兵胡乱开枪,可以确保最大的杀伤效果。

    火炮大队的射击精准度也提升到了一定的水平,对于炮弹引信的掌控也更加稳妥。几乎不会发生炮弹飞到了预定地点,结果引信还没有引燃弹头内火药的情况发生。

    从一支军队的角度考虑,后营已经具备了作战的素质。

    当树叶开始发黄的时候,左梦庚不禁眺望北方。

    清冷的北风中,他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第142章 烂到家的大明

    一切都来的很突然。

    就在崇祯做着圣君降世、中兴大明的美梦时,臣子们争权夺利、攻讦不休时,后金的大军好似恶虎冲进了羊圈。

    腐烂的九边再也不是大明的屏障,如同青楼的大门一样,任凭进出。

    恩客还会给钱,后金不但不给钱,还要命。

    十月二十六,阿巴泰、阿济格偷袭龙井关,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破关而入。

    与此同时,济尔哈朗和岳托攻破大安口。

    裁汰兵饷的恶果在第一时间就出现了。

    后金军攻至汉儿庄时,左营官李丰泽率众出城请降。

    第二天,黄台吉攻克洪山口,后金三路大军全数入关。

    三合屯哨卒立刻传讯示警,朝野震动。

    讽刺的是,左梦庚接到军情的时间,甚至比朝廷还早了两个时辰。

    由此可见,明王朝的腐朽到了何等触目惊心的程度。

    面对数万后金大军破关而入的局面,崇祯方寸大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启用孙承宗负责京畿防务。

    但这个想法被王在晋、温体仁、周延儒等人联合反对。

    理由是孙承宗垂垂老矣,久疏战阵,不堪大用。

    崇祯暂时按捺下惊惶,坐等好消息传来。

    然后前线传来的消息太好了,好到整个京师都人心惶惶。

    十月二十九日,最先得到警报的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第一时间率领四千骑兵回援。

    十一月初一,赵率教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三屯营。没想到的是,总兵朱国彦拒不开门。

    无奈,赵率教只好闷头赶往遵化,打算到了遵化一边休整,一边阻击后金。

    十一月初四,赵率教部抵达遵化外围时,突遭后金军阿济格等部围攻。

    赵率教战死,所部全军覆没。

    第二天,遵化城陷落。

    一连串的噩耗彻底打懵了大明君臣。

    崇祯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召开朝会,商讨对策。

    侯恂看完了纸条,扔进火堆,等纸条完全燃烧殆尽后,方才起身入朝。

    朝堂上,百官云集,气氛……

    当然融洽不起来。

    “诸臣误国!诸将误国!袁崇焕误朕!”

    崇祯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响彻朝堂,飞溅的口水下是群臣们深深埋着的头颅。

    后金大兵压境,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恐慌,

    这究竟是又一次的土木堡之变,还是京师被攻破、大明国祚断绝?

    崇祯足足骂了一个多时辰,结果一点回应都没有。能感受到的,唯有悲凉。

    明明眼前众臣云集,可那种孤独感带来的刺痛,还是让崇祯怕了。

    “传旨,召孙师回京。”

    听到崇祯依旧要召回孙承宗,底下的非东林系官员全都不甘。可是面对崇祯择人欲噬的眼神,全都不禁缩起了脑袋。

    本来崇祯之前透露出打压东林党的意图,让这些人非常开心,觉得可以趁机上位了。

    没想到当危机爆发时,崇祯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亲近东林党的孙承宗。

    这位两代帝师的名望和影响力可太大了。

    一旦让其回朝,非东林一系的日子,只怕会愈发难过。

    但面对危局,没人能提出解决办法之前,也就没有反对的理由。

    可周延儒觉得,这是一个良机。

    既然无法阻止孙承宗回来,那就拿东林党的其他人开刀。

    想到此处,周延儒越众而出,立刻放出了杀招。

    “陛下,今日之祸,盖因兵部筹备不当,防御疏忽,临敌调度混乱不堪所致。”

    周延儒的出手,就像一个信号。

    早有默契的兵部检讨项煜立刻跟上。

    “陛下,今日东虏猖獗,只因各军废弛,目无朝廷。昔日世宗斩一丁汝夔,则诸军震悚,无不奋力死战,鞑靼强敌因此而畏惧逃遁。今日之情形,正如往昔。不施霹雳,不能激励诸军。”

    可怜的兵部尚书王洽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要自己的命。

    不待他进行分辨,周延儒一伙的官员蜂拥而上,众口一辞,群情振奋。仿佛不杀王洽,就不能逼退后金。

    王洽本就不善言辞,面对着围攻毫无招架之功。

    然而韩爌、钱龙锡等人全都沉默,没有一个人出头,任凭王洽一步一步陷入死地。

    最令人担忧的就是,群臣攻讦之中,崇祯竟没有任何表示。一张脸情绪几变,目光也越来越危险。

    终于,崇祯下达了判决。

    “来人,将王洽打入天牢,过后严审。”

    “陛下……”

    王洽匍匐在地,心丧若死。

    大汉将军冲了上来,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扒了他的官服帽冠,拖死狗一样地拖了下去。

    这一幕,让在场的不少官员都心寒不已。

    侯恂就站在官员当中,将全部过程都仔细看了。这闹剧一般的一幕,令他的愤怒再也遏制不住。

    “陛下,周延儒、项煜等辈巧舌雌黄,专司攻讦。值此危难之际,不思报国退敌,反搅乱朝政,罪不可赦。”

    侯恂的出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因为他和周延儒的私交很是不错,平素往来也多。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彻底撕破脸了。

    其实连侯恂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受左梦庚影响日深,思维方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换做是从前的他,和王洽没有任何情谊,断不会出面。

    但是从左梦庚那里得到了整体应对的思路后,再去看着朝堂上蝇营狗苟之辈,侯恂不禁心生悲哀。

    这样的朝廷,好坏不分,危难时刻尚内斗不休,还有何用?

