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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油果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txt下载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8章 宝月如来 (求订阅、月票)

    纤云照方抓了药回来,熬好喂迷迷糊糊的弄巧喝下后,她的气色显而易见地好了许多。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虽然平时乍乍呼呼的,又越来越调皮捣蛋,却是江家众人的开心果。

    谁都不想看到她出事。

    留下纤云守在榻旁照顾,便各自散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

    江舟从肃靖司处理完公务,准时下班离开。

    曲轻罗也同样很准时地出现在肃靖司外等着。

    江舟也不意外。

    肃靖司毕竟是官家,她也不好天天出入其中。

    这些日子几乎都是这样。

    江舟已经习惯了。

    江都城依旧是阴雨绵绵。

    江舟打开伞,两人很自然地并肩打着一把伞。

    对于身后肃靖司出入的人异样的眼神视如不见。

    “今日不去黄河了?”

    江舟随口问道。

    曲轻罗摇摇头:“不去了。”

    江舟讶道:“哦?不找了?”

    “有人发现了前祀的守陵人,各门各派都已经有人去追捕,他跑不了的,我没必要浪费力气。”

    曲轻罗淡淡地道。

    “守陵人?”

    江舟琢磨着这个词。

    却没有看到一旁的曲轻罗正侧着脸,直直地盯着他看。

    清澈的双眸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

    过了一会儿,江舟才发现异常,莫名其妙道:“看我做甚?”

    曲轻罗眨了眨眼:“江舟,你是不是喜欢我?”

    语声神色依旧淡然,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话语。

    “……”

    江舟面皮猛地一抽。

    这傻子……

    他忍住伸手探她额温的冲动:“你没发烧吧?”

    曲轻罗淡然且执着地道:“没有吗?”

    江舟无语道:“当然没有,你想什么呢?”

    曲轻罗淡淡地收回目光:“那就好。”

    “……”

    “不是,你什么意思?我很差吗?”

    江舟有点不能忍。

    他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可你这反应很伤自尊啊!

    本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未来横跨儒释道三教的巨头好不!

    曲轻罗给了他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既然不喜欢,你为何要恼?”

    “……”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不知如何反驳……

    江舟嘴角微微一抽:“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曲轻罗很干脆地道:“我师父说的,你对我图谋不轨,让我离你远点。”

    “咔嚓!”

    江舟脚下的地石板路突然碎裂,凹下个浅坑。

    面无表情地道:“你师父?玄母教主?她来江都了?”

    九天玄母教主高笙语,红尘三仙之一,还是三仙之中唯一的女仙。

    他自然有所耳闻。

    曲轻罗淡然:“来了,又走了。”

    走了……

    “她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配不上你?”

    江舟说着脑海中已经回忆起了无数狗血电视剧中的恶丈母。

    曲轻罗很直接地点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然后淡漠道:“江舟,不要喜欢我。”

    江舟一愣,旋即笑道:“怎么?别告诉我,你是男的啊?还是说,你也认为我配不上你?”

    “不是。”

    曲轻罗摇摇头,很自然地道:“你是我见过的男子中最为特别的一个,若我要选夫婿,定然选你。”

    江舟眉眼含笑:“那我还真是荣幸了。”

    曲轻罗轻声道:“但我不会,你当知晓,我心中只有我的‘道’。”

    江舟笑道:“那倒是,像你这么傻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放心,我不喜欢傻子,我可以跟傻子交朋友,但不会和傻子在一起。”

    “一辈子很长的,很累的。”

    两人不在意地说着这些他人羞于启齿的话题。

    似乎说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旁人。

    没有一点遮掩、扭捏。

    江舟是心中坦荡。

    他确实是没有这心思。

    若是以前的他,对于曲轻罗这样的神仙人物,他恐怕很难不沦陷。

    但如今不同,曲轻罗有她的“道”,他又何尝没有?

    加上他的观念本就与此间之人不同,并不认为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对。

    曲轻罗本就心意纯粹无暇,更不会在意这些世俗之念。

    两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挺有些共同点的。

    所以他们可以坦坦荡荡,无话不说。

    这样很好。

    干净,纯粹。

    没有必要改变。

    人活一世,心心相印的爱人难求,心心相的知己更难。

    尤其是他们都是走在追求长生的道路上,这样的关系更加难能可贵。

    若是更进一步,反而有可能破坏这样的和谐、舒心。

    其他人不懂他们之间的默契,这些日子他们同进同出,闲言碎语不少,但两没有解释,也没有在意。

    不是因为别的,仅仅只是坦荡。

    “善哉善哉……”

    “红尘诸欲,情丝恨缕,最是伤人,断痴需求慧剑。”

    “二位施主果真是赤心无暇,仙资玉质,难能可贵。”

    一个平和的声音,忽然不知从何处而来。

    平平稳稳地传入二人耳中。

    江舟与曲轻罗停下脚步。

    “和尚,你们念的佛经里,难道都没有教你偷听人说话,是很不好的事?”

    江舟转身,看着站在雨中的和尚,淡淡说道。

    这和尚站在雨中,绵密的细雨打在他身上,却不见他的僧衣有半点湿意。

    “大梵无量。”

    “老僧一直站在此处,等着施主,是二位施主视而不见,非要在老僧身旁说话,并非老僧偷听。”

    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许的和尚,却是宝相庄严,口中自称老僧,颇为怪异。

    “大梵寺宝月,见过江施主、曲施主。”

    江舟嘴角微泛冷笑:“和尚好辩术。”

    明明是他自恃神通,尾随他们二人。

    不过他说的也不错。

    他确实是就站在那里,以他和曲轻罗的修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这和尚。

    神通着实达到了不可思议之境。

    曲轻罗少有地讶声道:“大梵寺宝月如来?”

    宝月和尚摇头道:“大梵无量,如来者,乘真如而来,如诸佛来,老僧实愧不敢当,不过是世人笑谈尔。”

    江舟笑道:“和尚倒是有些自知之名。”

    曲轻罗在他耳边提醒道:“他是大梵六如之一,不好招惹。”

    江舟反而如安慰般道:“不怕,这位大师一看就是得道高僧,怎么会为难咱们这些小辈?”

    “江施主聪慧。”

    那边宝月赞了一声,却又摇头道:“不过江施主错了,老僧此来,怕是少不得要为难施主了……”

第419章 执迷不悟 (求订阅、月票)

    江舟此时面带笑意,看似淡然不经意。

    心下却已经提起十二分防备。

    心眼大开,笼罩方圆。

    计算着跑回江宅的最佳路径。

    他表面上虽然看似不在意,却知道这和尚确实不好惹。

    往那一站,像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哪怕他心眼洞开,也无法察觉其一丝一毫的气息。

    却更令他心中凛然。

    就算是在花鼓寺,枯荣老僧破境入一品,也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

    这让他想起还在吴郡之时,老钱就曾与他说过大梵寺精擅色空之道。

    色是有,空是无,色空相反,色因空有,空因色成。

    眼前这个和尚的怪异,很可能便达到了老钱所说的空色一如之境。

    在大梵寺中,能达到如此境界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一品。

    眼前这个和尚,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江舟不是没有想过到遭遇一品。

    他一直在防备灯花婆婆的出现。

    所以除了和曲轻罗偶尔去黄河边上,他很少敢离开江都城。

    就是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赶回家中。

    只要身处太阴奇门阵中,即便是一品,他也有信心自保。

    但他没有想到,灯花婆婆没有等来,却突然冒出一个大梵寺的和尚,当街拦路。

    江舟心念电转,曲轻罗已经微露不悦:“宝月大师,大梵寺乃仙门圣地,乃正道魁首,什么时候,竟也要以大欺小了?”

    “唉……”

    宝月和尚叹了一口气道:“老僧并无欺人之意,只是事关蔽寺传承,疏忽不得,实乃无奈。”

    “曲施主,此事与你无关,还请离开吧。”

    曲轻罗黛眉微蹙,却没有离开。

    反赤足迈出,越过江舟半身。

    已经摆明了架势。

    “傻子,既然他说与你无关,就与你无关,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江舟伸手拉住她手腕,上前一步,反将她挡在身后。

    心思急转,面上淡定道:“和尚,我与你有仇?”

    宝月和尚缓缓摇头:“不曾有仇。”

    江舟道:“那是我有何处冒犯了大梵寺?”

    宝月和尚再次摇头:“也不曾。”

    江舟笑意依旧:“那和尚是吃饱了撑的,要来与我为难?”

    宝月道:“老僧并无意为难施主,老僧只有一事要问施主,若实是老僧错了,定当向江施主赔罪。”

    他抬起低垂的眼帘,目光烱烱:“敢问江施主,可是修习了敝寺的金刚之法?”

    江舟闻言心中微怔。

    金刚之法?

    金刚九会?

    他顿时明白了宝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玩意儿,还是那个癫丐僧强塞给他的。

    原本他还莫名其妙,直到后来目睹神秀出手,才误打误撞学会了一招降三世明王掌。

    江舟能感觉到,明王掌有许多未尽之意。

    癫丐僧塞给他的金刚九会,绝不是如此简单。

    不过当初神秀就曾几次或明或暗提醒过他。

    加上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怎么依赖这招明王掌。

    也就将金刚九会忘到了一旁。

    直到枯荣老僧寂灭后,他在娑罗双树下参悟出无常之道,才不由自主地将之与金刚之法融汇贯通,成就了如今的无常金身。

    如今,神秀提醒他的事,终究还是来了。

    足见金刚九会,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江舟神色变化不过是在刹那间,宝月和尚已经看在眼里。

    便知此事无差。

    当下叹道:“看来确是如此了。”

    江舟念头一转,说道:“不错,和尚欲待如何?”

    这些事不是什么隐秘,他不止一次在人前用过降三世明王掌。

    他也不屑隐瞒狡辩。

    江舟话才出口,便见宝月和尚忽然手掌一翻,直直朝他抓来。

    那手掌去势极缓,但在江舟的眼里,这却是一只足以弥天的巨掌。

    宝月和尚就如同化身一尊无法想象的巨佛,五根手指,就如同天柱一般,朝他缓缓合拢而来。

    一股无与伦比的压迫力,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挤压他。

    江舟头上的发箍猛然粉碎,头发四散。

    上衣也骤然碎裂,露出精赤的上身。

    在无俦的巨力之下,江舟身躯变得通透如琉璃,隐隐有丝丝金线在其中流转,整个人泛着淡淡的金辉。

    江舟骇然之下,刚想反抗。

    便觉滔天压力骤然一消。

    巨佛巨掌也悄然不见。

    宝月和尚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眼中露出几分惊意。

    江舟怒道:“和尚!我敬你是大梵高僧,才与你以礼相待,可不是怕了你!”

    “大梵无量……”

    宝月眼中露出歉意:“老僧并无恶意,只是想看看施主究竟学会了多少,实在是无奈之举。”

    又惊叹道:“却不想,江施主如此天纵之资,竟以如此年岁,就凝炼身,虽融入他法,却足见施主慧根深重,佛性圆光。”

    “施主又有福德加身,实在是与我佛有缘。”

    “江施主何不随老僧回返大梵,入我佛门?老僧愿求方丈师兄,以大梵圣法相授,以施主慧根,最多百年,定可得佛果。”

    江舟气笑了:“我好好的朝廷命官不做,却要随你去当什么劳什子和尚,吃斋念佛?”

    “你这是存心想要我江家绝后?好毒的和尚!”

    宝月和尚摇头道:“红尘多欲,俗世纷扰,纵然王权富贵,又怎及我佛法殊胜,无边极乐?”

    “江施主,莫要执迷不悟,枉负了天姿慧根……”

    “咻——!”

    宝月和尚还在喋喋不休,一声破空轻响。

    金光一闪,便听其一声闷哼。

    原来是江舟直接翻手拿出灭魔弹月弩,扬手就是一发金弹打了出去。

    这连入圣者中了都能重伤,甚至灭杀的灭魔金弹,居然被宝月和尚双手一合便挡住了。

    金弹在其双手之中剧烈地旋转,发出刺耳的声音。

    显然宝月和尚想要挡住这灭魔金弹,却也并非那么容易。

    “好歹毒的法宝,如此歹毒之宝,施主还是不要再用了。”

    “江施主,你习我大梵圣法,若不禀持善念慈悲,不懂色空之道,恐遭欲魔侵蚀。”

    “随老僧回返大梵寺吧……”

    宝月和尚仍有余力说话。

    但他说话间,四周已经悄无声息地弥漫了一片五色烟云。

    江舟拉着曲轻罗,早已经没入烟云之中。

    宝月和尚摇头一叹:“执迷不悟……”

第420章 烟霞迷城 (求订阅、月票)

    宝月见得江舟二人没入五色云烟之中,眉头微皱。

    低头看向双掌之间疾速旋转的金弹,口中喃喃默念经咒。

    掌间金光绽放,有卍字梵咒浮现,挡在金弹之前,也随之疾转。

    随着卍字咒急转,金弹旋转之势竟缓了下来。

    过得片刻,去势渐消,几欲从半空中坠落。

    宝月伸手抓向金弹,却见金弹忽然凭空消失。

    宝月手一顿,旋即看向四周弥漫的五色云烟。

    双目变得幽深无比,其中闪现七宝之色。

    不多时,便朝一个方向一步迈出。

    此时。

    江都城已经被突然弥漫开来的五色云烟所惊动。

    肃靖司中。

    “怎么回事!”

