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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油果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txt下载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38章 捕风捉影 (求订阅、月票)

    “是……东阳老师?”

    江舟思来想去,自己认识的人中,能与襄王这样的人说上话,还有能让他专门来传话的面子的,也只有李东阳了。

    襄王嘴角一勾,点点头。

    朝四周扫了一眼。

    此时他们周围都空出了一片。

    今夜来这时赴宴之人,几乎都是江都城中的勋贵名士。

    哪个不是见多识广,眼力过人?

    襄王的身份本来就高不可攀。

    就算是想巴结攀附,那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这江都城中能巴结他的,也不过是少数。

    在场的人虽然大都想上来搭话,但也自忖没这个资格。

    何况他们哪个看不出来,襄王今夜来此,一来就径直找上了江舟,对其他人半个眼色也没有。

    八成是专门来找江舟,有什么话要说的,是以都自觉地让出空间。

    虽然许多人都十分好奇,但也没有人敢胆偷听。

    此时见得襄王扫过的眼神,明了其意,更加是确定了。

    纷纷自觉远离,也无人再朝这边投来目光,自行在旁饮宴笑谈,只当这边不存在。

    襄王这时才轻抬了下手。

    本是安坐一旁,恬静如云的曲轻罗突然猛地睁眼,站了起来。

    死死盯着襄王身后。

    江舟也一样是目泛奇光。

    他这时才发现,襄王身后,竟然一直站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身着罗缎,其貌不扬的老者。

    身板微躬,静静地站在襄王身后。

    看上去,倒像是一些富户家中的管家之流。

    江舟初时还以为,此人是用了某种手段,隐去了身形,才无人发觉。

    但当他目光从这老者身上移开,就似乎遗忘了这老者的存在。

    哪怕目光再从襄王身滑过,也会自动忽略。

    若非江舟神魂较之常人强大得多,硬生生地强迫自己将目光死死钉在老者身上。

    他怀疑自己就会像得了老年痴呆一样,上一刻脑子里还有这人,下一刻就忘掉了。

    曲轻罗盯着老者看了一会儿,一向清淡的面庞竟显露出几分凝重,缓缓吐出几个字:“捕风使?”

    老者静静垂手而立,对于曲轻罗的言语,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哈哈哈。”

    襄王哈哈一笑:“曲仙子不愧是玄母教圣女,果真是好眼力,好见识。”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老者,说道:“老齐确曾在捕风司当过差,不过如今他只是本王府中一个管家罢了。”

    他只是淡然提了一句,似乎并不以为异,也没有接下去说的打算。

    江舟朝曲轻罗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让她重新坐下。

    只是曲轻罗似乎对“捕风使”这三个字十分在意,坐下之后,虽恢复清淡之色,却仍是时不时地在襄王身后扫过,目中隐隐闪过警惕之色。

    襄王见状,也不以为意,朝老者递了个眼神:“老齐。”

    老齐微微欠身,施即嘴唇微动,也不知念了什么,旋即目光缓缓转动,扫视周身虚无之处。

    片刻后,又探出一手,虚虚一抓,抓在虚无的空处。

    两指轻捻,就像捻住了一缕无形的风。

    襄王见江舟和曲轻罗目不转睛地看着,微微一笑,念出一言道:“天地噫气,其名为风,风为万物之动,八方风聚,可以为疏,能捕风者,明见乾坤,天地不闇。”

    “此风者,天地之使也。”

    曲轻罗接口道:“这是传说中,捕风使随身所携的捕风令上的铭文。”

    襄王笑道:“这不仅是捕风令上的铭文,圣祖曾于捕风司前立下一碑,此碑上便有圣祖亲笔所书,正是此文。”

    正说话间,叫老齐的老者手上那缕“风”,已经有了变化。

    竟由无形化有形,一道有形之“风”,缓缓旋转,竟构出了一道隐隐约约的人影。

    正是李东阳!

    曲轻罗异道:“捕风捉影之术?”

    襄王点头笑道:“正是此术。”

    旋即转向江舟:“本王只是个信使,江士史,还是亲自听听东阳先生所言吧。”

    江舟此时只见那道李东阳的虚影竟开口出声:“江舟,你很好。”

    李东阳面带笑意,其中的赞赏欣慰之色难以遮掩。

    “老夫早料你非池中之物,本想好生培养,却不想你如今成就,已远超吾预料。”

    “说来惭愧,你有今日成就,老夫并未有一分一毫教导助力,却枉自担着一个师名。”

    江舟本想开口,却发现李东阳目光焦点有些奇怪。

    待细看之后才发现,李东阳的影像并不是“即时”的,像是“录制”好的一般。

    念头一分,李东阳已经变得正色说道:“老夫托襄王传讯,便是要告知于你,那施公绪你万不可杀了,也莫将其留于手中,寻个机会,把他交出去,禀公处理吧。”

    “金阙之上,也是我大意了,未曾及时得知此中玄机,几乎落入了那宋荣和朱九异的圈套。”

    李东阳面薄怒:“这个朱老贼,还当他在金阙上是怒极攻心,失了心智,谁曾想是心存算计,如此恶毒!”

    他又惭愧道:“说来你也是受老夫连累。”

    “你我相隔数以万里计,倒不好细说,此事襄王殿下自会与你详述。”

    “吾只有一言,望你谨记,莫要因此生怨愤之心,此番你得陛下隆恩,当思尽心尽力,为国事尽忠,为陛下尽忠,勿要为旁枝末节分了心。”

    “莫忘了,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话尽于此,李东阳的影像就此消失。

    江舟听着“录音”,心中已经转动开来。

    听李东阳的意思,那个叫朱九异的老货当时在金阙上是在配合帝芒演戏呢?

    这些老不死的……

    他当时还有些奇怪,一个当朝三品,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怎么会这么易怒冲动,和他一个“区区小吏”过不去?

    不过……

    又是让他把施公绪交出去的。

    从阴世回来之前,他曾与柳公权联系,询问根由。

    不过柳公权也是所知不尽不详,并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告诉他,阴司城隍,不可轻动,否则会有大祸。

    祂当初被属下阴神暗算,那时候是有楚王在背后算计,才让属下阴神成功。

    有楚王在后,其实那时候就能杀了祂。

    而且杀了祂,令暗叛的阴神取而代之,远比留下祂更有用。

    偏偏楚王没有杀祂,只是封印在城隍大印中。

    以楚王的“大逆不道”,自然不会是因为不敢,而是不能。

    连楚王都如此忌惮,帝芒也要借他的手来达到某种目的……

    思及此处,江舟看向楚王身后老者,拱手道:“多谢齐前辈,前辈奇术,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手,可比什么录音、手机的强多了。

    老者笑而不语,襄王摆手道:“你无需谢他,本王与你那恩师交情不浅,些许小事,不值当言谢。”

    江舟一笑,并不争论,只记在心里。

    “襄王殿下,不知……”

    他本想问清李东阳所说后,襄王却没让他问出来,就抬手打断:

    “你门第初抬,当有不少琐事烦扰,怎么样?可有什么要本王相助的?”

    “尽管说来,你与本王这逆子相交莫逆,那便算是本王子侄,如此大事,本王岂能不有所表示?”

    江舟扫了一眼旁边正襟跪坐,装出一副正经人模样的广陵王,面皮微微一抖。

    我什么时候和这货相交莫逆?

    不过他也知道,襄王此言,是有意与他结交。

    甚至是那种“世交”。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刚刚承其情,江舟也没有理由拒绝,便笑道:

    “如此说来,还真有一事想要麻烦襄王殿下……”

第539章 第539章 毛骨悚然 (求订阅、月票)

    “下官……”

    “诶,本王刚才说了,本王与东阳先生交情莫逆,你是他弟子,即是本王子侄,官场上那一套,不必在本王面前拿出来。”

    襄王打断他道:“我唤你一声世侄,你称我一声世伯便是。”

    “这……”

    襄王故作不悦:“怎么?难道本王还没有资格?”

    江舟只好无奈道:“世伯,有一件事,确实是想请世伯帮忙。”

    襄王露出满意的笑容。

    似乎心情很好,端起酒杯连饮数杯。

    十分豪爽地挥手道:“你说吧,别的不敢说,只要是在阳州,还没有本王办不成的事。”

    他这一句话,就算是很重的许诺。

    江都城中,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忽视得了。

    襄王笑颜之下,一边饮酒,一边也在注意着江舟的表情。

    却只见江舟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似乎根本不知道他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一样。

    随意开口道:“是这样,晚辈有一位友人,错过了去岁院试,如今秋闱在即,若是错过了,又要蹉跎三年,”

    “以晚辈那位友人之才,便是金阙登科摘星,当也不在话下,若是如此凭白蹉跎三年,未免太过可惜,”

    “晚辈听闻,若能得德高望重之人举荐,可免去院试,直赴秋闱……”

    江舟说着,望向襄王。

    襄王此时似乎多了几分酒意,面上浮现几分酡红。

    不待江舟开口,便道:“本王还当是什么大事?此等区区小事,就交由本王这逆子去办吧,保准无忧。”

    襄王说着,反手就在边上的广陵王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砰的一声极为清脆。

    “逆子!还不与你江世兄见礼?”

    广陵王捂着脑袋,不可思议道:“父王!我可比他年长!”

    “砰!”

    又是一脆响,襄王收回手,甩了甩:“放屁!以年纪论长幼,那是市井俗夫之流!”

    “你空活几年,一事无成,还敢引以为傲不成?”

    广陵王敢对襄王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对江舟怒目相视。

    江舟摊摊手,对于收这么个王爷小弟倒是乐观其成。

    襄王一边喝酒,一边道:“话你也听到了?可别给本王办砸了,否则打断你腿!”

    “……”

    我是捡来的吧?

    广陵王恨恨地嘀咕。

    襄王没再管他,说道:“说起来,你这门楣要立起来,门下也是该有些人了,”

    “你出身肃靖司,一些使唤的武夫倒是好找,但想要那些又酸又硬的执拗文人为你所用,可不容易。”

    “本王还道你初来江都,根基尚浅,怕是一时难以聚拢人手,想不到,早就有人投入你门下了?”

    “也是,你的老师是当朝太宰,陛下都赞你是文武兼具,朝廷砥柱,家国干城,倒也不足为奇。”

    江舟闻言,便知对方是误会了。

    以为他是开始为自己“抬升门第”布局,培养安插人才了。

    这也是常见之事。

    门第也是分阶层的。

    上品士族,下品寒族。

    即便是寒族,也会极力培养“门人”,并往朝里塞。

    若没有一些“门人”在朝中为自家张目驱使,那又算得上什么门第?

    江舟刚刚加封了“士”,一跃而跻身上品士族。

    开始布局这些东西,再正常不过。

    不过估计谁也不会相信,江舟根本没有把这东西放在心上。

    什么名门望族?

    有这时间精力,他还不如“壮大”方寸山。

    虽说是假的,但假的方寸山,也不是所谓的名门能比的啊。

    他所说的友人,自然是刚刚从阴世带回来的李通达。

    说起李通达,这也是一桩奇事。

    钟馗的“应劫”,他本以为应该是鬼神图录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钟馗的魂,塞进李通达尸体中。

    结果却令他有点毛骨悚然。

    他从白芒紫芝那两个妖精手里要来了李通达的尸体。

    他本就是以肃靖司的身份,为李通达尸体失踪之事,才追查到骷髅会、闯入阴世。

    以此为说词,要回其尸体,回阳间安葬,白紫二妖也说不出什么,更没有留下尸体的理由。

    杀了虚肚鬼王后,他通过白芒紫芝那两个妖精,将李通达的魂魄从嵪毙谷中找了出来。

    他得了李通达尸体,算是与他结下因果,本想安排李通达魂魄从阴司进入轮回。

    那李通达见了他,却露出了令人心中发毛的笑容,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正当江舟想要追问之实,李通达恍惚了片刻,竟然又瞬间变得迷茫起来。

    像是未曾说过这句话,也是刚刚才见到江舟一样。

    待见到白芒紫芝二妖,才露出喜悦之色。

    江舟本想依鬼神图录上记载的方法,直接令其尸体复生。

    但经历了这么一个插曲,他倒不敢了。

    并不是不敢让钟馗出现。

    无论是为了自己手中多一张底牌,还是弄清楚这其中的玄虚,“钟馗历劫,天师归位”,都是势在必行。

    却不能按原来的打算了。

    所以他将白、紫二妖带回阳间,安排到了李通达的老家,在百八里暂且住下,李通达魂灵也暂且由其看顾。

    尸体却被他带走,交给了柳权。

    让柳权将这具尸体改头换面,就是整容了。

    是照着鬼神图录上的“钟馗”相貌整的。

    至于之后的事,恐怕还得等“钟馗”真正历劫,才能揭开迷底了。

    当下,对于襄王的误会,他倒也没有必要解释。

    这样更好。

    他今后少不得还要有所安排,这一切行为,都有了个解释。

    为了抬升门第,他再“努力”也不怕他人生疑了。

    “好了。”

    酒过三巡,襄王双眼有些迷离地朝四周指了一圈道:“本王在此,他们这些人也放不开来,倒是喧宾夺主,扰了你这庆宴。”

    “本王酒也喝了,兴也尽了,就不在这里惹人生厌了,先走一步。”

    江舟知道他来意已经达到,也没劝他留下,客气了两句,便起身相送。

    宴上诸人见此,也都纷纷停下起身,送走襄王。

    此后宴上果然就热闹了起来。

    江舟也暂时按下心中种种思绪,与众人欢宴。

    稷人讲礼,但也风流。

    说白了,就是骚。

    一放开来,令江舟这个经历过“世面”的穿越客,都有些瞠目结舌。

    只可惜,有曲轻罗在侧,他想要跟着骚起来也是休想。

    不过比起平时来,确实也是多了几分放浪形骸。

    曲轻罗也不知是不在意,还是看他难得有如此放松之时,并未多言,更没有阻止。

    只是时刻在旁,用清冷的目光令许多想要有“过分”举动的名花艳柳知难而退。

    一番放浪形骸的欢宴,江舟竟觉心胸开阔了许多,道行在短短一夜之间,竟有了明显的长进。

    若是让人知道,喝酒取乐,竟也能增长道行,也不知会不会吐血。

    除此之外,他也认识了许多江者城中的名士勋贵。

    说不上有什么用,却也说不上以后就会有什么用。

    不过这一切,江舟是事后才有所体悟。

    是夜,他是被人抬着回去的……

第540章 幸好有你 (求订阅、月票)

    “嘶……”

    第二天。

    江舟从大醉中醒来,还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

    这碧云楼的红尘醉还真是厉害,竟连他这样道行修为都极深的人都能闷倒。

    不过……

    痛快!

