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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油果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txt下载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3章 渊源?(求订阅、月票)

    “妙华!”

    红衣法王一惊,闪身出现在妙华尊者身边。

    他虽然对妙华有意见,但毕竟份属同门,不可能对其不闻不问。

    许多人正沉浸在江舟刚刚诵读的经文中。

    此时也是猛地一惊。

    怎么就吐血了?

    妙华尊者是什么人?

    其辈分较之在场的李伯阳、曲轻罗这类圣地弟子要稍高一辈。

    道行修为除了那些活了千年以上的入圣者外,可说是无人可及。

    在阳州境内,即便是此时仙门风云汇聚之时,称之为入圣之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竟然被江舟几句话说得吐血倒地?

    难道是因为那些经文?

    但他们也听了,怎么就没事?

    反而从中获得好处的人不在少数。

    江舟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被他说得吐血。

    你又不是对王之王,倒是有几分王司徒的无耻劲,问题他也不是诸葛丞相,想讹人怎么着?

    江舟还在吐槽,红衣法王已经扶起妙华,以法力为其梳理了一番,妙华才恢复了几分意识。

    红衣法王苦声道:“师兄,你这又是何苦?”

    “江施主……”

    妙华没有理会红衣法王。

    挣扎着坐起,看向江舟,吃力地道:“你定、定是以为贫僧是个无耻之徒……要、要以如此下作手段,去谋夺你所诵经书……”

    “但、但《净世经》为我尊胜寺立教之根本……传承数千年,世人皆知,绝无……虚假……”

    “施主也看、看到了,施主的经文……与净世经虽有不同之处,但确是、确是同源同出……绝非贫僧编造……”

    众人见他挣扎狼狈的模样,一边说着,口角还有血溢出,那是伤了根本,精血流出,作不得假。

    不管如何,尊胜寺活人无数,妙华尊者更是其中佼佼者,德高望重。

    大多数人对他还是尊重信任的。

    是以见此模样,都难免生出同情。

    换了别人,他们肯定是相信妙华。

    不过江舟适才已经证明了自己。

    那些经文,若是完整无缺的,哪一部都足以作为一派根基,立教之本。

    若是偷来的,上哪里去偷?

    就算是号称佛门之宗的大梵寺,也没有这么多世人闻所未闻,足以立教的宝经吧?

    今日之事,怕是一场误会,其中恐另有隐情。

    江舟此时也相信妙华并非是见经起意,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来谋夺经文。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位离入圣也不过是一步之遥的佛门高僧。

    私德或许有亏,却绝不至于如此不智。

    最重要的,是他不可能现编出一部和他所诵经文几乎一样的经书来。

    这部《净世经》的来历,蕴藏着大秘密……

    不过现在却不是探究这一点的时候。

    事到如今,江舟也看出来。

    这妙华虽未必下作至此,但对他绝对也不会有什么善意。

    即便现在,他也还在耍心眼。

    “同源同出?”

    江舟微微一笑:“日月未生,吾师先生,天地覆灭,吾师不灭,即便是吾师座下,除却江某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外,哪个不是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庚?”

    “区区数千年,何足道哉?”

    “……”

    江舟大吹法螺,在场之人一阵死寂。

    不是被吓到了,而是有些不知道作何反应。

    换了任何一个人说这种话,必然是令人嗤之以鼻。

    但不久之前,那惊世的“天威”却让人历历在目。

    一品至圣也不可能有这般威势。

    他们没有见过超越一品的存在,甚至没有听说过。

    若说世间有谁是最有可能超越了一品的,那必定是来自于江舟口中所说的师门——方寸山。

    但是江舟说的太过夸张骇人。

    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已经是几近荒诞。

    至于天地灭而我不灭……

    民间的神话志异也编不出来。

    如癫丐僧和玄母教主,比其他人更清楚“天威”的可怕。

    那必定是超越一品的力量,无可置疑。

    但他们也一样没有把江舟的话当真,只当他是对师长的夸大吹捧之言。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笑话的事。

    吹捧尊者,在此间人看来,那是敬意孝意的表达。

    不过,即便是夸大之言,也足以让他们确定,那位菩提老祖,恐怕真的不是红尘中人。

    而是来自“天”上……

    江舟将众人神情收入眼底。

    自然能看出众人没有将他的话当真。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

    本来就是胡吹大气,指望着吹几句牛就能让这些人精纳头便拜不成?

    只要让人对他摸不清虚实,已经足够了。

    此时,妙华吃力地道:“贫僧也着实想不到……江施主师门所传,竟如此广博精深……”

    “于佛法一道上,天下恐无出其右者,即使是佛门之宗的大梵寺,也远远不及……”

    “只凭江施主所诵之经文,若完整无缺,从今而后,方寸山当为我佛门之宗……”

    “如此宗圣之地,自然不屑偷盗他派经书,是贫僧孟浪了……当是你我两家,曾有极深渊源……”

    众人闻言心中一震。

    虽说刚才江舟所诵经文,确实字字句句都是绽放光芒。

    但方寸山是佛门之宗,大梵寺又是什么?

    江舟又如何想不到这点?

    死贼秃,还使坏?

    我敢认你这门亲戚,就怕你承受不起。

    江舟冷笑道:“渊源?怕是没这可能。”

    “方寸山虽名为山,却并不在寰宇周天之内,别说是你,就算是江某想回去也是不可能。”

    “至于佛门之宗……吾师早已超脱天地,何需争这些虚名?何况他老人家身兼百家,又岂止是区区佛法?”

    玄母教主与癫丐僧心中微动。

    不在寰宇周天之内?

    看来果真是那里的“人”了……

    妙华仍挣扎道:“但……你我两家经书如此相似……实是做不得假……”

    “嗤~”

    江舟还没说话,癫丐僧就冷笑道:“保不住是王陀罗上哪去偷学了人家的经,偏偏学不到家,反倒是把好好的经文给改得不伦不类,好的不学,偏学贼秃那套蛊惑俗人的本事,什么佛母降世、极乐净土?都是狗屁!”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些贼秃打的什么主意!”

    众人知道他口中所说的王陀罗,乃是尊胜寺创教祖师。

    已经是数千年前的人物。

    当年便是一品至圣的存在,不过三灾不渡,岁月之下,当是早已作古。

第434章 请罪 (求订阅、月票)

    “前辈此言差矣……”

    妙华尊者摇头道:“佛母慈悲,降生浊世……”

    “光明出化无极照人刹土,神通妙达导利众生。无边佛法示现妙果,寂灭无为要教都入人根。”

    “众生发愿,一心不乱,临命终时,即得往生极乐净土……”

    “陀罗祖师得佛母正法妙果,以大慈悲心……”

    “呸!”

    妙华尊者气都喘不上来,脸色苍白,说这番话时却是满面放光。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癫丐僧一口啐出打断。

    癫丐僧冷笑道:

    “行了,你也别在这儿胡咧咧了,你小子好大的名头,号称智通无碍,法圆如天衣。”

    “可你却是路早已经走歪了尚不自知,还沾沾自喜。”

    “连金顶那老贼秃才都不敢自称智通无碍,法圆天衣,小贼秃又何德何能?”

    他指了指周围的人:“不过是几句佛经罢了,怎么别人听得,你小子就听不得?”

    “老子说你这是歪经邪道哪里错了?”

    “废话也懒得跟你多说,老子把话放在这儿,江小子现在是老子罩着的,谁要敢对他动歪念头,别怪老子找上门去!”

    妙华尊者还待再说,却被红衣法王一把捂住,大声道:“妙华师兄,你就别再说话了,血都咳了两桶,再说就救不回来了!”

    说完直拉捂着他的嘴,将他像个麻袋一样扛在肩头,几步就窜到了院门前,才忽然想起,回头喊了一声:

    “那个贫僧要回去救人了,他日再来叨扰江施主,劳烦江施主放开阵门。”

    “……”

    说实在的,江舟还真有心把这死贼秃留下。

    这贼秃摆明不怀好意。

    杀了不至于,但也要学宝月一样,把他押在这里,省得他在外面动歪脑筋。

    不过他的“靠山”毕竟有点虚。

    尊胜寺却不是只有小猫三两只。

    真把妙华贼秃扣下,惹毛了其他的老东西,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只好举手一挥,放开了阵门。

    同时朝院中之人道:“诸位,今日说经,便到此处吧。”

    话外之意,就是要送客了。

    这些人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来?

    心中却有些不舍。

    他们虽不是佛门中人,也不修佛法。

    但江舟所说的经文却极为不凡。

    能助长道行修为之事,管他是道还是佛?

    以管不舍,也不敢赖着不走。

    当下纷纷告辞。

    却是一个接一个,当面与江舟说完才离去。

    他们都知道,今日之后,这江舟恐怕就要进入许多人的视线之中。

    之前他斩杀虞定公之子,虽然惊世骇俗,但毕竟虞简只是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子。

    即便贵为虞定公之子,那也只是在普通人眼里。

    虞定公可是一个老色鬼,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几个儿子。

    仅仅是住在府里的嫡子庶子,加起来就十几个。

    虞简唯一拿得出手的身份,就是虞定公嫡子。

    仗着嫡子身份,江都城的权贵才高看他一眼。

    不过在虞定公有五个嫡子,虞简在其中却是最不成器的一个。

    不谈虞定公的嫡长子虞复,其余的几个哪一个不是强过虞简百倍?

    尽管如此,嫡子被杀,若说虞定公没有一点在意,是不可能的。

    这是结下了死仇。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看虞定公如何报复。

    若是江舟能扛得过这一劫,才算真正在江都城立稳足根。

    否则一切都是虚的。

    更别说因红衣法王一事,他还算得罪了尊胜寺。

    所以即便他展现出的力量已经不弱,却仍少有人敢接近他,就是这个道理。

    但今日之后,却完全不一样了。

    虞定公虽未出手,但江舟的“势”却已经凝聚起来了。

    不说别的,就算是院中这些人,也不会轻易让人动江舟。

    不是因为畏惧他身后的势力,而是还想着从他这里得到后续的经文。

    这些经文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神通妙法,却能使人“开悟”。

    这比什么神通妙法都要让人眼红。

    仅凭这一点,这些人就绝对不允许江舟在他们眼皮底子下出事。

    江舟今日大方地“分享”,也让他们知道,想得到经文,未必就要明夺暗抢。

    只要与他搞好关系,又何尝不能像癫丐僧一样,得传整部经文?

    江舟也不嫌烦,一个一个应付着。

    要是想把这些人拒之门外,他何必大费周章地忽悠人……

    最后人走得差不多了,却有一人还站在原地,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正是龙虎道的少君李伯阳。

    见江舟终于顾得上他了,李伯阳才做了个道礼:“江居士,在下李伯阳,兴会。”

    江舟知道他定是有事,还了一礼后便道:“李少君可是有何见教?”

    “不敢。”

    李伯阳笑道:“早就听神光兄多次提及江居士,多有赞誉,伯阳还以为言过其实,今日一见,才知闻名不如见面。”

    他也没有遮掩,客套了一句就说道:“伯阳此来,本是为赔罪而来,不想得闻真经,倒是承了江居士好大一份人情。”

    江舟摇头道:“什么人情?道途多舛,本是与天争命,正该扶持共渡,彼此交流,算不得什么。”

    这个李伯阳,果真是气度不凡。

    站在那里就像是和风曦辉一般,令人好感顿生。

    即便江舟因虞简断阴门之事,对龙虎道没有什么好感,也不由自主为其风度所倾。

    加上他与素霓生是好友,不是不得已,江舟也不想与其交恶。

    不由道:“倒是李少君请罪之言何来?”

    “江居士好心胸。”

    李伯阳赞了一句,开门见山道:“是这样,前番虞定公之子,曾勾结我龙虎道下一位弟子,妄动九老天师符敕,扰乱阴世之序,犯了大忌,本应押回龙虎道处置问罪,”

    “不过此事却是和居士有关,伯阳便将这个弟子押了过来,向居士请罪,他虽是无心害居士,其行却无异于此,所谓一报还一报,江居士要打要杀,悉听处置。”

    说罢,袍袖一振,一个人影就滚落在地。

    这是个高冠道人,被一根金晃晃的草绳捆缚着,道冠已倾斜,发丝散乱。

    狼狈地趴在地上。

    李伯阳道:“此人道号白石,是龙虎道于监天司中的轮值道人,受虞简之托,封断鬼门,便是要对付江居士。”

    说罢,笑吟吟地看笑白石,语气温和,却令人微生寒意:“白石,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

第435章 老妖怪

    袖里乾坤?

    李伯阳随意间露的这一手,让江舟心中微动。

    就算不是他知道的那个,这一手也足见其不凡。

    还有道人身上捆的金晃晃的草绳也不是凡品。

    不愧是龙虎道。

    这些能称为仙门圣地的所在,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地上的白石道人。闻言也没有任何挣扎狡辩,蠕动着爬起来,朝江舟叩首道:“白石误听小人之言,险些铸下大错,请江居士降罪。”

    “……”

    江舟见他脸色苍白,神情惨然,却没有半点勉强之意。

    心中更是凛然。

    这龙虎道好大的规矩,好重的威势。

    “李少君,这是何意?”