    肃靖司中众人纷纷跑了出来。

    “五色烟云……?”

    虞拱从其中快步出来,跳上了一个房顶,看着几乎大半个江都城,都弥漫着五色烟云。

    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他想起了之前江舟跟他说过的话。

    之前因为凭白得了鱓鼍的妖魄精元,斩杀鱓鼍的功绩也被江舟算在头上。

    虞拱不是爱占人便宜之人。

    虽然告诉了江舟一些事情,但他并不认为一个消息能抵得过他所得。

    不还清这个人情,他睡不着觉。

    当时便死活说要报答。

    江舟当时便和他说,日后若见有五色云烟弥漫,便是他遇上难以应付的大敌之时。

    他若有心报答,便来相助一臂之力。

    虞拱本不明所以。

    这才多久,便真的见着了这五色云烟?

    江都城非比寻常都邑。

    能在瞬息间,弥漫大半个江都城,绝非一般人可以办到。

    十有八九,便是江舟所为。

    他遇上了大敌?

    虞拱这几天也打听清楚了江舟的所作所为,知道其人非同小可。

    连虞定公这等人物,亲儿子几乎是当面被人斩成两半,都忍了下来。

    江都城中还有几人能让他如临大敌?

    虞拱神色变幻,片刻后,咬了咬牙,朝四周道:“你!去禀报梅司丞还有其余都尉,有大妖巨魔来袭!”

    “你们几个,点齐人马!跟我走!”

    虞拱也弄了个心眼。

    既然决定插手,那即便不是妖魔,也是妖魔!

    如此便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肃靖司的事!

    虞国公府。

    “这是什么?”

    虞定公抬头看着漫天五色云烟,目中微露疑色。

    他身旁之人,目中也是惊疑不定。

    有人道:“国公,那个姓江的手里,有一件护身至宝,似乎便如这五色烟霞般。”

    “护身至宝?”

    虞定公眼中精光微闪:“这小子是招惹上什么人了?”

    他沉吟片刻,阴沉双目中闪过几丝狠厉:“派人过去看看,伺机而动,若有机会……不必留手!”

    “是!”

    尊胜寺。

    “妙华!”

    红衣法王须髯如戟,指着妙华尊者厉喝:“这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妙华尊者合什低眉:“阿弥陀佛,法妙,你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

    红衣法王怒笑道:“老子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

    “大梵寺宝月神僧前几日才来与你论法,以往你哪次论个劳什子法不是至少花上十天半月,怎的这么巧,今天就去找那江舟麻烦了!”

    妙华尊者摇头道:“宝月神僧何许人物?贫僧何德何能,能驱使得动他?”

    “贫僧与那位江施主无冤无仇,又为何要与他为难?”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红衣法王怒道:“你个老小子最阴险不过!”

    “分明是知道江舟被选中,做那执钓之人,你心有不甘,想要从中作梗!”

    “阿弥陀佛……”

    妙华尊者消瘦的面庞依旧古井无波。

    摇头叹道:“法妙,你对贫僧成见太深了。”

    “哈!”

    红衣法王怒笑一声:“是吗?那你告诉老子,你现在想要去做什么!”

    没等妙华尊者回答,他便大手一挥:“你不承认也罢,既然你说与你无关,那今日你便留在寺内,哪儿也别想去!”

    妙华尊者摇头道:“法妙,你虽然法力修为浑厚,但佛法不精,道行太浅,还需勤加用功才是。”

    “呸!”

    红衣法王啐了一口:“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对手?”

    “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

    ……

    江都城中各处,被突然爆发的太乙五烟罗惊动,各有动作之时。

    江舟拉着曲轻罗,借着五烟罗的遮掩,迅速往江宅赶去。

    借着五烟罗,他忽然感到身后有股晦涩气息流动。

    心念一动,五色烟霞翻涌合拢。

    将一道自虚空中踏出的身影阻隔。

    不过是隔开了那身影几个呼吸,便听梵音阵阵。

    那人脚下一踏,竟有莲花绽放。

    一步一花,步步生莲!

    太乙五烟罗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江舟身形一转,与曲轻罗再次没入五色烟霞之中。

    宝月摇摇头,一步一步缓缓迈出。

    朵朵莲花一路盛开。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忽闻一声清朗之音响起。

    眼前五色云雾翻涌,自两旁分开。

    前方景象,竟骤然大变。

    原本的江都城消失不见。

    四面八方皆是宽广不垠的旷野,头顶是青天无限。

    大道无尽,直似通天而上。

    “大梵无量……”

    宝月惊叹一声:“好一个大道如青天。”

    “来者可是谪仙人李居士?”

    “李白”自前方大道一步步走出,一袭白衣飘飘:“出家人,戒嗔戒痴,何逼如此咄咄逼人?”

    “好气度,果然是谪仙。”

    宝月摇头叹道:“江施主得我大梵法脉,定要随老僧回返大梵寺,坐禅百年,待其镇除欲魔,得成佛果,自然可以回返红尘。”

    “李居士,你拦不住老僧。”

    “铮铮!”

    琴音乍响,如银瓶迸裂。

    声入骨髓,慑人心魄。

    以宝月的修为,竟也不免心下微跳,两耳微微抖动。

    “枯木里龙吟……好一个死中求活,只可惜,这位施主偏离了正道,寂灭之生,反成了绝灭之死,已入魔道而不自知。”

    “大梵无量,善哉善哉……”

    宝月言语间,大手一探,一处虚空塌陷,现出抱琴急抚的“黄雪梅”

    “黄雪梅”十二根手指在琴弦上变幻无影,双目微闭,专注无比,似全然无觉。

    宝月手才探出一半。

    陡然间见一轮弯月斩破虚空,刹那间劈落宝月面门。

第421章 金刚蔓荼罗法界 (求订阅、月票)

    弯月自虚空破出。

    只见刀光,不见人。

    因为刀就是人,人就是刀。

    人与刀已经合而为一。

    这一刀,令强如宝月,本是古井无波,浮现着七宝佛光的眸子,也出现了一丝波动。

    这一刀,没有任何变化,就是直直一刀斩下。

    却偏偏包含了世间一切刀法中所有变化之精萃。

    穷极了人的想象。

    这样的刀法,绝不应是人间所有。

    世间的刀法之极,是刀中有神。

    不仅是刀,拳、腿、剑、枪……等等一切武道,都在追求一个“神”字。

    没有“神”的武,是凡夫之技。

    有了“神”,才是武道,才能与仙家一争长短。

    这一刀,却是刀中有魔!

    刀本凶器,这一柄刀,更是凶中至凶的利器。

    这样的刀法,更为这一柄至凶之刀,赋予了一种魔性。

    这是魔刀!

    无坚不摧,当者必死。

    石破天惊,神鬼皆愁!

    “大梵无量,罪过罪过……”

    “施主好大的魔性,此刀已有魔,施主还是早早弃了此刀,否则必将刀蚀人心,人为刀奴,万劫不复。”

    宝月口宣佛号,抓向“黄雪梅”的手去势未停。

    另一手又探出。

    视这石破天惊的一刀如同无物。

    同时口中忽然开声,如绽春雷:“叭——!”

    梵音一响,宝月周身隐隐有佛光汇聚成宝瓶。

    佛门有吉祥诸宝,宝瓶象征着圆满具空无漏。

    我自清净无漏,一切外道邪魔皆不能动摇。

    魔刀斩落,毫无阻滞地将宝月一切中分。

    如同斩在虚幻的泡影上。

    宝月被一刀两半的身体,竟然在眨眼间又合在一起。

    两只探出的手,却已经如同两座五指大山,朝“丁鹏”“黄雪梅”二人分别镇落。

    “啵!”“啵!”

    两声泡影幻灭般的轻响,丁、黄二人也同样如泡影般破灭,消失无踪。

    宝月两手抓下,却只抓到了一张琴、一把刀。

    看着手中两物,宝月眉头轻轻皱起,七宝眸光闪现出一丝疑惑。

    旋即抬头:“李居士,你还要阻拦老僧?”

    对于这位谪仙人,宝月心中却另有顾忌。

    不如他人一般随意。

    其修在他眼中虽比蝼蚁强不过多少。

    但在儒门中的份量却让他心生忌惮。

    “李白”笑道:“我不拦你。”

    宝月轻舒一口气:“善哉善哉,那便请居士让开去路,容老僧过去吧。”

    “李白”掏出乾坤酒葫芦,仰头倾饮,哈哈笑道:“路就在这里,和尚要过去,打死我便可以。”

    宝月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李居士怎也效此市井无赖之举?”

    “李白”这是明知道他心有顾忌,故意耍无赖了。

    只是宝月不解,他这般拖延时间,即便能拖延得一时半刻,又有何用?

    这一时半刻间,即便能逃出千百里,又能如何?

    于他而言,不过咫尺罢了。

    “居士这又是何苦?老僧对江施主并无恶意,带他回返大梵寺,实为成全,有利而无害,居士即是江施主师兄,怎反来阻碍?”

    “哈哈哈!”

    “李白”大笑,旋即冷哼一声:“我方寸山门人,又何需他人成全?要你这和尚来狗拿耗子?”

    宝月自重身份,自然不会与他口角,无奈摇头:“既然如此,老僧也只好先拿下居士,他日再亲上学宫请罪罢。”

    他说的自是稷下学宫。

    那里是夫子学舍,诸子之所。

    天下文人学子,皆以稷下学宫为首,将其视为文宗圣地。

    不仅是儒门,文道百家,尽皆以稷下为宗。

    虽是个大麻烦,但宝月也有自信能抗下压力。

    江舟此子,不仅事关大梵寺法脉传承大事,且身系大因果,他断然是放不得的。

    “哈哈……”

    “李白”大笑畅饮。

    忽然张口一喷。

    “洪河滔滔,撼野摧山!”

    一口碧酒洒落,竟如天河泄落,洪滔滚滚。

    朝着宝月和尚狂涌而至。

    宝月双目圆睁,难掩怒色:“李居士,怎敢如此!”

    他知道“李白”并非真的是有啸酒成河之力。

    不过江都成外有三江环绕,内有三千八百里洞庭湖。

    水量极丰。

    “李白”这是借文道浩然之力,引来了滔天的洪水。

    在其浩然显化之下,如同啸酒成河。

    酒是假,水却是真!

    宝月若置之不顾,不消得一时三刻,怕是整个江都都要被洪水倒灌!

    对方不是想攻击他,而是想通过种手段来拖延时间。

    宝月虽明知如此,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他确实不敢不顾。

    否则这滔天的恶业造下,对方固然是万劫不复。

    他也一样免不了恶业缠身,佛心破碎。

    “大梵无量!”

    “唵嘛呢叭咪哞!”

    宝月和尚双手乍然合什。

    无量佛光骤然绽放。

    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刹那间笼罩整个江都城。

    江都城中,被太乙五烟罗惊动,正从四处起来的各方人士,连同城中百姓,都几乎同时抬起头。

    此时天上出现了一幅奇景。

    半空中,一轮明月升起。

    月轮中央,现出一座宝塔。

    塔上饰有璎珞、风轮、宝瓶、宝伞、金鱼等等庄严佛宝。

    塔下东西南北四方各现金刚杵、宝珠、莲花、羯磨杵。

    周遭再现诸佛菩金刚所执佛宝佛器,合共三十七宝。

    三十七宝彼此辉映相连,有花蔓宝藤蔓延纠缠,勾连成一幅奇异的图案。

    一时佛光普照,梵音遍地,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整个江都城,如同置于一片佛国净土之中。

    滔天洪波倾泻而下,涌入其中,却难同分毫。

    这片佛国净土就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任洪滔如何奔涌狂泄,流入其中,也尽数不见。

    借中太乙五烟罗,在五色烟霞之中穿梭的江舟,抬头看着天上的佛国净土,目中难掩惊骇之色。

    此时,他周身的五色烟霞在急速地减退。

    在这一片佛国之下,太乙五烟罗竟有些难以抵挡。

    消耗也在百十倍地飙升。

    以他如今的修为,竟也难以维系,甚至被佛光逼得一点一点退却。

    这片佛国,将他也给囚在了其中!

    “你干什么!”