    周延儒被当场点名,躲避不开,也是恼火不已。

    “本官愚笨,不知侯侍郎所言何意?身为臣子,理应仗义执言,帮助陛下分辨忠奸,却不知何罪之有?”

    侯恂凛凛生威,气势盈盈。

    “东虏肆虐京畿,生民涂炭,国祚维艰。敢问周侍郎,可有何退敌之策?”

    周延儒一拂衣袖,面色不渝。

    “本官署理礼部,自有所为。战守之策,何需本官逾越?”

    侯恂爆喝道:“你既不是兵部该管,又不是沙场战将,缘何妄谈奖惩之道?”

    这一下就将周延儒给逼到了墙角。

    你说你是礼部的官,打仗的事儿问不到你。那兵部尚书的职责问题,你为何大言不惭?

    瞬间,朝堂上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对周延儒指指点点的。

    当然,大多数非议的并不是他的逾矩,而是他的小人行径。

    周延儒老脸通红,禁不住反问道:“侯侍郎倒是贵为兵部职守,却不知有何方略啊?”

    侯恂冷哼出声,最后凝视了他一眼,转而面对崇祯。

    “陛下,当务之急,首为应敌之道。”

    这话令崇祯颇为振奋。

    虽然刚才侯恂所言颇有为王洽开脱之意,但朝会进行到现在,面对着后金的入寇,一众官员全都如同缩头乌龟,竟拿不出丝毫办法,令他彻底失望。

    现在终于有人谈及御敌之策,不管说的对不对,起码这份勇于任事的精神,崇祯都必须奖励。

    “侯卿尽管畅所欲言。”

    侯恂深吸一口气,理顺思路,方才开头。

    “如今袁督师回师救援,路途遥远,颇费周折。然宣府、大同、山西等地援军不日即到,没有统筹,则诸军混乱,恐为东虏各个击破。”

    他的话令崇祯不免惊悚,这才发觉,疏忽了什么。

    之前他给袁崇焕下令,要袁崇焕火速回援。

    可现如今山海关回京要道遵化已被后金攻占,袁崇焕必须从永平、玉田绕过来。

    究竟能不能在后金之前赶到蓟州,谁都不敢保证。

    万一袁崇焕没能抢先占据蓟州,那么就要再次择路行军。届时各路援军已至,又该听谁的?

    侯恂又道:“陛下起复孙阁老,此乃良策。然孙阁老远在高阳,即使全力奔驰,赶回京师尚需时日。商讨对策、整肃诸军,更加迁延日久。彼时大局崩坏,恐难以挽回。”

    侯恂先是肯定了崇祯召回孙承宗的做法。

    事实上面对后金大兵压境的危局,除了孙承宗,满朝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够协调指挥好各路援军的人。

    唯一的问题是,孙承宗如今在保定府高阳县的老家。

    年近七十的老人家了,即使连夜奔波,赶到京师也要三日后。再和崇祯商讨策略,理顺情势和关系,没有个七、八天是不成的。

    可问题是,后金会不会给大明七、八天的准备时间。

    显然,根据后金的速度来看,大明不可能有这么长的缓冲时间。

    崇祯听懂了,群臣也听懂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竟只能寄希望于侯恂。

第143章 侯恂的策略

    “京畿俱为平原,东虏精骑奔行神速。如等孙阁老赴任,只怕大势已去。”

    侯恂的分析非常详实,但也给君臣的心里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可他还有更加可怕的情况要说。

    “另通州之张家湾,乃漕粮集散之地。倘若不尽快抢救,一旦被东虏攻占,则勤王诸军尽失粮草补给,反而资敌。届时形势逆转,我军便是想战也不能战了。”

    左梦庚给侯恂的通气中,重点提到了通州的张家湾。

    己巳之变中,后金军能够在京畿来来回回折腾了数月方去。除了抢掠到足够的物资之外,张家湾的粮草才是关键。

    这件事,侯恂不提,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想到。

    崇祯大惊失色,差点从御座上摔落下来。

    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得之前对侯恂的些许不满。

    “侯卿可有良策?”

    侯恂面色肃正,语出惊人。

    “为今之计,臣自请先行,赶赴通州。一则抢救粮草,以免为东虏所趁;二则为孙阁老赴任铺垫,以免孙阁老蹉跎。”

    此言一出,满朝哄然。

    所有人看向侯恂的目光,既像是在看傻子,也禁不住敬佩。

    后金肆虐之际,不好好地躲在城里,居然自请出城参战。这完全是将自己置于险地呀。

    但时局维艰之下,侯恂不畏生死,慨然出头,仅仅凭这一点,就足以成为群臣表率。

    崇祯当真是热泪盈眶,情难自已。

    不容易啊!

    真的太不容易了!

    朕还是有忠臣良才的啊!