    江舟心念书电转间,没有理会白石。

    抬头故作不知道:“我与这位道长素未谋面,他怎会害我?怕不是有什么误会?或是受了小人蒙蔽?”

    李伯阳笑道:“受小人蒙蔽是真,但也难脱罪孽,伯阳已经查清其中详细,绝不会冤枉了他,江居士不必顾虑。”

    江舟摇头道:“既是贵宗的道长,那自然无论功过,都应该由贵宗处置,江某怎好越俎代庖?”

    “虞简无故犯我,我已经落了他的脑袋,其余人却与江某无关。”

    李伯阳笑道:“江居士心胸过人,伯阳佩服,既然如此,那伯阳便谢过江居士高义了。”

    众人以为他要就坡下驴,将此事放过了。

    却不想他朝白石道人道:

    “自已的作的孽,当自已偿,你擅动九老天师符,扰乱阴世,那我便让你魂归阴冥,到阴司去赎你的罪孽,你服是不服?”

    白石道人身形微颤,顿首道:“白石心服口服。”

    “好。”

    李伯阳点了点头,忽然一掌挥出,轰隆一声闷响,一道雷光自其掌中射出,落在白石道人头上。

    白石道人整个人猛地抽搐,便倒地不动。

    一道虚影自其头顶飘出,正是其所修阴神。

    李伯阳扬手又是一道雷打出,白石阴神应声炸散。

    化作几道轻烟,缓缓没入虚空不见。

    可怜白石道人数百年道行,烟消云散,只余一缕残魂归冥府。

    不过是因为和一个纨绔子弟吃了一顿酒,

    江舟面上无异色。

    李伯阳手段是狠了些。

    不过这白石与他无亲无故,反而曾经对他出手。

    哪怕是间接的。

    这梁子也是结下了。

    李伯阳今日不来,他日他也会找回这场子。

    江舟还不至于心软,去同情这样的人。

    玄母教主、癫丐僧不屑理会小辈之事,看都没看这里一眼。

    纪玄等人却是看得心下发冷。

    将众人的目光看在眼里,李伯阳仍然带着暖阳般的笑容:“龙虎门规森严,却出了这等不肖弟子,让诸位见笑了。”

    “两位前辈,江居士,曲姑娘,诸位居士,伯阳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

    他一个不落地揖礼告辞,才袍袖一挥,不知将白石的尸体收到了哪里,而后款款转身离去。

    临出门时,忽然又回过身来,从怀中掏出一物道:“倒是忘了一事,江居士,伯阳在清查白石罪状之时,曾遇上一个邪道。”

    “这邪道受人指使,暗中驱使邪祟,惊了江居士一位家人的魂魄,此符能助人回魂返魄,就赠与江居士,就当是赔罪了。”

    江舟眉梢微扬,稍作沉吟便接了过来:“那就多谢李少君了。”

    李伯阳微露歉意道:“不必,那指使邪道之人的身份有些关碍,伯阳不便出手,也不便相告,还望江居士不要怪罪。”

    “不过以居士的本事,应当不难知晓。”

    江舟道:“不敢。”

    李伯阳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江舟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

    这李伯阳为人处事,面面俱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谁都喜欢。

    但江舟偏偏有些不喜欢。

    倒不是这人怀有什么恶意,他所说的话,恐怕句句都是真的。

    大概这就是相性吧。

    他注定和这样的人搅不到一起。

    江舟正在想着李伯阳的为人,双树下,玄母教主忽然开口与曲轻罗道:

    “看到没有?你还说这小子是好人?只凭他这一手,就足见心思之深沉,手段之老辣,不是什么好人。”

    “……”

    江舟转身无奈道:“教主前辈,晚辈没有得罪你吧?”

    玄母教主冷笑一声:“你这人心思不纯,否则刚才就该一剑杀了那白石。”

    “……”

    江舟无言以对。

    玄母教主说的话虽显偏激,但也没错。

    他确实是顾忌太多,怕因此招惹了龙虎道不满,凭白竖一大敌。

    不过他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孤家寡人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混,他容易吗?

    谁像你们,家大业大的,想杀谁就杀谁……

    玄母教主见他不以为意,冷冷道:“你小子自诩聪明,却不如那李伯阳,自已的底子都露出来给人看得一清二楚,还洋洋得意?”

    “哦?”

    江舟一愣,抱拳道:“还请教主前辈指教。”

    “你当李伯阳那小子是什么善类?”

    玄母教主像是讥笑般道:“他亲自将门下弟子捆来请罪,固然是龙虎道门规森严,此乃天下皆知,不足为奇。”

    “但他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于你?”

    “你若当场出手,杀了那白石,他反倒会高看你一眼,”

    “但你偏偏婆婆妈妈,瞻前顾后,自作聪明,反露了怯而不自知。”

    “小子,你莫不是以为,你刚才一通装神弄鬼,真能吓得住人?”

    江舟一脸茫然:“啊?”

    “你不承认也罢。”

    玄母教主淡淡道:“天地同寿,日月同庚?你还真敢吹。”

    “只凭一道敕令,吓得了那些凡夫俗子,却吓不住龙虎道。”

    “龙虎道的龙虎令、九老天师符,威势也不比你枚令印稍弱。”

    “李伯阳十有八九只是想试探你身后究竟是‘上界’何人,却没想到你自已倒露了怯。”

    玄母教主话音转变,微露平和之意:“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我听了你的经文,虽与我道不同,却颇有助益,也算受了你的人情。”

    “轻罗也与你有些情分在,他日若遇危难,许你一次机会,我亲自出手为你挡一劫,就当是还了这些情分。”

    江舟微微怔然,旋即笑道:“虽然不知道教主前辈为何出此言,但江某还是谢过教主指点。”

    对于她其他的话,却没有接茬。

    “哼。”

    玄母教主不满微哼,站起身来:“轻罗,随我走吧。”

    曲轻罗迟疑道:“师父……”

    玄母教主打断道:“你还知道叫我师父?”

    曲轻罗垂下眼皮,不再争执。

    又转头看向江舟:“江舟,我要走了。”

    江舟见状,便知他和曲轻罗分别之时到了。

    以前他经常嫌弃这傻子,不过临别之时,心中竟有些不舍。

    面上却笑道:“好。”

    玄母教主没有给他们依依惜别的时间,不见动作,周身神光流转,两份人便隐没虚空。

    江舟看着树下空空,心中怅然若失。

    癫丐僧这时才翻起眼皮道:“小子,你不必听那老婆娘胡咧咧。”

    “嗤,她说李小子试探你,她又何尝没有试探之意?”

    “这老虔婆分明是怕了,嘿嘿,用这等手段诈一个小辈,真是丢人现眼,也不怕人笑话?”

    “……”

    江舟闻言,愣了许久,才有点反应过来。

    李伯阳或许真如玄母教主所说,请罪之举有试探之意。

    但玄母教主刚才的话,又何尝不是一样?

    先是吓唬,然后又是示好。

    他要是一个绷不住,怕是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已装神弄鬼忽悠人的事说了出来,然后抱着大腿求庇护……

    你们这些老妖怪……

    这个世界好危险,我想回家……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老奸巨猾,一句话里藏着十个坑。

    他的忽悠大业还远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幸好,他刚才虽然没有想通,但也紧记“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等诸多“先贤”总结出来的道理。

    江舟眼珠子转动,试探道:“癫前辈,那你呢?”

第436章 上头有人

    “嗯?”

    癫丐僧眼皮一翻,斜睨着他。

    “你当老子和那些老东西是一路货色?”

    江舟一笑,捧了他一句:“您老心有菩提,不滞于物,逍遥自在,自然无人能及。”

    “哼。”

    癫丐僧得意昂着头,很是受用的样子,偏偏还要故作不屑,也是个老傲骄。

    癫丐僧得意了一阵,才道:“你也不用太过小心。”

    “那些老家伙虽然一个个的不是东西,倚老卖老,到处欺负人,但在一件事上,却有着共识。”

    江舟惑道:“一件事?”

    癫丐僧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可知道,天下为何只有六个圣地?”

    江舟沉吟道:“是因为这六家底蕴最厚、实力最强?”

    “这么说也不无不可。”

    癫丐僧说着却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你说说,古往今来,六合八荒,天下仙门不说多如过江之鲫,却也差不了多少了吧,为什么不是别家出头,偏偏是这六家?”

    “这……”

    江舟略作沉吟,说道:“人性不足,往好了说,是人性自强,唯自强方能不息。”

    “往不好了说,这天下只要有人之地,就有争端。”

    “人性如此,非此即彼,总该是有出头的一个,人虽能方能圆,但这人间总不会是个圆。”

    纤云、铁胆等人看着江舟侃侃而谈,虽不明但觉厉,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即便是纪玄这般内敛,也露出赞叹、佩服之色。

    江舟没有在别人面前卖弄的意思,不过在癫丐僧这等人物面前,他还是想得到认可的。

    不过本以为自已说的就算不让癫丐僧“惊为天人”,至少也应该大加赞誉。

    可赞誉他没听到,却在癫丐僧眼里看到了许么多圆圈圈……

    “……”

    “什么乱七八糟!”

    “你小子别给老子吊书袋子!”

    癫丐僧抓狂地挠着满头脏乱发丝。

    似乎被江舟这几句话说得头痛,不敢再卖关子,赶紧道:

    “这六家能出头,不是他们有多厉害……呃……”

    似乎觉得自已说得有点亏心,又补了一句:“还算是马马虎虎吧,不过这天下也不是没有能与之相比的,”

    “山界鬼市,雪照山玉剑城,青墟玄微宗,碧苍仙境七绝宫,散仙消闲谷,兵家大旗门,墨家天机城,西域死谷冥宫、沙海浊界,东海六洞天、八仙岛……”

    “这些个地界,又比他六圣地差了?凭什么就只他六家出头?”

    癫丐僧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宗派名字。

    除了前几个之外,江舟一个都没听过。

    只这几句话,就让江舟受益菲浅。

    一品至圣的见识,果然非常人可及。

    他嘴里说的那些所在,普通人也是无法知晓的。

    即便有知道的,恐怕也不敢随便宣之于口。

    就连肃靖司里,他也没有看到过相关的字眼。

    江舟暗暗将这些名字记在心里。

    光是知道这些所在,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但至少增长些见识,以后万一怼上了哪个,也省得轻敌。

    江舟想着,张口问道:“晚辈愚钝,还请前辈见教。”

    癫丐僧撇嘴道:“这也想不到?”

    “当官的要加官进爵,你以为他是勤勉爱民?还不是要打点上官?”

    “做买卖的要财源广进,除了八面玲珑,又哪里少得了四处疏通?”

    “就说你今日故意在人前讲经,岂非也打着拉拢关系,让这些人为你聚势的念头?”

    江舟讪讪一笑:“前辈慧眼如炬。”

    “那是~!”

    癫丐僧不得意道:“所以说啊,这人要想往上爬,就少不了有朋友、有靠山、有后台。”

    旋即不屑道:“红尘俗世如是,仙门圣地亦如是,别以为那些仙门圣地就真个是不食人间烟火,不讲人情亲疏,成了仙,还免不了俗,何况没成仙?”

    江舟讶道:“前辈的意思,是六圣地是因为有后台,才成了圣地?”

    倒不是他对仙门圣地讲后台讲人情有什么惊讶。

    而是这画风有点突变,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六圣地已经是世间绝顶,即便大稷人皇,也要退让三分,还有谁能做他们的后台?”

    癫丐僧撇撇嘴,用脏兮兮的手指了指头顶空处道:“人间自然没有,可‘上面’有。”

    又斜睨江舟:“你小子也有‘上面’的后台,跟老僧这儿装什么傻?”

    “……”

    江舟舔舔嘴唇,借着干笑掩饰,也令癫丐僧认为他是不好意思承认。

    其实心里却在犯着嘀咕。

    原来玄母教主也和这癫丐僧一样,把他当成是“上面”有人的了。

    狐假虎威是挺爽。

    可这也让他骑虎难下。

    就像现在,他很好奇“上面”究竟是什么,又是什么光景。

    可偏偏又不敢问出口,怕露了底。

    至于吹牛比说他的来头比“上面”更大,那是扯淡。

    牛好吹,得有人信啊。

    癫丐僧冷笑道:“若非如此,他们又岂能高人一等,称什么圣地?”

    合着全是上头有人的……

    癫丐僧挠挠头,有点不甘不愿地道:“不过……这里边倒是有一处地方不一样,便是稷下学宫那些老酸菜。”

    “要说当年那位夫子,确实当得上是开天辟地,万古第一圣,若没有他,人间也未必能有今日气象。”

    癫丐僧是连“欺师灭祖”都干过的人,他自己的师父都不能让他心服。

    但提到这位夫子,江舟竟第一次从这老头儿脸上看到敬佩的神色。

    其言下之意,是只有稷下学宫,是靠着自已的本事成了人间圣地的。

    癫丐僧追思了一会儿,转头道:

    “刚才那老婆娘不过是想试探你在‘上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罢了,”

    “今日之后,你有那枚令印在,这几个地方的老家伙就不会对你怎么样,甚至还可能会暗中护着你。”

    “这些老家伙,都有共识,对于‘上面’的法脉,彼此间想怎么打怎么打,唯独有两个忌讳,不能损人根基,不能毁人道统,”

    “也就是说,今后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和他们门下弟子打起来也不用怕,只管往死里打!”