    江舟猛地一惊。

    因为曲轻罗甩开了他的手,飞身而起,朝天上那月轮中的宝塔飞去。

    留下一句话飘来:“这是宝月的金刚蔓荼罗法界,走不出去的。”

    “我是玄母教之人,他不会伤我,当能为你拦阻片刻,你想办法逃出去。”

第422章 打屎你 (求订阅、月票)

    曲轻罗已经看出江舟在想尽办法,赶回他的那个宅子。

    她知道江宅里隐藏着一个大阵。

    虽然她对于一个阵法到底能不能拦得住一位一品至圣存疑。

    但看江舟的意思,似乎很有信心。

    事到如今,不管行不行,也只有尽力一试。

    否则宝月和尚虽然不会伤人,但江舟若落入他手里,被他带回大梵寺,恐怕是再难出来了。

    大梵寺那个地方,连九天玄母教都忌惮万分。

    届时就算江舟背后那个武圣亲自出手,也于事无补了。

    曲轻罗赤足踏空。

    脚下、头顶、四面八方,都浮现出光芒所汇聚的圆盘,内中爻卦纵横,勾勒出繁复的阵图。

    缓缓转动间,演化出世间万象。

    天地山泽浮现,将那月轮包围。

    风雷水火齐涌,卷向那座宝塔。

    狂风卷至,也只是令塔檐上的风铃轻轻摇动,发出悦耳之声。

    宝珠绽放蒙蒙佛光,天雷劈下,佛光微闪,便消失无影。

    水火漫卷,尽数倒灌入一个宝瓶之中。

    撼动不了月中宝塔分毫,甚至无法接近宝塔。

    “曲施主,你贵为玄母教圣女,高临九天,不履凡尘,何必自甘堕落?如今回头,为时未晚,若待情丝纠缠,恨缕自缚时,便再难脱出了。”

    宝月和尚平和的声音从月轮中传来。

    曲轻罗虚空凌立:“宝月,休要多言,想对他不利,先过我这一关。”

    “唉……”

    “何苦来哉?”

    宝月平和的声音响起,宝塔一方,一根金刚杵轻轻一震。

    “哼!”

    曲轻罗闷哼一声,顿时从空中坠落。

    一只手从塔中探了出来。

    莹白如玉、丰满圆润,与寺庙里的佛像的手一样。

    藏在五色烟霞中的江舟虽然明知宝月和尚不大可能敢伤她,但看见这一幕仍然忍不住从烟霞中飞身而出。

    同时四尊有相神魔至顶门跃出,脚踩日轮莲花座,大悲怒火狂卷如龙。

    “咦?”

    “佛门护法金刚,江施主果然与我佛有缘。”

    佛手一翻,改抓为捞。

    将江舟、曲轻罗、四尊有相金刚都笼罩在内。

    似要一把捞在手中。

    “宝月,你敢欺我徒儿!”

    便于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传入法界中。

    这声音极高,极远。

    如同从九天之上垂落。

    似乎比万载冰川都要冷。

    又威严无比。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无尽的风雷水火。

    雷霆似从九天劈落。

    地下涌起烈火。

    狂风撕裂虚空,黑水从其中涌出。

    同样是风雷水火。

    曲轻罗却难以撼动宝塔半分。

    眼前的风雷水火,却令整座宝塔都在剧烈震动。

    天上的月轮华光大盛。

    风铃哗啦啦狂响。

    诸宝佛器尽皆大放光芒。

    轰隆之声不绝。

    法界之中的宝月神色一苦。

    未见其人,他却已知来人是谁。

    这便是他没有一开始便施展手段,拿下江舟的原因。

    如今的阳州,汇聚四方,藏龙卧虎。

    动静太大,必定会惊动那些连他都忌惮的存在。

    宝月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亲自出手,擒拿一个中三品的小辈,竟然还如此艰难,费尽了手脚都未能竟功。

    不过,这也更加坚定了宝月拿江舟回寺的决心。

    “玄母教主,老僧无意留难令徒,只是此子事关我寺法脉传承,还请予老僧一个面子,莫要插手。”

    江舟眼见一尊人影自虚空中一步步走来。

    身上有神光笼罩,不见其貌。

    但身上的气息令人如仰望高天。

    似一尊高居九天的神灵临凡。

    哪怕只是一道人影,就足以令人窒息,神魂俱动。

    那人影如若实质的的目光投落:“轻罗,跟我走。”

    这是比曲轻罗更加冰冷淡漠的声音。

    曲轻罗见了这人影,并未见惊奇,清淡依旧。

    落于江舟身前,淡然道:“师父,徒儿要带他一起走。”

    “哼。”

    那人轻哼一声,却似乎能令整个天地都冻结。

    “我早就说过,这小子对你不怀好意,你翅膀硬了,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

    曲轻罗轻轻摇头:“师父,他没有不怀好意。”

    那人冷冷道:“不必多说,马上随我走。”

    曲轻罗一瞬不瞬,看着那人。

    目光清澈,却足见坚定。

    江舟忽然感受到一丝刺骨的冰寒。

    那是一道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那神光笼罩的人影高高在上,冷冷道:“小子,你倒是好手段,哄得我这徒儿对你死心塌地,可是很得意?”

    江舟强忍不适,扯出笑容道:“教主前辈,晚辈与轻罗只是心腹道义之交,清清白白,不涉男女私情,更无龌龊之心。”

    神光中人冷声道:“轻罗?叫得如此亲昵,还敢狡辩?”

    江舟无奈道:“教主前辈,纵然不信晚辈,轻罗是前辈爱徒,总该信她吧?”

    “果真是伶牙俐齿。”

    神光中人冷冷道:“不管你心里想什么,看在轻罗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以后离她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轻罗,你想要为师亲自动手吗?”

    “师父……”

    曲轻罗还待坚持,那人却打断道:“别说了,这小子自有师门,难道没有长辈吗?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插手?”

    神光中话音刚落,一阵狂笑忽起,竟能传入宝月的金刚法界。

    “哈哈哈哈!”

    “谁说他没有长辈?”

    一双脏兮兮的手忽然从虚空探出。

    如同将虚空都撕裂一般,竟将宝月的金刚法界撕出了一道口子。

    从里边钻出了一个满头乱发,浑身脏兮兮的人。

    这人一步步走到江舟身前。

    抬头大骂:“宝月贼秃,以大欺小,好不要脸皮。”

    “来来来,你本事大,老子来和你打!”

    “宝幢!”

    “是你?!”

    宝月和尚道行高深,古井无波,见了这人,竟也大惊失色。

    自宝塔之中现出身形。

    满脸惊震之色。

    “呸!”

    来人咳出一口浓痰,像是利箭一样朝宝月飞去。

    以宝月的修为,竟也为这一口浓痰大惊,双手一推,无量佛光化作金墙,挡在身前。

    “当!”

    这口浓痰唾在金墙之上,竟如撞巨钟,发出一声巨响,震动不体,虚空都在震荡。

    宝月和尚竟露出些许狼狈之相。

    那人见一口浓痰没有建功,也没有在意。

    将一根污黑的尾指伸进鼻孔,搅了几下,一边骂道:“狗屁宝幢!老子天生地养,无名无姓,再要瞎叫,老子打屎你!”

第423章 忽悠,再见忽悠 (求订阅、月票)

    话音未落,癫丐僧就是一巴掌扇出。

    就像是拍苍蝇一般。

    江都城中,所有人都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从天而降,丰润圆满,仿如寺庙佛像佛手一般。

    天空都被这佛手遮了一半。

    佛手朝那月轮中的宝塔拍下。

    月轮光华大放,几与天上大日争辉。

    塔上风铃响彻天地,诸佛宝齐齐震动不休。

    虚空震动,一道道几如实质的波纹蔓延开来。

    令人如置身水底。

    “哼!”

    法界之中,宝月和尚闷哼一声,竟然接连倒退了几步。

    金刚蔓荼罗法界竟在这一掌之下,被震开了个巨大的口子。

    正从四处赶来的各方人马,都从这道口子看到了里面的几人。

    癫丐僧不屑地冷笑一声,却是收回了手掌。

    “贼秃,不过如此,半点长进也无,还敢到此欺人?”

    “宝……”

    宝月和尚面上涌起血色,一瞬即退。

    他迟疑了几分,终是没有再叫出那个名字。

    皱起眉头道:“你不要胡闹,你何时成了江施主长辈?”

    癫丐僧冷笑道:“老子随随便便传了他个旁门左道的小法,就算他不承认,老子也是他的半个师父,你说老子是不是他长辈?”

    宝月和尚面色一黑:“江施主的金刚九会是你所传?”

    他早就有猜测。

    金刚九会是大梵寺根本法之一,绝非什么随处可见的货色。

    更不是对方口中所说的什么旁门左道小法。

    会将其外传的,除了眼前之人,他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本想张口斥责,不过想起此人往日的才情天资,智慧佛性,又无比惋惜悲悯。

    一丝嗔念全消。

    可旋即又想起昔日因其而掀起的一场大祸,差点将大梵寺割裂的佛本之争。

    一丝嗔念再起。

    悲悯嗔怒交加。

    令宝月和尚面色变幻不定,眼中七宝佛光闪烁不休。

    癫丐僧却生怕他气不死一样,在一旁冷笑着点火道:“什么金九会银十会的,不懂,不知道,忘记了。”

    “老子随手在粪坑里捡来的,拿出来狗都不要,就这小子还是老子强塞给他的,”

    “就这么一坨稀烂粪团,你还觉得香,当成宝了?”

    “贼秃,你不是要把人拉回你那粪坑里关起来,不让人碰这稀烂粪团吗?来来来,老子也有,你有本事来把老子也弄回去!”

    癫丐僧这一番话,不仅把宝月说得脸色黑亮,神光中的玄母教主也发出一声嫌弃的轻哼。

    连江舟也有点脸黑。

    狗都不要的粪团塞到我这里,那爷我算什么?

    宝月和尚终究道行高深。

    虽然因过去之事,心中陷入一番天人交战,但片刻之间,便以佛法将心中嗔痴念头镇压下来。

    化作一声叹息出口:唉……”

    “宝幢师兄这又是何苦?”

    “当年之事,对错难分,师兄身负我大梵法脉,因缘牵缠,又岂能割舍?”

    “师兄自小于大梵寺中长大,无亲无故,又何曾有江施主这么一个晚辈来?”

    “师兄,莫要胡闹了……”

    “我呸!”

    癫丐僧又满脸嫌恶地狠狠啐了一口:“谁是你师兄?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老子说因道果?”

    江舟在一边听着二人对话,心念转动。

    这癫丐僧果然是大梵寺中人。

    不仅如此,在大梵寺中的地位还极高。

    或者说,是曾经极高。

    是什么原因,能令得一位佛门圣地的高僧,变成这般疯疯癫癫,形如乞丐?

    他正思虑间,只听癫丐僧冷笑一声:“无亲无故?”

    “嘿!老子还就不怕告诉你,从今儿起,老子就是是方、方方……”

    他方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不得不回过头,朝江舟道:“小子,你师门叫方什么来着?”

    江舟脸皮微微抽动,还是开口道:“……方寸山。”

    “诶,对!”

    癫丐僧一拍手:“打今儿起,老子就拜入方寸山了!”

    他斜眼道:“小子,你说,老子有没有资格入你方寸山?够不够资格给你当个长辈?”

    此言一出,莫说宝月脸色变了。

    玄母教主、以及外边赶到,躲在一边默默旁观的诸人也都是各自心中一震。

    这癫丐僧在许多人那里,可都不是一无所知。

    达到一定层次的人,都知道近日江都城来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乞丐。

    之前在洞庭湖边与一个钓叟争斗,用一根芦苇将洞庭老龙都给钓了出来之事,早就震骇了无数人。

    这样的事,这样的人,不可能被忽视。

    许多人都费尽心思,想要查出这乞丐来历。

    只不过这乞丐很容易找,江都城大街小巷都有他的影子。

    经常能在某个角落看到他席地大睡。

    但却从来没有人查得到此人容易是什么来历。

    却也没有人敢轻易接近,都只是暗中嘱咐家中晚辈下人,对此人敬而远之,不要招惹。

    可如今,这样一位当世绝顶的人物,竟能说出这般话语来。

    听适才宝月和尚之言,这乞丐竟是大梵寺的高人。

    先不说背门另投,是多令世人不耻的事。

    以乞丐这等道行修为,红尘之中,已能称尊。

    却能轻易说得出这般自贱身份的话来。

    不仅令人惊愣不解,更是难以置信。

    因此,所有人都只是当他是意气之语,不过是想给宝月难堪罢了。

    即便如此,也仍让人难以接受。

    江舟也是一愣。

    他也一样,认为癫丐僧是在说笑。

    “这个……”

    “前辈对晚辈有传艺之德,本就是晚辈之长,不过……”

    癫丐僧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婆婆妈妈的,好不爽利!你是嫌老子不行,做不得你师长?”