    到了他这等修为,想要一醉,可不是一件易事。

    难怪能在弦歌坊鹤立鸡群,来到江都的不管是名士还是高修都几乎要往那里走上一遭,还是有些道理的。

    即便尊胜寺那群和尚,听说也常有去那里寻醉的。

    由此可见,所谓名士、真修、大德,都与凡夫俗子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想必其中不少人都不是单纯去买醉的。

    碧云楼中达官显贵、儒林仙门,皆有往来。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攀附了权贵,甚至是撞了仙缘,碰上个游戏红尘的高人。

    即便没有,能喝上一口红尘醉,也是逍遥乐事。

    “插脚红尘已是癫,更求平地上青天。”

    江舟从榻上坐起,伸了懒腰,一句有感而发,长吟出口。

    “江公子果然不愧是诗中君子,半梦半醒间,也能有佳句脱口而出,真是好生风流。”

    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

    流声悦耳,似磬还幽。

    江舟睁眼瞧去,却见曲轻罗倚窗而立,手捧一本书册。

    依旧是赤足不染,一身白纱袅袅。

    却有晨曦透窗而入,绕体轻洒,似天上白云披上了金辉,如仙如圣,不似人间所有。

    她手捧书册,似乎本在翻阅。

    见江舟醒来,也不知为何,脸上带着几分不悦。

    仙圣有了情,便如白云晨曦,蒙上了世间清尘。

    却不减半分色彩,反添了几分人味,令人不由生出亲近之心。

    “你看什么?”

    曲轻罗见江舟目光如滞,看着她久久不动,不由秀眉微蹙。

    江舟也没有偷瞄被人抓住的尴尬,光明正大地摇头叹息,口中念道:“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神若何?月射寒江。瑶池不二,紫府无双。”

    堂堂玄母教圣女,自然不会是文盲。

    曲轻罗听得出江舟是在赞她的姿容,还是往死了夸那种。

    “瑶池”二字,她在江舟“写”的《九丘》中看过。

    是一位神女所居之处。

    那位神女乃是其书中女仙之首,其姿容气度自不必说。

    这是将她与那位瑶池神女作比了。

    普通女子听了这般赞誉、这般美妙之语,当不是娇羞无限,便是欣喜无比。

    曲轻罗只是收起手中书册,淡淡地道:“江公子喝了几斤浊酒,胆子倒大了不少,往日你怎的连看我几眼也要偷偷摸摸?”

    听着曲轻罗语中讥意,江舟尴尬地以手遮脸。

    原来他平时忍不住时不时偷看她的事,早被发现了……

    还好,他脸皮不薄,头一低一抬之间,就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脸色:“什么诗中君子?”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曲轻罗嘴角以极小的幅度动了动,似乎勾出了一丝冷笑。

    微扬螓首,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曲轻罗缓缓念着,江舟静静听着。

    却是越听越无地自容。

    这就是传说中的社死啊……

    曲轻罗冷冷道:“江公子文采惊世,一醉为红颜,为碧云楼的鱼大家写下传世诗篇,早已轰传江都,引为美谈,被誉为诗中君子,与那位谪仙人可谓是一门双璧,羡煞旁人。”

    “别说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喝断篇之后最怕的就是有人帮你回忆……

    江舟已经想起昨夜在碧云楼,襄王走后发生的事了……

    怎么说呢……

    他就差说出那句“今晚全场由我江公子买单!”了……

    面对曲轻罗清冷的眼神,江舟有点想钻入被窝的冲动。

    “我这不是为她写的……”

    江舟声音都不敢放大,发出无力的辩解。

    曲轻罗不知是听懂了,却并不在意,还是装着不懂,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又重新翻开那本书册。

    房中静默了片刻。

    江舟才抬头道:“傻子,幸好有你。”

    “嗯。”

    曲轻罗从鼻间轻轻哼出一个音节,便静静地翻着书页,发出沙沙细响。

    江舟这句话,并不是在表露男女间的情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昨夜在碧云楼,说是因曲轻罗在侧,他不好太过放纵。

    其实正好相反。

    因为曲轻罗在侧,他才敢那般放浪形骸。

    怎么说,他确实是没有什么安全感。

    自入此世,他便是一个孤家寡人。

    这世道,实在算不上好。

    就算有个金手指,也是一路如履薄冰走过来的。

    目前为止,也只有曲轻罗是他能全心信任的人了。

    就凭他现在四处树敌的境况,难保不会有那种上一刻还是欢歌笑语,下一刻就一刀劈来的事发生。

    曲轻罗算是与他朝夕相处过,大抵也是隐约看得出他有种缺乏安全感的孤寂。

    所以,她只是随口讥讽了两句,以表不满,就并未多说。

    竟然也不计较江舟将内心对她的真实称呼,直接当面喧之于口。

    一种平平淡淡默契刚在两人间流露,曲轻罗就忽然道:

    “江舟,姬伯会反吗?”

    姬伯?

    江舟一愣,旋即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册上,就明白了。

    这是他写的《九丘·封神》的周朝篇。

    他在书中号称“细述三代”,便是写的夏、商、周之“史”。

    前面放出去,只是夏、商两朝。

    这一部“周朝篇”,才是真正的“封神”。

    江舟不由道:“你看到哪里了?”

    曲轻罗轻轻翻阅书册,口中道:“姜皇后死于妖妃炮烙,镇殿将军方氏兄弟反出朝歌,贤臣商容九间殿尽忠死节,姬伯燕山收雷震。”

    她抬起眸子:“江舟,你可是在以‘史’说今,影射当朝?”

    也难怪她会这么想。

    书中姜皇后,与已故辛皇后何其相似?

    都是得天下共尊的贤后,却都为奸人所害,不得善终。

    普通人不知,她却知晓一些秘辛。

    辛皇后看似寿终正寝,但有传言,这位贤后是被帝芒亲手害死的。

    这位贤后可不是一般人,一代贤相之女,传言一身修为惊天动地,不下圣境,怎会二百岁不到便溘然长逝?

    这天下的动荡,似乎便是自辛皇后薨逝而始。

    楚王之叛,亦是为此。

    其广传天下的缴文都是为母复仇。

    天下人大多只当是楚王忤逆不孝,借母之死为名,谋朝篡逆。

    她却知道,这并不是借口,而是事实。

    商纣无道,天下动乱,三山五岳,仙神蠢蠢欲动。

    与当今天下纷乱四起,仙门频频算计,何其相似?

    就是不知,这天下,谁是“姬伯”?

第541章 太乙元灵丹 (求订阅、月票)

    江舟闻言,心下明了。

    却并未直接回答,坐在榻上,一手搭在膝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笑道:“所谓以史为鉴,鉴古,鉴今,亦鉴人。”

    “我作这异史,不是为了影射谁。”

    “但这是一面‘镜子’,你站在铜镜前,镜中照的是你,站在史镜之前,照出的却是你平生所学、心中所想。”

    “是不是影射当今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镜中看到了什么。”

    曲轻罗静静地听着,没有从江舟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她面上清淡依旧,却还是有些执着地回到了上一个问题:

    “你书中所写的三代之周,可就是这位姬伯所立?”

    江舟其实还没有写到这部分。

    但曲轻罗却已经看出了几分。

    对此江舟只是笑道:“剧透是不道德的。”

    曲轻对他时不时崩出的古怪用语早已习惯,虽不知所以,却大致明了其话语之意。

    知道江舟是不肯明言了。

    便放下书册。

    这书只作了一半,昨夜她在榻旁看顾了江舟一夜,早就细细读完。

    心有所动,才会问出来。

    安静了片刻,曲轻忽然又道:“昨夜那些人中,有许多都想投入你门下,你为何拒绝?”

    江舟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昨晚他好像是拒绝了不少人或明或暗的“好意”。

    那些人,大抵是知道他晋升士族,和襄王一般,认为他门第初抬,必定是要广收门客,引为臂助的。

    许多自命怀才不遇之人,对于这样的“门第”都是趋之若鹜的。

    王朝更迭,江山改易之时,总有许多从龙之人。

    谁都知道,这是天底下回报最大的投资。

    一个名门的崛起,虽无法与之并论,却也是相同的道理。

    这其中,不乏有真才实学,却因明主难遇而蹉踪之人。

    不过江舟本就没有这份心,更不想操这份心,自然不可能接受这些“好意”。

    江舟笑道:“我记得,我与你说过,大稷地隐患,权贵对于土地侵占掠夺,便是其中之一,”

    “我若成了名门,必然也会成为一个权贵,即便我不想,我也总得为家门、为门下诸人谋功名、谋富贵,到了那时,你想要改易乾坤,为生民谋福,我势必也会成为你想要清除的污秽。”

    “你难道想要这样吗?”

    曲轻罗眉头轻蹙:“你知道这并不是我要说的。”

    她认为江舟是在偷换概念?

    江舟也不知道是迷糊,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道:“那你要说什么?”

    曲轻罗略显不悦,话锋再转:“你这两日倒是快活得紧,可还记得你那几个家人?”

    “你说一点红他们?”

    江舟还真是有些忽略了,曲轻罗一提才想起来。

    那些绣衣盗太岁头上动土,抢劫他的店铺,谢步渊查到了那个叫流石寒的江湖绿林之所。

    一点红等人前去调查了。

    因为钟馗历劫和骷髅会的事,他一时也顾不上。

    现在算算,也去了好多天了。

    江舟问道:“他们没什么事吧?”

    其实他清楚,当时托了曲轻罗从旁照料。

    她既然没说什么,自然应该是没什么事。

    曲轻罗淡声道:“难得江公子还能记得。”

    “昨日一点红曾传讯于我,你让查的事,有些眉目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应该回来了。”

    “不过我要与你说的,却不是这事。”

    江舟诧道:“那是什么?”

    曲轻罗道:“你手下不是还有一个姓王的小子?”

    “王重旸?”

    江舟奇道:“你怎会提到他?”

    “是一点红在信中告知我,你这曾经的手下可真不简单。”

    曲轻罗露出一丝笑意道:“听说他在阳州绿林之中,闯下了好大的名头,在黄河边上,雷鼓山中,手底下有不少英雄豪杰,”

    “打出‘均平贵贱,天下一家,四海升平’的口号,聚拢了不少百姓流民,颇有气象。”

    江舟眉头微皱:“均平贵贱……”

    这口号他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曲轻罗不待他思索,便道:“这是燕州三十六路烟尘之首,平天贼方人杰打出的旗号,不过倒是没有如方人杰一般自称‘承天命子’。”

    “这小子……”

    江舟皱眉思索。

    他对王重旸的天资潜质都很看好,知道其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但他还真没有料到,王重旸离开他才没多久,就有了这么一番基业。

    是单纯“借用”了那方人杰的口号和章程,还是干脆就是与那方人杰有关?

    但燕州在大稷之北,阳州在大稷之南,天南地北,相隔数以十万里计。

    那个方人杰势头虽强,但还不至于强到这种地步,都把触角伸到这里来了吧?

