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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油果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txt下载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68章 真仙 (求订阅、月票)

    别看这汉子一身布衣,相貌平平,看上去就像个不起眼的庄稼汉。

    名为吕吉,也是普通寻常。

    但他却是堂堂武圣之尊。

    还不是初入三品那种,而是一尊二品武圣。

    是虞国公身边最心腹之人。

    在自己贴身守护之下的主子,竟然在自己眼皮底子下被爆了头。

    连自己也是人都没照面,就受了重伤。

    吕吉焉能不怒?

    他此时恨不得将那贼子碎尸万断。

    哪怕拼着一死!

    二品武圣,岂是等闲?

    虎死威犹在。

    何况他还没死。

    就算重伤之下,武圣之威也是惊天动地。

    江舟靠着破魔弹月弩,一击得中,便即远扬。

    已经深得古之刺客的要道。

    但这一切在那个暴怒的武圣面前,根本没有意义。

    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如山岳从天降,恐怖的血气令他宛如怀抱烘炉。

    还有更可怕的。

    飞龙谷外,四个红衣和尚恰巧赶到。

    见到迎面而来的江舟明显一怔。

    但下一刻瞬间各踞一方,口诵真言,顶生肉髻。

    顿时佛光如大日,日轮中现出一尊恐怖的身影。

    江舟虽是初见,但这尊身影一现,他便知道是之前在哭葬棺感受到的那个恐怖的存在。

    四大法王是得了虞礼的死命令,让他们一见到江舟的面就尽全力下杀手,不要给他留一丝余地。

    故而四人才一见人就放大招。

    确实是尽了全力,一丝折扣不打。

    一轮金日,一轮血日,一前一后,包夹而来。

    江舟知道,这两者,任何一个他都抗不起。

    尤其是那四个秃驴召唤出的东西。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恐怖的玩意儿。

    他似乎透过佛光中那虚幻的轮廓,看到了隔着无尽虚空之地,有一尊宛若星辰般的伟岸存在。

    正缓缓转动着无数颗头颅,朝他这边“看来”。

    那是一尊无法描绘的存在。

    有三颗头颅各朝一面,再往上还有无数颗头颅,一层一层如宝塔般堆叠而上,一层比一层小。

    根本看不到顶端。

    但哪怕是看到的最小的一颗头,给他的感觉似乎也比一颗星辰都要可怕。

    这尊存在太过耀眼夺目。

    以至于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双目刺痛,甚至直入灵魂。

    根本看不清其形态面貌,江舟就瞬间封闭了眼识。

    面对这样的存在,他二话不说,鬼神图录瞬间于身前展开。

    “嘶??~!”

    一声高亢兴奋的马嘶,竟如龙吟虎啸般震响这方天地。

    一前一后,一金一红两轮夺目的“大日”,在这声马嘶声中,竟轰然倒飞而出。

    金光砰碎,散出漫天荧辉。

    四大法王齐齐口吐鲜血,顶上肉髻无火自燃。

    同时发出惨叫之声,从空中坠落。

    而那吕吉重重砸入谷峡山道上的虞军之中,爆起一阵恐怖的罡气,烟尘激扬数十丈高。

    不知道多少虞军士卒遭了连累,连尸骨都无存。

    本就受了重伤,又受了这样一击,吕吉竟然还未死。

    他从地上爬起,竟然头也不回,提起残留血气,化为血虹遁空而逃。

    而在马嘶之处,烟尘散落,露出一尊身影。

    赤面蚕眉凤目,绿袍金铠青巾。

    丹凤眼,面赤如丹。

    身九尺,川渟岳峙。

    三缕美髯飘舞,座下马赤如龙。

    正是关二爷!

    关二爷此时高踞马上,却未将那四坠一逃的“无名小卒”放在眼中,根本看都未看。

    双眼眯成两条缝,紧紧地盯着天边。

    似乎那里将有什么东西降临一般。

    能让关二爷都如此如临大敌,何况其他?

    某个介于天地之间,又悬于乾坤之外的玄奇之地。

    这里不见天日,却有无边光明,遍照八方。

    处处瑰丽奇幻,仙幻奇景,异兽神禽。

    有“仙人”抵白云而卧,拘天风作椅,蹈虚空而舞。

    或是谈玄,或是论道,或是参禅,或是讲佛。

    也有彼此相戏,或举论剑切磋。

    十足一派仙家气象,佛国乐土。

    这里正是天下仙门举行盛会之地。

    此处,本为上古便存的弥轮洞天。

    就在这时,洞天中一众“仙真大德”皆是心神一震,从欢宴盛会之中惊醒。

    “怎么回事!”

    “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威势?”

    “这气息……难、难不成是天、天……临尘?!”

    惊呼出声的,都是各教各宗的教尊宗主,天下有数的仙真大德。

    这些存在本已立于红尘之巅,少有能令其动容之事物。

    但此时却一个个面露惊异,甚至隐隐有着几分惧意。

    “若真是天上真仙……”

    “还有一人,竟敢直面真仙,其势竟不稍弱……”

    令他们惊骇的,还有另一股强大之极的气息,实乃平生仅见。

    “这是无比精纯的血气之力,连我等在弥轮洞天中竟也能惊动,如此强大的血气,难不成是燕不冠?”

    有不少人都如此猜测。

    因为此人数百年前便干过一次此类事,敢再次直面真仙也不足为奇。

    有人强压对真仙的忌惮,正色道:“若确是真仙临凡,天下大势或有异变,我等共商未决,万不可令局势脱出掌控,致令前功尽弃。”

    “但弥轮洞天开合不易,我等却是不便出行,诸位门中还有哪位道友,尚在外间,不妨速速传信,令其前去探查明白,务必谨记四字……”

    “顺天而行!”

    “正该如此!”

    诸多教尊宗主,三言两语,便做下决断。

    当下便有不少人纷纷用师门秘法,联络尚在外间的同门。

    ……

    飞龙谷峡道中。

    此时天地间似乎陷入了一片死寂。

    天上的云,无处不在的风,似乎都凝固静止。

    峡道中虞国数十万大军也尽陷呆滞之中。

    眼中尽是一种茫然的恐惧。

    因为天上,有一尊伟岸的存在,似乎自世界的尽头,显出一丝若隐若现的轮廓。

    一只饱满丰润的手,自天边垂了下来。

    仅仅是这只手,就没有人能描述。

    只知道,这只手很大,很大……

    饱满丰润的巨手自然下垂,五指指地。

    手掌朝着那尊同样无比可怕的存在,缓缓移来。

    掌心有一轮印,缓缓转动。

    “滚出此界!”

    关二爷高踞赤兔背上,凤目突然一睁。

    手中青龙偃月刀倒拖而起。

    陷入死寂的世界,突然间便如有一巨人抡起巨斧,避开了被禁锢的天地。

    倒灌的风声呼啸如雷。

    天地似乎被这一刀劈裂。

    青天白日,斗转星移,赫然变成了黑夜。

    一轮玉盘似的明月高挂。

    却在下一刻,就变成了月牙。

    似乎被这一刀在瞬间劈去了一半。

    只余下一道牙儿。

    那只垂天巨手猛地颤动了一下,掌中佛轮停滞。

    一时间风云齐动,这只巨手却缓缓缩了回去。

    那显露出一丝轮廓的伟岸身影,也如同在世界的边缘缓缓消隐……

第569章 除魔卫道 (求订阅、月票)

    “当啷!”

    “当啷啷!”

    那巨大的轮廓虚影在天边消逝,峡道中数十万虞军大半身子一软,连手中刀兵都执不住,纷纷落地。

    一个个面色苍白,目有余悸。

    若非大军兵煞汇聚,抵消了几分刚才那身影和那偃月一刀的余威,恐怕他们之中有近半都要变成傻子。

    这就是真仙之威。

    武圣之威!

    关二爷目光从天边收回,朝大军扫了一眼。

    顿时令虞卒个个身躯一颤。

    幸好,这位神仙只是一扫而过。

    又落到那坠落的四法王之处。

    凤眼微合,却没有动手。

    反拖刀而立,手抚长须,口中沉声道:“她非是此界之人,你无须顾虑。”

    微微一顿,竟又再次说出了许多话。

    “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王命为重,私不废公,存亡继绝。”

    “此乃春秋之义,偃月之道。”

    “小子无君无道,是非可明,善恶可辨,忠义却难两全,青龙可出,偃月无望,春秋刀,与汝不合,可弃之。”

    “春秋之义,汝却仍当谨记。”

    “只须道义存心,纵然搅得乾坤反覆,你也无须畏惧。”

    话音一落,连人带马,都消失无踪。

    江舟身影重现,却是身子一软,站都没站稳,半跪下来。

    “草!”

    一种比上次更难受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骂了出来。

    虽然这次关二哥出现的时间很短暂,但其中消耗和对他造成的不适,都是成倍增长。

    简直是对身心的极度摧残。

    不仅是因为他自己实力的提升,导致关二哥降临的力量更加强大。

    更是因为那尊恐怖的存在。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忍着不适,扫了一眼仍然陷入呆滞的虞国大军,还有那几个贼秃,江舟手脚并用,爬了起来。

    刺杀虞国公那老货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早就摸好逃跑的各种路线。

    那个武圣倒还罢了,也在他的意料中。

    那几个和尚的手段却出乎他的意料。

    这次要没关二哥,他就凉凉了。

    虽然几个贼秃现在被二哥搞得半死,江舟却仍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个和尚。

    所以也没敢去补个刀。

    关二哥留下的那几句话,意思似乎是让他放开胆子去干,不用怕那尊恐怖的存在。

    虽然挺激气,可江舟也不会认为关二哥的意思是让他胡来。

    反正杀了这几个贼秃也没好处,算了,暂时放他一马。

    这绝对不是因为怂……

    江舟离去之后不久,几道虹光经天而至,在谷峡高处落下十数个人影。

    其中竟有虞礼,他是被一个月白长衫的秀丽女子带着驾御遁光而来。

    此时女子放下他来,虞礼看着下方的景象,面色怔怔。

    直到虞军将士反应过来,纷纷哭喊:“二公子!国公他……被贼子偷袭暗害了!”

    不用他们说,虞礼已经看到那具身穿朱紫公服的无头尸,飞身而下。

    “江……舟!”

    虞礼看着已经没了头,死无全尸的虞国公,依旧一眼认出了是自己父亲。

    眼中血丝遍布,几乎要暴裂开来。

    那十几个人影也从崖上落下。

    带着他遁空而来的女子上前一步,看了一眼无头尸,秀丽冷艳的面庞露出不满:“好狠毒的小子。”

    一个身穿黄衣僧袍,头戴僧帽,祼出左肩的老僧走上前来,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如此手段,确实过于狠辣。”

    女子朝虞礼道:“虞礼,我本不想过多插手你们这些闲事,不过这小子下手如此不留余地,我所不喜,你求我之事,我答应了。”

    虞礼闻言,整理心绪,朝女子道:“多谢丁师姐!”

    “唉,我等与虞施主同去吧。”

    那黄衣老僧摇头叹道:“虞国公身死,那位江施主必定不会就此罢休,两国交战,必将生灵涂炭,老衲与诸位道友皆不可坐视。”

    一个玄衣羽士走出来道:“哼,说这么多做甚?此子心狠手毒,擅起刀兵,置天下于倒悬,实在是个小魔头,你们要如何我不管,我玉衡观定要除了这小魔头,否则这天下还不被他闹得大乱?”

    “我净明道掌教不久前从弥轮洞天传来谕旨,令我等平息此番阳州兵灾,以护百姓生民免于刀兵之祸,此事,自也义不容辞。”

    “我金山教亦是如此。”

    “铁冠派亦愿同行!”

    “还有我少阳宗!”

    “……”

    其余诸人,也纷纷表态。

    一个个似乎全都是因目睹虞国公惨死,而义愤填膺,誓要除魔卫道。

    那女子却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些人打的什么目的她岂能不知?

    包括这五台山传法长老无秽老僧,怕也一样是因弥轮会尚悬而未决,才被门中叫来维护局势罢了。

    偏偏要找恁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不知所谓。

    她摘星楼一脉,向来不理会这种闲事。

    不过虞礼也是摘星楼弟子,他的父亲被人残杀,她既眼见,却也不能坐视。

    尽管心中鄙视,也没有显露出来。

    别看这些人一个个都喊打喊杀,但若让他们单独去找那“小魔头”,恐怕没有人敢。

    虞国公有数十万大军拥护,身边还有武圣贴身保护,都这般容易就被杀了。

    刚刚那般恐怖的动静,恐怕是那小子背后师门来人。

    竟敢直面天上真仙。

    他们虽未赶到,却自有秘法能观见之前那短暂的交锋。

    不谈胜败,能令真仙退去,已经令人惊惧。

    如此众口一词,未免没有聚众壮胆的意思。

    要不是那位无双武圣突然就此离去,这些人未必敢现身。

    在众人想来,与真仙正面相抗,哪怕不死,那位无双武圣短时间内应该也是再无出手之力了。

    不是他们大意自负。

    而是真仙之威,早已深入人心。

    那位无双武圣虽只一刀,却已经足以名夸天下。

    比之前传说中一刀断万军,一刀斩至圣,都要更令人惊惧。

    虞礼眼看“众仙”群情激忿,心中暗感快意。

    江贼!

    这次看你还往哪里逃!

    当下面现悲戚惶恐:“诸位前辈,那江贼暗施毒计,烧了我家数百万石粮草,致令我军大乱,另一边又勾结襄王,在两江口大肆屠杀我虞国水军和牛家商队,”

    “如今,他应是赶去了两江口,此小贼有一邪法,挥手能招数十万大军,”

    “我父已被害,此贼与襄王勾连一处,我虞国怕是无力再与之抵抗,只能任其宰杀了。”

    说着,还抹下了两滴清泪。

    那玄衣羽士道:“哼!区区数十万大军,何足挂齿?你只管带路,我等自有手段,劝他罢兵,他若敢不从,哼哼!”

    “唉,好吧,既然如此,晚辈多谢诸位前辈仗义相助了!”

第570章 上门 (求订阅、月票)

    阳江、怀水两江交汇之地,即为两江口。

    两江交汇,呈一个扭曲的x形。

    东西两面的凹口处,都各立着一座水寨。

    双方的船只在宽阔几乎见不到边际的江面上各自排开,两相对峙。

    秋风激荡,旗幡烈烈。

    平日里波涛汹涌的江面,此时却波澜不兴。

    似乎都被这江面上对峙的数以万计的船只镇压了一般。

    西面的水寨中。

    “父王,牛家连环坞已经攻下,虞老鬼的退路……不对,这老鬼现在真的变鬼了,真没想到,那小子真的做到了,还做得出乎意料!”

    “虞国的退路已经断了,眼下就剩下虞国水师大寨,”

    “咱们若是再将其攻下,两江口就掌控在咱们手里,如此出路也要断绝,虞军进退不得,只能被咱们活活困死!”

    广陵王看着报信兵卒退出,朝襄王兴奋地道。

    襄王面上却不见多少喜色,见儿子兴奋的模样,摇了摇头,手捋长须道:“怕是没这么简单。”

    广陵王愣:“父王此言何意?”