    不但能提出建言良策,还能不避危难,为君分忧。

    崇祯竟然直接走下平台,抓住了侯恂的手。

    “侯卿真乃朕之干城!正所谓国难思良将,板荡识忠臣。朕有侯卿,何愁东虏狂妄?”

    侯恂慷慨陈词。

    “微臣羸弱之躯,手无缚鸡之力,恨不能亲自上阵杀敌。如能为君父分解,则百死莫悔!”

    崇祯感动了。

    他这人就是这样。

    一旦认为一个人值得信赖的时候,那么就会对此人百分之百的好。

    当然了,这份信赖能够持续多久,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可现在侯恂提出的问题是实打实的,而且也只有侯恂愿意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出城任事。

    崇祯也就不再吝啬和迟疑,当众宣布,加侯恂兵部尚书衔,总览京畿军政事。

    先期赶赴通州,处理张家湾的漕粮,同时给孙承宗搭建指挥中枢。

    在孙承宗到任之前,勤王诸军皆归侯恂指挥。

    也就是说,侯恂有权调兵。

    接受了任命,侯恂并没有当即谢恩,而是颇为踌躇。

    崇祯心情稍好,看出他欲言又止,便道:“侯卿可有话说?”

    侯恂一咬牙,觉得不能忘了道义,还是开口。

    “陛下,王司马长于政务,赈灾、治水、屯田、缉盗政绩卓越,然不喑兵事。恭为兵本,实乃超擢。王司马不敢辜负圣恩,勤勤恳恳。东虏入寇以来,微臣亲见,王司马阖夜难眠,调兵遣将虽有疏漏,然罪不至死。应变非其所长,骤逢大故,方以时艰见拙。”

    这话其实颇不客气,几乎是当面指责崇祯乱来。

    明明人家不懂兵事,根本不能做兵部尚书。结果你看人家长的帅,然后就撵鸭子上架。

    王洽是有责任,但绝对不到论死的程度。

    崇祯默默听着,心底的火气又要上来了。

    可侯恂刚刚才勇于任事,并提出了具体而有效的措施。他要是当场降罪,那岂不是连圣君明主的面子都不要了?

    憋屈之下,崇祯却不能不有所回应。

    “王洽领兵部事,进不能抵御东虏,退不能理通本部。虽罪不至死,然活罪难逃。侯卿无需多言,朕自有主张。”

    然而有这句话,对侯恂来说,也就够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王洽这个兵部尚书是不可能一点不担责的。但从死罪变成活罪,结果就全然不同了。

    情势紧急,侯恂不敢耽搁,领命之后当即出宫。他连家都没有回,第一时间赶赴通州。

    还在路上,就写了第一份调令,令人八百里加急送出。

    这份调令当然是给左梦庚的。

    而且调令中特别强调,左部可便宜行事。驻扎、行军、作战诸事,都可自行做主,无须向侯恂汇报请示。

    这就等于给了左梦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环境。

    至于他能打成什么样、创造什么样的战绩,就全看他自己了。

    通州距京师不远,侯恂当日下午就进了通州城,第一时间接管了全城军政大权。

    “尔等速速派人,集中全城大小车辆,随本官前往张家湾。无论如何,明日凌晨之前,张家湾所存漕粮,必须全部运入城中。”

    通州本地官员听到这个命令,全都犯起难来。

    知州不得不出头,向侯恂诉苦。

    “总政大人,本地运力实属有限。纵是抽调所有马车,恐怕也杯水车薪……”

    侯恂不耐烦听这个,喝道:“你们衙门的车马不够就去征集大户、百姓的,本官只给你们一个半时辰。倘若征调不够的车马,本官就砍你们的脑袋。”

    众位官员更加坐不住了,纷纷哀嚎。

    “总政有所不知,城中大户俱都背景深厚,下官等……”

    侯恂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同时摆出王命旗牌。

    “本官得陛下特许,一切以抵御东虏为要。抗令不遵者,以通敌论处。”

    这个威胁一出来,本地官员也没法了,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征缴车辆。

    高威高压之下,这些官员们全都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干劲。仅仅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征够了所需车辆。

    城门口的旗杆上,挂着的两家大户脑袋告诉了全城的官民,这位新任总政大人,可是真敢杀人的。

    一俟车辆足够,侯恂立刻行动,奔赴张家湾。

    这里还一片祥和,货运繁忙,浑然没有半点危机意识。

    侯恂一见,也不客气。不管是官储的粮草,还是商家运输的粮草,全部没收,装车送入通州城中。

    谁敢有异议,杀无赦!

    同时侯恂令人沿着运河传令,让南来的货船全部停在沧州,不得继续北上,以免资敌。

    侯恂又传令各路援军,从即日起,接受指挥。

    这一天是十一月初六,原本的历史上在这一天,崇祯会将诸路兵马的指挥权交给袁崇焕,但现在全都到了侯恂手中。

    侯恂也根据各部的情况,做了相应的部署。

    大同总兵驻扎顺义,掩护通州侧翼。

    宣府总兵侯世禄不再去三河,免得后来又被袁崇焕半路撵回昌平,避免了来回奔波之苦。

    侯恂直接让侯世禄来通州,加强通州城的防御。

    原本漕粮是在张家湾,但是现在被收入了城中。侯恂不确定后金会不会因此而强攻通州,增加防御力量是必须的。

    昌平则交给了尤世威负责,护卫京师北翼。

    蓟辽总督刘策本来在蓟州,侯恂令其所部转向去守卫皇陵。

    本来刘策就会被袁崇焕派去密云。

    可怜的刘策,身为蓟辽总督,没有被袁都督调来调去,但是被侯恂调来调去。

    反正原本属于他的地盘,他说了不算。

    不过经过侯恂的布置,各路明军的状况好的太多了。

    首先各路大军没有因为调配混乱,在路上白白消耗时间和补给,驻守坚城能够以逸待劳。

    除此之外,侯恂还给各地下了死令。

    一个是各路明军驻扎之地,必须保证大军粮草供应。

    按照明朝的规定,行军驻扎的粮草是怎么供应的呢?