    曲轻罗这时用一种莫名的神情道:“你可知,你如今已经有了许多人终其一生,求而不得之物。”

    “论才学,同辈之中,我未见过能与你相提并论之人,即便是名列玉龙册之人,也未见得能胜你几分。”

    “论名声,你数立奇功,且如大梵神僧、虞国公、江都城隍之流,都在你手中受挫。”

    “论人……”

    “你有方寸山为依靠,如今晋升士族,多的是想要投入门下之人,即便是你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子,如今也有了这般基业。”

    “甚至你自己在阴世尚有数十万鬼卒阴军,仅此一项,你便足以雄峙一方。”

    “只要你愿意,如方人杰之流,不过跳梁之辈,根本难及你万一。”

    曲轻罗用一种和她极不相符的烔烔眼神盯着江舟:“江舟,你难道真的没有一丝雄视天下,为生民易命之心?”

    “……”

    江舟用力吞了口口水。

    听曲轻罗这么一数,他都有点怀疑起自己来。

    原来我这么牛比了吗?

    不过,让他觉得口干舌燥的,不是忽然发现自己牛比了。

    而是曲轻罗此时的模样,简直是个……资深船销人士!

    江舟小心翼翼地道:“那个……轻罗啊,当初你帮楚王做事,究竟是你被他忽悠了,还是他被你忽悠了?”

    曲轻罗:“……”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

    “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休要胡闹。”

    “我也是正经的。”

    江舟无奈道:“我早就与你说过,即便乾坤改易,百姓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是执迷不悟?”

    这傻子……

    谁能想到,看着干干净净、不染凡尘的一个仙子,居然一门心思地想着造反。

    还不是自己造反,而是撺掇别人造反……

    “究竟是我不执迷不悟,还是你不明白?”

    曲轻罗难得对他生出了气恼,云袖一拂,转身赤足虚踏,便穿窗而去。

    江舟来不及穿鞋,从床上跑下,小跑着到窗边,扒着窗台叫道:“喂!说话就说话,咱不兴发脾气的!”

    只可惜,他只看到了个白影在空中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公子,你惹曲姑娘生气了?”

    前边院子,正在陈青青那棵桃树下抱着篮子摘桃花的弄巧儿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伸着脑袋,满脸好奇地叫道。

    江舟挥了挥手:“去,小孩子少多管闲事!”

    “哼!”

    弄巧儿双颊如鼓。

    江舟摇摇头,没理会她。

    转身回到榻上,盘着腿,想了一会儿,没多久便又将之抛诸脑后。

    手一翻,掌中现出一粒圆丹。

    这粒丹,就是斩杀虚肚鬼王的奖励:太乙元灵丹

第542章 劫炁再现 (求订阅、月票)

    江舟看着手中的圆丹,过了一会儿,招出鬼神图录。

    一剑斩杀虚肚鬼王后,他都还没有得着机会,仔细去看新增的图录。

    虚肚鬼王的生平,开始一一在图录中变幻出影像。

    一条茫茫恶浊,上不见起始,下不见终结,左右不见边际的大河在滚滚汹涌。

    翻涌起来的不是水,是黑黄之中混杂着暗红色的恶浊浪涛。

    其中时有人头残肢等飞溅,有充满着死灭、恐怖气息的亡者,在大河中呼嚎、挣扎。

    甚至是相互撕扯、啃噬。

    便是在这等境况下,一具“尸体”打赢了周遭许多同类,得以“脱颖而出”。

    只是这“尸体”在激烈的互噬之中,被啃去了大半边身躯。

    腹腔、五脏都被啃噬一空。

    这便虚肚鬼王的“诞生”。

    自“同类”之中脱颖而出,却仍脱不出大河的束缚禁锢。

    也不知过了多少漫长的岁月,尚十分孱弱的虚肚鬼王,吞噬了无数的“同类”。

    然后它遇上了自己的第一个机缘。

    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东西,竟自大河之中,抓起虚肚鬼王,助它从大河之中爬上了岸。

    虚肚鬼王的生平很漫长,却大半都是在与亡者、恶鬼间的勾心斗角、相互倾轧、撕杀之中度过,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直到它成为江都阴司殿下,考弊署主薄后,才有了些微的改变。

    考弊署主薄之职,也是阴司殿中的正经阴神。

    能与城隍座下文武判官平起平坐。

    它得了阴神业位,本可自此鱼跃龙门。

    若能就此积修香火功德,且不说有没有成就正果之时,至少比所谓的鬼王强上千百倍。

    但它自得了神灵位业,许是从底层爬起,未曾见过什么世面。

    考弊署职权可不小。

    凡生前犯有欺骗蒙弊之过的,死后都要经它来判。

    有几个活人没犯过这种过错?

    说它是阴司殿下诸多殿署职权最重的阴神之一也不为过。

    位高权重,又日日面对的是亡魂恶鬼,碍于服司威严,没有“人”敢用硬的,便用各种糖衣炮弹贿赂虚肚鬼王。

    以期免于惩罚,得一个“好评”,好让它们能插个队,早早地轮回,能投个好胎。

    投胎是个技术活,可不是拼运气。

    得排队的。

    虚肚鬼王生前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哪里经得住这些?

    日渐变得贪婪,索取无度。

    来到考弊司的亡魂恶鬼,不必考察功罪,只需给得起足够的钱财、宝物,便能免于阴司刑罚。

    若是没钱?

    那就割肉!

    亡者“血肉”对于鬼神之流都是补益。

    否则,虚肚鬼王又怎能通过吞噬了无数“同类”而脱颓?

    割了肉还得受刑,方能通过它这一关。

    便是如此,虚肚鬼王也不知获取了多少钱财,积累了多少血肉。

    考弊司来了一个骨头很硬的书生亡魂,不忿被其剥削,竟拼着魂飞魄散,惊动了城隍。

    城隍虽恼虚肚鬼王乱来,却想要息事宁人。

    那书生自然不敢干休,拼着冲撞城隍,险险逃出了城隍殿。

    说来也是虚肚鬼王多行不义,许多恶鬼亡魂都不满已久。

    便是在它们的群起动乱之中,才助书生逃出城隍殿。

    那书生生前有不凡见识,逃出城隍殿后,竟然径直找到了西君殿去告状。

    西君大怒,便革去虚肚鬼王神位,将其贬黜出阴司。

    之后其沦为孤魂野鬼。

    不过虚肚鬼王在任上已经积累无数,凭着这些积累,竟让它打下了一片基业,这才有了后一的“鬼王”之名。

    虚肚鬼王前面的大半生,只是让江舟暗暗摇头,感叹一声。

    不论是人是鬼,竟然都逃不出一个“贪欲”。

    人好歹还有道德、律法、羞耻心等等掩饰。

    鬼却抛去了一切遮掩,贪得光明正大,无所顾忌。

    不过两者间,还真未必能分得出高低……

    真正令江舟在意的,是虚肚鬼王被贬之后。

    有两件不同寻常的事。

    虚肚鬼王被贬后,曾被一个道人降伏,在其身上下了禁制。

    鬼神图录虽然没有显露出那道人,但若江舟所料不错,那道人应该是龙虎道之人。

    便是在那时,虚肚鬼王被天师令符所御。

    之后不久,又有一个道人,竟施展通幽之法,将虚肚鬼王介绍给了一个阳间生人相识。

    也是自此之后,虚肚鬼王才开始了和骷髅会的“人丹”买卖。

    江舟通过自己所知的信息,大概能推断得出虚肚鬼王与骷髅会的勾搭上的前因后果。

    他之前杀了虞简后,曾打听过其相关底细。

    知道虞简曾在白石道人为值守仙师时,常与其相交,施以种种恩惠。

    也因此,二人交情颇为不错。

    白石道人手掌九老天师符,虞简如此刻意与白石道人交好,若说不是带着目的,江舟是不信的。

    那个施展通幽法的道人,十有八九是接过了九老天师令的白石道人。

    而虞简与白石相交,恐怕便是知道他手掌天师令,想要通过他,进而将虞国的势力渗透入阴世。

    被白石引见给虚肚鬼王的,就算不是虞简,也定是与虞国公相关之人。

    想到那日在人丹宴上逃走的虞克,江舟便有了结论。

    虚肚鬼王是与姓虞的接触上后,才开始与骷髅会勾结,于阴阳两界大肆进行“人丹”买卖。

    这骷髅会背后之人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另一个让他留心的,便是斩杀虚肚鬼王之后的另一个收获了。

    【诛斩“虚肚鬼王”一,赏“太乙元灵丹”一】

    【获得真灵一,天地劫灰一】

    【太乙元灵丹:太乙者,道也,混沌之气也。元灵者,元神之灵光也。——此丹内蕴混沌,先天氤氲之紫气自生,服用此丹,可立时阴阳交泰,化生混沌氤氲紫气,道化元神,立地成圣。若舍道化元神之机,可凭添二甲子修为。】

    且不说灵丹、真灵这些意料中的奖励。

    斩杀虚肚鬼王,竟然会获得“天地劫灰”这个东西,实在是出乎江舟意料。

    这只能说明,它和当初花鼓寺中那个道空和尚一样,也修炼了“无始劫炁”!

    它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江舟看遍图录所演化的影像,也没有发现。

    只能想到,那个将虚肚鬼王从“大河”之中抓出的东西。

    联想种种,江舟大胆地猜测,当初在花鼓寺,枯荣老僧所说的那个挂单和尚,很可能就是白骨老佛……

第543章 选择题 (求订阅、月票)

    江舟眼中微光变幻。

    心里有一丝庆幸。

    亏得林疏疏混在鬼兵中暴起的一剑。

    加上他一身宝贝,边同四尊大力神魔。

    联手之下,令虚肚鬼王根本来不及应对,就被镇压。

    想想虚肚鬼王应该也觉得冤得很。

    它本身的道行修为就不弱。

    若非偷袭,江舟没那么容易拿下它。

    若是让它使出无始劫炁,就更糟糕。

    想起当初那个道空和尚的难缠,让虚肚鬼王回过神来,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以枯荣老僧二品的道行,竟都对这无始劫炁无可奈何,只能以自身金身禁锢,可想而知。

    从鬼神图录中显化出的影像来看,虚肚鬼王能学到无始劫炁的可能只有两个。

    一是那个降伏它的道人。

    二是把它从“大河”中抓出的东西。

    江舟不是没有想过,这两者,其实就是二而一的可能。

    只不过,既然能肯定那道人是龙虎道中人,这种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不是江舟对龙虎道的名声有多信任,而是他从图录之中,分明看到了虚肚鬼王早就脱出了龙虎道天师令符的控制。

    虚肚鬼王一直对龙虎道心存怨恨。

    只是为免打草惊蛇,哪怕脱出了控制,也并不敢显露出来。

    江舟想不到龙虎道有任何理由,做这种脱裤子放屁的行为。

    还有另一点。

    令虚肚鬼王脱出天师令符控制的,正是一尊怪鼎。

    是虚肚鬼王得自一个神秘人手中。

    事实上,在鬼神图录中,除了每一幅图录中的主角,所有出现的人都是神秘人。

    他也只能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和种种蛛丝马迹推断其大致身份。

    联想到白芒紫芝那两个妖精所说的“道胎魔鼎”,是虚肚鬼王得自于白骨老佛,用以在人丹宴上炼制“人丹大药”。

    也就不难猜出其种的关联了。

    百多年前,如昙花一现,便无影无踪的挂单和尚。

    与楚王、虚肚鬼王都有瓜葛牵连的白骨老佛。

    若真的是同一个人,江舟觉得,自己恐怕早就被盯上了。

    在吴郡时,关二爷一刀斩了白骨老佛一只骨手。

    花鼓寺中,也是因他的到来,枯荣老僧顺利将与他有关的道空和尚弄死。

    现在他又破坏了人丹宴。

    虽然不知道其真正目的所在,但想必是图谋不小。

    毕竟这些相关之人可都不是什么等闲的人物,闹出的场面更是一个比一个大。

    他接二连三坏人好事,不记恨他才怪。

    江舟怀疑,上回关二爷那一刀,把白骨老佛砍得不轻,甚至都没办法再出来蹦哒。

    要不然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他算账?

    不过……

    就算白骨老佛不找他,他日后也定有去找它的一天。

    哪怕不是与自己休戚相关,只为南州惨死楚王叛兵屠刀下的百万生民,他也不会放过那个老魔和楚王这把刀。

    不过现在谈这些,还太早了。

    无论是楚王还是那老魔,都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对付的。

    还是苟着,等到有十足的把握再说吧。

    嗯,也不用太强,马马虎虎,至少凑足个万把年的道行吧?

    说起道行,江舟看向手中的太乙元灵丹。

    再想着鬼神图录中的描述,他忽然有点心惊肉跳起来。

    “婴宁!开启大阵,封闭此处!”