    襄王沉声道:“太容易了。”

    “啊?”

    广陵王不解其意。

    如今的这副局势,确实是得来十分容易。

    但那不是因为江舟出其不意么?

    任谁都想不到,他竟能提前获知虞国藏纳粮草之地。

    而且,竟然用纸剪出了几十万大军来。

    更是孤身一人,一举伏杀了虞国公。

    这一切看似容易,可换了别人来做,那是比登天还难。

    只能说这个江舟,太邪门了。

    不过……

    广陵王讶道:“这不是好事吗?”

    襄王沉声道:“好坏未定,真正要命的,还没出来啊……”

    “禀殿下!”

    就在此时,外间有一参将闯入,单膝跪于帐下:“殿下,外间来了几位仙家,说是……说是……”

    广陵王急道:“是什么?快说!”

    那参将低头道:“说是要襄王殿下出去谈话。”

    “狂妄!”

    广陵王怒道:“什么仙家?竟敢这般无礼!”

    虽说仙门自古地位超然,但这数千年来,在大稷的压制之下,早不复前古气象。

    别说在襄王这位堂堂亲王根前,就算是一郡主官,那也是可以直言喝斥那些世人眼中所谓的“仙人”的。

    除非是仙门巨头,教尊宗主,否则连见襄王一面的资格都没有,还敢这般大喇喇地要他父王出去谈话?

    襄王挥手止住要出去发彪的广陵王,朝参将问道:“他们可有自报门庭?”

    参将道:“回殿下,有!来者颇多,为首的几个,自称是五台山毗婆沙宫传法长老无秽大师,摘星楼须女仙子,净明道万寿宫太智真人,”

    “还有少阳宗、铁冠派、金山教等十数位。”

    广陵王听着他口中所说的名字,眼睛越撑越大。

    听到最后,忍不住吞了几口口水,回头看向襄王,口舌干涩道:“父王……”

    这些名字,普通人或许没什么概念。

    但他却知道这些人已经是仙门之中顶尖的一撮人。

    仙门之中,六圣地高高在上。

    再往下,就是这些人所代表的正道大宗。

    在整个天下,都能稳居前十之列。

    尤其是五台山、净明道、少阳宗等,是能与雪照山玉剑城、青墟玄微宗、碧苍仙境七绝宫等分庭抗礼的存在。

    三两个的,他们不会在意,可如今十多个连袂而来。

    来势汹汹,人没见到就这么大架子,恐怕来意不善。

    何况其中还有一个位列六圣地之一的摘星楼。

    摘星楼虽然少履红尘,不与世争。

    比稷下学宫都要淡泊。

    但能位列六圣地之一,已经足见其能。

    “须女”二字他也隐有耳闻,那是摘星楼十一宿之一。

    摘星十一宿少有名头传于俗世,须女算是一个例外。

    但有一个传闻,七绝宫宫主与摘星楼主似有什么过节,以至于其处处与摘星楼主针锋相对。

    七绝宫座下有十华真君,便是七绝宫主为针对摘星楼的十一宿所出。

    甚至听说连名号、本事都是相近的。

    七绝宫十华真君中,曾被江舟捆了的丹华真君,在其中不过是位列下等,倒数两三位。

    而摘星十一宿却比十华真君早了不知多少年就已存世,虽说数千年中,肯定有更迭换代,可传承如此久远,任谁都不会认为会被七绝宫的“山寨”给后来居上。

    “这些人找来,会是什么事……”

    广陵王有些惊疑不定。

    襄王神色沉凝,却不见什么紧张之色。

    摆了摆手道:“什么事,让本王去会会便知。”

    广陵王一怔,旋即不忿道:“父王,他们虽然来头大,可以您的身份,就这么让人呼来喝去,未免太过了吧,给他们脸了?”

    襄王从座上站起,边走边笑道:“区区脸面,有什么打紧?”

    “他们要脸,本王给他们无妨。”

    随着即将步出营帐,脸上笑意却慢慢淡了下来:“不过要了脸,若还想要其他,那就怨不得本王了。”

    广陵王一怔,然后差点就想大喊“老头儿666!”

    他可是好久没见过自家老头儿霸气侧漏了。

    装怂装多了,许多人都已经真的把襄王当成了老王八。

    ……

    襄王站在跨江而建的水寨门楼之上。

    抬头看着那群踩虚踏云的“仙人”。

    一看到被裹在其中探头探脑的白衣公子虞礼,他心下便已明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抱拳笑道:“诸位仙家大驾光临,可是有何赐教于本王啊?”

    看他和和气气的模样,倒像是个普通富家翁,讲究和气生财,生怕得罪了人。

    玄衣羽士袍袖一摆,便排众而出。

    他便是净明道万寿宫的太智真人。

    净明道虽为道教,但其宗旨极正,素以“忠孝”为大道之本,所谓“忠孝立本,敬天崇道,济生度死,方寸净明”,便是其教诣。

    与儒门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也是仙门中少有的支持大稷的宗门。

    此人会出现在此,倒令襄王有些讶异。

    太智真人脚下元炁喷薄,如驾云而行,落到了与襄王持平之处。

    揖了一揖,算是见了礼,便道:“襄王殿下,我等结伴来此,乃是为天下苍生计,劝殿下……罢兵退军!”

    广陵王甚至水寨中一众将士都是面露蕴怒,怒目而视。

    襄王只是抚须一笑:“哦?”

    “罢兵倒是不难……不过,太智真人与诸位高士仙家哪此兴师动众,结伴来此,怕是不仅止于此吧?”

    “可是还有他事?不如一并说出来,本王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江舟可是在你这里?把他交出来,我立时就走!”

    说话的却不是太智真人。

    本来以他表现得最为愤怒,说江舟是“小魔头”的是他,要拿他问擅起刀兵之罪的也是他。

    那是因为他虽修道,脾性却最为火爆。

    如今见襄王这么“好说话”,他反倒犹豫了。

    倒是摘星楼那位须女,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襄王道。

第571章 止息兵戈 (求订阅、月票)

    “这位便是……摘星楼须女仙子?”

    襄王讶异道:“仙子此言何意?可是江世侄有何得罪之处?”

    “本王得江世侄称一声世伯,也算是其半个长辈,若真是如此,本王定会好生斥责,让他出来,给仙子赔罪。”

    襄王这话说得温和,却是软中带硬。

    也令人稍稍惊奇。

    那江舟竟与这襄王有如此交情。

    那须女却没有理会这么多。

    只冷然道:“我与他素无瓜葛,往日无冤,近日也无仇。”

    “只不过他杀了我师弟亲父,份属同门,你说我该不该管?”

    襄王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为同门出头,报杀父血仇,倒是一桩佳话,该管,当管。”

    “既然当管,还不所人交出来?”

    须女猛地一摆手,长长的云袖荡起,一股压迫的气息如山岳一般,骤然从天上压下。

    令得水寨中襄王大军都生出一丝窒息之感。

    满面无风起浪,激得密密麻麻的船只轻微地晃荡起来。

    “不能交。”

    却见襄王缓缓摇头,脸上的和气笑意依旧,却多了几分冷意。

    “你为同门复仇,理所应当,江般为本王子侄,本王护他,也是理所应当。”

    在他身后,广陵王虽听得提气,却是暗自捏了一把汗。

    “哼,冥顽不灵。”

    须女也不见动气,只双手微动,似要开始动手。

    “仙子且慢!”

    太智真人反而急急说道:“襄王既已答应罢战退兵,当是识大体之人,本是一人之事耳,实在是不宜大兴刀兵,还请仙子让贫道劝上几句。”

    须女不发一言,只是云袖拂动,负手侧过身去。

    太智这才轻舒一口气,朝襄王道:“襄王殿下,那小魔头擅兴刀兵,伏杀虞国公,且手段残毒。”

    “贫道还听说,自其入江都,便惹是生非,无故残杀虞国公之子,甚至搅乱阴阳,戕害阴司城隍,如此之人,襄王殿下何必回护?”

    “放你娘的狗屁!”

    襄王还没反应,广陵王先恼了。

    他与江舟打闹惯了,还时常憋着些小坏算计江舟。

    但说到底,还是真将江舟当成他朋友的。

    他广陵郡王的朋友,自己打闹可以,你个老牛鼻子算什么东西?

    叉起腰就想耍出他广陵郡王的纨绔威风,襄王却摆了摆手,令他满口芬芳生生憋了回去。

    襄王笑意吟吟道:“太智真人,你该是初到阳州吧?”

    太智真人一愣:“贫道得同门相召,今日始赶赴此处。”

    “那就不奇怪了。”

    襄王点点头道:“万寿宫素以忠孝为本,连当今陛下都时有赞誉,说是天下至纯君子者,不在儒门,而在净明。”

    “陛下曾当着百官的面,亲题‘忠、孝、廉、谨、宽、裕、容、忍’八字,说净明道者,皆俱此八字美德,净明道也当以此八字,永传于世,且以此八字,为百官作勉,令百官效仿净明诸君子。”

    太智真人微微一怔,旋即露出动容之色。

    整肃衣冠,朝北边长身三拜,激动地高唱道:“谢陛下隆恩!”

    “陛下赐净明道此‘垂世八宝’,万寿宫感铭五内,当以此八宝为准则,为我大稷尽忠尽孝!”

    半空中,如毗婆沙宫无秽、金山教、少阳宗等人,都是听得暗暗皱眉。

    这仗还没开打,自家这边的一个头牌打手,就为对方歌功颂德,三拜尽忠,一口一个“我大稷”了。

    这叫什么事儿?

    早就知道净明道是这个德性,怎还有人将他们诓来?

    这不是自找麻烦?

    就连广陵王也忍不住在襄王耳侧低声嘀咕道:“父王,这老头儿是不是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手指绕了绕。

    襄王不着痕迹地狠狠瞪了他一眼,朝太智继续道:

    “以净明道之忠孝,若知此番讨伐虞国,乃是当今陛下亲下金旨,又岂会出现在此地?”

    “哦?”

    刚刚朝北叩拜完的太智真人又是一怔:“讨伐虞国,竟是陛下金旨?”

    他不由回头朝无秽等人看了一眼。

    除须女神色淡漠,对所有事都不感兴趣,也不在意一般。

    还有无秽老僧古井无波,其余如铁冠派等人,被他扫过,却是目光微微闪躲。

    太智虽迂直火爆,却不是蠢。

    哪还不知道其中有蹊跷?

    “阿弥陀佛……”

    无秽老僧见太智脸上阵青阵红,心知不好。

    他若再不出面,怕是事还没办成,太智便要对他们倒戈相向。

    “太智道友,此间之事,多有曲折,道友初来,我等未及细说,并非有意相欺。”

    他说着,朝边上一头戴铁冠、身着布衣之男子看了一眼:“当今人皇确有金旨下,只是人皇金旨,乃令那位江施主彻查一俗世邪派恶行。”

    “铁冠道友曾见那邪派掳掠幼童,多方追查,其中巨细,他当最为清楚,道友不如听其一言?”

    太智道人按捺心中怒气,转而盯向那铁冠布衣之人。

    铁冠男子沉说道:“确有此事,那邪派名为骷髅会,其行确实丧尽天良,故而人皇才有金旨下,但那姓江的小魔头却因与虞国公有私仇,竟仗着金旨在手,倒行逆施,强将骷髅会之罪栽于虞国公,虞二公子便在此处,真人若不信,问他便是。”

    虞礼露出头来,恨道:“不错,江小贼无故杀我亲弟,惧我父问罪寻仇,竟然假金旨之名,对我虞国兴无端之师,袭杀我父,如今我父死无全尸,虞礼与此贼不共戴天!”

    “这……”

    太智真人听得几人所言,又有些摇摆起来。

    广陵王对襄王狂施眼色。

    意思是:父王,快,继续施展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把这瓜老头儿给忽悠到咱这儿来!

    襄王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正待说话。

    忽闻一人从身后发出声音:“几位前辈高人还真是生了一副好口舌,世间黑白,皆在上下两齿间混淆,人间世非,尽在三寸之舌上颠倒,果真是好道行。”

    “江舟!你怎么出来了?”

    广陵王对他狂使眼色:赶紧回去!

    江舟其实早到了。

    不过他一到襄王水寨,便朝襄王要了个地方,说是要闭关疗伤去。

    襄王听到他刚刚伏杀了虞国公,惊喜之下,也不疑有他。

    毕竟伏杀虞国公,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江舟没有理会广陵王耍宝。

    走到门楼前,抬头笑道:“姓虞的,你说我栽脏?我什么时候说过,虞国公与骷髅会有关了?”

    虞礼神色微变。

    江舟笑道:“听说过捡钱的,没听说过捡骂的,你这还不是捡,是直接来抢骂啊。”

    他神色微冷:“还是说,你姓虞的一家,本来就做贼心虚?”

    “哼,巧言诡辩!”

    虞礼冷哼一声,故作不屑争吵之状。

    “阿弥陀佛。”

    无秽老僧这时出声道:“这位就是江施主?”

    江舟笑道:“是我。”

    无秽老僧叹道:“果真是仙姿玉质,施主如此风姿,何必自甘沉沦,自堕魔道?”

    “且不说江施主与虞施主间孰是孰非,毕竟是二位私怨,老衲也不好多言。”

    “只是施主此番擅兴刀兵,对阳州百姓,天下苍生,都是祸非福,何不听老衲一言,就此止息兵戈?”

    “天下苍生?”

    江舟失声一笑。

    “好了。”

    一直负手静立的须女忽然盯着江舟出声道:

    “我不管你们什么是非黑白,正道魔道,我只问你一句,虞国公可是你杀的?”

    江舟笑意未改,点头道:“是我杀的。”

    须女也点点头:“你认就好。”

第572章 入圣之机 (求订阅、月票)

    “换个地方吧。”

    须女居高临下,淡淡地说道。

    令人颤栗的目光自其眼皮底子下透出。

    凭这一句话,江舟就知道这女人虽然表现得目无余子,其实并未曾小看他,将他当成了可以和自己争锋的对手。

    这里是水军大寨,下方有军卒无数。

    以他们的修为,哪怕是交手的余波,也足以杀伤许多人命。

    实际上确实如此。

    须女虽行事随心所欲,无正无邪,却也不是随意戮伤人命的狂魔。

    “好。”

    江舟笑道:“久闻摘星楼之名,乃是六圣地中最神秘之地,今日有幸得见,岂能辜负?”

    广陵王急道:“江舟,你疯了!”