    “那也容易,做不了大,老子做小也行,你小子就是老子师长!”

    “你就说,行不行!”

    众人只听得满心荒谬。

    世间怎有这样的人?

    以入乞丐的道行,背门另投,哪怕是说说而已,都已是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这逼着一个小辈要给人当小的,简直就是荒唐无比。

    传出去,他的脸还要不要了?大梵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江舟看了一眼脸色发黑,难看之极的宝月,心中却有些快意。

    不由无视宝月的盯视,站出来道:“前辈真有此意?”

    “屁话!”

    癫丐僧翻起眼皮:“老子说话一口唾沫一口钉!你当老子是这贼秃?明明是心胸狭隘,贪嗔痴毒蚀心,却偏偏说得冠冕堂皇,除了骗骗那些蠢物,也就能骗自己了!”

    “怎么?你小子也嫌弃老子脏不成?”

    江舟摇头道:“前辈虽形迹脏污,但心有菩提,怕是世间没有几人能有前辈的清净了,不过……”

    “你小子有点道行。”

    癫丐僧昂首做出骄傲状:“不过什么?是了,你还想要拜师礼不成?”

    “那倒不是。”

    江舟摇头道:“前辈乃当世高人,又对晚辈有传艺之德,晚辈岂敢托大?前辈的师长,万万是做不得的,只是……”

    “小师弟不必多虑,你有老师亲赐令敕,本就有资格号令方寸山,收几个门人弟子,又有何不可?”

    “李白”从一旁缓步走了过来……

    江舟这才一脸下定决心的模样,朝癫丐僧说道:“既然这样……”

    “若前辈真有此意,那晚辈愿代为询问,前辈可否容晚辈片刻,待晚辈禀明恩师?”

    癫丐僧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容你,容你,你禀,你禀。”

第424章 天威浩荡! (求订阅、月票)

    癫丐僧回头看着宝月和尚一阵冷笑:“你放心禀,不必担心这贼秃,老子倒要看看,老子在这里,贼秃能奈你何?”

    江舟点点头,与“李白”相视一眼。

    他是个敬业的人,虽是自己对着自己演戏,也不敢有一丝丝懈怠。

    毕竟这一次,可是要忽悠全天下的人。

    这可不是当初拿着“昊天镜”,放几个电视剧片断就能忽悠瘸的薛妖女。

    眼前的几位,都是天下间最绝顶的人物。

    忽悠住他们,就是忽悠住了天下人。

    甚至比忽悠天下人都难。

    “李白”整肃衣冠,在一旁垂手恭立。

    江舟神情肃穆,屏气凝神。

    法界外各方人马被这番作派唬住了,也是屏住了呼吸。

    如此郑重其事,难不成是要请得其背后师长,那位神秘无比的方寸山之主临凡?

    就连几位或明或暗的一品至圣,也被提起了好奇之心。

    方寸山之主,菩提祖师。

    这个名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

    知道的人很少。

    但他们却不在其中。

    这令他们十分疑惑。

    别说一品至圣,天底下的入圣之人,都是有数的。

    哪怕是躲在山沟里不出来,也瞒不了人。

    可这位菩提祖师,在此之前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一开始,根本没有人信。

    却也没有人理会,只当是无知小辈胡闹。

    但自从南州楚王叛乱,那位无双武圣惊鸿一现之后,原本丝毫不信的人,都动摇了,开始犯起了嘀咕。

    不过要说就这么信了,也不可能。

    那位武圣,显然不是菩提老祖。

    要么,是这无双武圣的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要么,这“菩提老祖”只是这位武圣的阴谋,江舟这小辈不过是他推出来的一枚棋子。

    一个拥有武圣的势力,足以令所有人关注。

    尤其还是这种突然冒出来的。

    无论是拉拢,还是镇压,都要先弄清楚底细再说。

    所以,他们在等。

    等一个肯定的答案。

    一但那些人确定,江舟就不可能再有这么清净的日子。

    毕竟,他展露出来的东西,太过令人觊觎。

    江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些问题。

    但很多事,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事既然做了,他也只能尽力去维持一个平衡。

    他身后虚无缥缈的师门,就是他最重的砝码。

    自楚王叛乱后,他的一切恐怕都被人看在眼里,而且一举一动,都是加了放大镜的。

    从到江都伊始,他借机展现了自己的“力量”,显示出了足够的份量。

    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动作。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太“出格”。

    甚至不敢放开了手脚去斩杀妖魔,哪怕这是一条能让他最快变强的路。

    可再快也需要时间。

    他不敢赌是自己变强得快,还是被人戳穿自己的虎皮更快。

    以前还能用“嫉妖如仇”来解释,可现在若是有事没有,就死命地对妖魔赶尽杀绝,就很难解释了。

    别人必定会对他的行为生疑。

    虽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也不能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再者,以他如今的“地位”,若是对妖魔表现出这种“灭绝”的态度,天知道会招来什么报复。

    这个天地间,可不仅仅只有人。

    妖魔的势力,恐怕不比那些仙门弱上多少。

    无论如何,“方寸山”这杆大旗,他必须牢牢地立着。

    可忽悠普通人容易,想要忽悠住一品至圣,谈何容易?

    何况如今他真灵几无,最大的底牌也没了。

    想忽悠人,也只有拼一把了……

    不管这癫丐僧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实意。

    他都要趁这个机会,把癫丐僧给忽悠到旗下来。

    这是一座真正的大靠山,不是永远只活在他的台词里的那种……

    江舟心念电转间,众目睽睽之下,九泉号令符从他紫府中一跃而出。

    一方血红的印玺,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漆黑的幽光。

    一股淡薄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却令那些或明或暗的大人物微微变色。

    不约而同地发出无声的呻吟:这是……什么?

    江舟与“李白”已经一同朝令印玺拜下。

    江舟掐了几个印诀,心中默诵大魔黑律,口中朗声道:“奉请紫微垣中,众星之主,万象宗师,上御金阙,下领酆都,万法金仙帝主,北极中天紫微玉虚帝君,

    “诸天星宿,天灵地衹,奉吾敕令,伏拱拜迎!”

    众人听着江舟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在四周回荡。

    半晌不见动静,心中微微生疑。

    却忽听有人一声惊呼:“看天上!”

    如宝月、玄母教主等存在,早已经神色凝重地看着天空。

    连癫丐僧眼中的癫狂之色也淡了几分。

    一双浑浊的眸子变得无比深邃。

    众人却此时才发现,抬头望天。

    天上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汇聚起一层厚厚的乌云。

    云中雷声轰鸣,电蛇扭曲。

    沉沉的气压如同山岳般从天而降,压得人人有股难以喘息之感。

    青天白日,都变成黑夜。

    几如移星换斗,改天换日。

    “呼……呼……”

    法界外处处是沉重的喘息声。

    有许多人已经按着胸口,几乎要承受不住。

    正当此时,轰隆一声巨响,似在人心之中响起,震动神魂。

    云层狂卷如涡,赫然洞开。

    如同天空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窟窿里显露出无尽的太虚之域。

    星斗璀璨,辰宿列张。

    “噗通!”“噗通!”

    那股令人窒息的如山压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无形的威严。

    刚才本就有些难以支撑的人,此时都突然跪伏了下来。

    不是被“力量”压迫而屈膝。

    而是那无形的威严令他们发自内心地想要拜伏。

    天威浩荡!

    这是那几位神色惊骇的至圣心中产生的念头。

    “是祂!”

    “又来!”

    大稷十三州,西戎北狄,东夷南蛮,海外诸岛……

    那些天下间有数的所在,人或非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天纲运关,地纪推机,日月缩运,天地气反!”

    这股气息,已经是第二次出现!

第425章 慌得一匹 (求订阅、月票)

    非但是阳间,阴世也同时大受震动。

    且比阳间更甚。

    各地城隍阴司、阴世鬼域,俱是一片混乱。

    江都城隍司中,江都城隍与一众判官鬼差在剧烈的震颤颠簸中几乎立足不定。

    扶着殿壁柱石才勉强站稳。

    帽翅歪斜,衣衫不整。

    殿下鬼卒更是滚落一地。

    “报报报、报——!”

    突然,一个鬼差连滚带爬,几乎是从殿外滚了进来。

    “报!府尊!吴郡城隍带领八万鬼卒,陈关叩门!”

    “什么!”

    江都城隍猛地神躯一震,眼如铜铃。

    “他柳权老儿想干什么!造反吗?!”

    “点齐兵马!本府尊倒要看看柳老儿到底想作甚!”

    江都城隍一脸怒意。

    彼其娘之!

    那个遭瘟的虚肚鬼王才退兵,又来一个柳权。

    真当祂这个城隍是泥捏的?!

    心急之下,竟以为这突然而来的剧变是因为柳权。

    “不、不不不……不是!误、误会了!”

    那鬼差情急之下,话都说不清。

    “柳、柳府尊只是想要借道!”

    “借道?”

    “你这泼才!怎不说清!”

    江都城隍怒骂,令鬼差颇为委屈。

    江都城隍却懒得理会它,已经带着一众判官鬼神狼狈地跑出城隍殿。

    虽然知道是个误会,但祂也想搞明白,这股恐怖的气息到底是什么。

    柳权老儿此时陈兵叩关,必定是知晓其中隐秘。

    不多时。

    江都鬼门关外。

    “柳老儿!你想作甚!”

    外坛八将簇拥,万鬼拱卫之中,一身红袍的柳权颇有些志得意满。

    手抚长须道:“施公绪,老夫来送你一场泼天富贵!”

    “泼天富贵?”

    江都城隍施公绪满面生疑:“柳权老儿,你捣什么玄虚?”

    “若不说个清楚,本府尊定要请出城隍大印,参你一本!”

    “哈哈哈……”

    柳权得意的笑声中,说出一番差点吓得施公绪神魂不稳。

    ……

    这股气息……

    究竟是什么?

    许多于世间难以言喻的存在,在这股气息再现之时,都生出了同样的惊疑。

    玉京神都。

    李东阳忽然从如山案牍之中抬起头。

    摆在桌案一角的天官宝,猛然绽放出一股堂皇威严之光。

    李东阳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抱起大印,快步走出殿外。

    站在高阔的天官府玉阶之上,抬头望天。

    神色变幻不定。

    半晌,才发出怒意充盈的声音:“好一个大梵寺!好一个宝月和尚!真当朝廷管不得你!”

    ……

    江都城。

    天威之下,宝月和尚的金刚蔓荼罗法界猛地震动。

    当空的月轮一颤,轰然碎裂。

    宝塔剧震,诸宝黯淡。

    诸多花蔓藤条迅速退缩。

    那幅玄异的图案倾刻间荡然无存。

    宝月和尚神色骤变,眼中七宝佛光顿敛。

    宝塔迅速收缩,从隐没虚空。

    玄母教主、癫丐僧,以及诸多隐于暗中的入圣者,均是神魂一震。

    虽然不像其他人一般,纷纷跪伏。

    却也是目光躲闪,不敢直视那漫天星斗辰宿。

    双手俱都微微颤抖,只不过幅度微小,其他人也无心关注,才未被人察觉。

    虽然看似那些跪伏在地的人受影响更大,但其实此时越是道行高深之人,越能感受到这股气息的恐怖。

    其他人不过是被威严所慑,却并不知其中意味。

    玄母教主就几乎维持不住罩体的神光。

    她并非本体前来,此时不过是一具元神化身。

    更清晰地感受到天威浩荡。

    一旁的曲轻罗内心纯粹,虽受天威所慑,除了略感惊奇外,并未有其他想法。

    所以她察觉到了自己师父的异样。

    不知为何,心中竟前所未有的产生一丝雀跃。

    似乎因为能看到自家师父这般失态,令她很是高兴。

    却也不知道是因为此景难得,还是因为自家师父貌似被打脸了。

    癫丐僧性子疯疯癫癫,刚才说什么拜入方寸,本不过随性而为。

    虽非假意,出自真性,却也没有太过看重。

    他本已是世间绝巅之人。

    红尘之中,他自为峰。

    即便是“天”,也不能令他低头。

    此时他虽癫狂仍在,却没有了适才的随意。

    就在众人为天威所慑时。

    天上破开的窟窿之中,太虚之内,无数星辰忽然动了起来。

    斗转星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玄母教主发出梦呓似的呢喃。

    天下间,与斗数之道能与她比肩者,不出五指之数。

    普通人都能看得到的星斗移位,辰宿变易。

    她看到的更多。

    星辰斗数,天机之现。

    过去未来,皆有定数。

    就算偶有异象,也不过是在天机之内变化。

    如星辰运转,有着既定的轨道,变亦不变。

    亘古永恒,绝无更改!

    现如今,那漫天的星宿,竟然全变了!

    展现在她眼中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星域宿列!