    猛地抬头,用传音入密对后边水榭中的鬼狐叫了一声。

    此婴宁非彼婴宁。

    他最近问起那画中鬼狐的名字,它只说忘记了。

    也不知它是别有隐情,还是真的忘了。

    这画本是他“借”张家的,鬼狐经过这些时日,早就对知道了江舟这个驱使它的人有多大的能耐。

    便哀求江舟收下它,哪怕为奴为仆。

    江舟本就需要它为自己主持太阴大阵,自然没有理由推辞。

    鬼狐便说,既为奴仆,当由主人赐名。

    江舟随口便拿了一个来用。

    反正都狐狸。

    就在太阴大阵开启的瞬间。

    在江舟看不到的高空,有数个方向,都有神光闪烁。

    其中有人影隐现。

    “奇怪,宝物出世,便在此方,怎的不见了?难道已经被人得了去?”

    “什么人竟这么快?”

    “到底是什么宝物,竟与那天府仙炁如此相似……”

    “可恨!慢了一步!”

    “……”

    或惊异、或遗憾、或愤恨之声,从这几个人影口中发出。

    其中有两人,朝彼此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各自现出凝重之色,喃喃脱口而出。

    “龙虎道尊!”

    “消闲谷,灵侯?”

    二人相隔数百里,却似乎能隔空看到彼此一般。

    “道尊不在龙虎福地中享仙福,怎的会入这红尘俗世,凭白染了清净仙躯?”

    “身在樊笼,何谈清静?倒是灵侯,山界消闲谷,何等逍遥洞天?百年未见灵侯现世,想到是洞天极乐,怎舍得弃了,到这庸碌尘世里来?”

    “……”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沉默了片刻,便忽然隔着数百里,相对大笑起来。

    “灵侯可是要去赴小弥轮会?”

    “道尊想必也是?”

    “同去?”

    “同去!”

    ……

    江舟看不到这些人,也听不到这些话。

    但在太阴大阵开启时,他心中那种心惊肉跳之感才安定了下来。

    就算没看到也没听到,他也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了一个大麻烦。

    “这玩意儿……”

    江舟端详着太乙元灵丹。

    只不过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竟然就差点给他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可想而知,此物当真不凡。

    他此前还道鬼神图录所述,未免太过不修仙了。

    一颗丹入口,不论凡人还是修士,不无论修为高低,竟然就能立地成圣?

    就算你是鬼神图录出品,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江舟不由有种强烈的冲动,将这圆丹吞了。

    将这颗圆丹吞入腹中,他立刻就能超凡入圣。

    这是极大的诱惑。

    但江舟却生生止住了这种冲动。

    图录中的描述并不止于此。

    这颗圆丹其实有两种作用。

    一个是道化元神,亦即立地成圣。

    另一个,是增加两甲子道行。

    其实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不过,江舟怎么看怎么想也不对劲。

    区区两甲子道行,怎么和立地成圣相提并论?

第544章 先天氤氲紫气 (求订阅、月票)

    上三品圣境,与二甲子道行,根本没有可比性。

    怎么选,似乎也不用考虑了。

    若是刚刚来到此间的江舟,肯定是不用想,直接磕药入圣。

    只是圣境虽好,但他现在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初时的活下去。

    相比于成圣,他更想一睹长生路上的风景。

    圣境虽有至少千载寿元,也算得上长生了。

    但一颗丹药,直接立地成圣这种事,总让江舟有些不踏实。

    尤其是与二甲子道行放到一起。

    说起来,他现在的道行,距离上三品其实也不算遥不可及。

    更别说还有一尊“法海”化身,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破入圣境。

    即便不算“法海”,本体也有七百三十年的道行。

    虽然连四品都没到,但入圣最关键处并不在于单纯的法力修为。

    千年法力便足以入圣。

    且不说人,那些妖魔之流,千年修为的老妖老怪多不胜数。

    但能入圣的寥寥无几。

    之前见到的那条蛇妖白芒,也号称有千年道行,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四品?

    法力虽重要,但入圣的关键,还在于道行圆融完满。

    这一点,早在参悟枯荣无常,炼就无常金身之时他就触摸到了。

    加上“法海”入圣在即,到时必定会令他先一步看到圣境之景,道行大进。

    有了一次经验,本体想入圣还不简单?

    对他人来说,最难的一关,在他这里,反而一捅就破。

    法力更是不缺。

    一阳丹既增法力也长血气,根基稳固,没有任何隐患。

    而且他还结成了九转元炁金丹。

    金丹一转,便暴涨三百年。

    若能再转一次,恐怕这个数字还会倍增。

    这么一想,江舟反倒觉得自己真的不用急。

    入圣是早晚的事。

    明明可以稳,干嘛要赌?

    一念及此,江舟不再犹豫,张口就将这颗太乙元灵丹吞了。

    一粒金丹吞入腹,从此我命不由天……个屁!

    江舟把圆丹吞了,本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反应。

    不说金光透顶,射冲斗府,天显异象,地现祥瑞,日月同出,千山伏拱……

    你至少也不能比之前的那棵龙刍草差吧?

    人家埋进心里,还会长小青龙呢。

    结果他只感觉到一股热流在体内流窜,经周身四肢百骸、经穴脉络,最后汇于后脊一条龙骨,往上流窜,直冲入紫府。

    紫府之中,那颗九转元炁金丹开始滴溜溜旋转。

    生出了一股牵引之力,那股热流便要朝金丹冲来。

    江舟心领神会,知道选择便在此刻。

    直接运转血气法力,阻断热流去势。

    热流受阻,就像冲上了天的烟花,积蓄了许久,砰然爆开。

    无数道温热的气流又从紫府之中垂落,重新流入周身四脚百骸、经脉穴窍。

    随着这些热流渐渐在诸经穴窍之中沉积累蓄,江舟便感觉自己的血气、法力,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暴涨。

    这一刹那,江舟便明了。

    这股热流,是灵肉融融、龙虎交泰、阴阳和合之精气。

    他反照体内虚空,便见周身脉络穴窍之中,皆有一丝丝氤氲紫气升腾。

    紫府之中,更是源源不绝地垂落紫气。

    这与九转元炁金丹垂落的紫气还不一样。

    本质是一样的东西,但元炁金丹的紫气,却是金丹本身的溢泄。

    而此时垂落的紫气,却是如无中生有一般,源源不绝地在体内虚空诞生。

    道门服丹炼气,静意安神,法***度,行易经八卦之理,阴阳动于内,凝炼真阳。

    所为者,不就是这一道“热流”?

    此谓: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成真。

    此气,便是先天氤氲紫气。

    乃混沌所生,非凡尘所有。

    江舟此时才明白。

    为什么“二甲子修为”能与“立地成圣”相提并论?

    就在于这一道先天氤氲紫气。

    这是一道先氤氲紫气之源。

    进可以使人立地成圣,但如此一来,便是将其根源尽耗。

    固然此气可夺乾坤之造化,令人立地成圣。

    却也失去了另一个机缘。

    一个源源不断地诞生先天氤氲紫气的的机缘。

    江舟心中欣喜无限。

    就这么说。

    从此以后,他无论行走坐卧,皆有氤氲紫气自生。

    此气能洗炼内外,能使肉身魂灵澄净,气血充盈。

    直至灵肉无暇无垢,元神血气纯阳至刚。

    在传说中,有许多此类形容出现过。

    它有很多名字:阳神,佛陀,真仙……

    这是此间修成至圣之人所苦苦追求的境界。

    是超脱至圣的境界!

    再说得直白些,在这一道先天氤氲紫气之源完全消耗完之前,他就是吃饭喝水睡觉,法力血气都在增长!

    最重要的是,这是在为他奠定一个超脱至圣的无上根基!

    二甲子道行,不过是一道开胃前菜罢了!

    他总算明白了,刚才那一阵心惊肉跳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东西要是暴露出去,他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很大概率被人群起而攻,分而食之……

    一品至圣知道都要疯啊!

    屋顶上。

    曲轻罗站正站屋脊上,迎着风,眺望风景。

    她先前负气飞走,后来又看到江宅之中,太阴大阵升起,心下担忧,又跑了回来。

    狐鬼婴宁知道江舟对于曲轻罗并不设防,自然不会拦她。

    但碍于脸面,曲轻罗却只是站在屋顶上,未曾进去,也进不去。

    江舟房中悬挂的那座落神坊,也只有他自己能操控,作为阵枢的婴宁都没有权限。

    曲轻罗知道他这样警戒,怕是在里面做什么隐秘之事,自然不会干扰,只是站在屋顶上,暗暗警视四方。

    此时,江舟已经从房中出来。

    抬头朝她露齿一笑:“气撒完了?”

    “哼。”

    曲轻罗轻轻地哼一声,表示不想理你。

    不过心中却在暗惊。

    怎么回事?

    不过是一转眼间,这家伙怎的道行大进?

    而且,江舟现在给她的感觉很怪异。

    别人夸赞形容一些高人,常有“仙风道骨”之誉。

    但那确实只是一种形容,而不是真的。

    眼前的江舟,给她的感觉,就是真正的仙风道骨。

    真正的仙人之风,蕴道之骨。

    怎么会这样?

    江舟在下面对着她挥了挥手:“喂,是不是终于发现我长得好看了?都看傻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状态若不加遮掩,是瞒不过人的。

    “……”

    曲轻罗回了他个后脑勺。

    “公子,元将军派人来求见公子。”

    两人正耍着无关紧要的小脾气,纪玄忽然到来。

    江舟一时没反应过来,纳闷道:“元将军?”

    纪玄垂手道:“是元千山,元将军。”

    “是他?”

    江舟奇道:“这老偷儿怎么会在江都?”

    纪玄回道:“据说,吴郡之中的朝廷官员,和一些不愿投楚王的名门,都已经辙出了南州,元将军听说是被调回了江都。”

    “这样……”

    江舟眉头皱起,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第545章 今非昔比 (求订阅、月票)

    只不过……

    元千山找他干什么?

    以他们之间的渊源,这不务正业的老偷儿将军,应该是躲着他,恨不得永不相见才对。

    江舟很快见到了那个元千山派来的人。

    看那身甲胄,是一个军中劲卒。

    一见江舟,就用一张冷酷无情的脸说道:“将军有令,命你即刻前往霸府述职拜见。”

    “?”

    对于此人的无礼,江舟首先感到的不是不爽,而是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元千山……是不是被叛军打坏脑子了?”

    那军卒大怒:“大胆!”

    “身为下官,竟敢直呼将军名讳!诋毁将军!”

    江舟左右看了一下,又朝屋顶看了一眼。

    左边是纪玄,右边是纤云弄巧。

    屋顶是曲轻罗。

    他需要有人来告诉他,“下官”是怎么回事?

    纪玄低声道:“公子,您刚刚受陛下封赏,其中就有一条是权领霸府监军,仅以此论,确实是元将军下官。”

    “……”

    江舟经他提醒,倒是想起来了。

    帝芒一的金旨上,确实有这么一条。

    这一条任命,和旨意上其他的封赏比起来,未免有些不起眼。

    不仅是别人不大注意,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细想起来,这一条恰恰就是旨意中最古怪的。

    这个霸府监军,仅论品级,与他自己原本的官职比起来都稍有不如。

    论职权,也可大可小。

    监军嘛,字面意思。

    往大了说,甚至可以将一军主将使成狗。

    但若是遇上强势些的主将,这个官职就形同虚设,还有可能被主将当成出气包,里外不受待见。

    某种程度上讲,这东西连帝芒赏给他的那些财物都不如。

    更别提这“封赏”竟然和“庶常吉士”放到一起。

    也不知道帝芒打的什么主意。

    只不过,这个元千山,还想来真的?

    他的官位品阶虽然比元千山低,但以当初元千山在他手底下吃的亏而言,这老偷儿在他面前就抖不起来。

    何况他是文官,如今还成了士。

    更何况,他难道没听说过自己的“凶名”?

    沉吟半晌,江舟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对元千山此人的印象,是粗中有细,虽然有老偷儿的毛病,却足以为一军主帅,不会是这么没头没脑的人。

    “带路吧,我倒要瞧瞧,元千山想干什么。”

    那军卒本还想与他计较,但江舟一个眼神过去,便令他心中一震,低下头来。

    得了二甲子道行,江舟此时只论修为,虽还差着几十年才到四品,但他的道行境界,却是连四品都难企及。

    一个中三品者不到的小卒,怎么可能受得了?