    听闻摘星楼弟子人数并不多。

    但其中个个都是高手。

    十一宿更是个个都是踏入上三品的存在。

    这个婆娘至少也是三品入圣之人。

    如无秽老僧等人也是意外之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此人在传闻中虽然算得上是年轻一辈少有的英才,但离着入圣还远着呢。

    如今亲眼一看,虽却有过人之处,但也证实了传言。

    未入圣者,绝对体会不到圣凡之别。

    何况须女可不是一般的入圣之人。

    这时襄王却道:“不必了,二位若要打,就在这里打吧,也正好让本王开开眼界。”

    “本王这水师大寨虽都是些朽木烂铁,麾下士卒也都是肉体凡胎,但好在人还不少,不敢与诸位仙家争锋,自保之力却还是有的。”

    说罢,他抬起手,似乎做了某种手势,挥动了几下。

    绵延数十里江面的水寨中,无数船只走舸灵动地穿梭游弋。

    一股令人心悸的兵煞骤然蔓延开来。

    随之而起的,是一片片蒙蒙的水雾,顷刻间笼罩了整个水罩。

    空中的一行人此时再看水寨,便有一种雾里观花,看之不透的感觉。

    不仅是看不清,他们竟然还从中感受到了丝丝威胁。

    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直觉,若是贸然闯入其中,就会被这座水寨所吞噬。

    众人不由心中微微一凛。

    这襄王平日里不声不响,除了良善外,声名不显,竟然有这等治军的本领?

    兵家名将也未必能做到这般。

    须女却不管这许多。

    她见水寨中水雾腾起,便知此是兵家大阵。

    别说交手余波,纵然是她也要全力出手,方能破阵。

    也不惧杀伤无辜。

    当下不再言语,右手挥出,云袖一展。

    “袖里观星。”

    站在水寨门楼上的江舟,只觉那只云袖如一只轻纱绣袋一般,在他眼前蓦然张开。

    且越来越大,顷刻间便铺天盖地。

    那袋中是一片昏昏暗暗,只有点点星光点缀。

    更令人顿生天地之大,人力有穷的缈小之感。

    江舟只是看到那袖口,便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就置身这昏暗星空之下。

    而在其他人眼里,却看到的是须女不过云袖一展,江舟瞬间便被生生吸扯入其袖中。

    无秽老僧面现叹息之色,摇了摇头。

    少阳宗、铁冠派等人露出笑意。

    仿佛是不出意料的自得,又或是对江舟不自量力的嘲笑。

    虞礼目中露出快意、阴狠交织的色彩。

    恨不得立时便向须女讨来那江贼,狠狠地折磨至死。

    “走吧。”

    须女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她目的已达。

    对下方的水寨看也没再看一眼,云袖卷起虞礼,便要将他带走。

    “须女道友且慢……”

    无秽连忙出声,想要叫住她。

    须女却是毫不理会。

    她根本不想掺和进这些人的事。

    只是遁光才起,突然一道玉虹自虚空钻出,卷向须女。

    那量片片玉牍连成长卷,如一根根玉栅一般,在空中卷成囚牢。

    须女不得不停下身形。

    “四玄玉鉴?”

    她将目光投向一方。

    一双赤足自虚空踏出。

    一袭白纱轻舞,如天人凌空。

    “放下他。”

    曲轻罗神色淡漠,语声冷冽。

    须女眉头轻蹙,透出一丝疑惑:“九天圣女?”

    一个身穿金色无袖对襟,露出健硕匀称的胸腹与肩臂,如雕塑一般完美的男子忍不住站出来道:“曲仙子,早就听闻你与此人厮混,还道是谣传,你堂堂九天玄母教圣女,难道也要自甘堕落?”

    “此番五教二十八宗共商于弥轮洞天,令师也是三仙五尊之一,你要背师忤逆不成?”

    曲轻罗却是根本看也没看他,甚至目光都没有半丝波动,只是淡漠地盯着须女。

    此人是少阳宗此辈第一人,虽未入圣,但不过区区百岁之龄,已达四品,堪称天之骄子,比之曲轻罗这等圣地天骄也不遑多让何曾过这等轻视?

    尤其是九天圣女的轻视,更令他羞怒不已。

    只是无论是曲轻罗,还是须女,都未曾将他放在眼里。

    须女虽已入三品,但她也未曾小觑这位名声在外的九天圣女。

    圣凡之隔,不可逾越,那是对一般的人而言。

    对九天玄母教这种同为万载传承,深不见底的圣地来说,却也未必。

    尤其是她手中持着四玄玉鉴。

    就在两女对峙间,在须女袖中星空之下,江舟也醒悟自己是在不知不觉间着了对方的道了。

    果然不愧是入圣之人。

    江舟虽然心惊,却并没有急切之色。

    反而很悠哉地盘膝坐了下来,低头观望那稀稀疏疏的点点星辰。

    一时间,竟颇有些井中观天之感。

    而他就是那只井中蛙。

    不过这种感觉并没能动摇他。

    要破这袖中观星神通,不是易事,却也并非不可。

    江舟这般悠闲,只是对方这一招正中他下怀。

    本来自关老爷走后,他确实有些不适,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调息一番。

    只是就在这当口,那具化身法海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法海要入圣了。

    说是法海,到底还是他的化身。

    与他是二而一的存在。

    化身入圣,便是他入圣。

    不过其间区别还是存在的。

    即将入圣的,是他神意所化的“法海”。

    入圣之时,必然要反哺本体。

    梦幻泡影又以本体为基,如今他是一体四身。

    届时不仅是“法海”,本体、化身李白,连同最后一具幻梦身,都要超凡入圣。

    不过,却是要以元神入圣,而非他本体目前道行最高的佛门金身舍利之道入圣。

    这也正是江舟所求。

    他本就是修炼的元神之法,借“法海”入圣之机,他的天一元神大法,没准可以凝炼出一尊帝神来。

    在水寨之中,他就是趁机入定,将心神都放在了化身“法海”上,以参悟入圣之机。

    所谓入圣,不是什么对天地的感悟,纯粹只是自身的蜕变。

    是对自身之“道”的梳理、坚实,将虚无缥缈的“道”,从虚无之中取出,由虚化实,融入自身。

    道化元神,破丹而出。

    此所谓入圣。

第573章 还差一点 (求订阅、月票)

    他与“法海”的“道”不一样。

    所以本来如此被化身反哺,强行入圣,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事实却是,他有天一元神大法。

    每日参悟元神大法,虽看似除了神魂与元炁的积累外,一无寸进。

    但江舟到底是有所得的。

    元神大法以精化气,气化为神,神化为婴儿,婴儿化为真人,真人化为赤子。

    赤子为真一,一乃帝君,能统一身。

    帝在身,三万六千神无不在。

    九尊帝身,统御三万六千神。

    实际便是摄万道为己用。

    这是天一元神大法奥秘之一。

    因此,以何“道”入圣,对他来说不重要。

    元神大法重在积累。

    积修元气,摄伏万道。

    有“法海”入圣,江舟不担心能否道化元神。

    倒是需要担心有没有足够道行化为千年元气,以供凝聚帝神之用。

    就差一点点了……

    江舟悟“道”之时,外间曲轻罗已经和须女打了起来。

    这两个女人打起来,动静可着实够惊人。

    从半空打到天上。

    一人出手间都是天地风雷,山泽水火,森罗万象。

    另一人挥袖间便是月落星沉,星灭光离。

    数千里高空之上,众人都能感受到那如山岳、如刀割、如磨盘般的气劲、神意。

    所幸两江口上,早已因两军对峙,而将周围里民给驱散。

    襄王水寨上,蒙蒙水雾早已经翻滚起来。

    那是大军在运转军阵,抵御冲击。

    十数个仙门高修,虽不惧余波,也都神色沉凝。

    他们本以为曲轻罗道行与须女相差甚远,即便至宝在手,也难以与之抵抗。

    如今却是一副势均力敌的模样。

    风云激荡间,百千里的云层都被荡得一干二净。

    彻底将二人身形显露出来

    却是见得须女抬手间有无穷道韵涌出,如同玉手捧起星辰。

    确确实实是有三颗星辰显现。

    虽非实体,是其道韵所化。

    但其中气象威势,却真如星辰运转。

    无匹的巨力便连下方无边无际的江水,都被牵引,掀起涛天巨浪。

    三星运转间,星力如丝如缕,瞬间将曲轻罗绞缠。

    纵然有四玄玉鉴护身,但她终究道行差距太大,霎那间万象俱消。

    只这一刹那,便被须女捉住了时机。

    玉手轻挥,三星齐殒。

    曲轻罗顿时被与星同坠。

    轰然一声巨响。

    两江口上炸起恐怖的巨浪。

    曲轻罗坠入江中,须女不依不饶,几乎是同一时间追了下去。

    江水遮挡,大多数人无法看清。

    却只见无数巨浪一波波炸起。

    显然是两女在水中又激斗了起来。

    也不知斗了多久,嗖嗖两道人影,又从水中窜了出来。

    却见两个本如天人神女一般的丽影,此时都是披头散发,面带血污。

    两人完全摈弃了术法神通,拳脚相加,拳拳到肉。

    像两个普通的凡俗武林高手一般扭打在一块儿,全无仙姿。

    凶猛狂暴之极的对战,将一众观战之人都骇住了。

    水寨门楼上,广陵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这是泼妇打架吧……”

    襄王回头瞪了他一眼,顿时闭嘴。

    “轰!”

    说话间,曲轻罗已被须女一拳轰在脸上,再次坠落江水。

    她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赤足倒挂,挑中了须女下颔,令其远远斜飞而出,重重砸在江岸一座崖壁上。

    坚硬的崖壁如豆腐一般,陷也一个巨大的凹坑。

    待须女从坑中飞出,曲轻罗也已从水中射出。

    两人却是悬在空中,远远相峙,没有再出手。

    须女淡定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四玄玉鉴,果然名不虚传。”

    她只说四玄玉鉴,未言曲轻罗。

    显然能让她看入眼中的不是曲轻罗,只是四玄玉鉴。

    曲轻罗一言未发,片片玉牍环绕周身。

    “阿弥陀佛……”

    无秽老僧叹了一声。

    虽然两人打得很凶,看似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但以他的眼力,岂能看不出来,曲轻罗已经吃了暗亏。

    而且这个亏吃得很重。

    毕竟还是圣凡之别,即便四玄玉鉴在手,也难以抹平差距。

    “怎么样?还要打么?”

    须女冷然道:“你该知道,看在九天玄母教的份上,我已经对你手下留情。”

    曲轻罗却只是淡淡道:“将他留下。”

    “冥顽不灵。”

    须女目泛冷色,身上星光闪过,适才打斗在身上留下的污秽、血渍,竟都消失,整个人再次变得清灵如仙。

    云袖轻挥,就待动手,突然脸色微变。

    众人只听一声“嘶拉”的丝帛撕裂之声响起。

    便见须女浑身冒火,倒飞而出,再次砸到了山壁上。

    原地却出现了早就被须女神通收了的江舟。

    无秽老僧等人却是神色骤变。

    有人忍不住惊叫出声:“怎么转眼间他的修为竟暴涨至此!?”

    “他那是……元灵之光?”

    “他要入圣!”

    “不可能!”

    十数人大半都算得上仙门巨擎。

    此时却都大惊失色,满脸不可置信。

    “好胆!”

    却听须女一声轻喝,一颗天星当空坠落,带着呼啸之声朝江舟砸来。

    虽非真正的天星,其威势却以令人变色。

    江舟却是不闪不避,身形一摇,现出三头六臂。

    腰身微沉,六臂一展,重重迎向坠落天星。

    “轰!”

    恐怖的气浪向四周倒卷。

    只见江舟一半衣物皆暴裂,露出精赤上身。

    每一根线条都如匠人精心雕铸,完美无缺,隐泛淡金琉璃之色。

    无秽老僧神色再变,喃喃道:“无垢金身……”

    “详星拜斗。”

    须女天星被他徒手拦下,未曾动容,从山壁凹坑之上脱出,便做了个朝天祭拜的动作。

    只见天上如斗转星移,青天换星夜,漫天繁星点点。

    江舟只觉脑中突然数万根钢针猛刺,剧痛无比,神魂欲裂。

    连三头六臂都维持不住,瞬间恢复原形,从空中坠落。

    坠入江水之前,却落入一个温软怀抱中。

    却是曲轻罗将他接住。

    须女身影一闪,出现在上空。

    清丽的面庞第一次现出一丝惊异之色。

    似乎江舟没有立时死在自己这一式详星拜斗之下,令她十分惊讶。

    不过只是一闪而逝,便再次运转神通。

    四玄玉鉴舞空,将江舟与曲轻罗二人都罩入其中。

    “不必,我自己来。”

    江舟却从她怀中站起,将她推至一旁。

    冰魄寒光剑已经飞出。

    寒光迫人,众人只见眼前一花,数以千计万计的剑分布空中。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江舟身形一动,漫天剑光也随之舞动。

    将他裹在其中,如狂风袭卷,剑光如蝗。

    饶是须女也忍不住神色剧变。

    “星罗棋布。”

    星光如梭,纵横交织,瞬间在其周身织出一座光牢。

    既锁住了她,也禁绝了身外一切。

    剑光如群星坠落,剑气四溢,竟令无秽老僧等人也无法站立原地,纷纷暴退。

    江舟于无数剑光之中,三头六臂再现。

    六臂狂舞,变幻万端。

    一臂如刀,刀光如死,刀光唯一。

    一臂如剑,剑化万千,于霎那间似乎演尽了世间剑招,妙到毫巅,技近于道。

    四臂使指,剑气纵横,交织成阵,洞金裂石。

    尽数都轰落须女那星光牢笼之中。

    无论是刀势、剑气、指劲,在众人眼里都是世间最完美无缺的招式,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缺陷。

    绽放出璀璨夺目的灵光。

    此刻这些凡俗武技在他们眼里已经变了,似乎这不是凡尘所有。

    技近于道,甚至于……要蜕化成“道”!

    “他……他难道要以技入道?”

    众人惊骇。

    以技入道,并非没有人做过。

    这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反而在众人眼里,那是下乘之道。

    以其天姿,不到甲子便能入圣,实不应如此暴殄天物!

    这才是众人惊骇的原由。

    无秽老僧摇头叹道:“可惜了……”

    江舟招式虽精妙无伦,攻势极猛,却始终难以动摇须女的星光牢笼半分。

    江舟却依旧未曾停止,凶猛无比地用尽手段,轰击须女。

    令众人看得皱眉不已。

    渐渐的,他们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此人身上的气息未曾因狂猛的攻击而稍弱,反而在向上攀升。

    其血气仿佛无止无尽一般,甚至还在急速暴涨。

    “这是……什么道理?”

    未及细想,便见漫天剑影刀光骤然消失。

    一道无比璀璨、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剑光仿佛自九天之上坠落,降临世间。

    少有人能在这一剑的风采之下不心襟动摇。

    只是这一个晃神间,剑光便已褪去。

    只见江舟手持冰魄剑,自上而下,长剑直指须女头顶。

    她的星光牢笼早已经破裂,化作点点星辉。

    冰魄剑的剑尖,却是被须女一根纤纤玉指抵住,寸进不得。

    须女嘴角微微一扯:“打完了?”

    这明显显露出了两者间天堑般的差距。

    江舟反而咧嘴一笑,莫名道:“还差一点。”

    须女眉头微皱,旋即屈指轻弹。

    江舟顿时如遭重击,轰然倒飞。

    “嗡!”“嗡!”“嗡!”