    最中间的一颗大星,竟有丝丝紫气垂落。

    伟岸、浩瀚、尊贵、威严……

    一切诸如此类的词汇,就算全都加诸其上,似乎都黯淡无比。

    全然不足以形容这颗大星之万一。

    在这颗大星面前,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让所有人,包括那些至圣存在,即便不可抑制地生出冲动,想要叩拜赞颂这颗大星,却都想不出足以赞颂这颗大星的话来。

    只能满脸苍白,浑身僵硬地抵抗着这股气息。

    而始作俑者的江舟,此时的内心……也是很慌的……

    他就是照着当初祭炼九泉号令符的法子,用的是祭祀北帝的祭咒,加上柳权那边率领阴兵鬼卒,依照大魔黑律中的法子,一齐祭祀北帝。

    只是想着引动一丝北帝神威,扯一扯虎皮震慑住那些至圣就是了。

    可现在这动静……

    比上回还大啊!

    北帝……北极中天紫薇大帝……

    不会真的在注视我吧……

    紫薇大帝在看我表演,我很方啊怎么办……

    在线等……

    江舟喉头滚动了一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与“李白”一起,撩起衣袍,大礼叩拜。

    帝君有灵,万请海涵!

    小子为求保命,多有得罪!

    只求帝君垂怜,借神威一用!

    不治小子胡言乱语之罪……

    拼了!

    江舟心中默默祷念,慌得一匹。

    在地上跪伏了一阵,在他人看来,似乎是在与某位莫名的存在沟通。

    这并不足为奇。

    这种与位尊者祷念之法,天下也不在少数。

    过了一会儿,江舟一咬牙,双手高举,心念动间,九泉号令符一晃,从空中飞落,落到他的双手之上。

    天上的窟窿骤然合拢,诸般异象倾刻顿消。

    云散雷息。

    青天白日重回。

    那股令人无法形容的气息也荡然无存。

    江舟硬着头皮,捧印而起。

    所有人都如梦初醒。

    旋即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

    癫丐僧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十分期待的模样。

    “咳……”

    江舟干咳一声:“我已禀明恩师,他老人家……”

    “准了!”

第426章 忽悠,接着忽悠 (求订阅、月票)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到癫丐僧身上。

    一向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癫丐僧竟久违地生出一丝局促。

    “准、准了?”

    癫丐僧有些结巴,试探性地道:“老、老……老子现在反悔行不行?”

    随性而为可以,但头上要是压了这么大一尊神,他浑身都痒……

    那个未知的存在……

    是“天”……吗?

    同样的疑问也在一众至圣心中生出。

    不……未必……

    即便是“天”上之“人”,也未必能有那种不可言说的威势。

    江舟说话的时候腿是软的。

    就怕当头一道天雷把他劈死。

    话一出口,等了也一会儿没有反应,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位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大佬还是很宽容的。

    江舟不是不知道,若真是有那不可知的存在,他这样做有多大胆子。

    但是有一个词怎么说来着?

    恃宠而骄!

    他是老天最宠爱的崽……

    吐槽归吐槽,实在是悬崖上走钢丝,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哪怕是现在,江舟也不认为自己就稳如山岳,无人敢惹了。

    虎皮毕竟是虎皮,对一般人还行。

    那些入圣之人,哪一个不是心志坚定,难以动摇?

    即便生死当前,也未必能令他们皱半分眉头,更不可能改变他们心中的坚持。

    否则也走不到这一步。

    北帝神威,震慑足以,但也不过是给他争取些时间罢了。

    或许他们不会正大光明地对他出手,但暗地里的试探绝对少不了。

    就看他他如何应付周旋。

    别人不说,眼前的宝月和尚,仍站在那里,未曾离开,就足见一斑。

    反悔?

    现在想跑?

    做梦!

    一口唾沫一颗钉。

    以后你生是我方寸山的人,死是我方寸山的鬼。

    就算立时死了,埋进坟堆里,那也是我方寸山的列人!

    这可是个金牌打手,决不圾放跑了。

    江舟心念电转,神色如常道:“前辈去留,自然是由前辈自己决定。”

    癫丐僧赶紧道:“哦,那我就……”

    “前辈。”

    他话没说完,江舟就打断道:“适才晚辈禀明老师时,老师还有一篇经文赐下,令晚辈代为传予前辈,说前辈既入方寸山,就不该不知方寸之法。”

    癫丐僧下意识就想摇头。

    开什么玩笑?

    真学了他还跑得掉吗?

    他一身所学,本就是世间绝顶,何况走到他这一步,早已经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道。

    就算是天府仙法,他也不屑一顾。

    江舟却不给他机会,快速说道:“老师说了,此法言说三灾利害,修道者,大道难期,生死难料,乃与天争。”

    “胜,则得成正果,享无穷寿福;败,则道行烟消,魂归天地。”

    他说到“三灾利害”这几个字时,癫丐僧就把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那些至圣,也都纷纷凝神竖起了耳朵。

    不是他们对江舟说的话有多在意。

    而是刚刚感受到的那股气息,令他们不得不在意。

    若那等人物真的存在,那拥有渡过三灾劫难的法门,便是在情在理。

    若说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令这些至圣在意,渡过三灾劫难,一定是首当其冲。

    江舟矜持一笑,将弥尘幡取出,拿在手中轻轻摇动。

    便将尘封多时的“昊天镜”拿在手中。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菩提老祖”闲散的声音自其中传出。

    江舟只故意放出几句,便按了暂停,目光扫过一旁的玄母教主,和宝月和尚。

    尽管他们故作矜持,喜怒不显于外。

    但江舟仍然感觉得到他们的急切。

    不是这些至圣蠢笨。

    随便拿个手机出来放个视频就能忽悠住。

    且不说手机本身就是一个他们看不透、无法理解的存在。

    而且这些内容也不是瞎扯蛋。

    江舟已经不是当初初至此间时的一无所知,只是为了保命,死马当活马医,随手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拿来用。

    他知道这些来自彼世的东西,并不是以往认为的那么简单。

    不说他自己现在也能看出来,而且也都是经过验证的。

    当初薛妖女得了一部分,没多久就道行飞涨。

    李东阳得了他半篇道论,就破境入圣。

    那个时候他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他觉得只是个巧合。

    待他道行修为提升之后,才后知后觉。

    他收藏在“昊天镜”里的那些经文典籍,即便是他自己都能看出一些玄妙来。

    虽然远远不到参透的地步,但自种下娑罗双树,他每日抄写经文,也是多有裨益。

    他现在是越来越怀疑,彼世是不是真的是道法绝迹?

    否则,这些经文典籍又如何解释?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眼前还是把人忽悠住再说……

    江舟钓起众人胃口,才笑道:“这是晚辈以画影留形之法,将恩师讲法刻录下来的恩师宝相。”

    “晚辈愚笨,恩师讲法之时,总是昏昏欲睡,只能用此法记录,留待日后慢慢参悟。”

    “此为当初老师为我等言说三灾利害时的景象。”

    “老师已知晓前辈所修,乃是佛门大法,故还有一部经文赐下,稍后晚辈再为前辈抄录出来。”

    “老师说了,若前辈能参悟出经中妙法,三灾可渡,与天齐高,与地同寿。”

    “与天齐高,与地同寿……”

    这句话不仅是在众圣耳中振聋发聩。

    听在各方人马那里,更是神色震动。

    什么三灾利害,与天争胜,他们不懂。

    但他们听明白了,江舟所说的是能令人“与天齐高,与地同寿”的法门。

    心中不由生出狂热,但江舟的故意隐藏,却让他们如百爪挠心。

    若非刚刚的天威仍尤历历在目,几位至圣还在当前。

    一些人恨不得立时就去逼问江舟。

    癫丐僧眼珠子一阵转动,旋即伸手抓住江舟胳膊:“那还等什么?走!写出来写出来!”

    江舟回头看了眼宝月和尚,癫丐僧冷笑道:“你不用怕这贼秃,老子就不信他敢动手,看老子不把他打出屎来!”

    江舟一笑:“教主前辈,宝月大师,要不然赏光一同到舍下稍坐片刻,如何?”

    他仿佛忘记了之前在宝月和尚咄咄逼人之下,仓皇逃跑的模样。

第427章 你怎么不按剧本啊 (求订阅、月票)

    莫说是宝月和尚,即便是其他人,也都微微一怔。

    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

    虽然没有从头看到尾,但到了现在,从他们的所说的话语、还有多方打探的结果,也大致摸清了此时的情况。

    不外乎是这江舟学了大梵寺的秘法,被人家找上门来算账了。

    还是大梵六如之一的宝月和尚。

    之前弥漫江都成的五色云烟,便是这江舟在宝月和尚手底下遁逃所施展的仙宝。

    刚刚才被人撵着屁股追了半个江都城。

    以此人的身份,哪怕对方是大梵寺高僧,也算是一种耻辱吧?

    现在看情况,他却是形势颠倒,强弱易位。

    没找回场子也就算了,居然还要邀请人去自己家中作客?

    这位这么胸怀宽广的吗?

    这些人心中怔然。

    这段时间与他朝夕相处的曲轻罗更是疑惑。

    他是这么大度的人吗?

    绝不可能。

    江某人心眼小着呢……

    八成是有什么小算盘。

    不过曲轻罗显然是偏向江舟的,即便有所猜测,却也不可能说破。

    心思微转,反而劝说起玄母教主:“师父,他家中有一双奇树,有枯荣无常、生死轮转之妙,能助人悟道,端的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奇宝,一起去瞧瞧吧?”

    枯荣双树就种在江宅院中。

    一般人看不出其中玄妙,却不可能瞒得过道行高深之人。

    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江舟也从未刻意隐瞒。

    加上其院中有大院守护,曲轻罗也不怕泄露了出去,招来觊觎。

    想到此处,她倒有些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了。

    “哼。”

    玄母教主转身神光之中,不见真面目。

    一声冷哼,却令人冻彻骨髓。

    “我看你就是想护着这小子,怎么?还要把为师也骗过去,为他保驾不成?”

    曲轻心思被看穿,却没有半点扭捏,淡然道:“那师父您去不去呀?”

    玄母教主转过头来:“小子,带路。”

    “……”

    这师徒二人的脑回路当真与常人不同。

    江舟笑道:“教主前辈,癫……呃……”

    他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癫丐僧。

    “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小子心里一直在骂老子疯疯癫癫。”

    癫丐僧冷笑一声:“老子天生地养,无名无姓,既然你当老子是癫,那老子就姓癫,有何不可?”

    “前辈豁达。”

    江舟叹道:“癫前辈,教主前辈,请吧。”

    旋即不忘看向宝月:“宝月大师也请一道?”

    “大梵无量……”

    宝月和尚低喧一声。

    他如何不知江舟此举必有所图?

    但正如他先前所说,此人他不愿轻易放手。

    即便“天威”显现,令他心有忌惮,却也不愿就此打道回返。

    癫丐僧“另投他门”之事,他也不可能坐视。

    再加上江舟口中所言的“经文”,也实令他好奇。

    更不愿离去了。

    他自恃道行修为高深,也不惧算计。

    见机行事便是。

    “那就叨扰江施主了。”

    江舟一笑,转身当先迈步。

    曲轻罗拉开玄母教主,习惯性地与他并肩而行。

    看得玄母教主气不打一处来。

    也亏得有神光笼罩,外人看不见她的神情。

    身后跟着三位至圣,这排场是足够吓人的。

    在四周吃瓜的各方人马都纷纷敬畏避让。

    江舟在人群中看到了虞拱带着肃靖司中的人走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司中好手,个个全副武装,这模样是做足了干架的准备。

    虞拱有些敬畏地看了一眼他身后:“江大人,您这……”

    江舟念头一转,便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由道:“虞都尉今日之情,江某铭记,今日还有要事,日后再与都尉相叙。”

    虞拱连道不敢,见他不似勉强,便连忙让开道路。

    说实话,这些至圣当前,他也怵得很。

    只不过念着江舟的人情,他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当下江舟等人一路回到江宅。

    其他人虽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着,却远远地绕路先行一步到了江宅。

    几位至圣同出,能令他们都感兴趣的事,这些人岂能放过?

    所幸江舟的家并不是什么秘密。

    江舟等人才到宅院门口的巷子,一行人却忽然看见一个老太婆满身狼狈地从江宅中飞身而出。

    这老太婆肩头斜斜插着一盏花灯,落地时也看到了江舟,狼狈的脸上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一丝喜色。

    不过目光一转,落到他身后几个人身上,老脸上顿时又是一变。

    半刻也不曾停留,转身便直接没入虚空。

    “灯花婆婆?”

    神光中的玄母教主讶异出口。

    江舟一愣:“他就是灯花婆婆?”

    旋即神色微变,身形化为一缕轻烟,窜入江宅。

    很快便看到纪玄等人紧守在院,神色紧张,却无大碍,不由心中微松。

    “怎么回事?”