    霸府其实是在城外筑起的军营。

    很快。

    江舟便到霸府营,见到了元千山。

    仍然是那么丑。

    黑熊般的魁梧身形。

    满脸的胡子像钢针一样。

    长得跟演义里的张飞似的。

    明明是他派人去叫来江舟,而且还很不客气。

    但见到江舟后,元千山反而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当初他用“楚留香”的身份,玩了一出踏月留香、将军失宝的戏码,令元千山大失颜面。

    还请出金敕,以他勾结妖魔之名,逼得他不得不低头,被他锁拿入狱,还惹得帝芒下旨申饬,令他彻底栽了。

    虽然只关了一段时间,便放了出来。

    江舟也并没有什么不快。

    当时他本是发觉了南州不稳,想借此将元千山手底下的霸府军拉过来,收为己用,以为自保。

    只是楚王反得太快太迅猛,他根本就来不及去调兵。

    而且元千山这点兵力也根本起不了太大作用。

    也亏得当时机缘巧合,让他得了一支阴兵。

    实际上,他当时是已经与元千山达成了某种默契,或者说是交易的。

    三万霸府铁骑在他需要时听他调遣。

    而他帮助元千山摆脱四等杂号将军的桎梏,真正成为将门勋贵。

    在镇守吴郡的日子里,元千山也带着麾下霸府铁骑,与他有过几次并肩作战。

    所以,元千山根本没有理由跟他过不去。

    因此,江舟见到他,也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只是揶揄道:“元将军,多日不见,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元千山挥退左右,坐在上首,不自然地黑着一张脸道:“本将军是为襄王带话的。”

    “带话?”

    江舟微怔。

    想起昨晚李东阳话有未尽,说是襄王会告诉他。

    但襄王也并没有说什么。

    这会儿却是把元千山叫来为他传话了?

    元千山与襄王有交情,甚至似乎还是襄王的人,并没有让他太意外。

    襄王在阳州势力很大,元千山本就是在阳州为将,二者有关联不足为奇。

    只是几句话而已,襄王却这般大费周折,拐弯抹角的,至于吗?

    不由道:“传什么话,还需要你这般作态?”

    元千山黑着脸道:“江舟,别以为你成了士,本将军就怕你。”

    “现在你可是本将军手下监军,对本将军如此无礼,你就不怕本将的军法?”

    “行了,手下败将,你唬不住我。”

    江舟笑了笑,旁若无人地在他旁边坐下,令元千山脸更臭了。

    知道自己是找不回场子了,索性转移话头道:“姓江的,本将知道你胆大包天,可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死活,竟连城隍也想杀?”

    江舟心中一动,眉头微扬:“怎么?城隍杀不得?”

    元千山满脸钢针抖动,露出一丝冷笑:“那就要看你是否忠臣了。”

    江舟不解:“什么意思?”

    元千山死死盯着他:“陛下要你处置那施公绪,你若是忠臣,自然应该查明一切,该罚的罚,该杀的杀。”

    江舟没有避让他的目光,反而俯过身,直视其目光:“我若不是忠臣呢?”

    “嘿嘿!”

    元千山是朝廷的将军,又似乎是襄王一系,襄王又是有名的大稷贤王忠臣。

    听到这种话,按理至少应该喝斥才对。

    却不想他只是冷笑一声,轻喝道:“那自然就杀不得!”

    江舟眉头微蹙,不解道:“一个城隍罢了,杀便杀了,怎的这般复杂?”

    “这便是襄王殿下要告知你的。”

    元千山收回目光,说了一句,又冷笑道:“你现在倒是好大的口气,堂堂郡城隍,你说杀便杀?”

    江舟微笑不语。

    元千山面上虽是带着几分讥嘲之意,心下却不得不承认。

    果真是今非昔比。

    连一郡城隍都敢如此轻描淡定地说杀就杀。

    当初这小子的修为还比不上他,如今只是身上溢出的一丝气息,便能令他心惊肉跳。

    而且这种缥缈无凭、高远难测的感觉,他只在一些大教名门的教尊掌门之流身上感受过。

    他娘的,这小子是老天的亲儿子吗?

    元千山心中暗骂了一声,才开始说到正题:“你可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让你去处置那施公绪?”

第546章 明神十八狱 (求订阅、月票)

    江舟闻言,不由回想起当日在金阙之上的景象。

    当时他心思都放在把施公绪拉下神位上,并没有在意其他。

    但如今天想来,看似顺理成章,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现在想来,都显得有些刻意。

    比如那个朱九异。

    他是后来才知道,那个一见面就跟人过不去的老头,是地官府司徒,位列正二品。

    大稷的官阶有九品十八阶。

    其实朝中的官员,一般情况下,最高便只能做到正二品了。

    除了天官冢宰,统御百官,格外加恩,方能位列从一品。

    一品之上,便是亲王、公主之流。

    除了是稷室皇族血脉,还要有极高的威望、功劳,或是极为受宠,方可受封。

    除此外,便是太师、太傅、太保三公。

    但三公虽位尊正一品,却更近似于荣誉,并无具体职司。

    当朝大将军燕不冠,便是位列三公之一的太保。

    冢宰有“太宰”之称,便因其为百官之首,为区别于百官,方循三公之例,加其恩荣。

    除此外,那朱九异实已可算是位极人臣。

    能爬上这个位置,江舟实在不信他会这么沉不住气,在金阙之上,当着帝芒和百官的面,就与他这一个小小的“后辈”生了意气,争得面红耳赤,暴跳如雷,失了分寸,也失了风度。

    除了这朱九异外,帝芒虽然隐于帘幕之后,也很少开口,但其实回想起来,也未免有点太好说话了。

    似乎完全是在顺着江舟自己的意思,最后甚至干脆越过了朝廷各府司,将施公绪交给了他处置。

    堂堂郡城隍,实力先不说,仅凭其位列二品,按朝廷的规矩,也不是江舟区区一个从五品能判得了的。

    从头捋一遍,帝芒和朱九异就像是在唱双簧一样。

    不过江舟不认为朱九异有资格和帝芒唱双簧。

    只不过,或许是朱九异早就知晓一些内情,揣测帝心,顺势而为,既攻击了他,应该说,是攻击李东阳。

    毕竟在别人看来,他和李东阳是师生,已经是一体的。

    同时,也在帝芒面前卖了个乖。

    在阴世之时,西君殿下长史魏无病来得蹊跷,也走得蹊跷。

    柳权与李东阳留影也都明言施公绪动不得。

    足见此中确实是有着什么内情。

    连柳权这个城隍都不知道个中详情。

    李东阳堂堂太宰都是后知后觉。

    元千山见他沉默不语,眼中似有思索,便继续开口,却又忽然把话题扯了开来。

    “你可知,我大稷的明神十八狱大阵?”

    江舟微怔,旋即道:“自然知道,这不是大稷用来镇压天下妖魔的吗?”

    明神十八狱大阵,正是以当初帝稷集天下高人所炼制的十八块镇妖石为基,所布下的绝世大阵。

    天下十三州,除却中州外,各州肃靖司州衙刀狱中,各有一块镇妖石为阵枢。

    其余五块,都置于中州玉京神都。

    元千山抓了抓他那钢针似的胡须,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

    似乎在说“你不是很能吗?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是镇压妖魔,却不仅仅是镇压妖魔。”

    元千山性子比江舟都急躁,倒也不会卖关子。

    直接说道:“不,应该说,以明神十八狱大阵,镇压妖魔,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做了个手势,大手在身前虚虚一捞,不屑道:“稍带手的事,你懂不懂?”

    “……”

    江舟满面微笑:“元大将军,咱们许久不见,要不出去切磋切磋如何?”

    元千山神色一肃,朝天拱手一拜:“当年圣祖何等英武圣明?”

    “明神十八狱大阵,可说是圣祖为大稷、为后世万民留下的一大遗泽,绝不仅仅只是用来镇压妖魔这么简单。”

    开玩笑。

    这厮在吴郡之时,修为远不如他,就能靠着一手金刀、一手戮妖罡气,几乎打得他抬不起头来。

    现在跟你打,那是切磋?

    他也不敢再扯东扯西,说道:

    “世人皆知,明神十八狱大阵,有十八块镇妖石为阵枢,其中有五块镇妖石在玉京神都之中。”

    元千山看向江舟:“但你知不知道,此阵为何唤作明神十八狱?你们肃靖司,加上玉京中的总衙,东、西陪京中的护衙,以及其他十二个州中州衙,也不过是十五座刀狱罢了。”

    江舟摇头道:“这倒是未曾听人提过。”

    这个问题,他之前确实没有关注。

    说来也奇怪,吴郡、江都之中,竟然都没有听人提起过。

    元千山本也不是要他说出答案,顺着话接下去道:“那是因为其余三座大狱,并非在阳间,而是在阴世,各归阴世三位都城隍管辖。”

    “明神十八狱,实际分为阴阳两大阵枢,阳间十五狱为阳,阴世三狱为阴。”

    “此阵镇压阴阳两界天命气运,乃是我大稷人皇,之所以能手握乾坤,号令天地,敕封神灵位业的关键所在。”

    江舟还是初闻,心中有些惊异。

    大稷人皇敕封神灵位业的权力是这么来的?

    而不是依靠的人道大势?

    江舟念头才生,又否决了。

    也不能这么说,若没有人道大势,也没有这明神十八狱,更镇压不住所谓的阴阳两界天命气运。

    只不过……

    “这与施公绪有什么关系?”

    元千山道:“阴世天命气运,大半都系于十三位上三品城隍,与一万八千名散于各地的大大小小的城隍身上,你说有什么关系?”

    “你若杀了施公绪,必遭反噬!”

    “阴阳两界天命反噬,纵然是一品至圣,也要身化劫灰,不复于世。”

    江舟皱眉:“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要让我杀了祂?”

    帝芒说是让他查明案情,再按律处置,但实际上谁都能看出他当时的杀心。

    施公绪落在他手里,唯死而已。

    “这我就不知道了。”

    原本以为元千山能告诉他,没想到这粗汉竟一推二六五。

    抓着胡须道:“我只知道,有这明神十八狱大阵在,幽冥阴司,与我人道大势早已相连,无论陛下为何要对城隍下杀手,只因这一点,陛下也不可能亲自出手,想来是施公绪得罪了陛下,便借你之手罢了。”

    江舟摇头:“那也没道理……”

第547章 我还只是个孩子 (求订阅、月票)

    “那也没这个道理。”

    江舟皱眉道。

    帝芒想杀一个人,即便自己不能出手,也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做到。

    随便派个人就是了。

    如果说因为阴司与大稷人道大势早已相连,他也是大稷官员,多多少少,也一样牵扯了一丝丝的人道之势吧?

    他能杀,没道理帝芒手下这么多人不能杀。

    何必多此一举?

    元千山大概也是想得通这一点的,话一出口,也觉得息太过敷衍。

    生怕江舟找他切磋,赶紧找补道:“也许是你想多了?没准,其实就是陛下对施公绪生了杀心,而你又刚好撞了上去,陛下顺手就抓了你这个壮丁也不一定。”

    江舟翻了个白眼。

    但下一刻又忽然愣住了。

    虽然听起来扯淡,但没准……还真有可能?

    毕竟帝芒这个老皇帝,正如其名,模糊不清,高深莫测,谁也猜不着他的心思。

    暂且将这一点放下,帝芒为什么要杀施公绪,也是一个迷。

    若如元千山所说。

    施公绪位居郡城隍,一身所系绝对不轻。

    魏无病的古怪,江舟现在多少有点明白了。

    帝芒要杀施公绪,魏无病是奉西君之命,来保下祂。

    或者说,是为保阴司安稳。

    这就说得通了。

    但帝芒要杀城隍,届时阴司动荡,人道也会被牵动,对大稷来说,也没有半点好处。

    如今大稷天下本就有风雨飘摇之势,这般所为,无异于烈火烹油。

    又是为什么?

    难不成,他是人皇当腻歪了?还是大限在即,要拉着阴阳两界给他陪葬?

    江舟暗暗摇头。

    若是一般的老头儿,还有这可能。

    帝芒?

    他虽只寥寥几次,隔着重帘,勉强算与帝芒打过交道,却也感觉这个老皇帝绝对不像这样的人。

    而且,那些城隍,包括那三位大君,难道不都是大稷前几任人皇,甚至有不少都是帝芒亲自敕封的么?

    从施公绪一事来看,帝芒与阴司之间,却似乎并不是像是单纯的君臣。

    甚至于,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和睦。

    人道大势……

    阴世天命气运……

    明神十八狱……

    阴司城隍……

    神灵位业……

    帝芒杀心……

    这些东西,像一根根杂乱的丝线,在江舟心中缠绕纠结,根本理不清。

    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事情,涉及的都是此间最顶尖的人物,仅靠着一些蛛丝马迹,根本不可能摸到真相。

    连李东阳位居太宰之尊,都后知后觉。

    他毕竟受官没有多久,倒是可理解。

    襄王或许知道得更多一些。

    但他们都没有直接和他说,反而是绕了几个大弯子,才给自己传了这几句看似并没有什么意义的话。

    或许是还没有到时候,钻牛角尖也没有用。

    暂且将这些疑问压下,江舟忽然抬头笑道:“元大将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有、有吗?”元千山豹头一顿,两只环眼微微转动,就是不和目光江舟对上。

    江舟笑道:“下官蒙陛下隆恩,受霸府监军之职,初来报到述职,元大将军不给几句训示,没有什么吩咐?”