    未等他落地,无数星辰浮现,随着须女玉指轻转,纷纷坠落。

    一颗一颗,不断在江舟身上砸落。

    数十颗星辰落下,江舟身上的淡淡金光被砸得越来越黯淡,七窍都有鲜血溅射。

    曲轻罗再也忍不住,四玄玉鉴射出,卷住江舟。

    “阿弥陀佛,请须女道友暂且罢手。”

    那无秽老僧竟也忍不住一步跨出,横在须女之前。

第574章 哑口无言 (求订阅、月票)

    须女眉头微蹙,竟还真的罢手了。

    不是他忌惮无秽老僧与毗婆沙宫。

    论身份,无秽老僧还未必及得上那个九玄母教的圣女。

    只不过她连战两人,看似轻松,实际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两个人都是怪物。

    四品的修为竟能与她交手就罢了,还能令她受了暗伤。

    其手段神通虽强,但到底道行差距太大,还无法令她忌惮。

    令她暗暗受创的,是四玄玉鉴和那姓江的手里那把剑。

    尤其是那把剑。

    刚才漫天如蝗剑气,每一剑都是她竭尽全力方能接下。

    最后一剑更是令她生出难以招架之感。

    虽然以极其轻松的姿态接下,但那把剑中的冰寒剑气,早就侵入了体内。

    如此神剑,必定是与四玄玉鉴一般的天府奇珍。

    若说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是能令越过圣凡天堑的,那就是天府奇珍。

    她本就有力衰之势,再加入剑气侵蚀,一样需要时间应付,缓过气来。

    无秽老僧的拦阻,却是正好给了她一个台阶。

    否则两件天府奇珍联手,她未必能全胜。

    待她负手侧立,无秽老僧合什道:“多谢道友。”

    又转过身来,低喧了一声佛号,叹道:“阿弥陀佛……”

    “江施主,事到如今,施主应该知道人力有时穷,天命不可逆,不如就此罢手?”

    “施主佛性深厚,慧根深重,若愿放下尘缘,随老衲回五台山静修,必能得成正果。”

    “为天下苍生计,只要施主答应,与襄王罢兵退去,且今后不再擅兴刀兵,随老衲回五台山,老衲可以作主,化解你与虞公子的仇恨,且愿以五台山法统相相授,也绝不会有人伤施主半分。”

    “无秽大师!”

    另一边,少阳宗、铁冠派等人神色微急。

    无秽老僧摇头道:“诸位道友,我等此来,乃为止息干戈,令阳州百姓得脱刀兵之灾,而非杀伤人命。”

    “这……”

    众人显然不愿,但无秽老僧德高望重,他还真有这面子和能力,可以作得了主。

    这老和尚,显然是看中了此子资质,想带回毗婆沙宫,传授五台衣钵法统。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资质确实令人眼红。

    区区二三十岁,即便打娘胎就开始修,才修了多少年?

    竟然就有了一丝入圣气象。

    简直是震古烁今!

    古之圣贤,不过如此。

    甚至有可能是天命气运加身,否则绝无可能。

    这样的人,若他愿意,天下任何名教大宗,都是求之不得,当成宝贝一般,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来时只为阻止虞国被灭,此时却变了。

    这个江舟,今日绝不能生离此地。

    因为如此人物,以他们的宗门,是绝计争不过那些圣地名教的。

    法统之争,便是彼消我涨。

    任谁都不愿意看到一个有可能是古之圣贤一流,甚至是天命气运加身之人,拜入别的门派。

    只好朝须女看去。

    一行人中,入圣者便有过半。

    其中以无秽老僧、太智真人与须女道行修为最为精深。

    太智这迂腐之人似有被襄王几句话就说得调转矛头的意思。

    如今也只有须女能不给无秽老僧面子了。

    只是须女此时却是负手闭目而立,也不知道是不屑一顾,还是在做什么。

    谁也没想到她会是在调息疗伤。

    “呵呵……”

    看着他们一人一句,似乎自己已经成了刀板上的鱼肉般,生死不由己。

    江舟不由发出一声笑。

    拍了拍曲轻罗手臂,将她推开,站直身来,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渍。

    这一笑,鲜血染着白齿,极为醒目。

    “可惜了,还是差一点。”

    曲轻罗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便抬头道:

    “老和尚,你倒是慈悲为怀,天下苍生时刻铭刻在心,真是好大的心胸。”

    无秽无僧合什低喧佛号:“阿弥陀佛,不敢当放主赞誉,出家人,持我佛慈悲度世之心,乃是本份。”

    江舟笑道:“这么说来,为了天下苍生,老和尚什么都愿意放下了?”

    无秽老僧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没能违心:“这……老衲惭愧,修行千余载,心中却尚有执念,欲度苦海,往见我佛,只是老衲自知资质有限,故而今生怕是无缘得见我佛。”

    他郑重道:“但江施主你,却是不一样,你慧根远胜老衲,当有此机缘。”

    江舟笑意更浓:“这么说来,老和尚是为了天下苍生,除了这千余载的道行外,是什么都愿放下了?”

    “阿弥陀佛。”

    无秽老僧道:“舍此一身,种种外物,皆为虚妄,放下无妨。”

    江舟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道:“江某心中有些疑惑,不知能否请老和尚解惑?”

    无秽一愣:“江施主请说。”

    江舟道:“不知五台山有僧人几何?”

    无秽不知其意,却还是答道:“三五千,总是有的。”

    江舟又问:“五台山下,可有百姓生民?”

    无秽到底不是普通人。

    只是两句话便隐隐觉察江舟用意,眉头又是一皱。

    但这样的问题,却也没有理由不答。

    只好道:“自然是有的。”

    江舟紧紧追问:“有民几何?”

    无秽眉头皱得更深:“大小乡县,当有三五十万。”

    江舟语速稍快:“这三五十万百姓,可都能吃饱,穿暖?可有饿死、冻死之人?”

    无秽面现苦色,却只能摇头道:“民有贫富,焉能个个吃饱穿暖?我五台山也是时常赈济……”

    江舟直接打断他道:“但江某听说,五台山有大小佛殿逾百,每座佛殿均有大小佛陀罗汉金身塑像数百,这加起来……五台山怕不是能称得上一声‘万佛之国’?”

    “阿弥陀佛……不敢,不敢。”

    若是平时,无秽或是会有得意之色,此时他却是满面苦涩,连道不敢。

    江舟却没有理会,继续道:“除了这些大小金身,还有良田何止万亩?金银珠玉,绫罗绣帛,香火八宝,岂止亿万?其余财物几何江某就不问了,毕竟贵教的家底也不可能让我一个外人知晓。”

    “呵。”

    他发出一声莫名刺耳的笑声:“万佛之国,衣食无忧,无虑无怖,不愧是极乐佛土。”

    笑意微冷:“若有一日,舍你五台山金身,取你财帛,能换来你五台山下数十万生民百世无忧,敢问大师,愿否?”

    无秽老僧哑口无言。

    他此时只想离开这里。

    这个年轻人不讲道德。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用这一点来攻击他五台山。

    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甚至有过这样的念头。

    五台山家业,是五台一脉数千载代代积累下来的,又不是偷来抢来。

    天下仙门,甚至世俗门第,家中财富再多,那也是自家本事,是天经地义,并没什么羞愧的,反而是荣耀。

    但让这年轻人这么一说出来,怎么感觉他五台山有些坏呢?

第575章 一人足矣 (求订阅、月票)

    “这、这……”

    无秽也是世人共尊的大德高僧,谈起禅、讲起佛来,足以舌灿莲花。

    但此时明明知道对方是诡辩,话中藏着极为恶毒的指控,却又不知从何驳起,只得讷讷不知所言。

    事实上,他虽认定江舟是在诡辩,但不知如何,心中竟隐隐有些动摇。

    原来这些以往习以为常,天经地义之事,被旁人一条条一桩桩的缕清、说出来,却是那么的刺耳。

    难不成……

    不,不!

    不可能的。

    五台山是佛门三大源流之一,黄教祖庭,传承极广,其中确实难免有不肖之辈。

    但他毗婆沙宫却是一直禀承我佛慈悲之心,对五台山下的乡民也都是多有照顾,每年种种赈济救助从未少过。

    绝对不会是如对方所说。

    “哈哈哈!说得好!”

    “秃驴就知道满口慈悲,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讲着清规戒律,吃的却是人血人肉。”

    “慈悲为怀,渡济众生?我呸!”

    忽闻一声轻狂的笑声,一道剑光经天而来,落在水寨止空。

    剑光散去,现出现个锦衣大汉,扛着一张素锦大椅,上面大喇喇坐着的,正是林疏疏。

    “大梵无量……”

    又是一声佛号,金光闪烁,一人自虚空踏出。

    却是许久未见的大梵神秀和尚。

    风采依旧,俊逸绝俗。

    低眉垂目道:“林施主此言未免过激,我佛门虽有不肖,但慈悲向善,度厄济生之心却绝不会假,只是嗔痴贪毒,如影随形,非成正觉,难以摒弃,正因我等非佛,不得正觉,方才以戒律自守,以慈悲为怀,于滚滚红尘之中修行。”

    他抬起眸子,朝江舟看来,眸中颇有惊异、欣喜之意:“江居士,别来无恙。”

    惊的是才不过一年未见,江舟却如脱胎换骨一般,竟几欲踏入圣境。

    喜的自然是故友相见。

    江舟也有些欢喜道:“别来无恙,神秀大师,许久不见,看来是道行大进,可喜可贺。”

    神秀和尚气息晦涩,难以辨闻,却给人一种浩如山海之感。

    显然其道行竟是比江舟都要高。

    初见神秀和尚时,其道行本就比他高得没边,看起来似乎也合情合理,并不奇怪。

    但江舟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境遇是不可复制的。

    入圣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恐怕这神舟和尚消失了一段时间,也是有了不得了的际遇。

    林疏疏却不屑道:“哼,不过是借了外力罢了,有甚值得称道。”

    江舟看他别扭的模样,显然是酸了。

    不由笑道:“你怎会来此?”

    “听说你惹了大祸,看你这凄惨模样,看来传闻不虚,我若不来,你不是要死在这里?”

    林疏疏上下打量他一眼,撇了撇嘴,又道:“素霓生让本公子给你传话,他代师赴会,身在弥轮洞天,不便出来。”

    转而又不屑道:“不过照本公子看,他就是没胆子,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弄死你?”

    江舟笑道:“有执尘剑主在,江某还怕什么?”

    林疏疏往后一仰,傲然道:“还算你有几分见识。”

    “你拖延时间也拖得够久了吧?”

    这时须女忽然道。

    江舟转过头:“我若不拖延时间,阁下又如何能调理伤势?”

    众人闻言一惊,都朝她看去。

    须女神色未变,也不以为意。

    周身却已经星光闪烁。

    “大梵无量。”

    神秀一步踏出,横身在前。

    周身绽放金光,有明黄琉璃火逐渐升腾。

    “须女前辈,江居士与虞国之战,乃公事私怨,我等仙门虽在人间行走,却只为在红尘之中磨砺道心,度厄济困,实不该插手俗事之中。”

    须女目光微转:“神秀,你想阻我?”

    神秀和尚低眉和声道:“小僧六根未净,七情难去,江居士乃小僧故友,实难坐视,望前辈海涵。”

    “神秀!”

    一声喝斥,那少阳宗的对褂胆胸男子骈指怒道:“五教二十八宗共商,你大梵寺可是主持之一,你要背师叛宗不成?”

    神秀只是低头不言。

    “嘿!”

    林疏疏冷笑一声,四个锦衣大汉踏空而出。

    “少阳宗阳乘庆?听说你很狂啊,本公子倒想见识见识,这天下间有谁敢在本公子面前称一个狂字。”

    “你!”

    阳乘庆一时气结。

    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其他人也是一样,又惊又奇。

    这个江舟,什么时候竟与这些名教天骄结下了如此交情?

    一个曲轻罗还不够,如今连大梵神秀和这位执尘剑主也赶来相助。

    还有方才提及的纯阳宫素霓生,似乎也交情匪浅。

    这些人物,可都不仅仅是自身惊才绝艳那么简单,还是其宗门脸面招牌一样的人物,某种程度上,完全能代表其身后宗门。

    此人有何德何能?

    众人思绪之间,又有数人同时走出。

    那铁冠文士道:“几位都是名教天骄,若执迷不悟,自甘堕落,便休怪我等以大欺小,以众凌寡了。”

    林疏疏冷笑道:“要打便打,你林叔叔我会怕不成?”

    不过下一刻,他又回过头来,环指几个人,朝江舟道:“江小子,这九个不过是臭鱼烂虾,本公子都帮你料理了,”

    “那七个可都是上三品的存在,本公子可兜不住,你自己想办法吧。”

    “大梵无量。”

    神秀和尚睁眼道:“江居士,小僧竭尽全力,可勉力阻挡须女前辈与铁冠前辈,至于其他几位前辈……”

    他扫过曲轻罗,和水寨中的襄王,目现迟疑。

    曲轻罗与林疏疏一样,都不过四品。

    凭借至宝,可勉强对付一位三品。

    尚有四圣,怕是只能指望襄王大军,或是其手下不知是否存在的高手了。

    只是别人倒还好说,剩下的那个无秽老僧,可不是一般圣境。

    那是一只脚踏进了一品至圣之境的。

    铁冠文士、阳乘庆等人面现冷笑。

    只当几人不自量力。

    曲轻罗素纱轻舞,面色冷淡,赤足便要踏出。

    显然是想直接开打了。

    江舟却伸手将其拦住,笑道:“几位盛情,江某铭感,只不过……”

    他扫过无秽等人,冷笑道:“若是一品至圣,江某还惧他三分,但就凭他们?”

    话未说尽,其中轻蔑之意溢然于表,令得众人大怒。

    “唳——!”

    “哈哈哈哈!”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忽听一声清唳,一声长笑,巨大的黑影遮住了众人头顶。

    抬头一看,只见一双垂天之翼,覆压千丈,翱翔长天。

    一白衣人从巨翼之上一跃而下,衣袂飘飘,如谪仙降世。

    “谪仙李白!”

    又忽觉一股凶厉血腥的气息,蔓延开来,蚀骨侵魂,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库。

    一长相平平无奇、面目冷淡的青衣人,怀抱弯刀,自水寨中一步步踏水而出。

    “魔刀丁鹏!”

    众人虽面现惊异,却不过是一现即逝。

    阳乘庆便大笑道:“哈哈!”

    “你便是仗着这些人,就敢大言不惭?”

    “我劝你还是将那位无双武圣请出来吧。”

    李仙人与魔刀的名头不小,但倒底不过中三品之人。

    平日他若独自遇上,还稍有忌惮。

    今日却是诸多仙门前辈齐至,区区几个小辈,又翻得起什么浪来?

    “何必多此一举?一人足矣。”

    却是又听闻一个声音响起。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南无三满多。”

    其声如金铁,未见其人,心魂已如遭敲击。

    金光遍洒,照得两江口江水金波荡荡。

    一人凭空显现,端坐虚空。

    眉目如画,面如斧凿,僧衣如雪,庄严慈和,不怒自威。

    “法海!”