    纪玄见了江舟,松了一口大气。

    说道:“适才有个老婆子,趁公子不在之时,闯入院中,想要劫走那小鬼,幸得狐鬼发动大阵,才将其惊退。”

    “狐鬼?”

    江舟不由庆幸,之前将控阵之法传授给了那画中的狐鬼。

    “你这院中,竟还有如此玄妙阵法?”

    玄母教主几人此时已经站在门口,放眼扫视江舟的宅院,目露异色。

    曲轻罗直接走了进来。

    癫丐僧撇撇嘴,也没有犹豫,晃晃悠悠就进来了。

    玄母教主微微一顿,稍显迟疑,却也踏进门中。

    只有宝月和尚,还留在门口,张口欲言。

    江舟本也不指望能瞒得住他。

    直接开口道:“宝月,我也不瞒你。”

    “今日你如此逼迫,你我的梁子是结下了。”

    “不过我与贵寺神秀大师是知交好友,得他相助良多,看在他的份上,我也不说什么报仇不报仇的话。”

    “只要你敢往我这阵中闯上一遭,若能闯出来,我任凭你处置。”

    “若不能,便请你将我那两件东西交还,再与我赔礼道歉,你我之间,恩怨尽了。”

    “怎么样?你敢不敢?”

    江舟逼视宝月:“你若不肯,那江某只好他日再亲上大梵寺,向贵寺讨一个公道了。”

    先一步来到江宅周围藏起来的吃瓜众们,都是暗吸一口气。

    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大梵无量……”

    宝月和尚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道:“老僧虽年寿不小,但身体还算硬朗,便在此处聆听施主高见吧。”

    他是看出江舟的打算了,竟毫不犹豫地拒绝。

    “……”

    包括江舟在内,所有人都一阵无语。

    江舟更是差点骂出口来。

    你他娘的怎么不按剧本走?

    堂堂一品至圣,这口气也能忍下?

    连一个五品小辈的家宅都不敢进,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你大梵寺无能?

    “哈哈哈哈!”

    癫丐僧发出一阵狂笑:“看到没有?这就是大梵寺贼秃!”

    “小子,这些贼秃全是不要面皮的,你想要用言语逼迫他,可算是打错主意了。”

    “你还是死了这心吧,你要想出气,他日老子亲自去大梵寺,替你拆了大梵寺的匾,烧了贼秃的佛!”

第428章 法不传六耳 (求订阅、月票)

    宝月和尚面上不喜不怒,只缓摇头道:“宝幢师兄,无论是你认是不认,你终归是我大梵门人。”

    “如此背祖忘祖之言,未免徒惹人笑。”

    “我呸!”

    癫丐僧一听此言,怒意勃发,现出癫狂之态。

    “狗屁大梵门人!你让那光王老贼秃出来,看他可敢认老子!”

    宝月和尚微皱眉头:“宝幢师兄,无论如何,光王师叔也是你恩师,如此喝骂,未免过了。”

    周遭众人一听,也是暗自一惊。

    这癫丐竟是大梵寺光字辈圣僧之徒?

    大梵寺乃仙门圣地,便是天下佛门之宗。

    传承无数年月,威名震世。

    其寺中也不知有多少前辈高人。

    当世之中,寺中的宝字辈神僧都已是两三千年前的人物,硕果仅存。

    能活到现在的,自然都是一品绝巅。

    这光字辈却是更为古老,只存于传说之中。

    听这口气,似乎大梵寺中竟还有光字辈的圣僧遗存?

    不过,这癫丐若真是有这般身份,如此骂祖喝宗,实在是离经叛道,让人暗皱眉头。

    “宝月大师,且不说癫前辈是不是你所说的那人,即便,那已经是过去。”

    “你既是佛门高僧,怎不知因缘生灭,半点不由人?”

    “癫前辈如今已入我方寸山,与大梵寺缘分已断,你又何必再执迷过去?”

    宝月和尚摇头道:“缘法可断,因果难断,江施主此言谬矣。”

    他并没有和江舟口角之意,说完便朝癫丐僧道:“宝幢师兄,你当真要欺师背祖,改换门庭?”

    “光王师叔若知你如此,怕是……唉……”

    他只是一叹,癫丐僧面上癫狂之态愈盛,几近狰狞。

    眼中似有无数幽光纠缠搅动。

    似宝月和尚的话,不知令其想起了什么,陷入了天人交争之态。

    “此人定是曾遭大变,一身道行所结之舍利遭受重创,神魂有缺,六识不全,如此下去,怕是离入魔不远了。”

    玄母教主忽然开口出声,似乎是与曲轻罗随口闲谈一般。

    却明显是在提醒江舟。

    江舟心中一惊。

    这宝月和尚,好阴的心思。

    心念电转,便摇动弥尘幡。

    法华金光轮自其中飞出。

    悬在癫丐僧头顶,大放光明。

    这宝轮重如山岳,坚如金刚,能摧山碎岳,亦能镇压邪魔。

    花鼓寺中,枯荣老僧就曾得此轮之助,镇压了心中魔念,才能与占据其身的道空周旋,最后更一举参透枯荣无常,踏出最后一步。

    江舟不知道对癫丐僧有没有用,却也只能如此。

    万幸,宝轮高悬,光明普照之下,癫丐僧狰狞之色渐消,目中纠缠的幽光在退却。

    “好宝贝!”

    宝光光耀四方,令周遭之人目眩神迷。

    连玄母教主也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唉……”

    宝月和尚一见此宝,目中难掩惊奇。

    这分明是一尊佛门至宝。

    心知有此佛宝之助,他绝非癫丐僧之敌。

    顿生去念。

    “老僧是出家之人,身外之物,本不该贪,此二宝,自当原物奉还。”

    他拿出之前抓在手里一琴一刀。

    “只是老僧还有一言相劝。”

    “此琴有我佛门死中求活,寂灭中求大解脱之大道,但若心中不净,必为此琴死意所惑,如此宝琴,也将沦为为魔琴,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还望江施主转告那位女施主,日后当善修其心。”

    “至于此刀……唉,实在有伤天和,还是少用为妙。”

    宝月和尚竟将一刀一琴放在门口,转身一步踏出,便不见了踪影。

    “啊!”

    他才刚刚离去,癫丐僧已经从癫狂之态中恢复过来。

    猛地吼叫了一声。

    “宝月贼秃!你敢暗算老子!老子今日一定要打死你!”

    癫丐僧飞身而起,一尊巨大的佛陀当空显现。

    结跏端身正坐虚空,一手结拳印,一竖起朝外,庄严伟岸。

    周身如金铸,身披金色法衣,身后七宝金幢飘摇,脑后悬一轮满月,庆云缭绕,大放光明,普照四方。

    佛陀面容却是一半横眉怒目,令人恐惧。一半慈悲怜悯,透露种种不忍。

    当当之声不绝,如铜钟撞鸣。

    佛首低垂,一慈一怒的佛目四下扫射,似在搜寻。

    突然猛地举起佛手,捏成拳印,朝着一方虚空直直捣下。

    “轰!”

    虚无空处竟应声碎裂,如同镜面般出现道道龟裂。

    一轮明月裹着一座宝塔从其中射出。

    再度没入虚空,刹那即逝。

    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宝幢师兄,你忘祖背宗,令寺中秘法外传,实为大逆,他日自有报应之时,好自为之吧。”

    癫丐僧这一拳含怒而出,不知是把怒意泄尽,还是知道追之不及。

    那尊金刚宝幢佛陀一晃不见,重现癫丐僧的身形,飘落院中。

    他这一拳,虽未曾破坏一草一木,也未伤一人。

    却打得整个江都城尽皆战战兢兢,心胆俱寒。

    “哼,贼秃跑得倒快。”

    癫丐僧却如没事人一般,横鼻子歪眉毛,一副不屑模样:“小子,你不用心急,要不了多久,老子就亲上大梵寺,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

    江舟暗自吞咽,从那一拳的威势回过神来。

    闻言有种翻白眼的冲动。

    你分肯是要给自己出气吧?

    整理一下心绪,江舟转移话题道:“惹人生厌之人已经离去,就不用理会了。”

    “癫前辈,晚辈还是先为前辈抄录经文吧。”

    癫丐僧斜眼道:“咦?你还真有经文,不是哄我?放心,宝月贼秃已经走远,不敢回来了。”

    江舟笑道:“晚辈怎会是这等满口大言之人?”

    心下却道:对不起了,我就是……

    当下也多言,吩咐纪玄道:“老纪,准备笔墨,再备上茶水,招待贵客。”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对了,将我近日抄写的经文也拿来。”

    “是。”

    纪玄招呼纤云等人,也没忘收起门口的琴、刀。

    很快,江舟便与招呼癫丐僧与玄母教主在娑罗双树下的矮榻上落坐。

    至于曲轻罗,根本不用招呼,熟悉随意得就像在自己的家中,比他还先一步占住了自己常坐的位子。

    玄母教主只看得胸前起伏。

    江舟尴尬一笑:“癫前辈,教主前辈,这些经文,是晚辈近日所抄,其中多有不解,可否请两位前辈指点一二?”

    玄母教主发出一声没有情绪的笑声:“让我看?你不怕师门秘法外传?”

    江舟对此早有腹稿,微微一笑道:“吾师曾有一言,曰:法不传六耳。”

    “法不传六耳?”

    玄母教主道:“倒是一言道尽,既然如此,你怎的还敢外传?”

    江舟摇头道:“此言却非指珍而秘之,而是法传有缘,无缘者,当面亦不可得。”

    “这些经文,不过是言述佛陀说法之妙相,并非什么秘法。”

    “若有大智慧、大缘法,即便得了去,吾师也不罪,反之,即便听了去,也不过是一场空。”

    他看向四周,他知道周围有不少人在探头探脑。

    “此举只为论法,并非讲法,不涉根本,诸位也不必避讳,不妨一听,虽只是闲论,却也未必不能有所裨益,若能有所得,江某也当为诸位庆,绝不会有所怪罪。”

    “江某这就要开启院中大阵,若有意者,便请入院中静听,若无意者,便请离去吧。”

第429章 莫打诳语 (求订阅、月票)

    江舟说了这几句话后,这些或在明中、或在暗中窥探的中,除了虞拱和随后赶来的梅清臣等肃靖司的人直接走了进来。

    毕竟在他们眼里,江舟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顾忌的。

    但也只是梅清臣等三四个主事的人进来,其余人都留在外面照应,以免那些居心叵测之人闹事。

    其他人都在犹豫。

    刚才他们可是已经见识过了。

    这看似平常的小院,可是连宝月和尚这等存在也不敢踏进去的。

    江舟也是摆明了不怀好意,想用这小院里的阵法对会宝月。

    他们进去了,要是这小子起个歹念,他们岂不是要被一锅端掉?

    这些人里,可是有不少都对江舟不怀好意的,更是不可能踏进去。

    “哈哈哈哈,江施主,贫僧当初可是求了你好几天,让贫僧到这树底下坐上一两日你都没答应,今日难得江施主你开口想邀,如此良机,断然是少得贫僧啊!”

    一声大笑,院外有人排众而出。

    众人看去,顿时一惊。

    又是一个和尚。

    竟是尊胜寺的红衣法王。

    他疯了?

    前些日子才被人吊在这院门之前好几天。

    如今又来找不自在?

    红衣法王身后,还跟着妙华尊者。

    他眼中似有疑虑,不过微微沉吟后,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连红衣法王都进去了,本有些犹豫不决的人咬咬牙,也都迈开脚步。

    陆陆续续的,进了二三十人。

    江宅的院子不算小。

    但对于外面的那些人来说却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这些人一进来,顿时将小院挤满。

    除了梅清臣这些“自己人”,还有红衣法王这般没皮没脸的

    其他人也没敢太靠近那两株树下。

    毕竟那里可是有两位至圣坐着。

    江舟看看人也差不多了,便道:“既然诸位不愿进来,那便就此请回吧。”

    “狐鬼,闭阵。”

    话音才落,众人便见江宅周遭浮现五座坊门,一现即隐。

    江宅却不见变化,一切如常。

    只是院中已经看不到人,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

    甚至有几位暗中窥视的入圣者也一样看不穿院中虚实。

    不由暗自一凛。

    这江宅……

    果然是暗藏玄机,极不简单啊……

    怪不得宝月和尚不敢踏入。

    江舟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这些敢进来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至少修为道行都是常人所难及。

    其中竟还有龙虎道那位少君李伯阳。

    见江舟目光望来,李伯阳微笑点头示意。

    未曾开口,并未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要求特殊对待。

    像个普通吃瓜众一样,站在人群之中。

    他也不与入院之人客气。

    现在是他在“送礼”,该感恩戴德的是这些人才对。

    癫丐僧已经不耐烦道:“小子,戏也作足了,经文呢?”

    江舟笑道:“癫前辈莫及,难得见到两位前辈,如此缘法,可否先容晚辈请教一番?”