    “只要不做绝了,把人打得魂飞魄散,损了人的根基,那些老家伙也不会对你出手。”

第437章 忏悔 (求订阅、月票)

    江舟笑道:“这倒是有意思。”

    对于这些地方来说,人就算死了也有重来的机会。

    只要魂魄不散,到了阴间也能把人给拉回来。

    颇有“天灾”的风采。

    他们不牛比谁牛比?

    不过癫丐僧虽然嘴里说得轻巧,但实际上肯定不可能这么简单。

    逆转生死,谈何容易?

    否则他们还苦苦修炼,追求什么长生不老做什么?

    即便真有这种本事,代价也必然不小。

    江舟估计,大概就是像之前的灵空道人一般的兵解重修,走鬼修之道。

    相比于魂飞魄散,这个代价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这个局势下,恐怕带来的不是和气。

    而是更加残酷的争斗。

    人脑子也能给打出狗脑子来。

    “有意思?”

    癫丐僧冷笑一声:“话虽是如此说,但你若以为就此高枕无忧,那真是想瞎了心。”

    “那些老东西玩人的阴招多的是,不弄死你,却有的是办法搞得人生不如死,把你变成任其玩弄的傀儡木偶尚且不自知,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

    “除了这些个所在,还有诸如玉剑城此类,虽非圣地,但毕竟也在人间创下了诺大的基业,论法脉道统,也不差圣地多少,自然也可知晓许多密辛,也会有所顾忌。”

    “但是那些个‘小门小派’,可就没这般好说话了。”

    “所谓无知无畏,利益动人,即便是面对圣地中人,也多的是敢铤而走险的,若是你连这些人也斗不过,那也是你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

    癫丐僧斜睨江舟:“老子话赶话被你拉上了贼船,也不屑反悔,但除非那些老家伙不要面皮,以大欺小,否则也别指望老子会为你出头。”

    “呵呵……”

    江舟干笑一阵,说道:“癫前辈,您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反而得了天大的好处,怎的还来说我?”

    他渐渐摸清了这癫丐僧的性子。

    傲骄、毒舌、张狂、不拘小节,不过在这些表象下,却有真慈悲之性。

    之前游荡于市井风尘之中,凡夫小民小妇求上头来他也不会袖手,已经足见一斑。

    除了时不时会发癫发狂外,没什么大毛病。

    只要不犯病,还是很好说话的。

    癫丐僧闻言一滞。

    有些心虚地摸了摸怀中的经文。

    正所谓拿人手短。

    江舟给他的经文对别人来说,也只是导人开悟。

    对他来说却大大不同。

    很有可能助他解决无数年月来纠缠折磨他的“疯病”。

    甚至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江舟之前“忽悠”他的“渡过三灾”,却是不敢想的。

    三灾之劫,既称劫,又岂是人力可为?

    ……

    江宅风波,算是告了一段落。

    但是其余韵却未消,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消不了,且影响却刚刚刚酝酿,会变得越来越大。

    尊胜寺中。

    红衣法王看着跌坐在佛像前,满脸苍白无血色的妙华尊者。

    佛像上绽放淡淡的金色佛光,笼罩其身。

    他是借着这佛像的神力疗伤。

    “妙华,我早就劝过你,不要胡来,现在怎么样?”

    红衣法王看着他的狼狈模样,心中虽有不忍,却还是忍不住讥讽道。

    妙华尊者却恍若不闻,并不为所动。

    微微抬起眼皮,虚弱地道:“当年佛母降世,法身普照,陀罗祖师有幸得遇,得传真经三部,发下大愿,普度众生,转生净土,方才有我尊胜寺数千年法脉……”

    “只可惜,终究没有参透佛母妙法,未能得大解脱……”

    “他既有净世经,必定是佛母之示现,命中注定,是我尊胜佛子……”

    “陀罗祖师光大佛母净世妙法,化生净土之大愿,当应在其身……”

    红衣法王有些抓狂地扯了扯自已钢针似的虬髯:“我看你是无可救药了!”

    妙华抬起眼皮,无神地盯着他:“师弟,你也认为我痴毒难灭,入魔了吗?你也想学那些叛徒,悖逆祖师遗愿?”

    红衣法王神色变幻,最后重重地跺了一脚,扭身便走。

    “老子懒得管你!”

    妙华尊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喜无怒。

    ……

    江宅。

    江舟刚刚问起癫丐僧,尊胜寺那部《净世经》的事。

    这玩意儿让他心里犯嘀咕。

    怎么会这么巧?

    彼世此间,竟有几乎完全一样的两部佛经?

    癫丐僧道:“当年王陀罗曾遇‘天’上‘真佛’,得授真经三卷,便是那劳什子的《净世经》,”

    “今日尊胜寺贼秃拿来的,不过是其中一卷,并不涉大法,不然你以为他们会这么大方?”

    “不过妙华那小子这次确实是被你阴得狠了,经此一遭,他要么于破灭中得自在,尘去光生,因祸得福,要么……嘿嘿……”

    “你小子的经文若真是自家师门所传,那恐怕你们两家还真有些渊源。”

    癫丐僧不知其中究竟,这对他来说是最合理的解释。

    不过江舟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连师门都是假的,什么鬼渊源?

    但是这部经……

    难道这个世界和彼世,真的有什么关联?

    江舟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喜的是若真有关联,岂不是他还有回去的一天?

    忧的是……忧的是什么他自已都不清楚。

    他只是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天上真佛?

    看癫丐僧的神情,不屑得很。

    他看似喝祖骂宗,其实修的还是佛法,是真正有大慈悲、有佛性的人。

    若真是佛,他断然不会这样。

    天……

    这个世界的水远比他想的深得多啊。

    “行了,老子也该走了。”

    癫丐僧似乎谈兴尽去,起身拍拍屁股,片片污黑的泥块掉落到他常坐的榻上,让江舟面皮抽搐不已。

    “前辈,你可有落脚之地?若是没有,不妨就在此地暂住便是?”

    “老子天生地养,天大地大,哪里不能落脚?留在这里让你小子天天烦老子?”

    癫丐僧冷笑一声,也不管他,晃晃悠悠地就走了出去。

    出了院门,就不见了踪影。

    江舟叹了口气。

    可惜了,没能忽悠一个随身打手。

    ……

    癫丐僧从江宅出来,一步迈出,没入虚空。

    下一刻,便又一脚自虚空踏出。

    却是出现在了阳州之外的荒原之上。

    抬头望天,面上沉凝与癫狂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交织。

    “南无南无……”

    “大梵无量……”

    一阵阵梵音唱响,金光自虚空照出,如遍地黄金、琉璃。

    天花乱坠,法咒凝成实质,于虚空盘旋。

    一尊尊佛陀显现,端坐天上地下,四面八方。

    法相庄严,法力滔天

    齐齐垂下巨大的佛首,发出震彻天地的威严之声。

    “宝幢,你罪孽深重,随我等回寺中忏悔吧……”

    “嘿嘿,贼秃,到底还是来了,想抓老子回去,怕你们没有这本事!”

第438章 局限

    “叭——!”

    一声梵音陡然震响,几乎震动了半个阳州。

    江都作为阳州之中,更是首当其冲。

    不久之前因为宝月和尙和江舟之事,表面上才刚刚平静下来的江都城,又被掀了起来。

    “六字大梵咒!”

    同样的惊呼从许多地方响起。

    尊胜寺,红衣法王与妙华尊者不欢而散,正从佛殿中走出。

    却突然听到了这一声梵音,神色微变。

    六字大梵咒,字字神通,能令人皈依。

    如“唵”字咒有无量庄严法力,如天地初开,一缕光明初现,能令人目见佛陀。

    “呢”字咒如晨钟暮鼓,祥和庄严,能净人神魂,消人欲念,多少恶贯满盈的魔头大盗就栽在大梵寺这一声梵咒之下,放下屠刀,皈依我佛。

    眼前这“叭”字咒,也一样有皈依之神通,却是重在镇压、封印,以无上大法力镇封“邪魔”。

    观此动静,竟是在荒野之地传来。

    这是震动了半个阳州啊!

    如此三通,必然是有大梵寺入圣神僧在使出这六字神通,还不只是一位!

    红衣法王心惊之下,喃喃自语:“是何等样的‘大魔头’,竟能让大梵寺如此兴师动众?”

    “该不会是那宝月在小江那铩羽而归,折了面子,又回去搬来了救兵吧?”

    “不对……时机不对……”

    他之所以说时机不对,就是因为刚刚那不可测度的“天威”。

    那是做不得假的,有这“天威”庇护,大梵寺不会轻易动小江。

    就算要动,也绝不敢这般光明正大。

    “是守陵人?也不对,若是守陵人,就不只是大梵寺,恐怕这些正道仙门,已经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不是小江,不是守陵人……”

    红衣法王忽然两眼一睁:“是那癫僧!”

    “不行,贫僧得去看看,”

    他面色一阵变幻,旋即大步出了尊胜寺。

    ……

    红衣法王来到江宅,刚想叫门,却见大门刚好打开。

    出来的人却是让他脸色一黑。

    神色有些不情愿地道:“喂,你家主人呢?”

    铁胆一瞥,顿时乐了:“哟,这不是大粽子吗?”

    红衣法王怒道:“呸!你这糙汉!贫僧乃得道高僧,你区区一个下仆,怎敢无礼?”

    “我呸!就你还得道高僧?”

    铁胆毫不示弱地喷了回去:“也不撒泡尿照照,咱俩到底谁糙?”

    “你!”

    红衣法王瞪着眼,胸口起得起伏不定。

    一向都是他倚糙卖糙,用一副憨憨的模样示人,占人便宜,现在遇上这家伙,倒反过来了。

    好不容易吞下一口气,黑着脸道:“贫僧不与你计较,你家主人呢?”

    铁胆眼珠子转动,还想再为难他一会儿,院中却传来江舟的声音:“铁胆,让人进来。”

    “哦,知道了公子!”

    铁胆应了一声,朝红衣法王撇嘴道:“算你走运,进去吧。”

    “……”

    红衣法王一脸晦气,一言不发地擦身而过。

    生怕这糙汉又出什么幺蛾子。

    进入江宅,便看到江舟正站在院中,抬头望着一个方向的天空。

    那片天空都被佛光映成了一片金灿灿,其中隐约可见梵咒闪烁,种种妙相于其中变幻。

    红衣法王开口道:“江施主果然是大将之风,这个时候竟还能如此淡然。”

    江舟头也不回:“和尚是来看江某惊慌失措的丑态吗?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红衣法王忙道:“江施主对贫僧误会太深了,绝无此事!”

    天边那片佛光,并没有维持多久。

    从红衣法王赶过来,到佛光消失,也不过约摸盏茶时间。

    眼见那边似乎已经恢复平静,江舟收回目光,回过头来:“和尚,你来做什么?想找回场子吗?”

    红衣法王连忙摇头:“妙华做的事,他自已去承担,与贫僧无关。”

    “看来江施主已经猜到了吧?那位癫前辈怕是陷入大梵寺高僧的合围了。”

    江舟反问:“那又如何?”

    红衣法王道:“江施主,据贫僧所知,大梵寺多年来,一直在追索那位破寺而出的高僧下落,若那位癫前辈真是其人,大梵寺怕是不会放过他,江施主可千万莫冲动。”

    江舟如何不知?