    元千山环眼乱转,在他的盯视下,似乎恼了,大手一拍桌案,猛地站了起来。

    “江舟!”

    “你他娘的别以为本将军怕你!想打架?来啊!”

    江舟一翻白眼:“行了,别演戏了。”

    “陛下命我彻查骷髅会,捉拿一切涉案人等,又命我权领霸府监军,你觉得这两者没有关系?”

    江舟斜睨冷笑道:“还是说,你觉得这样装疯卖傻,将我激怒,就能置身事外?”

    “嗨!”

    元千山神色变幻,最后在江舟的盯视之下,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懊恼道:“老子就不该认识你,见到你小子就从来没好事!”

    江舟笑道:“看来,你是知道陛下这道旨意的用意了?”

    元千山没好气地道:“你既然能想到,怎的还敢接下?真不怕死吗?”

    江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在劝我抗旨?”

    元千山吓了一跳,大骂道:“老子可没说!你他娘的别害老子!”

    江舟也不再耍弄他,往后靠了靠,说道:“你调回阳州多久了?”

    元千山翻了个白眼:“不到半月,好不容易从吴郡那个泥潭里脱出来,快活没几天,就又碰上你这晦气的家伙。”

    “难怪了。”

    江舟点点头,看着他笑道:“你没听人家说,虞国公子虞简,被人砍了脑袋吗?”

    元千山皱眉:“像是听人提过……不对……”

    他猛地抬起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江舟,唇皮子颤抖着,根根钢针都抖了起来:“你你你……是你砍的!?”

    江舟摊了摊手。

    元千山像是泄了气一样,整个瘫在座椅上。

    嘴里喃喃道:“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

    “你这晦气的家伙,走到哪里都会惹事生非……”

    “难怪了,难怪了……”

    江舟笑道:“以陛下英明,定是知道虞国公与骷髅会有所牵扯,陛下命我为监军,便是要你助我对付那虞国公,元大将军,怎么?你想抗旨么?”

    “哼!”

    元千山忽然翻身坐了起来,冷哼一声。

    转眼间像换了个人似的,冷厉地道:“本将军当年在南蛮杀进杀出,披肝沥胆,你还在娘胎里没出来呢,我会怕?”

    他瞪着环眼,恶声道:“区区一个虞国公,本将军视之如冢中枯骨,抬手可灭!”

    “好!不愧是平蛮将军!”

    “难怪有‘千山无阻,万骑无踪’的威名!”

    江舟拍手赞道,令元千山昂扬自得。

    “攻打虞国之事,就交给元将军了!”

    元千山双眼猛地一突。

    江舟已经起身朝外走去,只向后挥了挥手:“整备大军,等我消息吧。”

    “我、我……”

    元千山看着江舟消失的身影,嘴唇张合,发出近似呻吟的声音。

    我只是吹个牛啊……

    ……

    江舟晃晃悠悠,一路上寻思着对付虞国公的事。

    帝芒那道旨意,隐含了好几层意思。

    他也是后知后觉。

    现在才慢慢想通的。

    合着这老皇帝不仅是想杀施公绪,还想杀虞国公。

    难怪会有这般怪异、又这般厚重的封赏。

    这俩倒老混球,是怎么惹上老皇帝的?

    虞国公那老东西的心思,是路人皆知,老皇帝起杀心不足为奇。

    毕竟他只是国公,不姓姜。

    人家楚王好歹是亲儿子,怎么闹也是自家事,你姓虞的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让他来对虞国下手,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一路寻思着回到江宅,便见纪玄快步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

    “公子,刚才广陵郡王来过,公子不在,便留下了这个,说是让公子将名字填上,送到六府台请教台令盖下印章,便能赴今年秋闱了。”

    “哦?”

第548章 袁白燕 (求订阅、月票)

    江舟接过书信看了一眼。

    这是一张举荐信,内容无外乎是对“钟馗”一番赞誉,极力向教台令举荐。

    书信落款是“黄希孟”。

    不由道:“我还以为这个广陵王只知眠花宿柳,玩乐胡闹,没风想到还有些本事,能让一位大儒对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这般违心赞誉,连六府台也能插得进手。”

    虽说是有大儒举荐这样的成例,但也是要经由六府台教典府,若其中没有点关系,也不可能这么随意就可以。

    至于这个黄希孟,他还有些印象。

    他很早就听说过一篇号称天下奇文的“神女赋”,还不止一遍两遍。

    里面描述的是这天下间最为出类拔萃的美人。

    据说曲傻子也在其中。

    这篇奇文,便是出自这位“希孟先生”之手。

    妥妥的当世大儒,名震天下的那种,连市井贩夫走卒都知道。

    不过江舟虽然没看过那篇神女赋,也没见过这位希孟先生,但能写出这种东西来,八成是个老骚货。

    什么神女赋?不就是见色起意吗……

    大概是他还要脸,也可能还没潦倒到那份上,否则这世界没准会多出一部《精瓶梅》之类的名著。

    纪玄却在这时说道:“刚才广陵郡王倒是有提起,能请动这位希孟先生,都是因为公子您。”

    江舟一愣:“因为我?”

    纪玄垂首道:“据说广陵郡王说,公子昨夜在碧云楼诗兴大发,连作几首传世佳作,在江都引为美谈,一时风行,那位希孟先生也有所耳闻。”

    “对人大赞公子,说公子诗词,道尽了美人风流,尤其是公子那首《关雎》,被希孟先生誉为‘君子之情’,听说,更当众说公子与他是同道中人,将公子引为平生知己,如今江都城都因此流传了公子‘诗中君子’的美名。”

    “……”

    “想笑就笑。”

    虽然纪玄低着头,但江舟看得到他的嘴角在微微抽动。

    “仆失礼。”

    纪玄很没诚意地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

    江舟翻了个白眼。

    牙齿有点发痒。

    之前曲傻子笑他,他还道怎么一夜之间,自己竟多了这么个骚名。

    原来是这个老东西……

    凭空污人清白,谁和你是同道中人?

    不要脸的老骚货!

    不过,看在这封举荐信的份上,江舟也不好再去找他麻烦了。

    距离秋闱没几天了,正好赶上。

    钟馗历劫……

    想起这个,江舟又浮现出那天在阴世之中,看到李通达的第一眼,那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笑容。

    令他惊悸的倒不是这个笑容,而是这个笑容背后隐藏的东西。

    轻舒一口气,似乎要将这些念头都吐出去。

    这些东西,还是不要去想为好。

    至少现在多想无益,反受其累。

    就像是鬼神图录的存在一样。

    这东西的来头,江舟从来不敢去细想。

    也根本没办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弄出这样的东西来。

    他反抗不了,也不想反抗,那就躺平了享受吧……

    江舟抬头,朝纪玄道:“老纪,之前听你提过,有不少江湖上的朋友?能使得动吗?”

    纪玄微怔,说道:“是,承蒙江湖朋友抬爱,仆倒是有几分薄面,能使唤些人,公子是想……?”

    江舟道:“你找些人,到虞都去探探,风土人情,地形地貌,还有市井传闻,和虞国公那一家子有关的,都收集起来。”

    纪玄心中稍疑,不知江舟何意。

    江舟里里外外,许多事都是纪玄在打理,他倒是对江舟的处境了若指掌。

    清楚江舟和虞国之间的“仇恨”,怕是只有至死方休。

    对付虞国,是早晚的事。

    但打听这些“琐事”做什么?

    他一惯是少言寡语,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多问。

    只是应了一声,便出门去安排人手了。

    江舟在原地寻思了片刻,便拿着那封举荐信,直奔六府台教典府。

    以他如今的名气和身份,再加上手中的举荐信,自然不可能会有人为难他。

    十分顺利地就见到了教台令,将“钟馗”的名字加进了今年的秋闱名单中。

    并且还与那位老态龙钟的教台令“聊”了会儿。

    从他口中打听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今年阳州大比,自然还是在江都。

    主考官是一位叫袁景文的教典官。

    各地大比主考,向来是由玉京神都直接下派官员。

    这位袁景文也不例外,亦是神都名士。

    而且还有一个袁白燕的雅号。

    概因其曾得帝芒在其起居之所含凉殿前召见。

    此人在谒圣之时,恰有白燕于殿前飞舞,帝芒一时诗兴大发,吟了一首诗。

    随行之人皆大赞帝芒文采,唯有袁景文眉头紧皱,不以为然。

    帝芒见之,询问何故。

    袁景文直言其诗体物不工,且辞藻平平无奇,全无气象,不类人君之诗。

    旁人听得此言均是大骇,各种暗示,此人却梗着脖子,坚持己见。

    帝芒却是叫来宦官,呈上笔墨纸砚,说既然他觉得此诗不好,可能改之?

    此人竟然还真的提笔就写,片刻书就一诗。

    帝芒看完,哈哈大笑,大赞其诗华美,其人耿直风骨。

    自此,袁景文名声大噪,还被人冠以“袁白燕”的雅号,便是因那道咏白燕之诗。

    初闻此人,江舟还有些担心。

    这般有风骨之人,应该不会太昏聩吧?

    谁知那位老教台却在无意间说出,这袁白燕有个毛病,其为人好华美。

    好华衣美裳,好才子佳人,就连诗词文章,也都讲究辞藻华美。

    若遇不美之物,便直言喝斥,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正如其连帝芒诗词都敢直言“平平无奇”一样。

    江舟暗道,这不巧了吗这不是?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不过……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从六府台出来,回到江宅,江舟把这个念头势诸脑后。

    不管如何,遇上这么一位主考,正好免去他许多麻烦。

    省得他还要花费功夫,去“制造”意外。

    搞定考虑的事,就等柳权将李通达的尸体整出来,再引其魂魄归附,令其重生了。

    秋闱大比,考试加上之后的批阅、定名等等程序,至少还要两三个月才能出结果,倒是不急。

    现在,倒是有另一件事更该去做了。

    虞国公那个老阴比,该活够了……

第549章 天命在我 (求订阅、月票)

    别看当初他斩虞简就像斩一根木头,虞国公眼见爱子被杀,屁也没放一个。

    但也正因如此,才足见那个老阴比的可怕。

    真想要对付虞国公,可没这么简单。

    虞国的实力不容小觑,在天下诸侯之中,不说是数一数二,至少也能在前十之列。

    也就是阳州有襄王在,能压他一压,否则这老阴比不会这么安份。

    江舟估计,这阳州这副局势,很可能是帝芒一手操控所致。

    这老皇帝别的不说,这种平衡之术,倒是玩得很溜。

    不声不响,不着痕迹,等人反应过来,已成定局,根本无从更改。

    不过,既然是平衡,就证明以襄王之力,想要铲除虞国,恐怕还力有未逮,所以帝芒需要有一个能打破这个平衡的人。

    很不巧,他就是这个人。

    这是两个庞然大物的角力平衡,正如两位武林高手在比对掌力,僵持难下。

    若是在这时候插手进去,除非他有凌驾于双方的力量,能强行将两人分开,再顺手将其中一个给打死。

    否则力量稍弱,不仅无法打破平衡,反而会被双方的力量反噬,死得老惨了。

    江舟自问没有这种力量。

    他麾下的阴军鬼卒在阴世之中,往来阴阳,并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这种大军。

    以前他都能感觉到不妥,如今见识日渐增多,尤其是在知道帝芒与阴司间若有若无的不洽之后,他更觉得不妥。

    不得以,他并不想将阴兵调入阳间。

    别说阴兵不能轻动,就算可以,也不过是将将能与这双方之中的一个稍稍抗衡罢了。

    除了阴兵,他倒是还有万余剪纸道兵。

    但纸兵毕竟不是活人,远不如活人灵活、持久,偶尔用作奇兵可以,想倚为依仗,怕是难。

    除此外,便是元千山那三万霸府铁骑了。

    这点力量,相从正面阵斩老阴比,怕是天方夜谭。

    还是得从长计议,先摸清楚情况再说。

    兵力不是他的优势,若是能找到机会,袭杀虞国公,既解决了一个无时无刻不想害自己的仇人,也完成了帝芒的任务,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至于后面的烂摊子,自然有襄王和帝芒去解决。

    反正金旨只是要他捉拿“涉案人等”,又不是灭虞国。

    这老皇帝算计他,他也不会那么上赶着去为这老头儿抛头颅洒热血。

    要不是老阴比和他是死仇,江舟干脆都不想理会。

    ……

    江舟在盘算着袭杀老阴比之时。

    某个老阴比也一样在盘算着怎么弄死他这个杀子之仇。

    虞都,国公府。

    虞国公高坐正厅,下方站的都是他的儿子,大大小小,足有五六十个。

    就这,还不是全部,只是能让虞国公看得入眼的,至于其他的,都是些混吃等死的货色,倒没必要召来。

    “恭喜父亲!贺喜父亲!”