    癫丐僧不耐地挥手道:“有何疑问,快快说来!”

    江舟朝玄母教主道:“教主前辈,还请先一观此经。”

    玄母教主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捧着那几页经文,低着头,似乎沉浸其中。

    此时也没有理会江舟。

    片刻后,她却突然将经文一掷,落回案上。

    神光之中,隐约可见她垂下头,似乎在平心静气。

    半晌才道:“我不修佛法,此经看不得。”

    “嗯?这天底下还有你这婆娘不敢看的东西?”

    癫和尚怪笑一声,起了好奇心,伸手就要抓过经文。

    玄母教主对他出言不逊也不以为意,冷声道:“癫和尚,本教主劝你也莫看,你神魂有缺,若是发起疯来,可没人救得了你。”

    “这么邪门?”

    癫丐僧虽然疯疯癫癫,却不是疯得没脑子了。

    玄母教主此人为红尘三仙之一,高深莫测之极。

    当世之中,身在红尘,真正能冠上一个“仙”字的,也就这寥寥几个。

    癫丐僧为人癫狂,却也自问未必及得上这婆娘。

    她如今虽只是一具元神化身来此,与本尊相去甚远。

    但癫丐僧也不敢不慎重。

    犹豫之时,玄母教主说道:“江小子,你也算是文道中,怎不知‘文字,载道者也’之理?”

    “真经不落文字,否则其道自蕴,寻常人看不出玄妙也就罢了,我等若看了,两道相争,必然要分个高下。”

    “这经文,还是由你读出来吧。”

    江舟一愣。

    他还真不大知道这一说法。

    这也显露出他孤家寡人,无人指点的弊端了。

    这种念头却不能露出来。

    歉意一笑:“倒是晚辈疏忽了。”

    言多必失,江舟也不多说,拿起经文,便读了起来:“如是我闻……”

    “我有诸法之要,有不可思议大神力。”

    “若复有人一经于耳,先世所造一切恶业悉皆消灭,当得清净胜妙之身……”

    “从一佛土至一佛土,从一天界至一天界,乃至遍历三十三天……”

    “身口意净亦无苦痛……”

    “诸佛净土及诸天宫,一切菩萨甚深行愿,随意游入悉无障碍……”

    从江舟开口读经之时,经文似有种魔力,令院中众人沉陷其中,不可自拔。

    半篇经文读毕,众人恍然惊醒,眼中茫然。

    他们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

    似有所得,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刚刚江舟所读的经文,却又清清楚楚地记在脑中。

    只是回忆起来,却再普通不过。

    就是述说一尊佛陀与众生说法的画面。

    经文虽有妙义,却也不过如此。

    普通人若能常诵,或许确有导人向善之力。

    但对他们这些修行有成的人来说,却和一般的神佛志异没有多大区别。

    其中只有几人除外。

    玄母教主,癫丐僧,都闭目不语,身上散发着一种玄异晦涩的气机。

    另一边,却是尊胜寺的妙华尊者与红衣法王。

    他二人也和其他人一样,似有所得,却又无所得。

    但他们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竟是无比惊疑之意。

    妙华尊者回过头来,盯着江舟手中的几页经文,目中精光闪烁。

    红衣法王低喝一声:“妙华,你想干什么?”

    妙华尊者神色变化,最终神色一定,也不理会红衣法王的低喝。

    朝双树下走去。

    “阿弥陀佛!”

    妙华尊者合什道:“贫僧有一问,江施主可否为贫僧解惑?”

    江舟有些奇怪,不过还是伸手示意道:“尊者但说无妨。”

    妙华尊者直盯着江舟双眼:“敢问江施主,是从何处得来此经?”

    江舟莫名其妙道:“自然是吾师所传。”

    哪知妙华尊者却摇头道:“施主莫打诳语。”

    江舟皱眉道:“尊者什么意思?”

    “此经分明是我尊胜寺立教之本——《大教王佛母说净世经》,怎成了施主师门所传?”

第430章 反咬一口 (求订阅、月票)

    妙华此言一出,院中众人纷纷一惊,看向江舟。

    江舟先是怔了怔。

    乍一听,还有点方。

    以为自己吹牛吹破了皮,老司机翻了车,被人逮了个正着。

    旋即觉着不对,除非这老小子也是穿越来的,不然这经文只可能是自己的,也只能是他的!

    反应过来,便以为这老小子是想颠倒黑白,巧取豪夺。

    顿时气乐了。

    “你家的?”

    江舟伸手环指周围:“妙华尊者,你不妨再好好看看,我这里,还有什么是你家的?”

    “一并说出来,看上了都一起搬走吧?免得落下了。”

    院中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妙华尊者。

    江舟这番阴阳怪气的话一出,他们就反应过来了。

    妙华尊者此言,可不就是有点看上别人家东西了,想要强抢过来的意思吗?

    这倒也能理解。

    此刻院中的人,要说从来没有抢过别人东西的,八成是没有几个。

    不过他们大多都是强取豪夺,不屑用手段。

    明明是自己起了贪念,反过来强说别人偷了他家的东西。

    这样的手段吃相,就未免太难看了些,令人不耻。

    妙华尊者以往的名声德望是极高的。

    江都城的人,不大相信他会做这种事。

    但此时院中,却不仅是江都人。

    还有不少是汇聚在江都的仙门子弟。

    以己度人,他们可不会把这和尚想得多高尚。

    在众人怪异的目光逼视下,妙华神色不改:“江施主不必巧言相逼,贫僧此言绝无半点虚假,更无强夺施主宝经之意。”

    “只是适才施主所诵之经,确实是敝寺立教根本,万万是不会错的。”

    “说来惭愧,敝寺的净世经,不久之前为绣衣盗所窃,若贫僧所知无差,当时那绣衣盗在逃离之时,曾逃入施主宅中。”

    他没有往下说。

    但人群中已经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向江舟。

    若如妙华所说,还真有可能。

    该不会那绣衣盗,本就是受此人指使?

    听闻那盗帅楚留香,与其也是同门。

    绣衣盗当初也是以盗帅之名聚众起事。

    这么一来,还真都对上来了。

    “哼!”

    一向很少在江舟面前插话的纪玄忽然冷哼一声:“这位大师,也未免太过忘恩负义了吧?”

    “当初我家公子确实是出手擒住了绣衣盗,也从其手中夺回了一部经书,但当晚就嘱咐纪某还回了尊胜寺。”

    “若是我家公子盗的经,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妙华尊者皱眉不语。

    红衣法王却已脱口而出:“原来经文真是你还回去的?”

    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

    周围众人却用更加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二人。

    合着你们是恩将仇报来了?

    红衣法王满脸通红,哪怕他天生一张黑脸也挡不住。

    黑红黑红的。

    不过哪怕他对自己这位同门也很不爽。

    这一次,他却不好袖手。

    事关尊胜寺名声,他也不好做缩头乌龟。

    顶着一张黑红的脸,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江施主,妙华所言,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确实未曾存有歹意。”

    “江施主此经……确实与我寺《净世经》多有相似之处,江施主若是不信,贫僧可以将寺中宝经原本取来,让诸位鉴别。”

    江舟见红衣法王的神态不似有假,心中不由犯起嘀咕来。

    妙华尊者他自然信不过。

    道貌岸然的人他见多了。

    红衣法王虽然与他算是有“过节”,但此人吊在门前时,也算与其有过不少接触。

    此人行事极其十分不靠谱,本性却不像奸邪之人。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经文这东西不是衣服也不是脸,还能撞吗?

    江舟正寻思间,人群中有人发出笑声:“若我所知不错,贵寺的《净世经》,不过是一部‘无字天书’吧?”

    “一堆白纸,你便是拿出来,也无人能看得懂啊。”

    此人在“无字天书”四个字上故意咬得很重,暗讽之意溢于言表。

    “哼!”

    红衣法王对别人可没有这么好脸色,环眼一瞪:

    “有玄母教主和……和这位前辈在此,以两位的道行修为,都是当世最为德高望重的前辈,当能分辨真假,你若不服,来和贫僧打上一架!”

    “你……!”

    那人面色一滞:“现在说的是经文之事,谁与你说这个?”

    “哼。”

    一声冷哼从癫丐僧鼻腔喷出。

    他此时已经从定中回神,外表也看不出有什么所得。

    但旁人却隐隐有种错觉般的感应,似乎……他没有这么癫了?

    癫丐僧翻起眼皮道:“净世经老子也瞧过,狗屁不通的东西。”

    见妙华欲要争辩,直接挥手打断道:“你也不用否认,不过你说的也并非是假话。”

    “两者确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哪个是偷来的,可就未必了。”

    院中众人微微哗然。

    听癫丐僧这意思,似乎反倒是尊胜寺的立教根本竟有可能是“抄袭”江舟师门的?

    这要是真的,传出去八成天下仙门都要震上几震。

    尊胜寺是什么所在?

    足以在阳州一地称尊的佛门法脉。

    虽不入圣地之流,却也是传承数千年的名教大宗。

    其立教根本若是抄来的,还抄得不全。

    尊胜寺名声先不说,这背后的意味可就有点令人心惊了。

    抄来的残经都有成就一个千年名教法脉,那江舟背后的师门有多恐怖?

    别人在暗自议论。

    江舟心中颇有几分古怪之意。

    要不是他自己心里清楚,都要怀疑这癫丐僧是不是他的托儿了……

    妙华皱眉道:“这位前辈,您是佛门前辈,怎也如此信口雌黄?”

    “屁的佛门前辈!”

    以癫丐僧的癫性,竟也不与他计较,只是呸了一声,翻着眼皮道:

    “你若不信,让人取来净世经,只要你不怕这劳什子经外传,老子自然有法子让你们瞧瞧经上文字。”

    妙华尊者紧皱眉头,似在犹豫。

    “好!”

    红衣法王却是直接大叫一声:“贫僧这就亲自回寺中一趟,取来宝经一验!”

    “江施主,贫僧非是针对你,只是事关尊胜寺名声,此事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了。”

    江舟摇头沉声道:“此事查个清楚也好,江某虽与人无争,却也不能任人污蔑,更不能让人盗了师门宝经,却不闻不问。”

    说着话,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的脸皮……

    他这是准备抓住机会反要咬一口了……

第431章 渡尽众生 (求订阅、月票)

    红衣法王道:“还请江施主放开阵法。”

    “狐鬼,开阵。”

    江舟一声令下,门口悬挂的那扇落神坊光芒一闪,阵门洞开。

    红衣法王也不耽搁,大步走了出去。

    “你小子这儿的宝贝还真不少。”

    癫丐僧扫了一下江宅周围。

    以他的眼力,不难发现那五扇落神坊的存在。

    日月五星轮隐于阵中,他无法看穿,却也能隐约感应得到。

    再加上先前对付宝月时出现的五色烟霞、灭魔弹月弩,宝月归还的一刀一琴、助他镇压心魔的宝轮……

    饶是癫丐僧不滞于物,也不由有些眼热。

    “你到底什么来头?就算是大梵寺的贼秃,也没你这么豪横。”

    他虽不认大梵寺,但也知道大梵寺的家底巨富。

    江舟这里宝贝虽多,却还真比不了大梵寺。

    不过他只是一个小辈弟子。

    对一个小辈都能赐下这么多至宝,其师门之奢豪足见一斑。

    大梵寺还真未必比得了。

    至少对门下弟子,大梵寺绝对不可这般大方。

    江舟笑道:“癫前辈,区区几件奇宝又算什么?都不过是晚辈修为浅薄,才只能依赖些外力罢了,哪里及得上前辈道行高深来得逍遥自在?”

    “而且您如今也是方寸山之人,以前辈道行,日后多的是机会。”

    癫丐僧撇撇嘴。

    老实说他有点后悔。

    毕竟他本来也不求从这个“方寸山”中得到什么。

    反而多了这么尊大山压在头上,不自在得稻。

    不过他也不屑反悔。

    管他是方寸山还圆丈山,跟大梵寺贼秃不是一路人就是好山。

    他也懒得在这上面纠结,话锋一转道:“你这经文,真是师门所传?”

    在场之人,包括江舟在内,除了一个玄母教主外,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经文蕴藏的东西。

    江舟说道:“自然。”

    他心里不断默念“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催眠着自己。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他也习惯了。

    这些东西,全都是他的!

    癫丐僧也不知信是不信,但没有继续追问。

    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僧倒有些疑惑要请教你了。”

    江舟一怔,忙道:“不敢,前辈有话请说。”

    癫丐僧摆手道:“先不忙,老子倒想先听听,你刚才说有什么疑惑?”

    江舟闻言微作沉吟,才道:“倒也不是什么高深之问,晚辈只是有些疑问,天下佛门,皆讲修持成正果,这正果……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成佛吗?”