    接到兵部的调令,去到一地后,当天兵部是不拨付粮草的。要到第二天,才会把军资发给该军。

    如果是平时,这么做没有问题,各路大军都等的起。

    可现在是战时,情势一日三变,谁也不敢保证哪支兵马什么时候就会和后金作战。

    还不让军队吃饱,拿什么打仗?

    而且后金骑兵来去如风,还指望兵部拨付给养,也不怕半路上被劫了。

    除了命令当地提供驻军粮草之后,侯恂还严令坚壁清野。

    事实上,面对外敌入侵,坚壁清野绝对是非常有效的一招。

    当侵略者无法在野外获取到补给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攻城。

    而攻城战不管成不成功,对进攻方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正是有了侯恂的提前到位,明军的部署变得有条理了起来,状况远比原来的历史上要好的多。

第144章 出征【FPX证明了团结的重要】

    左梦庚是十一月初七接到的侯恂调令。

    在同一天,三屯营陷落,总兵朱国彦兵败自杀。

    这一天的朝会上,崇祯再次大发脾气,而且迁怒扩大化。

    “你们锦衣卫是是干什么吃的?东虏数万大军调动,你们的探子为何没有回报?朕养你们这些废物又有何用?”

    崇祯把骆养性骂了个狗血喷头。

    可骆养性能有什么办法?

    只好闷头忍受,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崇祯赶快将他忘了。

    可是在官场上,杀人的利器永远都来自于背后。

    就在骆养性煎熬的时候,站在他背后的吴孟明突然开口。

    “陛下,东虏入寇一事,朝廷竟不知吗?”

    这一问,可把崇祯惹毛了,劈头盖脸地训斥过来。

    “混账!倘若朝廷早已获悉,焉有今日之被动?”

    吴孟明并不畏惧,而是一副疑惑的样子。

    “臣记得,十月初的时候,手下千户韩川曾经给臣呈递过一份军情,其中预判鞑子可能绕过辽东,从蓟门破关。臣觉着兹事体大,不敢怠慢,命韩川将这份军情研判呈递给了骆都督。”

    大殿里凉风过境,所有人都闻到了血腥气。

    骆养性浑身冰凉,竟忍不住回头瞪视着吴孟明。

    此时的他,终于想起一个月前的事了。

    那个独臂的千户,那份被他嗤之以鼻随手扔进了垃圾堆的奏报。

    吴孟明……

    你阴我?

    吴孟明却摆出一份公忠体国的模样,似乎只是实话实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代表着什么。

    崇祯沉默了,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足足过了半晌,他才道:“召那个千户上殿。”

    谁都知道,这是要当场对峙了。

    骆养性浑身一软,噗通跪倒,彻底死心。

    不多时,一个独臂但是挺拔的身影孤独地走上了大殿。

    “臣锦衣卫千户韩川,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的目光被韩川的独臂吸引。

    “为何这幅模样?”

    韩川一颤,神情不堪回首。

    “元年时,微臣奉命佯作羁押魏阉南下,在临清钞关码头遭遇阉党余孽冯纶伏击,血战之余,伤了一臂。”

    崇祯闻言点头。

    “倒是个忠义的。”

    于韩川九死一生的惨事,在帝王的眼中,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崇祯很快问起。

    “吴孟明说你于十月初,曾经奏报了一份东虏动向研判。朕问你,你是如何研判的?依据何在?”

    韩川早就等着了,当即不敢怠慢,洋洋洒洒,把过程都说了一遍。

    包括最后是怎么把奏报交给骆养性的。

    “微臣所作所为,锦衣卫内已经归档,俱有记载。”

    这最后一句话,彻底宣判了骆养性的死刑。

    因为锦衣卫的档案摆在那里,一查就清清楚楚。谁都知道,吴孟明也好,韩川也好,绝不敢在这件事上说谎。

    那么也就是说,东虏入寇这么大的事,骆养性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竟然知情不报。

    自从后金破关之后,崇祯就觉着自己的脸被打的生疼。仿佛天下人都在嘲笑他,嘲笑他根本不是什么明君。

    崇祯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最想做的,就是甩锅。

    不是朕无能,而是下面臣子的错。

    现在,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骆养性的罪责绝对跑不掉。

    崇祯极度的愤怒下,不由得如释重负。

    “来人,将这个混账拖下去,凌迟、抄家!”

    崇祯发了狠,给骆养性判了最残酷的刑罚!

    骆养性也觉着自己死定了,却没有想到,崇祯居然这么狠绝。

    “陛下?陛下……陛下……”

    曾经威风赫赫的锦衣卫指挥使,如今只剩下凄惨的呼救声响彻大殿,最终又随风而逝。

    成功甩掉一锅,崇祯似乎没有那么愤怒了。

    在他的眼中,吴孟明又成为了得力臣子。

    “从即日起,锦衣卫的差事你要好好管起来,莫要辜负朕的期望。骆养性就是前车之鉴,不可不慎!”