    刚才梵音震响之时,癫丐僧不知用了什么神通,他的声音竟突然从自已心底响起,对他一番告戒。

    要不然以他的性子,见了这动静,恐怕少不得要探寻一番。

    癫丐僧估计是看透了他的性子,告戒他不要去理会他大梵寺的恩怨。

    说他“偷学”金刚九会的事,大梵寺今后也不会再来追究。

    江舟不知道癫丐僧哪来的自信。

    但他听从了告戒。

    没有去管那边的争斗。

    却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已就算想管也管不上。

    至于以后……

    只希望癫丐僧的自信不是狂妄,别落到那些和尚手里……

    江舟朝红衣法王道:“和尚,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这……”

    江舟的反应太过淡然,反倒让红衣法王有点不知所措。

    只好道:“最近阳州怕是不太平,江施主虽然出身高门,但毕竟根基不在此,难免人单力薄,若要用得着贫僧的地方,只管开口。”

    “就当是……贫僧为妙华之事,向江施主聊表歉意了。”

    江舟点点头:“好说。”

    红衣法王见他反应平淡,心中暗叹了一声,随意扯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他本意是想趁机来示个好,弥补一下,但看样子,是没那么容易了。

    该死的妙华……

    江舟看着红衣法王离去,多少有些猜得到他的心思。

    不过他这人心眼不大。

    宝月秃驴,还有妙华这厮,今天算是得罪他了。

    以后怎么样暂且不说,但想要和他握手言和,那就不可能。

    江舟很快就将红衣法王抛诸脑后。

    想起癫丐僧的话,他心头有些发沉。

    看来他最近是真的有点懈怠了,虽然每日参修妙法,却太过清闲。

    虽说是有所顾忌,不想暴露自己对妖魔的“渴求”,但多少是少了点初至此间的谨慎、如履薄冰。

    而且他的短处也渐渐显现出来。

    虽然有鬼神图录,他不缺修炼资源。

    一些常识,他也能从书籍中获得。

    就算是寻常人不得知的秘闻,肃靖司中的典藏也有不少。

    但那些口口相传、耳提面命的东西,甚至是修行秘要,却是无处可得了。

    还有各种消息来源,也太过闭塞。

    从肃靖司中能得到的信息太过局限。

    红衣法王刚才说的“最近阳州不太平”,就暗有所指,他却一无所知。

    得想办法尽快积攒些图录奖励了。

    别的不说,只要真灵足够,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至于像今天一样,被宝月和尚追得这么狼狈。

第439章 接纳

    江舟坐在娑罗树下,思量着自已的处境。

    真灵对他的重要不言而喻。

    所幸,得益于娑罗双树,他现在的修行也到了一个坎儿,倒是可以开始“刷怪”了。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他想要放开手脚去斩杀妖魔也不是那么容易。

    尤其是以他如今的“身份”,玩命地四处斩杀妖魔,实在不合适。

    杀一些大妖还说得过去,老对一些小妖小鬼下手,可能会招来妖魔所记恨且不管,却定然会惹人疑窦。

    大妖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即便是刀狱里的那些,也都是有数的,不是他想动就能动。

    这事,不能用本体去干……

    这点倒是容易解决,他有三具幻梦身,除了“李白”已经固定了,其他两个都可以随时变化身份。

    之前的身份都露过脸,在很多人那里都挂上了号,突然去疯狂杀妖,不是不行,但得有个由头。

    “魔刀……”

    江舟心思落到了“丁鹏”身上。

    当初用最后一支明庭香去玲珑宝楼,求得灰袍老者出手,为他铸造了一把圆月弯刀。

    那灰袍老者确实是神通广大。

    不仅按照他的意思,完全“还原”出了那把魔刀,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仅仅是铸刀的材料,九幽冥金、巫月之精等等,就是他闻所未闻的珍宝。

    最可怕的是这把刀真的无愧“魔刀”之称。

    这刀不仅噬血,而且噬魂。

    不仅噬敌人的血,噬敌人的魂,连执刀的人都逃不过。

    没有足够的定力,不仅无法御刀,还会被刀所御。

    它饮血越多,就会变得越可怕。

    灰袍老者曾告诉“丁鹏”,这刀会随着他杀的人越多,变得越强。

    如果“丁鹏”没有办法跟上魔刀增长的速度,最终必定会被魔刀所控,彻头彻尾地沦为刀奴。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让“丁鹏”成为一个“刀痴”。

    为了磨炼刀法,以妖魔之血浇灌魔刀,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而且“丁鹏”刚刚差点被宝月和尚一巴掌拍死,因而视为奇耻大辱,疯狂磨刀,以期有朝一日报此大仇……

    完美!

    既然决定了,江舟也不耽搁。

    这些日子他也不是白过的,典薄房里的卷宗他翻了近半,其中关于各种妖魔的信息都记在心中。

    大妖巨魔没有多少,小妖小鬼却多的很,不敢说了如指掌,至少可以轻易找到。

    到了晚上,一身青衣的“丁鹏”就从江宅走了出去。

    江宅如今是江都城中的一个焦点,“丁鹏”这么大摇大摆地一路走出江都城,自然落入了许多人眼里。

    这个平平无奇的青衣人在很多人那里都不陌生。

    在他们眼里,方寸山已知的几个人物里,就属这个青衣人最是生人勿近。

    腰间的那把有着诗意名字的弯刀,更令人心悸,不敢接近。

    只敢暗中派人去探听其动向,并不敢有别的动作。

    连“丁鹏”的一举一动,都为人所关注。

    江舟本人更不用说。

    接下来的几天,江舟很快就体会到了江都人的“热情”。

    上门来请他去饮宴的,邀他去玩乐的,甚至是来说媒的,简直是络绎不绝。

    江舟虽然早有预料,这一切也都是他所乐于见到的,但也一时头大如斗。

    这就是有所得,有所失。

    他用“实力”得到了江都城这些权贵的接纳、拉拢,甚至是攀附、巴结。

    但也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

    最令他头疼的,还是一些心怀侥幸,登门求教、拜师的家伙。

    一些权贵子弟、仙门后辈倒还容易应付。

    这部分人,主要是那天听了他说经的那些人,回去之后传出的风声。

    知道“方寸山”确实是一个堪比仙门圣地的所在,至少其传承的经文不输于那些地方,甚至尤有过之。

    这部分人毕竟有身份有地位,他们要脸,在家中长辈的警告下,也不敢对江舟用强。

    江舟随意找个借口就能推托。

    其中却有不少江湖散修,知道了“方寸山”之名,求到了他门下。

    一个个死皮赖脸,动不动就来“不答应就跪死在门前”那套。

    江舟可以不在乎这种“道德绑架”的贱人,但这些人在门口跪了一地,进进出出看着也令人心烦不已。

    “公子,这些人也太不要脸了,要不让我把他们的腿打断,直接扔出城去算了!”

    铁胆刚刚应付了几个来求拜师的江湖人物,满脸晦气,骂骂咧咧地走进来。

    江舟摇摇头,无奈道:“只要不闹事,就不必管他们。”

    那些人也不是什么真的毅力过人的,不过是怀着侥幸心理,随波逐流,借着人多起哄罢了。

    时日一久,知道没戏,自然就散了。

    纪玄这时也走了进来:“公子,有人送来张帖子。”

    江舟不大在意地道:“又是谁家的?”

    纪玄道:“不是给公子的,是给李大爷的。”

    “李大爷?”

    江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给“李白”的?

    为了逼真,江舟也让“李白”等人在江宅露过一两次面,纪玄等人也只当是他们同门间的走动。

    不由道:“谁送来的?”

    纪玄道:“帖子上写的是礼台令,方清。”

    “方清?”

    江舟皱着眉,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那个暗里跟他过不去的方唐镜他爹?

    这人请他……不对,请李白干嘛?

    这些日子,请他赴宴的人多的是,他也是豁出去了,只要有时间,都不会推却。

    但这其中,却唯独没有那些文官,或者说没有儒门中人。

    这倒也不奇怪。

    儒门中人向来清高,不是他们那个圈里的,即便是仙门圣地,也不稀得理你。

    这里不像在吴郡,吴郡文人对他看重甚至尊崇,那是他用命换来的。

    江舟虽然有个绣郎的功名,也薄有些文名。

    但在文道上算不得有什么建树,出身又不好。

    执刀人出身,先天就会被那些文人看轻排斥。

    哪怕现在他官居士史,也难以摆脱。

    “李白”却不一样。

    那是以五品之身,铭刻浩然的“文道天骄”。

    根正苗红,才高八斗。

    这是不稀罕与他本人结交,却来结交“李白”了?

    江舟寻思了会儿,说道:“回个帖子,说我……我会转告李师兄,至于去不去便是他的事了。”

    “是。”

    纪玄领命而去。

    江舟也懒得去想,那方清怎么想他也不在意。

    反正他迟早要找他儿子算账。

    到时少不得要得罪这人。

    先让“李白”去看看也好。

    “纤云,弄巧儿怎么样了?好转没有?”

    江舟朝一旁的纤云问道。

    李伯阳留下的那道符确实很管用,他用了之后,竟然是城隍阴司鬼差亲自关来弄巧的一魄。

    精魄归体,弄巧的身体立见好转,只是损耗的精气还需将养。

    纤云高兴道:“刚刚请了全大夫来看,说是已无大碍了,再吃几剂药便好了,全大夫正在写方子呢。”

    “全大夫……”

    江舟念叨着这个名字。

    忽然道:“你一会儿将全大夫请过来,就说我要当面谢他。”

    这个全大夫,有点不一般。

    寻常大夫哪里能一眼看出人的魂魄缺失来?

    而且江舟曾用心眼观查,虽然没有看出什么,但在他的感知里,却直觉这全大夫不大寻常。

    对于这种心血来潮,江舟是早有过经验的,不会轻易忽视。

第440章 请罪 (求订阅、月票)

    很快,那位全大夫就跟着纤云来到了前厢。

    江舟站起来道:“全大夫,今日又劳烦你跑这一趟了,弄巧儿能好转得如此快,还要多谢全大夫妙手。”

    全大夫只是拱拱手道:“诶,江公子客气了,医者本份,何需言谢?”

    江舟叹道:“医者本份,说得真好,只是世上能做到这四个字的,又有几人呢?”

    旋即他又若有所指地笑道:“像全大夫如此术德双全之人,实在是难得。”

    全大夫笑道:“老朽不过是痴长些年岁,见得多些罢了,哪里有什么术德双全?”

    “公子所言,未免有些偏激了,这世上,还是好人居多的。”

    “是吗?”

    江舟不置可否道:“许是在下在肃靖司那等所在待得久了,看惯了妖魔鬼怪,这心也光亮不起来了,看谁都像妖怪。”

    全大夫一愣,有些不确定地道:“江公子……难道以为老朽是妖怪不成?”

    江舟摇手道:“那倒不是。”

    “不过,这世上的妖怪若都如全大夫这般,那也用不着我们肃靖司了。”

    “这个……”

    全大夫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位年轻的贵人将他叫来,莫名其妙地跟他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干嘛?

    江舟见他神情,不由一笑,话锋一转又道:“恕江某冒昧,不知道全大夫可是江都人士?”

    全大夫道:“老朽往上几代,皆居江都,如今的医馆也是祖上传下。”

    江舟又道:“全大夫医术不凡,江某有意结交,可至今还不知全大夫名讳,可否见告?”

    全大夫拱手道:“不敢,老朽全一斗。”

    “全一斗?好名字。”

    江舟笑了起来:“不知全大夫今年贵庚?可有妻儿?”

    “……”

    全一斗有些怔然。

    这问得也太宽了吧?

    不过他还是开口道:“惭愧,家中止有一老妻,并无子嗣。”

    江舟叹道:“这倒是可惜了……”

    全一斗洒然道:“人各有命,老朽年轻时落下病根,注定无后,也早已认命了。”

    说完,他怕江舟再刨根究底,也不知道会问出什么怪话来。

    直接站了起来,告辞道:“江公子,老朽还有病人要诊治,就不久留了。”

    “既然如此,江某也不强留了,外面还在下雨,纤云,送全大夫回去。”

    江舟一笑,起身朝纤云示意,纤云便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银两递了过来。

    全一斗大方地接过,拱拱手,便背起药箱快步离去,纤云跟着送了出去。

    一旁含笑看了许久的一点红笑道:“公子这是怀疑那老头儿有什么问题?”

    江舟不答反问道:“你说呢?”

    一点红媚眼流转,笑道:“我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不过这老头儿的脾气却好得过份了。”

    “照公子你刚才那种问法,就算知道公子身份贵重,一般人怕是也难免不快。”

    江舟笑道:“你眼力倒是不错。”

    一点红两眼一亮,连着发出几问:“他真有问题?难道这老头真是妖怪?要不要我去探探底?”

    江舟眼皮一翻:“不必了,我说你是不是闲得慌?”

    一点红撇嘴道:“公子还说呢。”

    “本以为开个铺子是件美差,没想到铺子开了几天,一单生意也没做成,别说人,连狗都没一只。”

    江舟一笑:“清闲还不好?再过两天,你可别跟我叫苦。”

    这也在他的意料中。

    琅嬛福地里卖的最多的还是书。

    他写的《九丘志异·太古纪年》,虽然看着是神怪异事,但却是他照着写史的方式写出来的。

    文字难免干巴枯燥,不像之前写的《群雄录》那般引人入胜,本就很难吸引人。

    加上这书在文茂阁还有卖,他这新开的小铺子又怎么可能竞争得过?

    但这种情况估计不会持续太久了。

    他现在在江都城不说如日中天,也差不了多少。

    至少不少人想要接近他。

    琅嬛福地是还没有人知道,等有人知道是他开的铺子,就算他卖的是屎,恐怕也不会少了客人……

    要是知道里面还有丹药售卖,估计能把那里挤垮。

    他那些丹药,诸如一阳丹,虽然只能增长一年修为,却也以令许多人疯狂。

    一颗丹药,能省却一年苦修,谁不想?