    他这话也不是随意问的。

    而是对于此世佛门,甚至不仅是佛门,诸如道门等等,他都有疑惑。

    这些疑惑也是最近抄写经文时,才渐渐生出的。

    在彼世,即便是那些没有什么真实水平,半点道行也没有,到处招摇撞骗的僧道,也是满口成佛成仙。

    但于此世,他却似乎从来没有从他人口中听到“成仙”、“成佛”这样的词汇。

    甚至在许多经史典籍里,也不曾出现过。

    最多不过有“长生”二字。

    “正果?”

    癫丐僧想不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由摇头道:“你这一问也叫不大?那世间也没有什么能叫大的了。”

    一旁玄母教主忽然睁眼:“他答不了你,不仅是他,这世间也没有人能为你作答。”

    江舟追问:“这是为何?”

    玄母教主却不言语,连癫丐僧也沉默下来。

    “行了,你问完了,也该老子问了。”

    江舟感觉癫丐僧颇有转移话题之嫌。

    癫丐僧已经说道:“我于经中见‘菩萨’二字,作何解?”

    “……”

    江舟怔住。

    他刚问了“佛”,癫丐僧居然又问“菩萨”。

    更没想到,癫丐僧会问出如此“简单”的问题。

    江舟默默观察,见癫丐僧难得一副正色,不似随口所问。

    玄母教主虽然看不清脸,却也能感觉到她在倾听。

    这个问题……有这么吸引人么?

    江舟想不通,索性放开道:“菩萨……当为大乘佛法可证之最高果位。”

    他本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却不想癫丐僧与玄母教主都异口同声:“大乘佛法?”

    癫丐僧惑道:“何谓大乘佛法?”

    “……”

    江舟更迷了。

    旋即想起什么。

    似乎他也从未曾于此世中看到过这种说法……

    这可就别怪我了……

    江舟当即来了精神。

    正色道:“其实此乃恩师所讲述,我亦只是听闻,只知其名,不知其道。”

    “吾师视佛法如‘乘’。”

    癫丐僧追问:“何谓乘?”

    以江舟如今的积累,对这等问题自然是手到拈来,随口道:“佛法如舟车,济渡众生,载人由此达彼,即为乘。”

    癫丐僧眼中幽光纠缠,深邃不见底。

    江舟继续道:“吾师一身所学无穷尽,万法皆通,道、佛、儒三教之法兼而有之。”

    “不过万法殊途,道终同归。”

    “道果有五,天、地、神、人、鬼五仙。”

    “以佛法论,佛果亦有五,天、人、声闻、缘觉、菩萨五乘。”

    “一般世间的善法善行,积修功德而成正果,得享天人之寿,为人乘、天乘。”

    “不得闻佛陀教说正法,独修因缘法理而觉悟,称之为缘觉乘。”

    “声闻乘乃闻听佛陀教说正法,修证苦集灭道四圣谛,断见思之惑,而觉悟入于涅槃者。”

    “此四乘,皆为求一己之解脱,一人成正果,皆算不得大乘。”

    癫丐僧身躯一震,急声道:“何谓大乘?”

    江舟诵念道:“佛为海船师,法桥渡河津,大乘道之舆,一切渡人天。”

    “此法渡尽一切众生,横渡苦海,登临彼岸,可为大乘佛法。”

    “此即为吾师所言‘五乘共法’。”

    癫丐僧嘴里喃喃:“渡尽一切众生……登临彼岸……渡尽一切众生……登临彼岸……”

    “大乘佛法……大乘佛法……”

    他不断重复着这些话,脸上似哭似笑,似乎癫病发作般。

    “五乘佛法……佛法五乘……”

    “那老子修的是什么?”

    “老子一生修持佛法,自负天下无人可及,竟只是小乘……”

    “不……老子是对的……老僧是对的……”

    “大梵寺啊大梵寺,枉你自负佛门之宗……”

    江舟露出疑惑之色。

    玄母教主这时忽道:“当年大梵寺曾出了一桩惨事,因佛本之争,寺中几乎四分五裂。”

    在她口中,缓缓道出一段无数年月之前的秘辛。

    “当年大梵寺有一位高僧,心性慈悲,一生坚持便是普渡众生,但天下之大,众生何其多?”

    “连大梵寺也从未敢有过此等念头,那高僧认为大梵寺太过抱残守缺,敝帚自珍,只要大梵寺肯将寺中佛法广传天下,令众生学会自渡之法,那众生再多,也总有一天可以渡尽。”

    “大梵寺将那高僧斥为歪门邪道,离经叛道,高僧愤而出走,大梵寺因怕他真将寺中秘法广传天下,在其出走时,以叛教之罪问处,想将其捉拿永镇寺中,”

    “其时大梵寺中,有一部分受那高僧影响的僧人,拥护其道,死命相护,两下相争,外人也不知其中详情,只知当时大梵寺曾有过大劫,死伤无数,”

    “当时有一位宝相神僧,道行修为惊天动地,天下皆尊,却在其时,为护那位高僧而圆寂,大梵寺佛本之争也自此而得以终结,那高僧最后虽然破寺而出,却从此变得疯疯癫癫,久而久之,也没了下落,却没想到……”

    玄母教主话至此处,朝癫丐僧看了一眼。

    不用说,所有人都已经明白,那位想要渡尽众生、破寺而出的高僧,便是眼前的癫丐僧。

第432章 我共有三藏十二部经 (求订阅、月票)

    “……”

    听完这段往事,江舟也不由一阵无语。

    看向癫丐僧的眼神也不知道是敬佩还是同情。

    是看活佛还是看疯子……

    渡尽众生……

    敢想这种事情还付诸行动的,可不就只有佛和疯子了?

    真是……好大的口气。

    无愧其癫狂。

    江舟与院中众人正在消化这个秘闻时,癫丐僧猛地抬起头,抓住江舟肩膀,满脸急切:

    “快告诉我!告诉老子!大乘佛法在何处!在何处!”

    其眼中渐有狰狞之色。

    江舟微微皱眉。

    亏得他炼成了无常金身,否则两肩被怕是要被癫丐僧一把捏碎。

    大乘佛法?

    大概……在西天大雷音寺?

    只可惜我不是观音,你不是三藏,也没有个孙猴子为你开路……

    去不得那西天极乐啊……

    牛吹出去了,但江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他有彼世佛经无数,但他真正能从其中参出几分佛法的,也不过少数。

    而且以他的境界,也仅仅只是如雾里看花、水中捞月。

    影子是有,但其中究竟是什么法,他还真不知道。

    江舟忍着两肩疼痛道:“癫前辈,恩师早有经文赐下,究竟是不是大乘佛法,还要前辈自己去悟了。”

    癫丐僧双眼圆睁,从癫狂之中恢复几分清明,松开抓着江舟的手。

    “是了……”

    他转着眼珠:“老子现在也入了方寸山,那自然该学方寸山的法……”

    “都怪这些贼秃打岔!”

    癫丐僧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妙华尊者。

    “你还等什么?快快抄经!老子倒要看看,谁还敢再打岔!”

    江舟也怕这老家伙发疯,还是早点打发了的好。

    “那便前辈稍待。”

    话音一落,纤云已经磨好墨端了上来,为他铺上了纸张。

    江舟提起笔,静心片刻,便开始在纸上运笔疾书。

    癫丐僧在一旁颇为急切,挠头抓耳。

    想要探头过来先睹为快,不过估计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

    若是发起疯来,可没有人能制得住。

    院中其余围观的诸人,也探头探脑,有着强烈的窥视冲动。

    即便他们都不是佛门中人。

    但这可是令一品至圣都心动的宝经。

    谁敢说里面不会藏有什么了不得的法门?

    江舟在当初道行大进,心眼开启之时,遍忆过去种种所闻,此时早已经将这些经文烂熟于心。

    一部经文洋洋数万言,在他却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他已经将经文抄录了下来。

    递给癫丐僧:“前辈,此经便是恩师所赐。”

    癫丐僧咧开嘴,笑得满脸皱纹,挤得脸上都掉下了几块污泥。

    急不可待地就想翻阅,不过经文拿到手中,他就顿住了。

    脸上现出犹豫挣扎,片刻后,竟小心地经文收起,揣入怀中。

    众人看得眼热。

    但也没有人敢起任何心思。

    没有人敢打一位至圣的主意。

    江舟讶道:“前辈这是……”

    癫丐僧摆手道:“不急,待老子找个清静之处再看。”

    江舟念头一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怕自己再受冲击,发起疯来。

    “江施主!请开阵门!”

    这时,院外恰好传来红衣法王粗犷的声音。

    江舟心中微动。

    阵门放开,红衣法王大步走了进来。

    手里捧着一部他有点眼熟的经书。

    正是那天晚上绣衣盗藏在屋瓦下,被他拿来又归还尊胜寺的经书。

    还真拿来了?

    早知道不还了……

    红衣法王拿着经书走了过来:“前辈,这便是敝寺的《净世经》,其中多有与江施主所述经文,请前辈过目。”

    “哼。”

    癫丐僧不屑地翻着白眼,接过经书。

    单掌竖在胸前,喃喃念了几句经咒。

    便见经书绽放金光。

    有阵阵梵音唱响。

    江舟耳边听到有人诵经之声。

    “皈依尊胜三世……三身无见顶相……甘露灌顶……如虚空最清净……”

    只听得几句,他便神色微变。

    这确实是他刚刚所诵读的那部经书中的内容。

    不过其中多有“篡改”之处。

    经中关键处如“世尊说”,尽皆改成了“尊胜佛母说”。

    除了将讲经说法的名头给按在了“尊胜佛母”头上,还有许多地方也多有改动。

    原本的经文,都是单纯讲法。

    但这部“经”,却是在极力描绘渲染“净土”之胜景,其中多有蛊惑之意。

    若非江舟有“原经”,他也说不得,会被经文蛊惑。

    这样的“经”,连他都能看出不妥,也难怪癫丐僧会不屑一顾。

    也难怪这部经书作为尊胜寺立教根本,却竟会轻而易举地被绣衣盗盗出。

    追出来的也只是几个后辈弟子。

    现如今,妙华尊者也完全不惧这部“立教根本”外传。

    恐怕他还巴不得这经文传出去,传得越广越好。

    不过,令江舟心中震异的,不是这部“经”有多邪。

    而是这部“经”的出现,本身就是最邪门的事情。

    这是他在此世见到的唯一一个,与彼世“共通”之物。

    即便两经多不同,江舟也看得出这是同出一源。

    怎么会这样?

    若说冥冥中有真佛,又传法至此,倒不是说不过去。

    但也不至于只传了一部。

    更不可能传下这等“邪经”。

    何况还是“冒名顶替”,被顶的还是“世尊”。

    谁这么大胆?

    妙华尊者这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江施主,如何?”

    江舟按下思绪,面上冷笑道:“原来这便是尊胜寺的根本?真是笑话。”

    妙华尊者皱眉道:“江施主何意?”

    江舟懒得跟他争论,笑道:“你说我盗你的经?”

    “我这里还有不少经文,要不你都看看?还有没有是从你们尊胜寺偷来的?”

    说着,便自顾念诵起来: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圣者因灭无明及渴爱,故人间苦亦灭……此为《长阿含经》”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此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此为《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此为《阿弥陀经》”

    “《地藏经》……”

    “《华严经》……”

    “《楞严经》……”

    江舟口若悬河,片刻间诵读了八九部经书。

    世尊成道时,为众生讲经。

    犹如大日初升,光照高山。

    初讲《华严经》,根器低下者,如同山底之人,不闻经声,或是听如未听。

    最后所讲就是《法华经》,此时如太阳下山,照的也是山顶上的人,善根福德俱足,方能闻听。

    只有当中所讲诸经,才是如日当空,遍照众生。

    江舟正好想要借“众生”验证一下这些经文。

    你尊胜寺说我盗你经文?

    那便让所有人都看看,是谁盗谁的。

    不过他所讲的经文不过只是其中的概要,不涉根本。

    残缺不全,如隔靴抓痒。

    经中真有妙法蕴藏,也不可能只从这些断句残篇中抠得出来。

    不过若勤加诵读,却未必不会有所裨益。

    是多是少,只看各人根器大小,福德深浅而定。

    这却正是江舟所要看到的效果。

    事实也正是如此。

    他所诵读的经文,院中诸人反应皆不同。

    有的人全程茫然,不知所谓。

    有的人偶闻一句,面色惊喜,凝神默记。

    各人所闻听的重点都不一样,所得也殊为不同。

    不管他人听闻这些经文是如何反应。

    妙华尊者却是越听脸色越苍白,听得片刻,身形摇摇欲坠,口中喃喃:“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江舟见得火候差不多,便停了下来,道:“怎么样?还有哪部是偷你尊胜寺的?”

    “如若不够,我共有三藏十二部经书,你若想听,我再一一为你诵来?”

    “噗!”

    江舟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妙华尊者猛地喷出一口血,仰面倒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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