    这就成了锦衣卫老大啦?

    吴孟明心花怒放,连忙应承,赤胆忠心的模样,演技竟然不错。

    崇祯又看向韩川。

    “你也不错,胜过多少臣僚。虽少了一只手臂,但锦衣卫里不看这个。命千户韩川擢升同知,襄助吴孟明署理锦衣卫事。”

    韩川更是激动难耐。

    曾经的他,仅仅只是一个百户,而且是锦衣卫中的小透明。随时随地,都能被人整死。

    孰料短短两年时光,竟然成为了锦衣卫的二号人物。

    这一切都是谁带给自己的?

    韩川叩谢圣恩的同时,心里想起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远在临清的左梦庚根本不知道,一个临时帮助韩川上位的主意,居然弄死了骆养性。

    不过这样也好,免了日后骆养性先降李自成、再降满清的罪孽。

    满清入关之后为何能够风卷残云,战无不胜?

    除了强大的军力之外,骆养性这个原锦衣卫指挥使提供的情报也不容小视。

    ……………………………………

    自从接到后金入寇的军情后,左梦庚立刻下令,停止了全军的训练。

    各部归队,军械整装,一派肃然。

    上上下下都知道,即将要打仗了。

    十一月初七,接到调令,左梦庚立刻命令全军集合于校场。

    三千多人黑压压的一片,气氛凝重。

    在外围,士兵们的家属也都来了,虽然都很安静,但是谁都清楚,大军此番一去,归来不知要少上几人。

    左梦庚陪同瞿式耜、张继孟登上讲台,领取军令信物。

    随后,他上前一步,站在了全军的面前。

    下面,是他苦心打造了将近一年的军队。如今初见成效,规模喜人。

    横平竖直的队列是那么的赏心悦目,站立如松的英姿体现了苦训的成果。

    带着这样的大军去战场,是那么的令人放心。

    “大家都知道了,今天,我们就要出发了。去北方,去京师脚下,和肆虐我们家园的鞑子作战。鞑子凶猛,占我辽东,毁我家园,掳我亲人,杀我父兄。现在,他们不满足于辽东一地,又来窥探京师。那么将来,他们是不是也要来山东烧杀抢掠?身为男儿,身为军人,我们要不要袖手旁观,看着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妻儿,在鞑子的铁蹄下哀嚎?”

    黄宗羲振臂高呼。

    “奋勇杀敌,保卫家园!”

    三千余将士立刻跟上,声震九霄。

    “奋勇杀敌,保卫家园!”

    瞿式耜和张继孟面面相觑,第一次感受到了军威之盛。

    那个原本如同晚辈一般看待的少年,在他们的心目中,隐隐有些不一样了。

    左梦庚的演讲还在继续。

    “我从不讳言,鞑子很厉害,要不然也不会打的大明节节败退。可我更加相信,抱着保卫家园和亲人的信念,我们才更加战无不胜。这一去,也不知道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就此回不来了。甚至包括我,也可能死在战场上。但我们既然成为了军人,我们需要去顾虑这些吗?如果我们都贪生怕死的话,我们的亲人又该多么的绝望!告诉我,你们会不会为了亲人,死战不退?”

    场面稍微静默了一会儿,三千将士爆发出了最大的怒吼。

    “杀!杀!杀!”

    军心士气可用,这让左梦庚无比满足。

    “出发!”

    开拨的部署早已做好,接到命令,各个大队立刻鱼贯走出军营。在亲人的目送下,步伐坚毅地踏上了北征的道路。

    看着老百姓们默默地送行亲人,却没有人哭泣阻挠,也没有人显露不舍,瞿式耜和张继孟备受震撼。

    “当百姓愿意送自家孩子去赴死的时候,我想,这样的军队,天下间再无敌手!”

    张继孟只觉得满腔豪情无处发泄。

    “那小子讲很清楚,他们去赴死,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向死而生,便是如此。明府,我想,我们的选择似乎是对的。”

    瞿式耜抚摸着胡须,轻声感叹。

    “忠勇不为君王,征战不为功名。牺牲只为百姓,慷慨只为天下。原来,一支军队……也能做到这样啊!”

第145章 最惨的人

    军营外,看着迤逦北行的大军,留守的周游颇为不甘,也有不解。

    “此去京畿,危机重重。即便全军出征,恐怕也力有未逮。你为何还要留下两百士兵?”

    左梦庚幽幽地看着周围,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信不信,就在这附近,一定有徐雅晴的眼线。”

    周游不免惊悚。

    “你是说……”

    左梦庚缓缓摇头,目光凝重。

    “徐雅晴没道理平白无故跑去登州,至于她到底要做什么,我至今还没有猜透。可思来想去,我这么一只大老虎蹲在旁边,无论如何她也不敢轻动。总要给她机会嘛,让她看到希望,她才会暴露目的。”

    周游明白了。

    左梦庚主动请求去京畿参战,一方面是要借助后金锻炼军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引蛇出洞。

    他不离开山东,徐雅晴必然会顾虑重重,不敢轻动。

    但徐雅晴这种人,一旦潜伏起来,那就不可能找的到她。

    只有让她自己跳出来,才有机会消灭。

    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周游,左梦庚又吩咐道:“瞿明府和张兵宪那边,一定要留人,两边必须时常保持联络。还有庄子和军营这边,不许出、不许进,如果有人窥探,直接杀了就是。庄子上再抽调一批人出来,增强护卫。”