    “有此仙丹,父亲便能延寿长生,再无后顾之忧矣!”

    此时,一众儿子纷纷对虞国公贺喜。

    虞国公满面红光,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玉盒,满是珍惜地摩挲着。

    侧首,有一方巾白衣,年约三十许的文秀男子站出,喜道:“父亲,大哥得此仙缘,正预示父亲天命所归啊!”

    虞国公一怔,依依不舍地从玉盒上抬头,疑惑道:“二郎何出此言?”

    此人正是虞国公五个嫡子之一,排行第二的虞礼。

    虞礼微微一笑,缓缓道来:“父亲有所不知,姓江的虽然该死,但不得不说,其才确实是天下少有。”

    “这小贼写了一部《九丘志异》,写的是一个名为九州之地,书尽自天地初开,蛮荒伊始,到有人族圣皇开辟疆土,庇护生民,”

    “其中土地出产,风气所宜,民俗之情,巨细详书,可谓是一部奇书。”

    “哦?”虞国公听闻这个江字,眼中隐有寒光微闪。

    不过转瞬即逝,目露疑问:“就是前些日子,那部被市井凡夫、寒门贱籍所推崇的杂书?”

    “不错。”

    虞礼笑道:“此书虽然令诸多名士摇头,言其空有奇才,却玩物丧志,专写些歪书。”

    “孩儿却细读过此人之书,便是那部为名士所不齿的《群雄录》,也是多有家国之志、豪侠意气。”

    “《九丘》之中,更是颇有些借异志之名,言今古人事,如其中三皇治世,便有上古木皇角钧、前祀天子明枢、与人皇稷的影子。”

    “那五帝定伦,也与大稷历代人皇颇有相似之处。”

    “由此可见,此书虽是异志,但也一样是脱胎于今古之实。”

    虞礼侃侃而谈:“正如此书志言,三皇生时,天有异象,地有祥瑞,五帝也各具天缘。”

    “父亲,您想想,大哥此番东海之行,种种际遇,岂不也与那五帝有异曲同工、不谋而合之处?”

    虞国公讶道:“哦?此话怎讲?”

    虞礼笑道:“少昊之母皇娥于梦中神游穷桑,得见孤桑之树,万岁一实,食之与天同寿,后天而老。”

    他指了指虞国公手的玉盒道:“正如大哥于极东之海上,见得仙岛,岛上高天之神树,于树下拾得这三颗名“涤尘珠”的仙实,服之不死,身轻如羽。”

    “颛顼之父昌意,遇黑龙负玄玉图,而生颛顼。”

    “正如那黄河之底,有玄龟背负铜棺、口衔天书,虽然如今玄龟为金顶尊者所镇压,其口衔天书,却早已流出,只待寻到那王平,早晚为父亲所得。”

    “帝喾辅颛顼有功,封于辛,号高辛氏,代颛顼王天下,历日月而迎送,明鬼神而敬事,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虞礼张开双手,意气飞扬,似环抱天下:“如今天下仙圣灵神,皆汇聚一处,共商天下,有代稷之意,此时那帝……当今陛下竟还不思己过,任由那小贼搅乱仙门大计,打杀阴司鬼神,此乃自绝于天下仙门、五岳四渎灵圣鬼神,”

    “我虞国数代相传,辅大稷人皇,立功无数,父亲也曾对那帝芒忠心耿耿、尽心辅佐,屡立大功,奈何帝芒昏聩刻薄,将父亲幽困阳州多年,如今更是想让那江小贼对来羞辱父亲。”

    人皇金旨,不是什么秘密,不可能瞒得住人。

    其上的种种用意,早已经为众多有心之人揣摩个一清二楚。

    何况虞国诸人?

    哪里不知帝芒有对付自家之意?

    虞礼冷笑道:“江小贼有句话说得好,得道多助!”

    “当今陛下却想不到,父亲天命在身,顺天而行,在外有七绝宫,在内有赤发军相助,那虚肚鬼王虽已被姓江小贼斩杀,但我等早已得白骨老佛暗中相助,于阴司之中有众鬼依附,”

    “阴阳两界,父亲皆有臂助,何愁大事不成?”

    “再说那唐尧圣德光洽,故于河洛之滨得玉版方尺、金璧之瑞,记天地造化,其在位之时,又遇群仙驾贯月之槎,浮于海上,含露以漱,出入星月,”

    “这不又正与那玄龟天书相印证?还有那贯月之槎,不正是说的大哥所驾御的昆神木甲船?”

    “如今大哥于东海仙岛之上,得东海群仙青睐,或许待大哥归来之日,父亲又能得得一大臂助!”

    “东海群仙虽少履稷土,但其实力可不比大稷仙门稍弱多少,此乃天命在我啊!”

    虞礼重重说道。

    他此说,虽多少有些穿凿附会,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是理所应当,兴奋无比。

    可不就是如此?

    “只是……”

    有人质疑道:“姓江的小贼何德何能,能知天时,晓天命?”

第550章 此消彼涨 (求订阅、月票)

    说虞国公上应天命,众子自然深信。

    但若如虞礼所说,虞国公天命皆与那所谓的《九丘志异》一一印证,那岂非是说姓江的小贼有预示天命之能?

    其所著之书,竟能召示天命?

    这等能为,非仙即圣。

    江小贼何德何能,能知天命,晓天时?

    虞国公也投来疑惑目光。

    对此,虞礼早有腹稿,只是微微一笑:

    “黄口小儿,一时得势而猖狂,不懂藏锋,不识蛰潜,如此小贼,自然无此本领,不过是天命所至,万灵有感,借小贼之手,预示天命。”

    他声音微沉:“所谓天降大任,欲得先舍,三弟遭此厄难,实是父亲所承天命之噬,”

    “也同样是借小贼之手而行之。”

    “依孩儿看,这小贼必是父亲大事的最大绊脚石,其人虽微,却与父亲天命运势相勾连,彼消我长,彼长我消。”

    “若置之不顾,任其坐大,必然会将原本属于我虞国运势分夺而去,”

    “反之,若能除去此人,我虞国运势,必将大涨!”

    虞礼说着,眼中现出狂热之色。

    有一人疑惑道:“若依二哥所言,这江小贼岂不是并非我虞国之祸害,反而是我虞国之福星?”

    对于能不能除去江舟,在场之人似乎并没有人怀疑。

    似乎对于虞国来说,此事不过是抬抬手罢了。

    至于,虞简之死,对于众子之中,大部分人来说,是件大好事,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此人未免有些看不清,城府也太浅,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表露出了这一层意思。

    果然惹得虞国公不快,皱眉道:“老十五,你可认为简儿之死,是福非祸?”

    那人面色大骇,连忙来到厅下跪下:“孩儿不敢!”

    “哼。”

    虞国公轻哼一声。

    不再理会他,却也没有叫他起来,便朝虞礼看去。

    令“老十五”心下一苦,却不敢多言,只好埋伏跪厅下。

    其余众子见状,多是心中暗喜、或是讥嘲之意。

    虞国公手抚长须,沉吟道:“摘星楼高楼主身怀碧海青天图,日月星辰,山川湖海,万物生灵,天地造化,皆囊括图中,”

    “其演算天机、气运之能,当世只有九天玄母教尊、与稷下学宫的谈天衍谈子,可堪一比,即便是玄微宗主,也稍逊一筹,”

    “老二,你师从摘星楼,又在稷下学宫学艺多年,可是学得了这些本事?或是高楼主对你有过什么交代?”

    虞礼淡淡地扫了那“老十五”一眼,便收回目光,朝虞国公欠身道:

    “父亲,楼主她老人家是天上的人物,月中的神仙,早已经不履尘世了,即便是摘星楼中弟子,也无这福缘能得见。”

    “谈子虽常于学宫开讲,孩儿才薄,却也没能得其青睐,传下卜课之术。”

    虞国公皱眉道:“那你之前为何让为父暂且隐忍?难道不是此贼与我虞国运势相连,杀之能壮我虞国之运,你才要将他‘养着’?”

    “那小贼杀你弟弟,还让他逍遥至如今,外人如何看我虞国?”

    虞礼不紧不慢地一笑:“父亲英明,孩儿确实是想将其‘养’上一段时日。”

    “稷下学宫儒门卜课之术,向不轻传。”

    “但于摘星楼中孩儿却颇有些气象,楼主她老人家虽出尘已久,孩儿在摘星楼中学艺多年,怎能没有些所得?”

    “虽远不敢与楼主相比,但这推演天机之法,孩儿确是学得了几分,”

    “在孩儿推演之中,除去此贼,确能大壮我虞国气运。”

    他摇摇头,面露遗憾:“只是可惜,恐怕那……当今陛下确实并非老而昏聩,孩儿能看到的,他也能看到,”

    “正因如此,才会亲下金旨,令此贼对我虞国出手。”

    “一来可断那小贼气运盛涨之势,二来也能让那小贼与我虞国相斗,他稳坐金阙,不管孰胜孰败,气运消磨之下,对他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嗯……”

    虞国公看着虞礼侃侃而谈,面露赞许之色。

    待他说完,手抚长须,沉吟半晌。

    说道:“依你之见,为父是要先下手为强,除去这小贼,还是待他发难,再行诛除?”

    虞礼断然道:“自然是待他发难,再行雷霆一击,断其妄念,诛其身魂!”

    有人质疑道:“二哥,如今帝芒下旨,摆明了要江小贼来对付我们,若是我们就这么坐视不顾,毫无行动,岂不是让外人笑话?”

    虞礼微微一笑道:“我虞国这些年来,在父亲苦心经营之下,国雄执大,兵强马壮,”

    “姓江的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等相提并论,让我等如临大敌?”

    “正是因为当今陛下已经落子,所以我们才更要以堂堂正正之师,战而胜之,胜而诛之!”

    “既然当今陛下不给我虞国活路,那我等也无需再隐忍,正好借此机会,以小贼首级,祭天警世,趁势而起!”

    “据阳州三江之域,虎视天下!”

    虞礼意气飞扬,豪情壮志,众子看得自惭形秽,心中暗熄了与其争宠之心。

    恐怕父亲诸子中,除了大哥外,无人能与之争锋了。

    但大哥久在海上,他若不回,以后怕是要当以老二为尊了。

    虞国公也是满意地点点头。

    “嗯,你所言倒也有理。”

    “既是要祭天警世,当然要用堂堂正正之师,否则如何令天下贤才猛士心服,闻风归附,为我所用?”

    “此事既是你所提,那便将那小贼交与你,你可敢应下?”

    虞礼欠身道:“孩儿义不容辞!”

    虞国公面带赞赏,取出一枚令信道:“好,我赐你手令兵符,若有需要,可调动我虞国内任何一军。”

    虞礼却笑道:“我虞国大事在即,父亲还需坐镇后方,调配各方,以备起事之用,不敢劳动父亲大军,请父亲将甘泉宫龙雀卫交与孩儿便是。”

    “哦?”

    虞国公微皱眉道:“礼儿,你可莫要太过小瞧那小贼。”

    “你五弟当初率数千龙雀卫于江都城中堵截那小贼,都难耐其何,反遭其毒手,你难道不知?”

    “孩儿早已对其了如指掌”

    虞礼笑道:“正因如此,孩儿才知此贼虽看似颇有声势,实则不过是虚张声势。”

    “其最大依仗,不过是阴世那二十万鬼卒。”

    “若他真有这胆子,敢将二十万鬼卒召到阳世来……呵呵。”

    他轻笑一声:“那倒是自寻死路,免了我等多费手脚了。”

    “若无鬼卒阴军,他所依仗者,也只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方寸山’。”

    “且不说这方寸山是真有其所在,还是小贼虚张声势,除去那位所谓的‘无双武圣’外,其余皆不足虑。”

    “否则,若有如此威势,这方寸山早就雄踞于世,六大圣地也未必能及,怎的世间从未闻其名?”

第551章 追杀 (求订阅、月票)

    “好,既然你心中有分寸,便全力去做吧。”

    虞国公点头道:“不过,你刚刚学艺归来,这是你第一次担当大事,一切还要小心为上,不可轻敌。”

    虞礼躬身道:“谨遵父亲教诲,父亲放心,孩儿定会为父亲大业送上一份上好的祭品。”

    “孩儿斗胆再向父亲借赤发军四大法王一用,如今仙门齐聚,不容半点变数,若那小贼背后那位武圣出现,定会为仙门所阻,唯一可虑者,便是小贼身后尚有入圣者。”

    “还有那他身边那些护法金刚,也是一桩麻烦,唯有四大法王联手,方可镇压。”

    虞国公点点头:“嗯,好,依你。”

    虞礼大喜拜谢,看得其余诸子嫉妒眼红不已。

    龙雀卫本就是虞国公心腹亲卫,能让他调动已经令人嫉妒,如今竟连赤发军四大法王这等存在也交给他。

    父亲何其偏心!