    阴灵膏、阳灵膏这些东西,更是能直接增长神魂、精血,相当于提升根基,恐怕那些仙门弟子都会趋之若鹜。

    不过江舟肯定是不可能大量放出。

    这玩意他自已都缺,每个月最多也就放出一两颗,能达到目的就足够了。

    他如今虽然能与四品交手,但本身却只有七百年修为,离四品还差着二百年呢。

    一阳丹这东西再多都嫌少。

    “路还长着啊……”

    江舟叹了一声,两具化身走出。

    自已走到娑罗树下,摒除杂念,关闭了大阵,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在外。

    开始修炼元神大法。

    “黄雪梅”来到后院的水榭,抚起琴来。

    却是江舟分出心神,又一次开始作死式的“实验”。

    说起来,幻身的实力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武道一途,若不入圣,理念再强也有限,难以突破界限。

    也导致他的“师兄师姐”们都只能是武道侧的,很多凶残的人物都出不来,实在太可惜了。

    就算希望渺茫,江舟也想继续尝试,看能不能以他如今一身所学,参悟出“仙法”来。

    说起来,他现在算是一心四用。

    本体修炼,“丁鹏”刷怪,“黄雪梅”做“实验”。

    在了夜里,“李白”走出了江宅,去赴方清的宴请。

    若非现在的幻梦身,已经生出神异,这些幻身各有一丝“本性”,这么玩法,久了非得精神分裂不可。

    ……

    方府。

    方清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和大多数文人名士一般,颔下留有长须,乌黑顺滑,气度不凡。

    得知“李白”前来,竟亲自迎出门来,身段放得极低。

    “哈哈哈,早就听闻谪仙人之名,只是缘悭一面,今日得见,果真是见面胜似闻名,真是老夫之幸事。”

    “李白”却是不跟他客套,直接大袖一挥,便往方府里走,边走边道:“白生平唯好酒,有人请我喝酒,那是天上下刀子也要来的,美酒何在?”

    “李白”为人疏狂,已近乎人尽皆知,方清也不以为意,跟了进来。

    “既是老夫宴请谪仙人,自然少不了美酒,李公子请。”

    内中已经摆下了酒宴,方清把自家内眷也叫来作陪,这是极大的善意。

    “李白”也不管他人,往那一坐,就是不停地灌酒。

    方清笑意吟吟,不以为杵。

    直到“李白”喝得满脸通红,醉意熏然,才自已开口道:“方大人拿出如此好酒请白,该不会只是为了在一旁看丑态吧?”

    “哈哈,世人皆言,谪仙人千杯不醉,斗酒能作诗百篇,若是能观李公子醉酒,怕是世人没有几人不愿。”

    方清恭维地说道,旋即双手拍了拍。

    几个家丁便押着一人进来。

    这人被绳子捆得结实,被押着跪在厅下。

    方清冷着脸道:“逆子,还不将你做下恶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这人竟就是他的儿子方唐镜。

    方唐镜挣扎起来,只可惜被捆得结实,又被家丁给按着,根本挣扎不起来。

    只能悲愤地叫道:“爹!您这是做甚?我是您儿子啊!亲儿子!”

    方清冷声道:“哼,你若不是我儿子,我还懒得理你。”

    “给老夫打,狠狠地打!打到他说为止!”

    两个家丁闻言,还真就拿着大板,放手打起来。

    打得方唐镜哭爹喊娘的。

    方夫人就在厅中,面上满是不忍,却也没有出声阻拦。

    足见方清在家中的威严。

    “李白”只是自顾喝酒,方唐镜真被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都没力气喊了,方清才让人停了下来。

    “李白”才道:“方大人这是何意?”

    方清指着奄奄一息的方唐镜:“这逆子暗中勾结江湖上的邪道,竟敢对李公子同门,那位江士史的家人下咒,”

    “按律,暗害朝廷命官家眷,本该押赴官府,判个流徒之刑,”

    “不过这逆子虽然该死,但老夫膝下却唯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这逆子被老夫内子惯坏了,一点本事没有,还吃不了苦,若是流徒出阳,怕是活不了了,”

    “老夫也只好厚脸徇私一回,想请李公子居中说项,请江士史高抬贵手,放逆子一马,”

    “只要留得一条命,这逆子随他处置。”

    “哈哈哈。”

    “李白”笑道:“那你该去找我师弟才是,找我作甚?”

    方清摇头叹道:“老夫与江士史毕竟没有什么交情,逆子做下如此之事,贸然登门,怕是难免惹人不快。”

    “李白”笑道:“白也与方大人素昧平生吧?”

    方清摇头道:“不对,李公子于我儒门有赫赫之功,即便未曾谋面,也算有几分渊源。”

    “据老夫所知,稷下学宫,有意筵请李公子入学宫,教授诗学,老夫也申购出稷下,若是此事成行,你我也算份属同门了。”

    “儒门?”

    “李白”笑道:“白师出方寸山,可不打算背师另投。”

第441章 凤被鬼吞,王行其下 (求订阅、月票)

    方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稷下学宫是什么地方?

    虽说是与纯阳、龙虎、大梵等宗门并称六圣地,但其实是高出其余五宗的,而且是绝对高出不止一头那种。

    至少在人间是如此。

    别说普通人,就算是仙门中人,若听到能入稷下学宫,恐怕第一反应就是欣喜若狂。

    此子果然非同一般。

    方清诧异之下也不恼,笑道:“看来李公子是并不知晓稷下学宫。”

    “嗝!”

    “李白”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醉眼朦胧地道:“我何需知晓?”

    方清哈哈一笑:“李公子误会了,老夫并非有吹嘘之意,而是稷下学宫,非同于那些宗派门第,”

    “所谓学宫,乃聚天下贤人而辨道论学之意,不拘门第,不论出身,有才者皆可入之,”

    “学宫之学,也并非一家一派之家,汇聚百家,广论长短,于世争鸣。”

    “李公子才气如仙,于诗词一道,可说天下难有人及,世人都道,天下之才有一石,谪仙独占八斗,如此惊才,若不入学宫走一遭,实在是可惜。”

    “哈哈哈哈!”

    “李白”陡然一阵大笑:“白之才,占天下八斗,不足方寸一粟,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方清叹道:“方寸之地,果令人心向神往之。”

    他心中虽不以为然,但面上却是一副悠然神往、敬佩无比的神情。

    不过“李白”此言,已经表明了心迹。

    他也不会死缠烂打。

    稷下学宫何时求过人来?

    再者说,他虽才名遍传天下,但究竟能不能进得学宫,还是未知之数。

    若真到了那时,恐怕不用说,他也会自已去稷下。

    稷下之谈,辨道论学,没有任何一个有着向道之心的人能拒绝,即便是佛道两家也不例外。

    方清不再说这些话,只与“李白”谈天说地,论文章,言风土。

    他本就是阳州名士,才学文章独步一方,博闻广识。

    即便以“李白”之狂,也不得不说上一句佩服。

    本来因方唐镜的小动作,对方清的观感是十分里带着七分厌恶,三分不以为然。

    此时却也变成了三分的佩服,七分的好感。

    仅以才学、气度论,此人确实称得上是位人物。

    难怪能身居礼台令。

    方清像是将下边趴着的方唐镜忘了一般。

    直到两人都是酒意酣浓,谈兴已尽,方清才想起了自已这个儿子。

    “李公子,老夫此番自缚亲子,绝不是在你面前作戏。”

    方清叹道:“老夫一生为官清廉,从未有半分悖礼,唯独有了一个不成器的逆子,今后怕是晚节难保。”

    “但老夫又能如何?虎毒不食子,古之贤人有大义灭亲之举,可老夫却没有先贤之胸怀气魄,实在难以效仿先贤之举啊。”

    “为了这逆子,老夫今日便只能豁出这张老脸,请李公子为老夫向那江士史讨一个人情了。”

    “李白”不置可否,斜睨那方唐镜:“白倒有些奇怪,令郎与我那师弟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如此?”

    方清面是又是无奈以是愤怒:“也怪老夫平日忙于公务,疏于管教,这逆子向来荒唐,”

    “他平日多与虞定公之子虞简往来,自诩义气,要为友复仇,才行此荒唐之事,唉!”

    “原来如此。”

    “李白”恍然,旋即笑道:“喝了你这许多好酒,话白自会带到,但我那师弟究竟如何,白可不能担保。”

    方清大喜:“合该如此。”

    “李白”起身伸了个懒腰:“今日兴已尽,白便就此告辞了。”

    方清连忙起身相送。

    出得府门,“李白”身形摇摇晃晃地离去。

    方清在门前手抚长须,脸上已全无酒意醉态。

    “如何?”

    他四周无人,却不知在和谁说话。

    在他说话之后,他那大袖之中,忽地有一物滑出。

    竟是一支笔。

    笔杆是青灰的枯竹,笔毫已经秃了一截。

    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一支秃毛笔。

    但从方清袖中滑落,却没有坠地,反慢慢地悬浮起来。

    无人使笔,却自发挥动起来。

    秃毫划过,竟在半空虚处划出一道道墨迹:

    “确是人族无疑。”

    “……”

    方清沉默半晌,说道:“劳您万里迢迢,亲自到此,验其正身,怕是有大事了吧?”

    秃毛笔再次在半空中划出道道笔迹,方清看着字迹一个一个浮现,两只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凤被鬼吞,熊遭犬噬,日沉月坠乾坤易。”

    “一人凌空,王行其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方清嘴巴张了张,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已竟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难不成……传闻中,那些仙门所谋划之事……是真的?”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方清似自言自语,又似向那只秃毛笔求问。

    这一次,秃毛笔却没有再给他答案。

    方清也知其中关系重大,这只秃毛笔“身份”非同一般,他也不敢追问。

    咂了咂有些干皱的嘴皮,方清想到一些可能,忍不住再次问道:“学宫诸子……难道真要选此子为帝师?”

    “只是人选之一。”

    秃毛笔写出一句话,悬在半空,晃悠了几下,便突然打了个转,钻入了虚空,不见踪影。

    “……”

    方清在原地怔然许久,忽然长叹一声。

    “这个逆子……给老夫招来好大的祸患啊……”

    ……

    离此约有里许地,有一座酒楼。

    江舟便坐在其中。

    “李白”与方清饮宴之时,他感觉有些怪异。

    方清他并不了解,不过在知道弄巧儿的生病与其子方唐镜有关之后,也让冯臣几人打听了些。

    此人为官还算清正,极重礼法。

    这也和他礼台令的官位很相衬。

    平日并没有什么令人垢病之处,却唯独有一个荒唐儿子。

    这些都和方清自已说的没有什么出入。

    这人说起来,也算是江都城的一股清流,虽说不上什么权贵、大人物,却没有一个权贵、大人物能忽视他。

    这样一个人,突然宴请“李白”一个白身小子,还于席中自缚其子。

    姿态放得极低。

    也太过古怪了些。

    所以江舟有些不放心,便亲自过来,坐在这酒楼上,方府刚好是他心眼观测的极限。

    想要看看能不能“旁观者清”,看出些什么来。

    却没想到,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凤被鬼吞,熊遭犬噬,日沉月坠乾坤易。一人凌空,王行其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江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究竟是什么意思?”

    帝师……

    看方清和那只秃毛笔“对话”的意思,稷下学宫似乎在选什么“帝师”。

    “李白”竟然入了他们的视线,是候选之一。

    但是,给谁选帝师?

第442章 财迷 (求订阅、月票)

    且不说“李白”为什么会被选,他们选帝师干什么等等问题。

    这帝师究竟是要给谁选?

    这个问题有点细思极恐。

    帝芒?

    除非诸子复生,否则谁有资格、谁敢给他当老师?

    更何况是连“李白”这样的后辈都有资格成为候选。

    显然不可能。

    还是某一位皇子?

    听说帝芒“才”不到三百岁。

    虽然自帝稷之后,已经没有能活过三百岁的人皇。

    但以人皇之尊,在寿限之前,都是正当“壮年”,根本没听说过有哪位人皇在位之时,会把皇位让出来的。

    现在这位人皇陛下,平时看起来不怎么管事,听说连朝议都少有出现,朝堂大事,几乎都扔给了他那个便宜老师李东阳,主持典礼司六府共议。

    上回他以“李白”的身份登闻叩阙,说是犯上欺君还算小了,往大了说是祸乱天下,忧心叵测,乱国妖孽……

    但帝芒愣是一个响屁都没有……

    照曲轻罗说的,他还有闲情逸致大宴宾客。

    作为一个皇帝,这很不正常。

    看起来这是位“心胸宽广”,又“无为而治”的帝王,但江舟却不会真的这么想。

    当初“李白”借浩然长河之力,短暂地拥有一品至圣的力量,在含元金殿上,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那位人皇的深不可测。

    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江舟不信他是个心里没逼数的昏庸之辈。

    脑子不昏,就不会干出这种在世禅位的事来。

    事实也是如此。

    帝芒至今没有立下储君,就证明他根本没有过传位的念头。

    他的三百多个儿女各立山头,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既然都不是,难不成真有人想要谋朝篡位?

    那些仙门会这么做不奇怪。

    若是稷下学宫也在里面掺了一手,那就不大对劲了。

    文人造反,不是没有,但很少。

    此世更不大可能。

    不是文人没有能力,而是“忠君”是儒门根基之一。

    在这个文道显圣的世界,不是喊喊口号而已。

    怎么可能自毁根基的事?