    一见此人,纵然是无秽老僧与须女,也不由神色微变。

    此僧在天命之劫中,以一人之力平息劫炁,分水伏波,种种异象,早就传遍仙门。

    “他竟也要入圣?!”

    众人见他周身异象,便知他入圣在即。

    仙门之中,虽早有共识,此人入圣,不过是早晚之事。

    但亲眼所见,还是心中震骇。

    此僧非同一般,好几位教尊都曾亲口认定,他若入圣,必是一步登天,绝非一般圣境。

    只是……

    他怎会来此?

    难不成和这江舟又是故友?!

第576章 道果 (六千字大章)(求订阅、月票)

    铁冠文士忍不住站出来道:“法海大师,听闻大师在夕照峰建塔清修,受江都百姓供奉香火,是方外逍遥之人,何苦来趟这浑水?”

    其他人略显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应。

    此僧风采的确恍如罗汉天人,远胜闻名。

    不仅是铁冠文士,其他人也都不愿与这等道行名望俱重,前程无可限量之人为敌。

    “法海”睁眼,嘴角轻扯,庄严宝相,显露出一种唯我独尊的狂意:“同门有难,岂能坐视?”

    同门?!

    众人心中一惊。

    对法海身份来历,早就有许多猜测。

    也不是没有人猜到他是出自方寸山,毕竟种种迹象,并非无处可循。

    但此时经他亲口说出,还是令人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宗门为了寻得一个足以承续衣钵法统的人,都要踏遍千山万水,历经数十年上百年,也未必能寻得一个。

    这个方寸山,到底什么来头?

    这等千古难得一见的天骄俊杰,却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可不可怕先不说,这运气委实令人眼红!

    “法海大师,你虽入圣在即,但想要令我等退却,恐怕是不大可能吧?”

    铁冠文士扫了一眼神“李白”、“丁鹏”与神秀等人,笑头摇了摇头:“即便是加上他们,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凡圣这别,法海大师你就当也能感受一二了。”

    “呵呵呵……”

    法海摇头一笑:“不必,法海一人足矣。”

    “狂妄!”

    阳乘庆按捺不住,竟直接出手。

    而且一出手便是杀着。

    阳乘庆怒喝间,便有一丝碧粼粼幽光如针一般,自其口中射出。

    瞬间便破空而至,直插“法海”眉心。

    于刹那之中,化为一片绿火熊熊。

    “少阳神火!”

    有人惊呼一声。

    少阳者,阴中之阳。

    这几个字就足以道尽少阳宗之法。

    别看阳乘庆看似魁伟,满是阳刚正大之气。

    但那只是表象。

    修少阳法者,都有这般完美表象。

    实则少阳宗之人,出手都是阴损诡辣之极。

    其法宗诣,本为于阴中觅一点真阳。

    由此演化阴阳两仪,乃正宗大道。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被他们搞得阴气森森,诡异阴狠。

    倒是把一个“阴”字发扬光大了,却全不见一丝“阳”气。

    仙门诸人心中明了,这阳小子看似是因法海狂妄,受不得激,怒而出手。

    实则八成是想先下手为强,以他脾性,甚至可能是心中生嫉,才借着怒火掩饰,阴损暗算。

    这少阳神火非同一般,一但沾染,便如影随形,钻心入魂,至死尚且不休。

    若是一般人,哪怕同为四品,沾了少阳神火,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只是且不说“法海”是不是他这么轻易便能暗算,这里除了与其同行之人,也不是没有人了解他的德性。

    一丝剑光,如雪照冰山,自“法海”眉心寸许前,晕开一圈圈通透晶莹的光轮。

    将所有碧火都挡了开去。

    林疏疏坐在素锦大椅上冷笑一声:“本公子说过,臭鱼烂虾,都由本公子收拾了,烂屁股的阴损东西,你当本公子的话是放屁?”

    话音方落,冰雪剑轮骤然扩张蔓延,竟于瞬间将阳乘庆连同几个未入圣境之人都卷入其中。

    果真是九个,一个不少,一个不多。

    剩下的几个上三品之人,却是半点未沾。

    由此可见,这家伙狂归狂,心里却拎得比谁都清,怂得比谁都理直气壮。

    江舟暗自翻了个白眼。

    看着那九个中三品之人被袭来的剑光一惊,施即个个大怒。

    各展手段,尽数朝林疏疏轰去。

    林疏疏冷笑一声,驾驭剑光,坐在素锦大椅上,连人带椅,一起冲上了高天。

    九人盛怒之下,哪里肯放过?

    一个个全都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些人确实无愧名教大宗之名。

    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其手段神通,尽皆不凡,令江舟看得侧目不已。

    正常状态下,他最多也只能对付三两个。

    林疏疏虽然不凡,但江舟绝不信他能应付得了。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他心急了。”

    身旁的曲轻罗道:“他想利用这些人压迫自身,蜕凡入圣。”

    江舟这才恍然。

    这倒是很符合他的个性。

    听说他以前是和曲轻罗、素霓生、神秀、李伯阳这些人齐名的。

    如今神秀踏入圣境。

    曲轻罗心有执念,这些时日估计一直在动摇。

    不过她的进境依然极为迅速,几乎不比他慢上多少。

    等她堪破执念,定下心来之时,恐怕便是入圣之时。

    素霓生他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不过想来进境也不会慢。

    至于李伯阳,他虽然不熟悉,但仅有的几面来看,江舟却觉得此人才是这几个人中最高深莫测之人,自不必说。

    而连自己这个曾经在他面前不过是与蝼蚁差不多的人,居然也有入圣在即。

    而且“李白”、“丁鹏”、“法海”这些人,也都是如此。

    这么多“同辈”之人,居然都走在了他前面。

    以林疏疏的傲气,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一念及此,江舟再是担心,倒也不好再插手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生死无怨。

    “三星在户。”

    正当此时,须女也耗尽了所有耐性,挥动云袖,三颗大星凌空旋转。

    “大梵无量!”

    佛号声中,神秀和尚头顶一颗金光堂皇的舍利高悬,身后身出一尊百丈金刚。

    探出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掌,自天按下,要将三颗大星握入手中。

    须女轻哼一声,双手挥动,三星旋转,连同她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百丈金刚抓了个空,神秀抬头望向高天,一步跨出,百丈金刚也同时跨出一步。

    以冲天之势,瞬间冲入高空不见。

    两人一瞬间显露的气息,都让所有人为之一凛。

    曲轻罗也眉头轻蹙。

    原来须女在与她相争时,果真收敛了许多。

    而在其他人看来,那神秀和尚区区一个后辈,竟也有如此手段,几不下于须女,简直是骇人听闻。

    水寨上空,还余下六个上三品。

    众人都知道今日之事难了,唯有作过一场,分出高下。

    除无秽老僧外,见须女动手,其余五个都同时各展手段。

    其中两人攻向法海,三人朝下方水寨攻去。

    他们的目标是江舟。

    但却都如同心有默契一样,知道要动江舟,除法海这个变数外,就是襄王。

    江舟、“李白”、“丁鹏”三人,并未放在他们眼中。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

    “袈裟!”

    只见“法海”袈裟一展,从身后倒卷而起。

    刹那间便铺天盖地,覆压百里江水之上。

    身上得自洞庭老龙的万载法力瞬间汹涌而出,鼓荡不休,如同下方江水般,掀起滔天巨浪,将五位上三品都纳入其中。

    老龙万载法力岂是等闲?

    这一瞬间,五位入圣者皆是脸色剧变。

    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个念头:法力无边,海裂山崩!

    果真再贴切不过!

    五人被裹入袈裟之中,竟如身陷苦海滔滔,清净灵圣之躯,瞬间沾染了无穷恶浊。

    一身法力道行,十分倒有九分被陷了进去,只有一分用来苦苦支撑那海裂山崩的无边法力。

    令他们更为惊恐的,是“法海”的法力无止无尽一般,甚至在无时无刻都在不断地暴涨。

    “啊!”

    “三元会辰,两丁运马,火虎金枪!”

    那铁冠文士暴喝一声,浑身法力透体而出。

    道炁纠缠,周身瞬间有暴射出三缕清光,中有火马、火虎隐现。

    似有万马奔腾,滚滚风云翻腾,助涨火势。

    火虎咆哮,竟如实质般,化为金枪,劲贯袈裟。

    在袈裟中刺出长长的尖锥,几欲穿透而出。

    但这袈裟乃是“法海”平定劫运,得无数功德,以无边慈悲,于冥冥之中所化。

    慈悲功德,有形无形,万法不沾,诸邪不侵。

    又岂是轻易可破?

    虽未破袈裟,但铁冠文士也得了一刻喘息之机,满面狰狞喊道:

    “各位道友!莫再留手!此子非同寻常,竟已能将洞庭老龙万载法力运使自如,再耽搁下去,待其借我等之力,功行圆满,踏入圣境,便再也不能压制了!”

    不必他叫喊,几人也已经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

    袈裟虽未破,但令“法海”眉头微皱。

    手一翻,便从背后摸出一柄白玉拂尘。

    “拂尘!”

    “去!”

    三千银丝飘荡,如玉龙般钻入如狂涛涌动的袈裟之中。

    五人顿时压力大增。

    下方。

    江舟一心数分,却已经不在战斗之中。

    只有“法海”分出一丝心神,驾驭两件功德之器与五人纠缠。

    本体与三具化身都静心凝神,等待“法海”入圣的一丝玄机。

    其时,“法海”道行已经圆满。

    无论是法力、功德,俱已增无可增。

    但离入圣,仍是差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之物。

    此“物”尽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一般,难以捉摸。

    便于此时。

    袈裟之上,忽然有一个巨大的卍字咒当空罩下。

    金光无边,梵音阵阵。

    “法海”微微抬头。

    本以为是被他乱了佛心的无秽出手了,却见四个红衣和尚分踞四方。

    “五顶佛界!”

    那一直未有动作的无秽惊呼一声

    竟然是赤衣军的四大法王。

    这四个贼秃在关老爷刀下留得半条命,竟然还敢寻来?

    五顶佛界压下,内中一尊伟岸虚影若隐若现。

    五顶轮王高举转轮,那无边的压迫令得所有人都陷入窒息之感。

    竟有一举镇压所有之概。

    “啊!”

    就经这时,忽闻一声惨叫。

    五顶佛界四角,四大法王其中一个,刚刚长出肉髻的头颅,突然无声无息地自颈上滚落。

    卍字法咒顿时消散,梵音消逝。

    那尊伟岸存在也于消隐的金光中渐渐散去。

    “妙罪!”

    其余三个法王此时也顾不得旁的了,将妙罪残躯头颅收回,便如惊弓之鸟,飞遁而逃。

    “这!”

    不仅是无秽,所有人都是一惊,有些莫名其妙。

    “呵,任你手段通天,还不是要喝本姑娘的洗脚水?”

    一个隐蔽之处,薛荔收起悬生咒死矛,得意地娇笑一声。

    扫了一眼远处江舟和边上的曲轻罗,撇了撇嘴:“狐媚子,一股子骚味儿,早晚把这张脸划了,看你怎么勾引男人,哼。”

    话音未落,一株碧绿小草便自岩缝之中缩回,顷刻不见。

    “……”

    江舟张了张嘴。

    刚才那丝一闪而逝的晦涩气息,他似曾相识。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了。

    便是让那四大法王这莫名其妙的一打岔,“法海”竟然找到了那一丝玄机。

    “转轮圣王……”

    “佛陀……”

    是了。

    佛陀曾入四天乐土,修转轮圣法,为四天下之王,唯我独尊。

    本已进无可进,却仍能抛弃转轮圣王之位,出家而成正觉,终成佛陀。

    那是因为佛陀一直很纯粹。

    祂始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除此外一切种种,皆为虚妄。

    这就是“道”。

    他要的是什么?

    或者说“法海”的道又是什么?

    江舟不知道。

    他修行本就日短。

    能有今日成就,他自己不能说没有努力,但在其中最多就占了微不足道的一点吧。

    这样修来的道行,谈什么“道”?

    没有“道”,自然没有“果”。

    道化元神,当然也无从谈起。

    难怪关二爷离去时,会留下那么一句话。

    说他“无君无道”。

    春秋大义,王事在前。

    心中无君,他自然没办法将春秋十八刀完全掌握,斩出最后也是最强一刀。

    心中无道,他修行也自此而止。

    不过,关二爷当时只是让他弃春秋,可没有说他道绝。

    他没有道,可别人有。

    天一元神大法,本就是摄伏万道。

    既然有现成的,他又何必再苦苦寻找?

    心念一动,“法海”便露出会心微笑。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

    本不过是一句应景的口号,如今看来,却真要循此道而行了。

    “嗡——!”

    一声奇异之音,响彻天地。

    令得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弥轮洞天之中,也正用神通观照此方的诸多教尊仙宗,也都是面露惊骇。

    只见一直怀抱魔刀的“丁鹏”,身上率先有元神灵光冲天而出。

    在天上显出一幅如画异象。

    小楼独立,春雨凄凄,弯月当空。

    令人望之生冷,望之心寒。

    入圣之象!

    所有人震惊之余,凝神细看。

    入圣之时,所显异象,便是其人“道果”。

    最能观出一人深浅。

    他们都想从中看出,这魔刀的底细。

    只是下一刻,却见“丁鹏”缓缓将手搭上怀中弯刀。

    一道弯月乍现,天空异象顿时破灭。

    令众人惊愣莫名。

    “他……他这是自斩元神,自断圣机?!”

    弥轮洞天中,有人惊道。

    一人摇头:“不,他这圣机得来蹊跷,这并非他的道。”

    又有人叹道:“不错,此子好坚定的道心,他怕是要以武道成圣,此番自斩元神,灵光入体,精血意志愈加纯粹,日后若再得圣机,怕是更可怕了。”

    一个丁鹏已经令人震惊。

    但众人感叹未完,却又听一声狂笑。

    “哈哈哈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哈哈哈哈!”

    那“李白”身上竟也透出元神灵光。

    一行行字迹自虚空显露。

    那是他铭刻于浩然之上的诗词。

    每一首,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显化出种种诗中气象。

    所谓诗情画意,再贴切不过。

    那是谪仙人天纵的豪情所化。

    令人如醉如痴。

    只是这位大名鼎鼎的谪仙人,竟也学那“丁鹏”一般,一口清酒入喉,喷洒出万千剑光。

    万千气象,顿时支离破碎。

    “这……”

    众人已经不知再说什么。

    这方寸山一门,都有毛病?

    “哈哈哈哈……”

    “黜邪祟正,澄心正意,浩气皇皇!”

    “好,好,好!”

    “此吾辈中人也!”

    李白成圣,却自斩元神,不仅惊落了弥轮洞天中一地眼球。

    浩气激荡之下,也惊动了儒门大贤。

    一座连绵学宫之中,有大贤至圣,或放下手中书册,或停下讲学,或从酣睡中醒转,朝南方望去。

    像是能隔着数以万里之外,看到那个谪仙人,大笑不已。

    却说弥轮洞天中,众“仙家”都一脸无语地看着。

    一而再,可还有再而三?

    众人没有忘记,还有一个江舟、一个法海。

    既然两人都莫名其妙地成圣了,这两个又如何?