    左梦庚在注重练兵的同时,也没有忽视民兵的作用。

    因此左庄上的农夫、工人,在日常的劳作之余,也都要接受军事训练。

    最起码这些人已经掌握了基本的队列、射击、刺杀技术,而且也能达到听从号令的程度。

    这才是左梦庚放心只留下两百正兵的原因。

    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左梦庚策马扬鞭,追上大军,全部心思也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大战上。

    后营一路北上,打的是临清协的旗号。

    只因整个营的规模太大,如果还是打后营的旗号,人家一看你一个营这么多人,很容易惹麻烦。

    而打着临清协的旗号,那就没有关系了。

    大军借助各家的船队,走运河一路北上,前半程非常轻松。到了沧州,漕运中断,大军改走陆路。

    在这里,左梦庚突然下令,大军转向。

    舍弃了正常的沧州——兴济——青县——静海——天津——武清——香河线路,而是改走景和镇,绕过大城以西,贴着三角淀,深夜穿过杨村外围,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了宝坻以南的大良镇一带。

    如今情报司和侦察大队的人早已遍布京畿,在大军一路行来时,完成了战场遮蔽,才使得后营顺利到达安置点。

    也就是说,在如今的京畿战场上,后金自以为他们开了全图。殊不知,还有这么一支军队始终藏在迷雾中。

    当然了,一个营的明军,后金也未必看的上。

    因为这条行军路线,后营到达大良镇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十三。

    甫一进入大良镇,左梦庚就下令隔断内外,封锁消息,结果却闹出了风波。

    “千座,有个书生不听军令,非要出镇。您看,是不是执行军令?”

    书生?

    什么样的书生能够不畏大军,还要一意孤行呢?

    左梦庚赶到事发地点,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弱书生,正在鼓噪。

    “真是岂有此理?告知尔等,本官可是接到朝廷委任,须赴京任职。尔等阻挠行止,意欲何为?”

    士兵们怎会理他,只是刺刀逼住。

    不过看的出来,此人如果真的硬闯,士兵们可是会动手的。

    左梦庚走的近了,拱手为礼。

    “在下乃本地主将,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见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将领,那书生怫然不悦,一甩袖子,神情颇为高傲。

    “本官侯恪,恭为南京国子监祭酒。你这小将,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拦阻通行?”

    一听此人自报家门,左梦庚哈哈大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若朴公当面。”

    对方一愣,不知道他的亲近何来。

    “你是……”

    左梦庚亲切地道:“晚辈临清左梦庚,年前曾聆听若谷公训诲。”

    侯恪恍然,也不禁高兴起来。

    “啊,你便是左梦庚?早听家兄提及过你,不想今日在此遇上。”

    原来这侯恪就是侯恂的弟弟,著名侯氏三杰之一。

    左梦庚问过才知道,侯恪本在南京担任国子监祭酒。不久前接到调令,赴京师国子监任职。

    结果顺着运河北上,到了沧州走不通,侯恪也只好改走陆路。

    得知后金肆虐遵化等地,侯恪不敢往北走,于是折返向西,打算经过香河去京师,结果正好和左梦庚撞上。

    寒暄完毕,侯恪还是道:“既然是你领兵,那就好办了。速速让他们放行,不得耽搁我去京师。”

    左梦庚哭笑不得,忙拦住。

    “哎哟我的若朴公,正打仗呢,您怎敢到处乱跑?您还不知,东虏已抵蓟州城下了?蓟州到此地不过两百余里,骑兵瞬息可至。这您要是在半路上遇到了鞑子,我可怎么跟若谷公交待?”

    后营行军的路上,军情流水一样不停送来,所以对整个战场的态势,左梦庚了如指掌。

    还是和历史上一样。

    后金打下遵化和三屯营后,略作休整。结果给了袁崇焕时间,让他在十一月初十赶到了蓟州布防。

    从遵化去京师,必须要通过蓟州。

    于是十二日黄台吉从遵化西进,逼近蓟州,并在蓟州不远的马伸桥和袁崇焕的辽兵小打了一场。

    如果不出意外,就在今天,后金潜越蓟州,绕过了袁崇焕,直扑京师。

    这种情况下,左梦庚怎么敢让侯恪一个文弱书生独自赶路?

    听闻他的述说,侯恪顿足不已。

    “这可如何是好?国子监令我十五日必须赶到京师的。”

    左梦庚劝道:“如今兵荒马乱的,谁还顾得上这个?不如晚辈送您去通州,若谷公就在那里。届时您相机行事,想去京师也容易些。”

    左梦庚是必须要去一趟通州的。

    除了向侯恂报到外,还要了解一下上头的意思,这样才能有行动的方略。

    听到侯恂在通州,侯恪大喜过望,立刻催促左梦庚出发。

    战时,左梦庚也没办法照顾侯恪的身体了。将他扔到了马上,一路奔驰,赶赴通州。

    一百多里路,左梦庚只带了左荣、左华随行。几人轻骑快马,只用了大半天就赶到通州,却把侯恪差点颠簸的散架了。

    到了城下,却见纷扰。

    一个年轻人正在跟卫兵推搡,喝骂连连。

    “混账,快放我进去。耽搁大事,尔等罪无可赦!”