    楚王造反,用的也是“清君侧”的口号,否则就没有文人敢为他所用。

    鲍信、萧别怨那些文人也不敢。

    即便是造反,他们扶持的也是帝芒的儿子,即便成事,大稷也仍是大稷。

    那不是改朝,不过是换代罢了。

    江舟摇了摇头,起身在桌上放了几个大钱,便离开了这里。

    既然想不通,就不用想了。

    ……

    自宝月和尚拦路后,江舟的日子难得清静。

    虽有方清请客给他留下许多迷团,但看起来诸事皆了,身无烦忧。

    江舟得以一心修炼元神大法。

    其余杂事,也有幻身足以处理。

    最让他开心的是,短短小半个月,“丁鹏”在外面刷怪给他带了大量的“收益”。

    二十九颗一阳丹,十盒阳灵膏,八盒阴灵膏。

    虽然与他如今的修为相比,这些东西就是九牛一毛。

    但修行不是算数。

    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就抵得上别人近三十年苦修。

    传出去,别人不说把他给吞了,至少他也别想得清静了。

    何况这些东西都出自一些不入流的小妖小鬼,“丁鹏”遇上了,基本是一刀就能斩十个,全不废功夫。

    除此之外,也遇上了几个六品的妖魔。

    得了几件法宝,几门小法术。

    一件法宝摄心铃,摇动此铃,能发出悠扬之声,专慑修道人的阴神,寻常鬼物碰上此物,恐怕是以不住此铃轻轻一动,便得魂飞魄散。

    九口修罗化血刀,锋利无比,中者尸体都要化为脓血,连魂魄都能斩伤,歹毒无比。

    一门名叫“步虚”的道术,念动咒诀,便能双足离地,步虚而行,虽然最多只能离地三尺,但速度极快。

    一门“火罩摄邪咒”,顾名思义,能口吐神火,禁锢邪祟。

    以他如今的修为这些法宝和道术,不过是锦上添花,估计起不了什么大用。

    不过却能增强他的底蕴。

    而且,江舟心中也有些打算。

    纪玄这些人跟了他时间不短了,不说任劳任怨,也是忠心耿耿为他办事。

    不过修炼武道实在太过艰难,进境极慢。

    跟了他之后,他们虽然都有极大的提升,如纪玄已经有了七品的修为,放到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但对于他现在接触的层面来说,还是太弱了。

    江舟一直想要奖励他们一些东西,不说短时间内提升实力,至少也要有些自保之力。

    不过他手里的东西大多都太“高端”了,除了他自创的武学,都不是可以轻易出手的。

    这些东西,倒是可以。

    不过这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现在还是先把这些丹药消化掉再说。

    这些玩意儿也不是真的糖豆,不可能多少都一把磕掉。

    他每天也只能消化个三四枚,再多就未免有些急躁了。

    等消化完这批收获,他的修为也能达到七百三十年,距离九百年又迈出一大步。

    说起来,这些日子果然如他所料。

    琅嬛福地开始被人发现了

    他那小破店一开始根本没有人去。

    不过最近因为他的底子被人一点点掀了出来。

    这家新开的铺子也出现在了别人眼里。

    原本没有什么人在意,一间不入流的铺子罢了。

    哪个当官的家里没有几家营生?

    本着给江舟卖好,就有人到店里随意买了东西。

    他那小破店也没有别的,就是他写的几本书。

    《群雄录》早就大卖,不说人尽皆知也差不多,没什么出奇。

    那本叫什么九州异志的,写得古古怪怪,干干巴巴,看起来味同嚼蜡。

    买来做做人情也就罢了,没有人在意。

    至于他放店里那颗一阳丹,饶是一点红说干了口,也没有人相信这黑疙瘩吃了就能增一年修为。

    江舟只拿出两颗一阳丹放在店里。

    但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卖出一颗。

    卖好归卖好,做人情归做人情。

    可你不能趁机把爷们当猪宰吧?

    一颗不知道是不是黑泥搓的丸子,居然敢卖万两黄金?

    彼其娘之,你穷疯了?

    为了这个,最近江都城中那些上层人士在茶余饭后,就多了一个笑谈。

    言语间不无对江舟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财迷”的鄙视。

第443章 甘渊 (求订阅、月票)

    在大稷之东,有东海。

    东海之上,有诸多岛屿,星罗棋布。

    这些海岛加起来,其地域之辽阔,也不比大稷国土稍小。

    东海诸岛,再往东数万里,湛蓝的海水便变得幽黑如墨。

    如同一条绵延无尽的线,将无边巨海分割两半,蓝黑分明。

    过了这条蓝黑线的海域,被大稷人称为极东之地。

    往极东之地再入数万里,无垠的海面竟出现了一个断口,在此处陡然下陷。

    这是一个看不到边缘,也看不到头的深渊。

    亿万万钧的海水如同瀑布一般,从此流入深渊。

    恢宏、壮阔,震人心弦,却也令人惊悸。

    这是个仿佛不存于人间的地界,连天地伟力都难以企及。

    在这恐怖的深渊之下,巨海流泄而成的无穷巨瀑之前,竟有上千艘巨船,行驶在虚空之中。

    居中的一艘巨船,长有逾千丈,高有近百丈。

    仅仅是这巨大的船体,就已经难以想象的造物。

    更何况这般巨物,竟还能浮空而行?

    众船拱卫着这艘巨船,缓缓行驶在深渊之上。

    如同一片小小的蝼蚁。

    在巨船前,一艘船体如梭,稍小的大船当先行驶,如开路的先锋一般。

    船上,有一个金甲将军傲立船头。

    几个将领站在他身后,个个意气风发。

    其中一个面容兴奋地说道:“将军,此番东征,将军为先锋大将,功劳赫赫,回去之后,也不知陛下会赏赐将军什么?”

    另一人道:“那还用说?自然加官进爵,将军是什么人物?还缺了那点赏赐?”

    “这回要是不封个大官,莫说将军,咱们这些将士也不服!”

    有人反驳道:“看你说的?将军本来就贵为公侯世子,将为是袭爵的,还能封什么官?能有将军尊贵?”

    “哈哈!那也未必,公侯不够,可以封王嘛,再不然封一个大将军也马马虎虎!”

    这群人说说笑笑,那金甲将军回过头来,竟是一张年不过二三十,棱角分明的俊脸。

    一身金甲加身,倒是威武英气,只是双眼有些狭长,平添了几分阴厉之色。

    “你们胡说什么?”

    “异姓不封王,大将军也不是人人做得,再说了,这次东征主帅也非本将,要封也是封燕将军。”

    金甲将军话语虽然是责怪,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并不见半分责怪之意。

    “燕将军?”

    “要不是人家有个好爹,这次东征哪里轮得着他当主帅?”

    “若非有将军在,他又哪里能这么轻易攻入甘渊?”

    几个将领似乎有所顾忌,不敢高声说话,只敢小声嘀咕。

    金甲将军抬头看了眼中间那艘千丈巨船,狭长双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不过是一闪即逝,便面露不悦,斥责道:“胡说什么?”

    “燕将军也是尔等能妄议的?”

    众人也不惧,讪笑道:“嘿嘿,末将等也是为您不值。”

    金甲将军淡淡道:“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当着本将的面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落入燕将军耳中,本将也救不了你们。”

    “那当然,咱们又不傻,就是自已人抱怨抱怨怎的?”

    说笑了一阵,有一人忽然道:“将军,陛下让咱们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遥遥数十万里,即便有这木昆神木甲船,也走了十数年方至,再回去,也不知要多少年月,其间耗费之靡,难以估量,”

    “花费如此巨大,究竟是为何?”

    另一人道:“传说这甘渊是日月升起之地,但咱们来了这里也有不短时间了,也不曾见过大日升起,”

    “说来也怪,这里连日头的影子都没有,这深渊又深不见底,却能见光视物,这光到底从何而来?”

    “听说远征之军并非只有咱们这一路,还有另一路,去往极西之地,也不知是何人领兵,现下如何了?”

    众人说起此事,都纷纷来了兴头。

    这些疑问,已经憋在心中许久。

    以往前途凶险,无心理会。

    如今凯旋,大为放松之下便提了出来,热议不已。

    “陛下乾坤独断,岂是我等能揣测?”

    金甲将军淡淡道:“回去以后,此事断然不得在任何人前提及,否则……本将可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人从这世间烟消无踪。”

    众人心中一凛,都紧闭嘴舌。

    金甲将军见状,也不再继续吓唬他们。

    说道:“至于回去,你们也不用担心。”

    “来时是有种种顾忌,也不能让人察觉,百万大军,又谈何容易?这才走得慢些,绕了不少远路。”

    “如今回返,却是不需如此了,而且……”

    “也不怕告诉你们,这甘渊之下,另有‘捷径’,最多数月,我等便能重返稷土。”

    众人一听大喜。

    一别稷土十数年,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漂泊,即便他们都是百战雄兵,也有些难以忍受。

    重返故土的喜悦,足以让他们忘记一切。

    金甲将军见状一笑,望着前方茫茫无际的海水巨瀑,也不知在想什么。

    ……

    大稷。

    江都城。

    江舟从定中醒来,睁开双眼,眼中有一丝疑惑。

    刚才在定中,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心血来潮。

    难道又有刁民要害朕?

    会是谁呢?

    抬头看了看天色。

    乌云低沉,阴雨绵绵如丝。

    这天气恼人得很。

    虽然有伏波术,雨水难浸,但这种气息也着实令人生烦。

    “这都几月份了?都快入秋了,怎的还是这般多雨?再这么下去,外面的街道都被淹了,太烦人!”

    外边传了弄巧儿抱怨的声音。

    只见她和纤云一人提着一大包面饼汤粥等物,嘴里喳喳抱怨不停地走了进来。

    这是刚买了早食回来。

    江舟爱吃面食,不过家中的这几个人全是稷南人,都不擅面食,早上都是让他们出去买回来。

    这弄巧病好了之后,是一点都没有后怕,仍然一副乍乍乎乎的性子。

    江舟听着她的抱怨,心中微动,从树下起身道:“弄巧儿,外边水很大么?”

    弄巧闻听,抱手里的东西往纤云怀里一塞,小跑着过来:“可不是嘛公子,您看我这鞋都湿了!”

    她说着还伸出一只小巧的足,一只鞋头绣着一个毛绒绒的兔头,还有两只长耳伸出。

    不过此时已经被水打得软趴趴的不成模样。

    江舟闻言,又抬头看了看阴郁的天空。

    弄巧等了一会儿,见江舟呆呆地抬着头,不由道:“公子,怎么了?”

    江舟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回头朝正从这里走来的纪玄道:“那小鬼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那个提灯小童。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管这只小妖。

    却不代表他忘了。

    他在等灯花婆婆再次出现。

    上次这老太婆趁他被宝月和尚截住之时,偷偷闯了进来,所幸狐鬼打开了大阵,将她逼了出去。

    时机这么巧,足以证明这老太婆并不是不顾自已这孙子,而是一直在暗中注视。

    这一次之后,江舟也常出门晃荡,可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有过任何动静。

    这绝对是个老阴比。

    纪玄一笑道:“这小鬼这些日子倒是老实了许多,想来是弄巧这些天每日都在他耳边述说公子的事迹,把他吓着了。”

    什么述说事迹?

    分明是这丫头闲着无聊,经常去逗弄吓唬那小鬼。

    江舟想了想,觉得这么一直养着这小妖不是办法,便道:“你去肃靖司走一趟,让冯臣带人过来,把他押回肃靖司处置吧。”

第444章 奇事 (求订阅、月票)

    很快,冯臣就带着肃靖司的人过来,用捆妖锁将提灯童子牢牢锁住,押着它招摇过市。

    江舟用一具幻梦身暗中紧随其后,直到进入肃靖司,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有些失望。

    他本来就想试试,能不能引出灯花婆婆来。

    这老太婆不可能置自已孙子不顾,十有八九躲在暗中。

    只是忌惮江宅里的大阵。

    知道他将提灯童子带出江宅,还要送入肃靖司,未必能忍住。

    进了肃靖司,可就不容易出来了。

    这里不是吴郡,江都肃靖司可是有着好几个入圣的存在。

    江都城更是藏龙卧虎。

    如今天下虽动荡,但朝廷威严仍在,肃靖司出了事,谁敢坐视?

    即便灯花婆婆真是一品,也不大可能强闯肃靖司。

    押入肃靖司前,是她最好的出手机会。

    江舟也不想再留着这个麻烦,还要时刻提防着一个一品至圣偷袭,以至于哪里都去不了。

    问题反倒是江都肃靖司会不会像吴郡那边一样,又妥协一次,交出提灯童子。

    上次宝月和尚拦路,虞拱带着肃靖司的人来驰援,虽然没有帮上什么忙。

    但江舟记住了。

    他也有意借这次机会,试探一下江都肃靖司的态度。

    若是他们抗住了压力,对提灯童子问罪论处,那他多少会有些归属心。

    若是结果相反,那就怪不得他在肃靖司里混日子,出工不出力,只把这里当成自已的刷怪地点了。

    看着人将提灯童子押入肃靖司,幻梦身在暗中观察了许久,才放弃守株待兔的念头。

    寻了个无人处,变化本体的模样走了出来,走进肃靖司。

    这些日子他出门几乎都是用幻梦身。

    就是怕碰上灯花婆婆。

    癫丐僧自那一日后,就没有了消息。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忽悠来的一个超级打手就跑了。

    怎么想了都觉得亏得慌。

    要是在外面再遇上灯花婆婆,他上哪里找第二个癫丐僧来救驾?