    他们没有忘记,刚才正是那一声仿佛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光明之音响起,这两人才立地成圣。

    正有此念,天地再现异象。

    此番异象,却是令这些教尊仙宗都再也坐不住,纷纷惊立而起。

    这一刻。

    斗转星移,昼夜颠倒。

    天地间似乎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一尊大佛,端坐虚空。

    周身放大光明云,垂天万里。

    种种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如幻梦泡影一般,在大佛周边显现。

    更可怕的是,一尊尊伟岸的佛像接连不断地浮现。

    亿万万众生在伏拜。

    无数恶鬼神魔之像皆在其中幻灭。

    “大佛坐虚空,光明照诸天,十方无量界,诸佛尽赞叹,众生皆伏拜……”

    正在大佛之下,无秽老僧双目发直,喃喃出声。

    似痴似癫似狂。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南无三满多!”

    一声佛号,自“法海”口中发出,其端坐虚空,口诵梵音。

    阵阵梵音之中,那尊端坐十万无量之中,万佛齐叹的大佛,手施印诀,口出大愿:

    “我于百千万亿劫,清静不坏,誓愿救拔,恶道罪苦,尽成佛竟,方成正觉。”

    诸佛汇聚,恶鬼恶神,罪苦众生,诸般异象,震动阴阳两界!

    不仅是弥轮洞天中诸仙面无人色。

    幽冥阴世,诸恶鬼神,皆感无量慈悲,大受震动。

    玉京神都。

    紫宸宫中突然一阵剧震,金银之光冲天而起。

    黑暗之中,除无量佛光遍照外,突现一轮大日,一轮明月,轮转不休,绽放金银之光,与大佛争辉。

    “南无南无……”

    “地藏地藏……”

    梵音阵阵。

    种种异象幻灭。

    日月消隐。

    两者皆是来得突然,去得突然。

    “……”

    良久,一阵阵死寂之中,生出无数惊叹。

    “誓愿救拔,恶道罪苦,尽成佛竟,方成正觉……”

    “好大的气魄!”

    “好宏伟的胸襟!”

    “异象究竟是什么……”

    “前所未见,亘古未见!”

    “如此异象……如此异象……”

    “唉……”

    “有此人在,虞国覆灭,已成定局,难以更改了。”

    “诸位,此番弥轮盛会,本有十年之期,但如今大势有改,却是不能再拖了,我等当早做定议。”

    一人扫望四周,所过之处,众人微一沉吟,便各自点头。

    “理当如此。”

    “可。”

    “无异议。”

    “当断不断,必有大乱,就这般定罢。”

    “既然如此,弥轮共商,就此定议。”

    “天命有九,各安一域,王代稷室,九九归一,天人有别,上下有序。”

    他微微一顿,又道:“只是,虞国公身死,九国缺一,不知当由何人补上?”

    “还有那王平,至今不愿现身,他天命在身,我等无法推算,又当如何?”

第577章 金身法相 (四千字大章)(求订阅、月票)

    两江口上。

    天空现出种种惊世异象,早已经将所有人震住了,自然也是无心再争斗。

    即便是须女如此我行我素之人,也停了手,抬头仰望。

    异象消失后,仍怔立原地,久久无语。

    不过却有一人除外。

    便是林疏疏。

    他像是魔怔了一样,只有在大佛出现的一刻,微微失神。

    便疯魔一般,一人独剑,对阳乘庆等九人紧追不放。

    这九人早已没有战意,加上这执尘剑主状如疯狗。

    他们九人联手,虽不至于应付不来,反而是林疏疏自己左支右绌。

    但其凶厉不顾自身安危的打法,却仍令得几人叫苦不迭。

    人家是得势不饶人,他是失势也不饶人。

    疯子!

    疯是疯,但这疯子也不愧执尘剑主之名。

    不是圣地弟子,却硬生生能与圣地天骄齐名,岂是易与?

    他们虽然人多,若是有半分疏神,随时有可能丧命其剑下。

    再是叫苦,为了自保,他们也只能打起精神支撑。

    以一敌九,而且俱是当世一流的高手,其战斗自然是难得一见,精彩之极。

    但此时已经没有人会注意他们。

    所有人都在惊疑不定地看着“法海”。

    水寨之中,襄王、广陵王与寨中大军,都睁大了双眼。

    原来被“法海”袈裟所困的五位上三品,此时“法海”虽然收了袈裟,但他们也没有再动手的心思。

    因为那尊从天上消失了的伟岸大佛,却并没有从他们眼中消失。

    而是端坐在“法海”背后。

    此佛二足相交,结跏趺端坐于千叶青莲之上。

    左手持宝珠,右手持锡杖。

    浩瀚、广大、伟岸、庄严、慈悲……

    一眼看去,他们耳中、魂灵之中,似乎都在一遍一遍回响着刚才大佛响彻阴阳两界的那个庄严宏愿。

    “誓愿救拔,恶道罪苦,尽成佛竟,方成正觉……”

    饶是这些人都是仙门真修,道行高深,意志坚定,竟也有种热泪盈眶,想要伏地叩拜的冲动。

    幸好,“法海”背后的这尊佛像,与之前出现在高天的大佛,虽看起来是一模一样,但两者却相差甚远。

    远没有那尊大佛广大无边、慈悲无量。

    “法海”本人,此时也与这尊佛像一般跏趺而坐。

    左手金钵,右手锡杖。

    几乎一模一样。

    其气息也是广大庄严。

    相较之下,差距便只是左手所持之物,与其慈悲之意略有不如,庄严刚正却犹有过之。

    以众人见识,哪里能看不出来,这是“法海”凝聚成的法相。

    上三品入圣之境,各有独一无二的外相显露,故而亦称之为“显密”。

    于佛门而言,三品的舍利悬庆云,二品的金身聚法相。

    换句话说,这“法海”不仅是入圣,而且还是一步跨越了三品,登临二品。

    而且看那尊法相的威势,还不是一般的二品。

    不久之前,在他们眼里,“法海”虽然法力无边,却还是个可以一眼看穿其道行的四品“小辈”。

    只是现在,他们已经感受不到其底线所在。

    其气息浩如巨海极渊,无边无际,深不见底。

    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一想到之前那震动阴阳两界的泼天异象,众人不可置信之余,又觉得理所应当。

    他们以为,从四品一步登临二品,已经是一步登天,千百年难得一见。

    但他没有想到,“法海”的道行修为,并没有停止增涨。

    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仍在急速攀升,如同没有止境一般。

    五人之中,惊骇之余,有人目光闪烁。

    相趁着他此时刚刚破入圣境,道行尚未稳固之时出手。

    就算无法将其打落境界,甚至是诛杀当场,却也打断其攀升之势。

    否则这般下去,他们岂还有活路可言?

    只是刚才“法海”入圣时的异象,与此时他身后那尊法相,委实是令他们心中畏惧,不敢轻易动手。

    “法海?”

    在所有人惊怔不敢妄动之时,那须女却降落法海之前。

    冷然道:“你既已成圣,便让我试试你的分量,你若胜不得我,今日他还是要死。”

    须女目不斜视。

    众人却是知道她说的是江舟。

    此时众人竟然都将江舟遗忘到一旁,经她一说才惊醒,自己等人今日的目标是此人才对。

    不由转头望去。

    却见此时江舟在水寒下一横木上闭目盘坐,对周围之事,似乎毫不关注。

    其周身有元神灵光若隐若现。

    看样子,也是正在破入圣境。

    那九天圣女仍紧随其身旁,为其护法。

    见此情景,都不由一惊。

    不过似乎是因为有“法海”珠玉在前,似乎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即便入圣,难不成还能比这“法海”更加惊人不成?

    故而只是扫了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到“法海”身上。

    那五位上三品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法海”虽一步登天,踏入二品。

    但须女也不是个易与的。

    虽只三品,却早已名声在外,成就三品已有三百余年,又是圣地门徒,身上不知藏着什么底牌。

    一般的二品法相,还真未必是其对手。

    “法海”虽然气象惊人,可到底只是法相初成,道行未固。

    并非没有机会。

    “卑鄙!”

    水寨门楼上,广陵王忍不住大声怒骂了一句。

    神秀和尚也从“法海”身上收回震惊目光,剑眉轻蹙:“须女前辈……”

    须女也没有理会怒骂的广陵王,直接打断神秀道:“神秀,你若有意,一起上也无妨。”

    她的目的是杀人,又谈什么高尚卑鄙?

    当她是那些正道伪善?

    打赢了杀人,打输了跑路,跑不了便死,她也不是输不起之人。

    哪儿那么多废话。

    此时已经远远藏到了无秽老僧身后的虞礼是心惊胆战,忐忑得很。

    若是可以,他真想无声无息地跑了。

    可恨四大法王莫名其妙地损了一个,还跑得这么快,将他弃于此处。

    好在暂时也无人注意他,只盼须女真能赢得了这“法海”。

    神秀摇摇头:“须女前辈,何至于此?”

    “法海”这时睁开双眼,说道:“无妨。”

    直视须女:“你要打,打便是了。”

    说罢,虚空站立而起。

    身上袈裟无风自鼓,烈烈响动,突然脱落,露出如刀削斧凿般的上身。

    一条清晰的过肩盘龙纹,活灵活现,直似活物。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

    “大威天龙!”

    “去!”

    “昂——!”

    一声惊天龙吟。

    过肩盘龙纹顿时腾起火红流光,竟真盘旋游走,张牙舞爪,从其身上游了出来。

    须女神色微变,头顶现出一片玄天,其中有四颗硕大星辰轰隆旋转。

    “法相!”

    众人惊呼一声。

    “不对,只是虚相!”

    这是道行圆满,已臻致二品,法力却未足所致之象。

    纵然如此,还是令人震惊。

    要是他们没记错,此女修行应该不足千载。

    不过一看到她对面的法海,众人震惊之意全消。

    在这个妖孽面前,不足千载踏足二品又算得了什么?

    惊呼声中,那盘袭纹已经从“法海”身上游出,变化成了一条百丈长龙。

    长须垂天,首尾摆舞,龙吟震天。

    张开龙口,五爪一探,便抓向须女那玄天星辰法相。

    排山倒海一般法力狂涌,令在场之人无人能立稳,纷纷大惊失色,掩面避退。

    “轰隆隆!”

    一声巨响,如海裂山崩。

    “阿弥陀佛,法海道友手下留情!”

    只听无秽老僧一声惊呼,又是一阵天摇地动。

    再睁眼时,已见玄天星辰法相破碎,其中一颗星辰化为齑粉。

    须女张口一喃,血洒长开,倒飞而出,却被长龙探爪一抓,便抓在爪中。

    比捏住一只蝼蚁差不到哪儿去。

    无秽老僧也是面色苍白,身形微微摇晃,显然是刚刚与“法海”过了一招。

    虽保下了须女一命,却没能将之救出,反而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众人看得面无人色。

    以须女与无秽老僧之能,联手之下,竟不能在初成法相的“法海”手下撑过一招?!

    这……这怎么可能!

    铁冠文士等三个上三品之人,神色仓皇,转身就化作遁光。

    却见“法海”目光一转,将手中金钵抛入空中。

    金钵颠倒,凌驾于五人头顶。

    钵口绽放金色佛光,一道光柱将五人罩在其中。

    顿时令五人面色惊恐,却动弹不得。

    “法海”不再看几人,目光流转,看向趾高气扬,摇头摆尾的赤色长龙。

    手施与愿印,口吐庄严之声:

    “我今持地藏衣钵,当竭力奉行,度拔苦海众生,恶道罪苦。”

    “洞庭龙王。”

    赤色长龙从高天降下龙首,伏于“法海”之前。

    又敬又服,震声道:“老龙在!”

    “你自毁龙躯,摒弃精血,助我万载法力,因果有偿,待吾得成正果,当许你八部天龙果位。”

    老龙大喜,忍不住摇头摆尾:“谢圣僧!”

    此时,远在江都城外,洞庭流域,一片大湖之上。

    一个金衣华服,脑生峥嵘双角之人,目中泛着神光,观着千里之外的两江口,将其中发生种种,都看在眼中。

    也将“法海”之言听在耳里,看到老龙欢腾。

    不由也是眉飞色舞,狂喜不已。

    “父王啊父王,还是您老高!高实在是太高了!”

    此人正是巢湖龙君。

    他知道,自己父亲这一局是赌对了,赌赢了!

    不仅赢,还是赢大发了!

    “恭喜龙君,贺喜龙君!”

    祂身后有一群虾兵蟹将,摇旗舞兵,附和高喊。

    实际上以它们的道行,根本看不到千里外的景象,不过是习惯性阿谀罢了。

    “哈哈哈哈……呃!”

    巢湖龙君得意地大笑几声,却忽然看到盘坐在水寨横木上的江舟,顿时抽住了,目中神光也瞬间收回,不敢再看。

    爹耶,怎么忘了这位杀星?

    刚才那惊天异象是那法海引发的,岂非也是这杀星……

    他不会知道本君发现了他的秘密吧?

    爹啊,你坑死儿了!

    “都给本君闭嘴!”

    巢湖龙君脸都绿了,朝虾兵蟹将们大骂了一声,一个翻身就一头钻入了巢湖之中,再也不敢冒头。

    两江口。

    众人见得那洞庭老龙变得犹如实质的龙躯,环绕“法海”背后的大佛法相,翻腾游动,尽皆默然。

    心知刚才“法海”一句话,并非是空口白话。

    而是颇有些言出法随之意。

    竟使得这老龙凝聚了龙身。

    这非是血肉之躯,而是“法海”以无边法力道行,将其融入法相之中,使其介于虚实之间。

    虽仍受缚于“法海”,却已可于天地之间游存。

    待“法海”成正果之日,真会随之成就正果。

    别人若说什么“正果”,也不过是惹人发笑。

    可这个“法海”……

    谁都不敢下定论。

    可笑当日洞庭老龙舍弃龙躯、万载法力,仙门皆笑老龙不智。

    今日却已无人再敢笑祂。

    神秀合什叹道:“大梵无量,法海师兄发此宏愿,慈悲无量,庄严广大,可敬可佩,神秀不才,愿附随冀尾。”

    那无秽老僧此时也缓过气来,只是面色仍有些苍白。

    也合什叹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法海道友成此功果,于我佛门,于天下苍生,俱是大善大福,可喜可贺。”

    他面带感叹与喜竟,不似作假。

    似乎并没有把刚才自己被人一招所伤之事放在心上。

    “法海”只是朝神秀点了点头,并不理会无秽老僧,令其面现苦色。

    今日确是将此子得罪了,也不知日后如何方能修复。

    他生平少有能动摇之事,此时却生出了几分后悔。

    今日或许真不该来的……

    无秽张了张口,无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只望道友今后谨持我佛慈悲法意,多多顾念天下苍生……”

    “法海”此时却已不去理会他。

    洞庭老龙探下身子,捏着须女递到了他身前。

    “法海”问道:“须女,你这玄天星宿法相,是如何修成的?”