    奈何卫兵只是不听,甚至将他推了个跟头。

    “阁老有令,闲杂人等不许进城。快滚,否则将你当作鞑子哨探砍了。”

    左梦庚上前,正好看的清楚。

    “咦,耿兄,你缘何在此?”

    不是别人,正是耿章光。

    九月时,他代表耿家和左梦庚签了合作协议,然后去了山西请示父亲。从那以后,左梦庚就没见过他了。

    没想到却在通州城下见了他。

    只不过此时的耿章光全然没有了贵公子的气度,破衣烂衫十分狼狈,神情之中更是惶急之色。

    一抬头,看到是左梦庚,这家伙竟然直接跳起,迅捷的如同猎豹。

    “左兄,救命!”

    左梦庚从马上跳下来,安抚道:“出了什么事,莫要着急,慢慢说。”

    耿章光怎能不急,说话连珠炮一般。

    “左兄,家父危矣!”

    原来耿章光的父亲山西巡抚耿如杞,上个月末接到了朝廷的勤王诏书,不敢怠慢,立刻和总兵张鸿功起五千精兵支援。

    也就是和宣府、大同的援兵前后脚,山西兵也到了京畿。

    可这个时候,令人发指的事情发生了。

    “家父领兵在后,张总戎领兵在前,原本要赶赴京师。半路上接到兵部调令,让来通州。家父不敢怠慢,立刻掉头。孰料走到一半,又接到调令,让去昌平。今日上午,大军才刚刚在昌平住脚,可兵部又发来调令,让去良乡。可怜五千大军,连续三日,奔波百里,水米未进,早已支撑不住。张总戎已然要弹压不住,哗变近在眼前。一旦兵变,诸般祸端尽归于家父,如之奈何?”

    左梦庚听了,也不禁勃然色变。

    他知道,己巳之变最大的倒霉蛋就要诞生了。

第146章 幕后黑手

    崇祯即位之初,名望之高,恐怕历代帝王都难出其右。

    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中兴之主看待,尤其是剪除阉党一事,更是令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拥护。

    虽然后来的金瓶抽签以及打压东林党的做法,看似胡闹,但也没有削减朝廷上下对崇祯的信心。

    毕竟帝王平衡朝堂的做法,大家都司空见惯,并不奇怪。

    直到什么时候开始,崇祯和大臣之间离心离德的呢?

    就是从耿如杞被坑开始的。

    崇祯年间悲情的臣子不在少数,更有为后世歌功颂德如卢象升、孙传庭等。

    但要说最最冤枉的,一定是耿如杞。

    十月末,身为山西巡抚的耿如杞接到朝廷勤王命令,他一点都没有耽搁,立刻召集人马急匆匆出发。

    山西那么远,他都和宣府、大同的兵马前后脚到的。

    耿如杞忠君爱国之心,足见其诚。

    按理说,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人,理应被善待才对。

    结果呢,耿如杞被坑的生活不能自理。

    山西兵连续三天被调动了三个地方,通州在京师以东,昌平在京师以北,良乡在京师西南。

    纯步兵军队不说别的,即使这个行军速度,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个能做到的。

    最过分的是什么呢?

    还不给饭吃。

    耿如杞所部来的匆忙,一点粮草都没有携带。

    本来想着到了汛地(驻地),安稳之后,由兵部拨付粮草补给。

    结果呢,兵部不但没给粮,给的却是再次调动的命令。

    到了第三天,耿部到了良乡境内,麾下士卒忍无可忍,当场哗变,大肆劫掠。随后士卒生怕被追责,干脆一逃了之。

    一部分混迹山野,当了盗匪;还有一部分加入农民军,为祸更甚。

    因为此事,耿如杞被追责,逮捕入狱,崇祯四年的时候更是被斩首示众。

    明明是朝廷的问题,结果却让耿如杞背了锅。

    臣子们看在眼里,怎么能不心寒?

    事实上,即使是把哗变的问题归咎于山西兵,跟耿如杞的关系也不大。

    因为哗变的是总兵张鸿功的麾下,并非耿如杞亲率士卒。

    史书记载,耿部一直到最后都行止如常,并未有任何哗变之举。

    耿如杞和张鸿功虽然统归为山西勤王兵马,但两部是先后到的,把张鸿功所部哗变的责任一股脑推给耿如杞,并且对忠心耿耿的臣子处于极刑,不得不说,崇祯在甩锅一事上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唯独令左梦庚没想到的是,耿章光和历史上不一样,此时就在耿如杞军中,实地见到了情况,并且跑来找孙承宗求救。

    奈何耿章光没名没分,普通士子一个,守门的士卒怎么可能让他进城?

    这要不是遇到了左梦庚,只怕耿如杞的悲剧还要重演。

    事关重大,左梦庚也不敢耽搁,忙对耿章光道:“耿兄且随我来。”

    耿章光进不去的城,左梦庚却畅通无阻。

    因为他是前来应卯的武将,有通关文书。跟着他,耿章光终于进了通州城。

    众人赶到帅府,这里早已护卫重重,重兵云集。

    左梦庚让侯恪、耿章光稍候,独自一人进了里面。

    此时帅帐里将校汇聚,气氛凝重。

    左梦庚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将校中一人更是瞠目结舌,险些叫出声来。

    正是左梦庚的老爹左良玉。

    虽然是保定都司,但左良玉并没有跟随保定总兵曹鸣雷行动,而是始终扈从大佬。

    就是此时帅帐正中端坐的老人,凝视着健步进来的左梦庚。

    左梦庚无法,只好依军礼拜上。

    “临清协后营千总左梦庚,依令前来,拜见阁老,拜见总政。”

    端坐的威严老者,自然是孙承宗了。

    听他言语,不禁怒哼道:“你部既从临清来,缘何这般迟缓?”