    用幻梦身照常点卯上班。

    他现在在司中自由得很。

    那些巡妖卫、肃妖校尉甚至是都尉对他都客气得很,也没有人会再给他找不自在。

    梅清臣知道他抓了个妖怪进来,似乎也没在意,反正江舟没见他来找自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发现这小妖的身份?

    “江大人!”

    江舟在典薄房里悠哉悠哉地翻阅着典籍,虞拱忽然找了过来。

    进门的时候,有点神神秘秘地左顾右盼。

    江舟笑道:“虞都尉,钱袋子掉了?你可从没有来过我这儿,到我这儿找钱不合适吧?”

    “哎哟,江大人开我玩笑呢?”

    虞拱一拍额头,挺直了腰板走了进来。

    江舟笑道:“无事不登门,虞大人有什么见教?”

    虞拱连忙作揖求饶:“江大人您别这么说话,我老虞腿软!”

    江舟故作诧异:“这是作甚?你我份属同僚,虽然我官位比你大,但咱们互不统属,我也不是你上官,一切照旧就是了,刚见面时你不是对我挺不客气的吗?”

    “得得得!是虞某冒犯在先,江大人您要问罪,要打要罚,虞某都担着,这就去领罚!”

    虞拱说罢,转身就走。

    江舟连忙笑道:“开个玩笑,大好男儿,这么小气作甚?”

    虞拱这才回过身来,脸上还有点红润未消,显然是被他说得下不来台的羞恼。

    得,这是个不经逗的。

    见虞拱有些左右不是的尴尬,江舟转移话题道:“虞都尉有什么事吗?”

    一听他的话,虞拱又恢复之前神神秘秘的模样,象征性地四下张望,才一脸神秘地小声道:

    “江大人,我在外边执行公务时,碰上了一件奇事。”

    江舟好奇道:“什么奇事?”

    虞拱小声道:“永定县有一个渔民,在河里网上来一条七尺多长的大鱼!”

    “……”

    江舟撇了撇嘴:“这有什么稀奇的?虞都尉,你做这肃妖都尉也有些牛头了吧?别说七尺,就是七丈的鱼,你应该也见过吧?”

    “诶,这不一样。”

    虞拱摆手道:“七丈的不是鱼,是鱼妖!”

    江舟笑道:“你的意思是那鱼不是妖?就算是普通的大鱼,也不足为奇吧?”

    鲸鱼他都见过……哦,鲸鱼不是鱼……

    虞拱虎目一瞪:“江大人听我说完嘛。”

    “……你说。”

    虞拱眼睛不仅没有收回去,反而越瞪得更大:“这条鱼还生了个娃娃!”

    江舟还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道:“生娃?这有什么奇怪的?”

    “生娃娃!”

    虞拱瞪大眼睛,双手不停比划着:“娃娃!”

    “娃……”

    不对,鱼好像是生孵的吧?

    江舟反应过来,也瞪大着眼:“娃娃?哪种娃娃?”

    虞拱双手环在胸前,做了个抱婴儿的姿势,还虚拍了两下,像是在哄婴儿睡觉,还挺形象……

    “就这种!人娃娃!”

    江舟不确定地道:“你说……一条鱼,生了个人?”

    “对喽!”

    虞拱猛一拍大腿,然后一副“我就说吧”的样子,说道:“你说这事奇不奇吧?”

    “……奇,奇到家了。”

    江舟连连点头。

    然后道:“你确定那条鱼真不是妖?”

    “那还有假?”

    虞拱瞪眼道:“永定县的县令接到下面人的回报,也被这事给吓到了,他不敢擅作主张,便报了上来。”

    “我是亲自带着人去查看的,不仅是我,还有太守府、监天司、六府台,都有人去了。”

    “看过之后,最终确定,那条鱼就是一条普通的鲤鱼……呃,就是大了点。”

    “鱼生人?世间还有这样的奇事?”

    江舟也有些发怔。

    来到这个世界,妖魔鬼怪他见过不少,但一条普通的鱼能生出人来,还是第一次听闻。

    “更奇的还在后头呢!”

    虞拱又道:“那条……不对,那个生出来的小娃娃,有两个头!”

    “……”

    江舟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婴儿是个畸形连体因。

    而造成这种畸形的,就是某种有着生殖隔离的物种,进行了某种友好的跨物种交流,以至于搞出了这样的结果……

    一切合情合理,完美!

    只是这也未免太重口了吧?

    再说了,人和鱼……真的可以么?

第445章 人生两头,无上也 (求订阅、月票)

    江舟想着那种画面,就有点嫌弃地咦了一声。

    虞拱奇怪道:“江大人,怎的了?”

    “哦,没什么。”

    江舟都不好意思说出来,连这样的“案子”他都能脑破了,岂不是说他也是变态?

    “那条鱼呢?”

    虞拱也没当回事,随口道:“死了。”

    江舟一愣,旋即又道:“那小娃娃呢?”

    虞拱淡淡道:“也死了。”

    “不过……”

    虞拱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这事儿说起来,还和江大人您有关。”

    江舟脸色一变:“你不要血口喷人!”

    虞拱被吓了一跳,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虞某说的是实话啊。”

    江舟回过神来,知道自已反应过度了。

    虞拱也不大可能知道他心里想的事。

    “咳,虞都尉你继续说,怎么和江某有关了?”

    虞拱疑惑地皱了皱眉,好在他也没有深究。

    继续道:“这事儿怪就怪在那条鱼不是妖怪,那娃娃也是人,咱肃靖司对付妖怪有办法,可对这种事就没折了。”

    “不过,六府台来的一个老儒倒是说了些有意思的话。”

    江舟很给面子地面露好奇,捧哏道:“什么话?”

    “他说什么……对!”

    虞拱作回忆状,半晌才有些磕磕绊绊地道:“人生两头,无上也。生而死,不遂也。天召戒示,人无上,将自招倾覆!”

    江舟若有所思,说道:“他是想说这鱼生双头之人,是上天召示,有人无君无上……想造反?”

    “嘶~!”

    虞拱倒吸了口凉气,面色发白:“哎哟江大人,您小点儿声!”

    江舟笑慰道:“虞都尉放心,这是自家地方,没人听到,再者说,如今这世道,造反……还算是件稀奇事吗?”

    虞拱左右看了看,才稍安道:“话虽如此,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江舟笑道:“没想到虞都尉相貌……豪迈,心思却挺细腻。”

    “不开这玩笑。”

    虞拱摇了摇手,正色道:“那老儒还有一句话呢……”

    他压低声音:“所谓鱼者,虞也!”

    “虞定公?”

    江舟立即想到了这个老阴比。

    虞拱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江舟捻着手指。

    这件事……

    怎么看着这么蹊跷?

    就像安排好的似的。

    在彼世历史上就有不少玩弄这种手段的。

    用各种所谓的天象异象,来映射各种人、事、物。

    像什么鱼腹丹书、赤帝子、桃李章等等。

    只不过,这鱼生人,还是双头人的事,却应该做不了假。

    毕竟这么多衙门都一起过去察看了。

    别人有可能说谎,虞拱却没理由骗他。

    江舟寻思着,忽然抬头道:“虞都尉,你姓虞,与那位虞国公是本家吧?”

    虞拱也不隐瞒,点点头道:“是本家,早出五服了。”

    他说着,自嘲一笑:“说来可笑,虞某就因为这个姓,在旁人看来,能有今日地位,都是因为那位虞定公,在背后说虞某是仗了这位国公爷的光,才坐了这个位子。”

    虞拱面露狰狞:“可他们哪里知道,老子流了多少血?这位子是老子拿自已的血肉,一块、一块、一块……垫上来的!跟他姓虞的有半根毛的关系!”

    虞拱有些艰涩地笑道:“江大人也以为虞某与那位国公爷是一伙的吧?”

    江舟闻言微微默然。

    要说完全没有,是假的。

    不过他也觉得这可能性很小。

    五服,五代一服,就是二十五代。

    那是除了个姓,基本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已经了解过,知道虞拱的家世并不算好。

    早年是在江湖上摸爬打滚过来的。

    后来得遇奇人,学了一身功夫,机缘巧合,才入了肃靖司。

    一步一步地爬了上来。

    确实如他自已所说,他靠的是自已。

    别看他满脸黑亮胡须,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

    其实真实的岁数还得翻上一倍还多。

    不过是气血强大之极,肉身外相未见衰老罢了。

    江舟倒是愿意相信虞拱与虞定公没什么关系。

    不由笑道:“那倒不是。”

    “江某确实是有几分好奇,虞都尉既然与虞定公有这份渊源,为何不投入其门下?”

    就算出了五服,他也还是姓虞。

    比起其他人,有着天然的优势。

    “这老儿也配让虞某投效?”

    虞拱冷哼一声,却没有细说,似乎其中有什么不想提及的往事。

    “那就不说这个。”

    江舟笑道:“虞都尉,这就是你说的与江某有关之事?”

    虞拱反问道:“江大人难道以为虞定公那老家伙会这么大度,能放下杀子之仇?”

    江舟道:“虞都尉有以教我?”

    虞拱挥手道:“我虞拱是个粗人,不懂这些话,不敢也教不了江大人。”

    “不过虞某应该算是比江大人了解那个老家伙。”

    “此人一向城府极深,就像一条毒蛇,躲在暗处,不动则已,一动则必致人于死。”

    “江大人杀了虞简,还是小心些为好,这老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确实很不简单。”

    “其封地虞国之中,究竟藏了多少东西,谁都不知道。”

    “但江都城中,谁都知道这老家伙必定有不臣之心。”

    “无风不起浪,他既有此心,就肯定有所恃,不惧朝廷镇压。”

    “他想如何是他的事,只要不来招惹我,也随他去。他若想来找我复仇……”

    江舟一笑:“那也由得他,毕竟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天经地义。”

    虞拱见他不以为意的模样,才想才他“靠山”极硬,以为他是自恃依仗,并不将虞定公放在眼里,不由感觉江舟有些狂妄。

    但他与江舟虽说关系缓和,有不打不成交之意,毕竟还是时日尚短,交浅言深,也不好再多说。

    便说道:“江大人出身不凡,是虞某多事了。”

    江舟道:“诶,我还要多谢你,与我说这些,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

    虞拱略微犹豫了下,又开口道:“江大人出身不凡,不惧那虞老儿,但有一事,虞某觉得江大人还是多加注意些为好。”

    江舟愣道:“哦?是什么?”

    虞拱道:“这老儿儿子很多,不过除了嫡子,他都不当回事,在嫡子里,虞简是最不成器的一个。”

    “几个嫡子都大稷各地为官,其中以长子虞复最为出色。”

    “他自幼于大旗门学艺,后又得遇高人,听说,是碧苍仙境的七绝宫宫主,得传仙法,肉身元神兼修。”

    江舟眼神微闪,不露声色地问道:“七绝宫主?江某倒是曾有所闻,只是都语焉不详,这七绝宫主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虞拱摊手道:“那谁知道?这不过是传说罢了,至于那七绝宫主,听说连是男是女都没人知道。”

    他继续说道:

    “当年虞复以十五岁之龄,便在玉京摘星台上,几乎盖压了同辈所有人,被当今陛下金口赞为‘朕之神剑也’,还当真赐下一口御剑,亲封其为四品御前金剑神将。”

    “其后十余年,都随侍御前左右,极得陛下宠信,其道行修为也是迅猛精进,而立之年,便已踏入四品,虞国能有今日,有他一半功劳,”

    “十数年前,当今陛下派其出使东海仙岛,至今未归,但是近日听闻,虞复怕是不久之后,便要回返大稷,届时会途经阳州,必定会回虞国探亲。”

    “以此人天资才情机缘,样样都是绝顶,十数年过去,即便他踏足上三品,也不会令人惊讶。”

    他说着看向江舟:“他若是知道江大人你……恐怕……”

第446章 我逃回来了 (求订阅、月票)

    “这虞复本身就不是个好易与之人,又年少得志,与其父全然不同,为人刚愎残暴,稍惹他不快,轻则被废,重则……得一全尸已是幸事。”

    “江大人即便不惧,也需提防一二。”

    虞拱正色说道。

    他一直念着鱓鼍的人情,所以此番听闻虞复要回返大稷的消息,又刚好遇上了这么桩奇事。

    便借机过来,想提醒一番。

    但看江舟的模样似乎不是很放在心上,他虽急在心里,却也没办法。

    难不成要摁着他的脑袋让他听自已的?