    诸子暗自不忿。

    ……

    且不说虞都里的种种动静。

    一连数日,江舟似乎忘了要对付虞国公这老阴比一样,又回到了以往的生活节奏,忙着办案、斩妖。

    顺便跑了一趟百八里,将李通达给复活了。

    不出他所料,复活的是李通达,不是什么钟馗。

    不过复活的李通达,却从里里外外都完全变了样子。

    魂灵与肉身,都被照着鬼神图录中的钟馗模样整了容。

    而且因为其死后于阴世的一切记忆也都没有了。

    连他生前记忆也被改变。

    和生前一切人事都完全没了关系,只知自己是钟馗,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两个相依为命的妹妹。

    寒窗苦读多年,只为一朝高中。

    至于这妹妹……自然就是白芒、紫芝二妖了。

    剧本是江舟安排的。

    白芒、紫芝二妖因为李通达在阴世对她们有恩,为了报恩,二妖倒也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妹妹,照顾回护于他。

    至于其容貌、记忆的变化,二妖虽然心中难免有想法,但江舟终究是没有伤害他,反而还施展了神通让其死而复生,重活一世,这还有什么可求的?

    江舟这种改易魂灵,甚至是令死人复生的“神通”,实在是令二妖心悸。

    令人“死而复生”之事,不是没有,天底下有不少“异术”都能做到。

    但那都算不上真正的复生,不是以阴魂托体,强行滞留于阳世,便是将人弄得不人不鬼,其本质依旧是阴魂鬼物。

    如江舟这般,就是真的将人复生,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气鬼气。

    这样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江舟将李通达……不,现在应该是钟馗了,将其安排得明明白白,并叮嘱白紫二妖看生看顾,让他顺利去赴秋闱。

    回到江宅时,正好遇到曲轻罗。

    “你这是……”

    江舟看她神情有异,似乎正要去哪里,不由讶异。

    没等他问出口,曲轻罗已经说道:“一点红遇险。”

    江舟微微一惊,便明白她是要去哪里。

    也不多问,说道:“我与你一起去。”

    曲轻罗点点头,人已经踏空而去。

    江舟嘬口一吹,听到声音的腾雾便甩着四蹄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虽然不指望这破马能帮他打架,但论速度,确实是极快。

    真比起来,他也要使出全力才能追上这货。

    不过他干嘛有马不骑,要自己跑?

    ……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

    清澈的阳江之上,大日余辉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洒落一层金色,入眼尽是壮观、瑰丽。

    一个偏僻无人、满是乱石的江岸,忽然“哗啦”几阵水声,江面上激起几团水花。

    几个人头从其中冒了出来。

    这些人头个个狼狈之极,头发散乱,面上染满血污,被水流一激,满面淌血,顺着湿漉漉的发丝流下。

    若非这几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气,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几个死人头颅。

    “铁胆!快救人!”

    其中一个人头发出焦急的叫声,同时抹了一把脸。

    脸上血垢抹去,露出了有几分妖媚的脸庞。

    竟是奉江舟之命,在外追查绣衣盗多日的一点红。

    “哗啦!”

    水花炸响,铁胆魁梧的身影从江水之中飞出。

    平时鲁莽中带着几分憨的铁胆,此时满脸凶相,狰狞怖人。

    两只手一边一个,提着个人,从水中跃起,将手里的人掷上江岸,又落回江中,重新钻入水里,片刻后,又打捞出两人。

    那一边,一点红也挟着一个女子从江中游上了岸。

    “呼、呼……呼……”

    两人几乎是瘫在岸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半晌,二人才缓过一口气来。

    一点红也顾不得身上的疲惫和伤势,翻起身,探了探挟上来的那女子的鼻息和脉相,然后面色稍缓。

    回头道:“游家兄弟怎么样?”

    铁胆将自己掷上来的四个人聚到一块儿,逐一检查了一遍,脸色十分难看。

    这四人竟是与他们一道出来追查绣衣盗的游家兄弟。

    “咳!咳咳!”

    其中一个突然剧烈咳了几下,吐出几口混着污血的江水。

    铁胆连忙爬过来:“游老大!”

    游老大虚弱地推开铁胆伸来的手,想要自己支撑着了起来。

    但哪怕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也做不到

    哪怕是在这样的时刻,他的神色也依旧如平常一样,又冷又硬,面无表情。

    “死?活?”

    极简地吐出两个字,铁胆与他们相处日久,这点默契自然不缺,知道他问的是其余三个兄弟。

    沉声道:“还活着,不过……”

    他偏过头,又是不忍又是怒恨地道:“恐怕只有公子能救他们,要是不能赶回去,怕是……”

    仅看模样,游家四兄弟就是他们之中最惨的。

    四兄弟的双手十指俱是血肉模糊,似是被人以重手法打折打碎。

    胸口都同样向下凹下一个大坑。

    显然是胸骨都碎了。

    这样的伤势,还能活着,已经是多亏了他们平日修习的是江舟传授的金刚不坏神功,且都有了不浅的造诣。

    一点红沉默片刻,说道:“先别说了,此地不宜久留,姓牛的势力遍布三江,船队无数,咱们逃不出他的追杀,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追来了……”

    她话没说完,几人就都同时面色微变。

    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此时已经出现了一杆大帆。

    那是一艘船,正以极快地速度向这里驶来。

第552章 你想怎么死? (求订阅、月票)

    “走!”

    游家老大低喝一声,忽然脸上涌上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竟是无端生出一股神力,将铁胆甩了出去。

    铁胆神色一变:“游老大!你都这样了,还敢用天魔解体!”

    江舟传他们几人的武功,因人而异,各有不同。

    游家兄弟除了与他一样修炼了金刚不坏神功,尚各自得传一路神剑和剑阵,还有一门修炼剑气所用的嚼铁大法。

    却还有一门,是游家兄弟主动向江舟求取,说是想修一门与敌同归于尽的法门。

    江舟虽然有些想法,却没有拒绝,花费了些心力,创出了这门天魔解体,能激发自身潜力,获得数倍暴增的修为,代价却很可能是自己的性命。

    只有他们兄弟得传。

    这一次,他们几人之所以能逃得出来,全靠游家兄弟舍了性命,使出天魔解体。

    四人联手,六脉剑阵威力暴增,加上公子所赐的几口修罗刀和慑心铃,方才逃了出来。

    否则他们不说能不能逃,至少也要先折几条命。

    “走!我,断后!”

    游老大依旧是惜字如金,根本不与铁胆争执。

    一点红神色微微挣扎。

    她心里很清楚,游老大是因为三个兄弟生死难料,加上公子所赐给他们的四口修罗刀,落入了对头手里,自觉无颜再见公子,怕是心中已存了死志。

    一点红想着,将怀中女子推了过去,咬牙道:“铁胆,你带她走,我和游老大留下。”

    铁胆怒道:“休想!”

    “你这憨子!当此关头,你别犯混!”

    一点红更是怒斥:“我们死不足惜,消息必须给公子带回去!”

    “哈哈哈哈!”

    “我看你们不用争了,谁都别想走,都留下吧!”

    那艘船速度竟是极快,眨眼之间,已经从江中驶近岸边。

    船头上,出现了许多身穿劲装,手执分水刺的汉子。

    当先一个,却是一身黑色绣衣,头脸都被罩住,看不清样貌,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瞳孔。

    绣衣盗!

    一点红对这些人再熟悉不过。

    没等他们有所反应,那艘船上的劲装汉子都从船头纵身跃起,一头扎进水里。

    数十个人,如飞鱼一般,在水中腾跃穿梭,灵动之极,划出数十条白线。

    大船距岸尚相隔数十丈,不过是几个呼吸间,这些人便从江中飞身而起,落在了岸上。

    那绣衣人更是如一道黑箭一般,直接从船头跃起,凌空射落江岸。

    瞬间便将一点红几人围了起来。

    绣衣人分开众人,缓缓走来。

    “区区几个江湖草莽,本事倒是不小,竟然能逃到这里来,倒是让我好找。”

    “再逃啊?怎么不逃了?我可是说过,让我抓到,会将你们全身骨头寸寸捏碎,在身上划出几百道口子,装进笼子,悬入阳江之中,让鱼虾一口一口将你们分食。”

    绣衣人语中带笑,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透出一种癫狂的快意。

    几人之中,铁胆受伤最轻,他用魁梧的身形挡在了诸人身前。

    绣衣人唯一外露的双眼只是透出一丝不屑,并不予理会。

    “哼!”

    一点红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恶贼,你以为,杀了我们,你们就高枕无忧了?公子会为我等报仇的,到时不仅是你,你们背后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报仇?”

    绣衣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笑了几声,才道:

    “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你们口中所谓的公子,也会来陪你们的,而且……他会比你们死得更惨。”

    “美人,我看你也不要妄想了,你若肯归附,好好服伺我,我不仅饶你不死,今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又何必为了个连下人都护不住的所谓公子卖命?”

    一点红脸上涌起一阵红晕。

    那是怒的。

    嘴里却冷冷道:“无耻鼠辈,你也配?”

    “哼!”

    绣衣人脸色一变:“不知好歹,既然如此,那就都去死吧,倒要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公子能不能救得了你!”

    “既然你要看,就好好看着。”

    就在绣衣人想要让人动手的时候,一个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地钻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点红等人神色一喜:“公子!”

    绣衣人外露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

    “踏、踏、踏……”

    一阵像是马蹄声践踏的声音,这江岸上乱石遍地,蹄踏之声尤为清脆响亮。

    由远及近,似缓实疾。

    很快,便见一匹通体华赤,只有鬃、尾是油黑发亮,神骏之极的马,从远处乱石滩后缓缓踏出。

    绣衣人眼中竟透出一丝热切贪欲。

    他做绣衣盗已有不短时日,虽于相马一道并未有多深造诣,但也懂得好坏

    马长一丈,唤龙驹。

    万金不换。

    此马身长何止一丈?

    简直是马中之龙!

    这要能得到手……

    尽管他知道,能驾驭这等龙马之人,绝非易与之辈。

    但他对自家的信心很足。

    只要是在阳州之地,三江之上,就没有人能与自家抗衡。

    绣衣人看着马上的堪称丰神俊逸,隐有一丝丝缈缈仙气的江舟,心里竟冒出“仙风道骨”这个词来。

    旋即一股似怒似嫉的火从心中蹿起。

    尤其是看到此人身前,还有一个侧坐在马背上的女子。

    赤足如玉,白纱如仙。

    哪怕是以轻纱遮面,也难遮其曼妙出尘的仙姿。

    更是嫉恨无比。

    “你就是他们的主子?”

    江舟扫了一眼被一群劲装水手围住的一点红等人,将他们的状况尽收入眼底。

    绣衣人眼中的莫名嫉恨自然也看在眼中。

    面上无喜无怒,也不去理会那绣衣人的话,更没有将他的莫名嫉恨放在心中。

    “你刚才说,要我比他们死得还惨?我倒是挺好奇,你究竟想让我如何死法?”

    绣衣人冷笑一声:“你想怎么死?”

    江舟摇摇头:“既然我都要死了,你可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至少让我知道,死在什么人手里吧?”

    “呵呵。”

    那人冷笑道:“你这套话的手段也未免太过低下。”

    一点红这时叫道:“公子!我知道他是谁!”

    江舟闻言点点头:“那倒好办了。”

    “装神弄鬼……”

    绣衣人冷笑一声,话没说完,却顿觉天地间乍然一黑,只见一线璀璨夺目的光芒一闪而过,天地重光。

    正觉疑惑间,却又觉一阵天旋地转。

    随着视线旋,他看到周围自己的手下,正用一种惊恐地眼神看着他。

    他们……在看什么?

    旋即,他又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色绣衣的人,这人……跟他好像,只是为何没有……头颅?

    “砰!”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一颗人头便滚落江岸。

    江舟伸手一抄,将飞回的冰魄剑抄在手中,又重新抛了出去。

    冰魄剑飞在空中,分化出上百道寒光,射入那些劲装水手之中,便接连响起一阵重物倒地之声,连惨叫声都未能传出,一点红几人周围就倒下了一圈尸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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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卷鬼神图录介绍:
江舟被一卷鬼神图录带到大稷,用手机里的半集西游记,将一个凶残的妖女忽悠瘸了,以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传人的身份,开始走上了一条通天路……
妖魔乱世,红尘有仙。
古箓一卷,造化自得。
敕赏诛鬼,封灵请神。
白骨梳妆图,金人迎亲图,白骨老佛极乐夜宴图,山鬼相思图,钟馗醉酒嚼鬼图,伏魔大帝斩妖图……
百日化龙草,太乙五烟罗,金刚掌……
急急如律令,齐天大圣现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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