    须女于龙爪之上颇有些奄奄一息之态,闻言只是抬起眼皮,并未见惧色:“我承摘星楼法脉,自然是我摘星楼之法。”

    “法海”眉头微皱不查地皱了一下。

    别人都不知其意,只有江舟自己明白。

    须女这神通法相,分明与北极紫薇垣中二十八星宿其中一宿有相似之处。

    但此间太虚星辰,皆不同于彼世,她如何修成这等法相?

第578章 落定 (四千字)(求订阅、月票)

    “法海”思虑间,目光变得有些危险:“你不怕死吗?”

    须女神色毫不为所动,淡然道:“修行之人,与天争命,赢了,长生逍遥,输了,烟消云散。”

    “若惧生畏死,还争什么?”

    旁人本以为“法海”会因此恼羞成怒,却见他反而点头赞同:“你说得倒也有理。”

    须女这才抬眼看向他,目中露出几分诧异。

    “法海”又道:“你欲杀我同门,因缘果报,我亦当杀你。”

    一旁无秽老僧一惊:“法海道友,切莫意气用事!道友乃我佛门大德,实不应擅动杀戒!”

    “且须女道友乃摘星楼主得意弟子,道友若杀了他,怕是难得消停了!”

    “法海”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未理会。

    继续朝须女道:“但你既不惧死,我若杀你,也不能令你有半分悔意,反倒没了果报应有之义。”

    “若就此放了你,又实非我所愿。”

    下方广陵王在襄王耳旁嘀咕道:“父王,这和尚好毒啊,他是既想杀人,又想诛心啊。”

    襄王瞪了他一眼。

    不过心中却也赞同其所言。

    什么因缘果报,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既想杀人,又想诛心嘛。

    毕竟人死万事消,对须女这等人物,即便你再拘拿她魂魄,再杀一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除非将其魂灵拘禁,以恶毒法门折磨。

    天长日久,或许会令其有所改变。

    不过如此费时费力不说,也显得其为人太过狭隘恶毒。

    看这“法海”,也绝非此等阴险邪毒之人。

    须女听闻此言,连死字都未能让她皱个眉头,此时却是柳眉微蹙。

    “法海”若杀她,她还真就不惧,反倒是不杀,能令她在意。

    因为对方不杀她,也不可能放了她,反而会有别的手段等着。

    果然听闻“法海”开口:“贫僧有一卒雷峰塔初建,此塔除了是贫僧清修之地,尚有意以其镇压邪魔,”

    “如今却是正缺一尊镇塔金身,佛陀金身须以至诚之心相请,非一时一日之功,在此之前,便拿你来镇塔吧。”

    “你若有本事,大可破塔而出,或是等你摘星楼中人来搭救,否则……”

    “法海”眼睑垂下:“你便不必出去了。”

    “法海……!”

    须女闻言终于忍不住,神色微变。

    “法海”却已不容她多言。

    那口金钵倒转,金色佛光绵延,已经将其罩入其中。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南无三满多……”

    “南无三满多……”

    “南无……”

    在“法海”梵音低诵之中,金钵突生异力。

    须女连同那五位上三品之人,都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便被吸入其中。

    “这……”

    无秽老僧张口欲言。

    但接连几次碰壁,心知自己并没有开口求情的立场。

    说起来,若非刚才那江舟巧言乱他佛心,令他未及出手,此时怕是也难逃此下场。

    这个法海,实在是太过可怕。

    才刚刚入圣,便有如此神通道行,兼且手中有如此异宝,几有至圣之威,实是可畏可怖。

    原本气势汹汹找来,要为天下苍生“请命”的仙门众多高手,此时满场之中,只余下那九个未入圣之人,不知与林疏疏斗到了何处。

    还有无秽与太智二人。

    此时宛如置身事外的太智真人,呐呐无言,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

    倒全没了之前的左右摇摆,和对无秽等人的恼怒。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们是前辈高人啊,怎么让几个……不对,是让一个小辈就逼成这样了呢?

    他此时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是被“骗”过来的?

    襄王等人也是怔然无语。

    “法海”表现出来的手段,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几位仙门上三品的高修,就这般被降伏了?

    什么时候,上三品竟变得如此不值一提?

    “啊!”

    就在众人怔然无语之时,突闻一声惨叫。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人自中而分,裂成两半,正坠落江中。

    而那魔刀“丁鹏”正在收起弯刀,抱入怀中,如若没事人一般。

    “你!”

    无秽一惊:“施主为何施此毒手?”

    “丁鹏”连眼皮都未抬,冷冷道:“他是圣僧,我不是。”

    “这、这……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无秽突觉词穷,只能干巴巴地重复着。

    那被一刀两分的正是虞礼。

    无秽早就发现了。

    虞礼是被吓着了,觉着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想着趁机逃走。

    却是刚刚转身,便被“丁鹏”魔刀分成了两半。

    正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时。

    突见两道遁光贯空,落于两江口上,现出妙华尊者和红衣法王的身影。

    “哈哈哈哈!江小子!莫怕!贫僧来助你一臂之力!呃……”

    “咦?”

    红衣法王人未到,声已至。

    待看清场中形势,大笑声却戛然而止。

    嘴还没来得及合上,茫然地四处扫望。

    妙华尊者肩上扛着一顶洁白伞盖,也是眼中微现疑惑。

    “……”

    在场众人都是脸皮微微抽动。

    这两人……

    是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刚才的惊天异象难道没看见?

    “那个……妙华尊者,法妙大师,二位这是……?”

    还是襄王给尊胜寺面子,打破了死寂。

    待知道二人是听闻四大法王之事,想来相助江舟时,一阵无语,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出来。

    红衣法王双眼圆睁,满是呆滞。

    妙华尊者脸上阵红阵白。

    良久,突然噗的一声,仰天喷出一口血。

    “妙华喂!”

    红衣法王怪叫一声,将他扶住。

    心中也满是同情。

    合着他在尊胜佛母金身前虔心拜了两天一夜,心神大损,才请得这无相智光大白伞盖,匆匆赶来,却扑了一空。

    换作他也得吐血,何况状态不佳的妙华……

    ……

    弥轮洞天。

    “众仙”一直在看着两江口的动静。

    直到妙华二人出现,才摇摇头,收回目光。

    这弥轮洞天中,有白云袅袅如烟盘旋。

    形成一朵朵如灵芝般的平台、椅座。

    自下而上,越往高处,人越少。

    最高处,有十数朵“灵芝云”,各有人端坐其上。

    其中一个大尚摇头叹道:

    “此子气候已成,其背后宗门虚实如何,那位神秘武圣到底有何玄虚,是否上界真仙化现红尘,都已经不重要了。”

    “诸位道友都各自传谕门下,莫要再行试探了。”

    “此子既已有至圣气象,便是我等同道中人,日后再见方寸弟子,我等仙门弟子,当礼让三分才是。”

    众人并无意外或是其余异色,都无谓地点点头。

    “理当如此。”

    “不管如何,多一尊至圣,总是好事,看其气象,当是早晚之事,我等理应相敬以礼。”

    “不错。”

    “吾这便传讯门中。”

    众人纷纷施法,传出谕令。

    末了,又有人道:“虞国运势已改,我等共商之议,才是头等大事,计议虽定,却还需详议。”

    “天命本有九数,如今虞伯施已死,何人当补其缺?”

    有人接口道:“虞伯施尚有百子,可否从中择其一,承续虞国气运?”

    有人摇头:“不妥,虞伯施百子,成器者寥寥,二子五子都死于那方寸门下,观那江姓小子行事,手辣心狠,怕是不会放过这等后患,日后必有争端,”

    先前那人有些不同意:“他人且不说,虞伯施长子虞复,纵然是我等也有耳闻,其天资极高,弱冠之龄便已独自统兵,屡建奇功,听闻如今于海外多有奇遇,极得东海诸多散仙青睐,颇有雄主之姿,”

    反对那人驳道:“襄王大军断绝两江口,此人乃帝芒守户忠犬,断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虞国已如冢中骨,气运消磨,时日无多,强续无益。”

    “且,那虞复虽有枭雄之姿,若是以往,倒是不妨扶持一二,但正因其如今与东海散仙来往甚密,若其得势,怕是会将东海诸仙引为依靠,我等到底能否插手其中尚是未知之数,”

    “东海仙岛,多是上古炼气士、巫神灵仙,当年稷代祀室,天命崩毁,令其等前路断绝,又有帝稷破山伐庙,迫使其等不得不远遁海外,”

    “但其辈怕无时无刻不想着重归稷土,”

    “若因此令东海寻得契机,重入稷土,再与我等争夺天命,届时反倒是个大麻烦了。”

    “何况还有北域满教、西域冥宫、沙海浊界等等邪门外道,对我等虎视眈眈,如此境况,实不宜凭添变数,此议当作罢。”

    有人点头附和道:“嗯,此言有理。”

    “不错,虞国当弃。”

    “虞国当弃。”

    “弃之可也。”

    “弃罢。”

    众人也纷纷点头。

    先前提议以虞复接续虞国天命之人见状,也不再坚持,本也是个可有可无之议罢了。

    “既如此,何人可补其缺?”

    旧话重提,众人纷纷默然沉吟。

    “那……江舟何如?”

    忽然有人打破沉默道。

    “咦?”

    此言人众人微微一怔,旋即露出思索之色。

    “道友何妨细说?”

    提议之人道:“此人天资高绝,纵是我等生平所见,同辈能与之相比者,也不过寥寥,屈指可数。”

    “纵观我等门下,也只有道尊高徒李伯阳师侄,与方丈高徒神秀师侄,玄母高徒曲师侄,纯阳宫神光师侄可堪一比。”

    他朝上首那大和尚,也就是大梵寺六如之一,有宝日如来之称的大梵方丈,与边上高冠羽衣的长须道人,龙虎道尊,和天上神女般的玄母教主。

    “舍此外,便是半妖殷罗、神都金阙司典女官澹台金明可比。”

    “看他今日之势,也是入圣在即,年不过甲子便已入圣,无论其‘道’高下,也足堪造就,”

    “何况其同门谪仙人李白,与这法海,更远在其上,纵是那丁鹏,也颇有潜质,”

    “那方寸山虽虚实难测,但有此数人,已然足以立世。”

    “何况此人似颇有王风,交游广阔,方丈与道尊、教主三位高徒如此人物,也与其交好,执尘剑主如此傲气,都对其颇为服气,”

    “南州楚乱,足见其力,虞国之败,足见其谋,如此人物,纵起于微末,却已有据天命之势,我等再扶上一扶,日后或是截断大稷国运的最锋利之剑也未可知啊。”

    他话到此处,朝一方看去,那里有个身披蓑笠的老叟,笑道:“若没记错,钓叟道友就当也早有此念才对。”

    这老叟正是当初在江都城中与癫丐僧垂钓的老翁。

    钓叟闻言微现苦笑:“老朽当初也不过是看中其资质,又在朝廷为官,颇得器重,想让其代老朽执钓,入稷扶王,截取一分气运罢了,如今看来,却是老朽走了眼。”

    众人笑道:“道友言过了,说来道友还是最先发觉此子之异者,可谓是慧眼。”

    有人看向玄母教主笑道:“我看可以,旁的不说,似乎教主高徒,与此子颇有……呃,情谊啊?仅以此论,许他天命九数之一又何妨?”

    “哼。”

    玄母教主却是冷哼一声,朝那人扫了一眼,顿时令其感到整个天地都在向压来,不由神色一滞,立即住口,面现讪讪之色。

    “不妥,此子桀骜,难以驾御,且方寸山玄虚难测,变数太大。”

    这时有人反对道:“不过,方才所言倒是在理,此子虽非良才,但其大势渐成,不用可惜。”

    有人问道:“道友此言何意?”

    此人笑道:“我知此子门下,曾有一人,在阳州啸聚绿林,本是不值一提,但我曾偶遇此子,怜其赤心,便出手指点,如今也算小有气候,”

    “江姓子虽桀骜不驯,却颇重情义,他日事起,当会相助,如此,其势可为之所用,若再得我等相助,当可据天命九数之一,承续虞国之运。”

    “哦?竟有此事?”

    众人诧异,纷纷询问。

    此人一笑,细细说来。

    稍候,众人笑道:“如此说来,这王重旸当是最佳之选。”

    “莫如便选此人?”

    “可也。”

    “善。”

    众人纷纷应和。

    这等分裂天下之事,便在这十数人口中一言一语便就定下。

    “此议可决,当务之急,我等便是要找出那王平了,若无其入稷继代,一切休谈。”

    于是众人又再一言一语计议起来。

    ……

    两江口。

    大戏似已落幕,能走之人,都已散去,不能走的,也都被“法海”带走。

    江舟却仍坐在水寨横木之上,曲轻罗赤足凌而立,似在远眺江景,却是在守着江舟。

    襄王也派了上百艘走舸江周遭围住,以防不测。

    没有仙门这些搅屎棍,对岸的虞国水寨已经不在他眼中。

    纵然一时攻之不下,也不怕其翻起大浪来。

    只要死死困住,不出月余,虞国大军定要断粮,其实便能不战自胜。

    阳州自此可定。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江舟,此时却正陷入一种奇异的状态中……

第579章 分别 (四千字)(求订阅、月票)

    玉京神都。

    紫宸宫,摘星楼。

    帝芒于摘星之顶,朝南而立,眺望云海。

    眼中有日月轮转,摩弄乾坤之象。

    口中连连叹道:

    “威伏十方无量世界,救护一切罪苦众生,众生度尽,方成正觉,好一尊慈悲无量、威神无边的大佛,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在他身后,鱼玄素双眼中仍旧惊骇未褪。

    “天地何其辽阔……枉朕自诩天下独尊,竟如井底之蛙……”

    听着帝芒的自语,他心中一惊,回过神了,敛去惊色,垂下头来。

    “老东西,你说说,朕苦心孤诣,是否是个笑话?”

    鱼玄素垂首道:“陛下雄才伟略,必能成就天人共尊之伟业,古往今来,亘古之间,也只圣祖可比。”

    “是吗?”

    帝芒显然也未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闻言也只是露出一丝嘲笑。

    似乎在自嘲,也似在嘲笑所有人。

    “朕是可笑,天下人却更可笑。”

    “苦心孤诣,万古争伐,却原来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井洼,甚至连这小小井洼也仍无法超脱……”

    鱼玄素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那不过是那法海入圣之异象,光怪陆离,皆出妄想,”

    “佛门中人,本就多有妄想,即便是其等信誓旦旦所言之极乐佛国,又何曾有人见过?”

    帝芒只是一笑,摇了摇头:“你不懂。”

    “奴婢愚钝。”鱼玄素低头顺从地和了一句。

    他本就不是为了发表意见,是与不是,懂与不懂,并不重要。

    帝芒沉默半晌,又忽然微露笑意道:“你也以为,那是法海的入圣之异象?”

    鱼玄素微现错愕,却没有半点虚假。

    “这……奴婢愚钝,实不知陛下所指。”

    帝芒笑道:“你呀,和那些人一样,都太自以为是,被那小子给蒙在了鼓里。”

    鱼玄素一惊:“陛下的意思,那异象是……?!”