    左右他已经尽力,也不亏了心。

    大不了到时他尽些力,多留心一些,只要不是仓促无备之下,以这位江士史的本事,应当不至于应付不了那虞复。

    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了。

    江舟确实不是很在意。

    不过并没有小看的意思。

    只不过是债多了不愁。

    一品至圣他都碰上了几个。

    那虞复即便再厉害,撑死了也就是个三品。

    十几年时间,从四品踏入三品就不说旷古绝今,却绝对说得上是亿万中无一了。

    即便他有鬼神图录,也不敢说在十年内就一定能踏足三品。

    足见其人确实非同一般。

    不过以前他可能会慌,现在嘛……

    等他回来,死在“丁鹏”魔刀下的妖魔已经不知道有多少。

    真灵在手,他都有冲动拿着刀一路砍到大梵寺,找宝月秃驴出一口恶气,何况一个虞复?

    相比一个虞复,反倒是虞定国这老阴比更难对付。

    还有刚刚虞拱提到的七绝宫主,更令他在意。

    他记得当初林疏疏和他说过,七绝宫主名叫谢瑶环,是神女赋中人,修炼的是太阴真功。

    虞拱却说这七绝宫主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难道是他孤陋寡闻吗?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虞拱虽说是肃妖都尉,但比起林疏疏来,还是差了太多,接触层面也不一样,林疏疏知道的他不知道,并没有什么奇怪。

    但这可能性不大。

    七绝宫……

    太阴真功……

    太阴神魔……

    当初那个在荒原上化身祭品,算计他们几个的流民少女,就是使的太阴真功。

    林疏疏和素霓生只当是七绝宫中的人。

    不过谁也想不到,他的鬼神图录早已经将此人底细暴露。

    无论是荒原上的祭品少女、五里驿中的卢绫、楚王身边的阴先生,还是他出南州之时,来截杀他的那个太阴神魔,都是同一人。

    全是太阴神魔所化。

    换句话说,这些人,可能全都是七绝宫主的化身。

    打从他来到此世,这个七绝宫主就一直阴魂不散。

    如今在虞定公身边,八成也有此人化身。

    他自已的小号马甲已经够多了,这个人比他都多了无数倍,堪称马甲狂人,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多谢虞都尉相告,江某定当铭记在心。”

    虞拱也是一番好意,江舟也不能不念这个好。

    随后与虞拱闲聊了一些肃靖司中的事,这个人虽然不经逗,但性子直来直去,倒是好相处得很。

    而且他在江都肃靖司多年,亲手抓捕或是斩杀的妖魔比他不知多了多少,让他也获益匪浅。

    在南州时,江舟就少有聊得来的人。

    除了一个燕小五,就是老钱了。

    燕小五那小子隐瞒了自已的好大的来头,现在估计正在玉京享福。

    老钱也调到了玉京。

    他现在也到了这江都。

    熟人不少,值得相交的还真没几个。

    难得在这里碰上一聊得来的人,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虞拱有要事去忙,不得不离开。

    江舟也坐不住了。

    想起七绝宫主这个马甲狂人,便想着去文茂斋看看,能不能搞到那个所谓的“神女赋”。

    才出了肃靖司,江舟便忽然一怔。

    细雨如丝。

    一道如仙如幻的身影正站在雨中。

    手举一把纸伞,白纱如烟,赤足如玉。

    雨滴落地面,画出一圈圈圆,却无法沾其分毫。

    江舟怔怔道:“你怎么……”

    曲轻罗悄生生地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地用淡然清冷的眸子看着他:“我逃回来了。”

    江舟一愣:“啊?”

    曲轻罗眉似新月,黛如烟笼,眸中清亮:“我还没有得到答案,怎能离开?”

    “……”

    江舟忽然有些担心,那玄母教主会不会提刀杀回来?

    曲轻罗道:“你不走吗?”

    “啊?哦,回来就好,走吧。”

    江舟很自然地走进伞中,从她手里接过纸伞。

    并肩走在绵绵细雨中。

    玄母教主?

    来就来呗。

    “回家么?”

    曲轻罗轻声悦耳,令江舟有种难得的宁静。

    江舟嘴角微笑:“嗯。”

    文茂斋?

    神女赋?

    七绝宫主?

    那是什么?

    “要不……去琅嬛福地走走?”

    江舟想起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忽然就想到了当初在南州荒原上,她一袭白纱,赤足行足于流民之间的模样。

    觉得自已或许应该多尽些心力?

    曲轻罗在身江舟身边时,大都是被动地跟着他。

    闻言也无可无不可地道了声“嗯”。

    两人来到琅嬛福地,江舟却忽然有些后悔。

    小小的铺子前,挤满了人。

    铁胆个游家兄弟四个凶神恶煞挡在门前。

    好在这些人都是些衣冠楚楚,衣着光鲜的。

    不是权贵豪奴,就是富贵中人。

    都识得规矩,没有拥挤。

    江舟和曲轻罗对视了一眼,绕了个路,从后门进了店铺中。

    “怎么回事?”

    在店里守着的一点红见了江舟,脸顿时垮了下来。

    “公子,你不知道你老人家最近的名声吗?这些人都是来巴结你的。”

    “……”

    江舟知道店里最近人多,可没想到这么多。

    一点红又道:“对了,公子,刚才卖出了一颗一阳丹。”

    “什么?”

    江舟一愣。

    这东西是他钓鱼用的,本来就没有打算往外卖。

    一万两黄金一颗,哪个冤大头这么豪横?

    一点红耸耸肩,拿出一张票子递了过来:“不知道,那人直接留下张银票就把药买走了。”

    江舟看了一眼,是黄金谷的票据。

    这黄金谷听说是大稷最大的票号,也就是银行了。

    甚至在鬼方、犬绒等地都有分号。

    那个全国连锁书店的文茂斋在它面前,也不过是小蚂蚁一只。

    这玩意儿假不了。

    江舟递了回去:“收好吧,对了,这几天店就不要开了。”

    一点红顿时一喜,旋即又有点疑惑道:“这是为什么?”

    江舟翻了翻眼皮:“我怕你抱怨。”

    可以想见,一阳丹没人买便罢,既然有人买走了,一但尝试出效果来,传出去估计来的人能把这里挤塌了。

    江舟说完,取了两本书,就和曲轻罗离开了这里。

    走在回去的路上,江舟递给了曲轻罗。

    曲轻罗看了一眼,疑惑道:“这是你写的那本九丘异志?”

    她是看着江舟写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不过给她作甚?

    江舟笑道:“你再看看,你走的这段日子,我又写了一本。”

    曲轻罗心中疑惑,还是翻阅起来。

    一本九丘·太古纪年……没什么变化。

    还有一本……九丘·封神?

第447章 异史 (求订阅、月票)

    曲轻罗抬头看了江舟一眼,没有多说。

    两人在雨中慢行,穿过江都城的一条条街巷。

    路上的人似都已经对这对男女极为熟悉。

    有经过的人大都对他们笑颜招呼,然后在他们走过之后,又在身后议论纷纷。

    不外乎是感叹一双难得璧人,令人艳羡。

    这些话自然瞒不过江舟与曲轻罗。

    不过二人也不知道是这些日子都习惯了还是什么,都置若惘闻,神情如常。

    “呀!曲姑娘回来了?”

    等回到江宅,弄巧儿和纤云等人看到两人连袂而回,不由一愣。

    曲轻罗除了江舟,对旁人都不大爱搭理。

    旁若无人,很自然地走到娑罗树下坐下。

    拿起那本“新书”翻看起来。

    江舟走了过来,也在矮榻上坐下,倒了一杯茶,自顾闲饮。

    远处弄巧儿和纤云小声地咬着耳朵。

    “纤云姐姐,你说公子和曲姑娘是不是好上了?”

    纤云轻拍了她一下:“不许胡说。”

    “这有什么?都同进同出了,不是明摆着吗?”

    弄巧睁着大眼,这还用我说?

    纤云责怪道:“那也不能说,公子的事是你能随便嚼舌头的吗?”

    她不像弄巧一般大大咧咧,知道曲轻罗身份不同寻常。

    那天从那位教主的态度也能看出来,这些话传出去,恐怕会给公子带来麻烦。

    弄巧嘟着嘴,小声嘀咕:“不说就不说。”

    不提二人私语。

    娑罗树下。

    曲轻罗拿着书,看得很慢,很认真。

    正看到了书中的一篇序文,不由轻声读了出来。

    “罔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事,略推三代。

    书礼乐损益,律历改易,兵权山川鬼神,天人之际,承敝通变。

    天下世家,功名列传。

    聊作异志,以拾遗补缺,成一家之言,整齐百家杂语,藏之名山,俟後世圣人君子……太史公序?”

    “太史公?”

    曲轻罗疑惑道:“这是谁人?”

    她觉得这人口气有点大。

    照这序文所说,是要将这天下古今礼乐律历,兵法权谋,山川鬼神,天人之道,世家功名,百家之学,皆一一尽述,这还不够,还要拾遗补缺、推陈出新,而成“一家之下”。

    别的暂且不说,若真如其所言而成一书,那此书必定是旷世奇书,足以震古烁今。

    “太史公……呃,我的一个老师兄……”

    江舟随口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师兄。

    反正他的师兄师姐已经够多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他为了让人先入为主地相信这是一部“史”,借了太史公的文字,放在他这第二部“大作”上镇镇场子。

    哪怕是一部“异史”。

    “这是……史书?”

    果然,曲轻罗看了几页,便看向江舟,带着几分疑惑和难掩的惊异。

    “你在写史?”

    不怪她吃惊。

    能写史的都是什么人?

    仅仅是大儒都还差了些。

    不是文章道德、才学功名都是当世顶尖,且为世人所称颂认可的,想都不要想。

    先不说有没有能力,你写出来也得有人认啊。

    无人认可,你凭什么称“史”?

    她知道江舟有些才学,可却没想过他这么“狂”。

    “你想哪里去了?”

    江舟笑道:“何谓九丘异志?”

    “书九州之志,异于稷土,所以才叫异志。”

    “这是我闲来无事编出来的,虽是用写史的笔法,其实写的是一个叫九州的地方,你只当是不存在的吧。”

    曲轻罗长长睫毛眨了眨,还是有些惊异。

    异史也是史。

    而且她刚刚看了一部分,这书中所言全不像是胡编乱造。

    而是言之有物,条理清晰,根本不像是假的。

    这个人……

    果然如那燕小五所说,有经天纬地之才。

    曲轻罗心中暗自佩服,但她一向面瘫,虽然没有刻意隐藏情绪,却也表现不出来什么。

    清冷依旧,只是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写这个?”

    江舟笑道:“倒是你提醒了我,让我心生疑惑,若我要改变这天下,让那些平民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应当如何去做?”

    曲轻罗心神微振:“你想到办法了?”

    江舟摇摇头:“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曲轻罗也没有失望,她追寻了这么久,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动摇?

    江舟从她手上拿过那本书,扬了扬道:“告往知来,以史为鉴,自知者明,知人者智。”

    “所谓考之行事,稽其成败兴坏之理,这就是‘史’的意义。”

    “我没有那本事,为稷作史,便编了这书。”

    “也算是尽我一生所学,推演出一个兴衰更替,或许能从中能到些启发也未可知?”

    “即便找不到答案,我想,也能给世人带来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丝萤火,”

    “如太史公所言,藏之名山,俟後世圣人君子取之、鉴之、明之,那也足够了。”

    “人二三十年读圣人书,一旦遇事,便与里巷人无异,就因为这些人读书,不为‘用’,也不知为什么要读书,只知埋首经书,穷于句读。”

    “观史却如身在其中,见事之利害,时而祸患,也会不由自主,掩卷自思,想想若自己遇此史中诸事,当如何处之?”

    “这就是我写此书的目的。”

    曲轻罗听着他的话,眼中若有所思。

    江舟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前祀享国祚九千八百年,大稷至今也八千有余,”

    “依你看,稷与祀,有何分别?”

    曲轻罗一怔,沉吟片刻道:“如今大稷虽有动荡,但也算偏安,前祀如何能比?”

    江舟点头道:“是啊,从前祀到大稷,至少还是有一个本质的进步的。”

    曲轻罗蹙眉道:“进步?”

    江舟道:“祀史虽有九千八百之年,在我看来,近万年来,却始终一成不变,人为巫事,事事求天问神,天下之人,皆为权贵之奴,甚至是牲口,所以前祀没了。”

    “大稷……虽然有种种弊病,至少人却从奴,变成了役民。”

    曲轻罗道:“何谓役民?”

    江舟笑道:“身不由已,为人所役之民,自然是役民。”

    “至少从奴变成了民,日子再难过,那也是为自己而活,总有些盼头了,”

    “不过,稷土很大,但也很小,城邑之外,妖鬼魔怪,异兽横行,没有朝廷的庇护,那些平民何以生存?”

    “但偏偏这些可以生存的有限土地,却也被那些权贵一点一点地侵占,等到他们将这些土地尽数占据,大稷,恐怕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曲轻罗在身边时,江舟就想过许多。

    此世虽然是道法显圣之世,天下之大不可量。

    但究其本质,却也和彼世是一样的。

    “仙”字高高在上,不还要靠着一个“人”字。

    离了人,他们给谁当“仙家”去?

    自己缩在山里玩泥巴?

    想要有人,你得给人活路。

    活路又从哪里在来?

    曲轻罗却没有听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土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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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卷鬼神图录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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