    左梦庚早有应对。

    “阁老有所不知,如今漕运断阻,我营徒步北上,故耽搁了些许时日。”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孙承宗颜色稍霁。

    侯恂这时才道:“阁老猜猜此子什么来头?”

    孙承宗问道:“若谷可有教我?”

    侯恂哈哈大笑。

    “此正是左昆山之子也。”

    “哦?”

    一听说是左良玉的儿子,孙承宗不禁露出笑脸,看向左梦庚的目光里细细打量。

    “不错不错。昆山悍勇,这小家伙也是不凡。”

    在座将校听了,不禁多看了几眼左梦庚。

    大家到了这里,前前后后不知道被孙承宗骂了多少。而这个少年,竟然入了孙阁老的法眼。

    左良玉站出来,为儿子分解。

    “犬子初经沙场,正需要阁老调教。”

    这是在隐晦地表达,我儿子是战场小白,大佬你要心里有数,可不能送他去死。

    孙承宗对左良玉是真的好。

    “昆山放心,老夫自有安排。”

    接下来,就是孙承宗的军务安排。

    在座的总兵、参将一大堆,左梦庚区区一个千总,自然没有牌面。就躲在后面,静静听着。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各路将校才纷纷离去。

    左良玉也领了看顾城防的差事,没来得及和左梦庚说上一句话,不得不离开了。

    眼见着帐内事毕,左梦庚这才上前。

    “阁老,总政,末将有要事禀报。”

    当左梦庚把耿如杞的事情一说,孙承宗当场拍了桌子。

    “申用懋,匹夫!”

    左梦庚不明所以,侯恂为他解惑。

    “如今兵部尚书,就是申用懋。此人乃阉党余孽,不成想竟全然不顾大局,行此人神共愤之恶事。”

    左梦庚恍然大悟,诸多谜团瞬间明朗。

    关于耿如杞被坑一事,后世众说纷纭。

    有归咎于袁崇焕,有归咎于孙承宗。

    因为这二位正是整个京畿防御的总指挥,表面看来确实拥有调动耿如杞部的权力。

    但仔细想想,便知道不可能。

    耿如杞和袁崇焕私交不错,袁崇焕没道理去坑他。

    而耿如杞和孙承宗同为东林亲近一脉,后者也没有道理这么做。

    那么唯一能干出这种事的,就只有刚刚接任兵部尚书的申用懋。

    史料中寥寥几笔提到的阉党余孽,估计就是这货。

    而且几乎可以确定,申用懋就是故意的。

    再联想到后面王永光、薛国观等人对袁崇焕的攻击,明显是阉党余孽将己巳之变当成了反攻倒算的机会。

    为此竟致国家和百姓于不顾,做出这般丧心病狂之举。

    “眼下耿中丞之子已到了帐外,该部如何,还需要阁老和总政定夺。”

    他又补充了一句,是对侯恂说的。

    “末将前来的路上,恰好遇到了若朴公,如今也在帐外。”

    听说侯恪居然也来了,侯恂高兴万分,忙命人去请。

    不多时,耿章光一马当先冲进了帐里,二话不说,噗通跪倒在了孙承宗和侯恂面前。

    “阁老,若谷公,还请救救家父。”

    侯恂也是不忍,走过来亲自搀扶。

    “莫要慌乱,如今阁老主政,毕不致令尊蒙冤。”

    有了这话,耿章光总算稍微安稳了些,一边爬起来一边抹泪。

    可怜的家伙,这一次实在是被吓到了。

    随后侯恪过来和孙承宗、侯恂寒暄,众人开始思考,如何挽救耿如杞。

    “家父此刻估计已经动身,最迟明日能够赶到良乡。倘若再无粮草接济,只怕哗变不可避免。”

    耿章光这么一说,众人纷纷蹙眉,发觉事情不太好办了。

    如果耿如杞部还在昌平,孙承宗大可一道命令过去,让当地放粮接济。但既然已经出发,此时再传令过去,只怕未必赶得上。

    一旦耿如杞部到了良乡还没有粮草补给,大军哗变怕是成为定局。

    孰料提到良乡,侯恪先惊了。

    “哎哟,我那学生正在良乡,岂不是要身陷险境?”

    听他说了,大家才知道,原来此时的良乡知县党还醇,就是侯恪的学生。

    不过得知此事,左梦庚总觉得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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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左介绍:
老旧的王朝摇摇欲坠,新生的思想方兴未艾。
北方的草民奋戈一击,南方的烟柳歌舞升平。
异族的铁蹄肆虐中原,西洋的阴影步步逼近。
手握着二十万大军,饮马长江边,却可耻地做了民族的叛徒。
如今重来一次,不想华夏重复同样的悲剧。
唯有奋起,用铁与血为中华民族开拓出不一样的未来。
这是混乱的时代,也是一切皆有可能的时代。
我叫左梦庚。
我爹是左良玉。
再回首,
我要让这历史……
左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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