    “呵呵……”

    帝芒发出一阵莫名笑声:“就是朕这位江绣郎……不对,现在是朕的庶吉常士了。”

    “啊?”

    鱼玄素低呼一声,旋即敛去惊色,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喜色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帝芒回头一笑:“喜从何来?”

    鱼玄素诚恳道:“江庶常乃我大稷栋梁,又深受君恩,他有此成就,乃陛下大日普照,明月施辉,宏恩泽惠所致,也是我大稷之福,自然是可喜可贺。”

    “哈哈哈哈!”

    帝芒也不知是作何想法,但鱼玄素一番话,确实令其开怀大笑。

    手指连点鱼玄素笑骂道:“老东西,你还真不愧是老太监(太-监(jiān),尊称,不是jiàn)调教出来的,当年先皇可没少被他随口便来的马屁拍得身心舒畅啊。”

    鱼玄素只是轻声满脸诚恳道:“此乃奴婢肺腑之言。”

    “哈哈哈哈。”

    帝芒笑了笑,摆手道:“罢了,你这老东西说话连朕都时常分不清真假,你说是便是吧。”

    鱼玄素垂首不语,也不作辩解。

    帝芒回眺云海,似笑非笑道:“你这小子受朕之恩?这小子怕是早就看来了,朕数次有意压制,否则仅凭他守下吴郡,阻断老六出吴之路,就足以封爵,朕却只给他一个区区士史之位,”

    “如今又利用其手,除去施公绪与虞伯施,他怕是早就对朕心存怨怼了。”

    鱼玄素佝偻着背道:“陛下如此,乃是让其藏锋隐晦之意,否则,江吉士根基浅薄,若爬升太快,必招人嫉,”

    “江吉士乃是人杰,锥立囊中,岂能不现?若早早便让那些乱臣贼子盯上,他又岂能有今日成就?”

    “陛下一片苦心,江吉士当是心中有数的,何况他乃李太宰弟子,岂能不知忠孝二字?”

    “是吗?”

    帝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

    江都,两江口。

    江舟心意澄明,反照体内天地。

    此时他体内乾坤已发生了翻来覆去的变化。

    五脏六腑、血肉骨髓,等等肉身所有,此时在他“眼中”都宛若消失了一般。

    取而代之的是一代混混沌沌的太虚星空一般的景象。

    江舟知道,这不是他的血肉消失了。

    而是他的视角变得极为微小。

    在彼世,有种猜想,宇宙不过是某种极伟大的生命中的一颗细胞罢了。

    所谓一花一世界,甚至是微尘世界,便是如此。

    他此时的状态,便有些类似此般种种。

    有这般变化,不仅是因为他体内天地有了变化,更是因为他的神意已经完全地蜕变,令他看到了更广阔的新“天地”。

    这才是入圣的最本质变化所在。

    未入圣前,人是被束缚在之前那一片小小的“天地”之中。

    踏入圣境,才是真正破来了那小小的牢笼,看到了牢笼之外的景色。

    也只有看到了这样的景色,江舟才真正明白,“凡”与“圣”的差距。

    凡人连这片广阔的天地都看不到,根本无法想象这其间的差距有多大。

    当然,这片广阔的天地,只是代表着圣境的辽阔,看不到边际的上限。

    究竟能在这片天地中,走得多远,还是得看修行。

    而江舟现在在这片新天地中的起点,已经超越了无数人。

    在这片“混沌太虚”深处,有一团蒙蒙氤氲紫气,一缕缕氤氲之紫如丝如缕,在太虚之中蔓延“亿万里”。

    内中有一卷古朴长卷浮沉。

    一条青色巨龙盘绕。

    下方,有一尊伟岸大佛端坐虚空。

    一手持宝珠,一手持锡仗。

    那之前在两江口上显化的惊天异象中的地藏王菩萨,还有“法海”那尊法相一模一样。

    事实上,那惊天异象并非“法海”入圣时的异象。

    而是出自于江舟本体。

    某种程度上来说,说是“法海”的异象却也未尝不可。

    因为他与“法海”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存在。

    化身“法海”的入圣异象,其实也是端坐虚空的地藏王菩萨。

    但其气象远不能与本体相比。

    故而被本体异象掩盖。

    “二人”的入圣异象重叠,这才令得天下人都错以为那是“法海”的异象,而江舟却还没有入圣。

    殊不知,江舟早已入圣,他只是在凝聚帝神罢了。

    这尊地藏王佛像,便是他初步凝聚的第一尊帝神。

    借着“法海”入圣,反哺本体,神魂得以蜕变,摄其道为己用,化为元神。

    这种提升是全面性的。

    九转元炁金丹也由此而得二转。

    金丹二转,带给他的好处远比预料的要多得多。

    金丹一转,平添三百年修为。

    二转却是直接番倍,暴涨六百年!

    才得以补全修为不足之缺,令元神破丹而出,凝聚出第一尊帝神。

    如今他一千三百年的道行修为,虽比不上化身“法海”有洞庭老龙的万载法力,直接一步登天。

    却已经远超初入圣境之人。

    而且,地藏帝神高坐紫府帝宫,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远不是单纯的法力修为可以述尽。

    就连江舟自己,一时也难以参透其中种种玄妙不可思议。

    他也并不心急。

    初入圣境,他心神都放在了元神初成的神妙之中。

    元神一般都会以“道果”为形。

    也就是入圣时所显现的异象。

    元神可出入玄窍,脱离了肉体束缚,也不惧天风阳罡。

    神游天地,朝至天南,暮宿地北。

    江舟也不例外。

    但他的帝神却更加神妙。

    端坐紫府帝宫,便能分出一丝神意,出入玄窍。

    能隐于无形,也能化现本相。

    虚实变化,不过是一念之间。

    一般人的元神,乃是阴神所蜕变,于阴中觅一点真阳而成。

    虽然强大,却仍有阴神之局限。

    稍有不慎,极易伤了元神。

    那是损及根本的重伤。

    所以即便是元神高人,也鲜少会以元神化现。

    就算元神出窍,也常是于夜中神游,而且很少出现在人前。

    他却不用担忧。

    即便此刻帝神初成,尚未稳固,许多玄妙也未及参悟。

    但此后只需帝神稳坐天宫,便能元神不坏。

    日后若能得帝神不朽,他便也不朽。

    这是天一元神大法能得与天同寿的奥秘所在。

    也是仗着这一点,哪怕现在是青天白日,江舟也敢将元神出窍,跟撒了欢似的,在天地之间遨游。

    霓为衣兮风为马。

    上穷九天,下游百川。

    都不过一念即至。

    山川大地,江河湖海,田亩绵延,邑野相连。

    尽收眼底。

    与骑乘腾雾,或是自己施展布虚之术时,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只有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一丝“仙人”的逍遥。

    没多久,一片熟悉的景色出现在眼底。

    短短须臾间,他便从两江口回到了江都城。

    心念一动,他便出现在了自家宅子上。

    看到了弄巧儿正在院中,拉着邻巷张家的两个小童,称王称霸。

    欢欣之余,他竟起了几分顽心,想要捉弄一下这小妮子。

    “咦?”

    元神之躯,八方灵应,事无具细,皆在一念之感。

    就在这时,一声轻咦传入他“耳”中。

    似乎充满了诧异。

    “怪了,明明是有元神高人在窥视,怎的不见?”

    一阵细微的嘀咕,又传了过来。

    江舟心中一惊,循声望去。

    却在离江宅不远处,一条简陋的巷尾,见到了一座农舍。

    三两间茅草屋,屋后有一小片菜园子。

    看起来倒比张家那条巷子都穷困。

    这本也不是什么奇事。

    江都城中寸土寸金,却也分地方,并非没有贫困之地。

    江宅所在的坊间,便是多是平民,内中也有不少贫户,如张家便是如此。

    不过,穷到这样的程度,却还能在这里拥有一片菜园子,那倒是有些奇了。

    更奇的是,在离江宅如此近的地方,竟还藏有这样一位高人,江舟却一直不知道。

    那片菜园子里,有一个头发胡须都已半白的老叟,佝偻着腰背。

    脚边放着两桶散发着骚臭味的可疑东西,八成是“生态肥”。

    手里拿着个瓢,垂落一旁,上边还在滴落着黄浊的液体。

    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种菜老头。

    哪怕是现在,江舟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

    要不是刚才的嘀咕声让江舟听到,他也绝对不会认为此人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离了个大谱的。

    《我的邻居是个高人而我竟然不知道》?

    这老叟一脸奇怪,四处张望了下,没有发现什么,百思不得其解地摇了摇头,便又俯下身子,舀起“生态肥”,泼洒菜地。

    不知其底细,江舟也没有选择靠近。

    此叟竟然隔着如此距离尚能感应到他的无形元神,靠近了十有八九会被发现。

    江舟倒是不惧,但若因此引发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却是不美。

    还是暂时离去,以后再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就是。

    被这一打岔,江舟也没了作弄人的兴致。

    玩也玩够了,还是先回去。

    一念起,无形元神便冲天而起。

    片刻之间,就回到了两江口,归入玄窍。

    一旁临江而立的曲轻罗有所感应,回头便见江舟睁开眼来。

    其眼中既无神光,也无异象,反如常人一般,只是更显清澈。

    却令曲轻罗心神微震:“你入圣了?”

    若非入圣,岂能如此返璞归真?

    江舟站起身,笑道:“侥幸。”

    也确实是侥幸。

    若非机缘巧合,弄出了“法海”这么一尊化身,时运恰至,得了天大的功德与洞庭老龙万载法力,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入圣。

    曲轻罗闻言,却是垂下头来。

    江舟感受到她那一闪即逝的一丝低落,到底是相处日久,念头一转,便明白了因由所在。

    她即便再是清冷,也堂堂九天玄母教圣女。

    岂能没有一丝傲气?

    不由道:“你积累远比我深厚,不过一丝执念难消,待你想明白了,自然能踏出这一步。”

    “林疏疏败了。”

    曲轻罗却没有理会他的安慰,忽然说道。

    江舟一怔,这才想起那家伙逞强,以一挑九。

    不由道:“没死吧?”

    曲轻罗摇头:“那些人也不敢真杀了他。不过他虽败了,却未必是坏事,或许,他会走在我前面。”

    “可惜,那些人胆子太小,不敢真对他下杀手,。”

    这话听着像是巴不得林疏疏死,江舟却知道,她的意思是那些人并没能给林疏疏足够的压力。

    没有生死间的大恐怖、大机缘,他想迈出那一步,谈何容易?

    林疏疏想靠这种方式,其实本身就是不靠谱。

    不是没有人想到过,但生死之间,岂能由己?

    若能由己,还有什么大恐怖?

    曲轻罗忽然道:“我要离开了。”

    江舟心中一震,张口欲言,却无法说出挽留的话。

    因为他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想要离开。

    在此之前,他们可以是道友,可以结伴论道。

    可在此之后,却是圣凡之别。

    那便不是论道,而是传道了。

    曲轻罗绝不想如此。

    挽留在话在喉间盘旋许久,终究是咽了回去。

    江舟想了想,抛出一只玉瓶:“这个给你。”

    那是两滴太乙清宁露。

    他本来想拿的那瓶固元灵胶,不过以曲轻罗的性子,怕是不会接受此物。

    曲轻罗接在手中,微一感应,便知是何物,也不拒绝。

    看了江舟一眼,便转身踏足虚空。

    “我很会回来找你。”

    眼见曲轻罗破空而去,只在耳边留下一句低语。

    江舟本是失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我等你……”

第580章 变化 (四千字)(求订阅、月票)

    江宅。

    江舟坐在娑罗双树下,一动不动。

    他既不是在静修,也不是在阅卷览经,只是纯粹地发呆。

    “纤云姐姐,自从曲姑娘走后,公子就时常这般走神发怔,已经好几天了,公子不会是得了意症了吧?”

    屋檐底下,弄巧儿对着纤云窃窃私语。

    纤云本有些担忧地看着,闻言横了她一眼:“别瞎说。”

    “小丫头,你这就不懂了,这男女之情,相思之苦,最是磨人。”

    一点红从边上走了,轻笑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点红慢吟道:“公子那位同门师兄谪仙人,不也写过首诗?”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她自己吟着,倒陷了进去,目现向往之意道:“如此诗词,岂是无情之人能写出?也不知令天下多少女子为之心折心醉,日日相思。”

    “咱公子的文名虽不及他大,但才情也不遑多让,足见也是个多情的。”

    弄巧儿两眼圆睁,直勾勾地看着一点红:“红姐姐,你什么时候还读起诗来了?”

    一点红神色微滞,有点恼羞成怒道:“你当老娘是不识字的粗婆娘?想当年,老娘也是饱读读书的才女!”

    弄巧儿满眼怀疑:“是吗?”

    一点红满眼威胁:“小丫头当心祸从口出!”

    弄巧儿鼓起嘴,又怕又不服。

    最终还是败在了一点红的凌厉目光下,怯怯地做出最后的反抗:“公子说过,和曲姑娘只是道、道什么的朋友友!”

    “咯咯!”

    一点红掩口失笑道:“这你也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可是公子自己写的。”

    弄巧咬着手指,觉得好有道理,反驳不能。

    “你们最近是真的太闲了是吧?连我也敢编排。”

    江舟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吓得弄巧脖子一缩。

    “江舟。”

    这时,一身利落装扮的许青走了进来,搭救了她。

    江舟微现诧异:“许都尉?”

    两江口之战过去了几天,曲轻罗走了也有几天了。

    九宫剑派那个长老捅了他一剑的事,他可没忘记。

    从两江口回来时,他也听说了许青来过之事。

    知道那个所谓的鬼藏剑确实是早与虞礼勾结,借许青之名,要暗算于他。

    不过当时没空理会他。

    知道许青来过,但他也没见着。

    听说他被诓出去后,许青便匆匆地走了。

    江舟这几日也没有去找那老鬼算账,因为他相信许青很快会清楚其中的始末,也肯定会给他个交代。

    “我来给你个交代。”

    果然,许青手里提溜着个包袱,走了进来。

    江舟眉头微扬:“交代?”

    他相许青会有交代,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很好奇她究竟会怎么做。

    许青一言不发,将手中的包裹扔到地上,散来开来,一物滚出。

    “啊!”弄巧儿好奇地伸长脖子,待看清那物,顿时捂嘴低呼。

    原来那竟是一颗仙风道骨的老者头颅。

    也亏得哪怕弄巧和纤云这两个丫头,也是自幼在江湖流离,并没少见过死人,不然还真会被吓得够呛。

    “鬼藏剑?”

    江舟一怔:“你杀的?”

    许青神色并不好。

    又黑又愧。

    闻言摇头道:“他虽犯了门规,违了道义,却是我师长,就算要杀,也轮不到我,是我师父杀的。”

    “你师父?”

    许青面无表情道:“我找到他之后,问明了原由,便亲手将他打个半死,带到了师父面前,禀明原委,师父亲自割下了他的脑袋。”

    “本应是我师父亲自登门,只是我师父他好面子,门中出此不肖,他无颜见人,便由我代劳,你也是因为我才上当,这个责任本就在我。”

    “……”

    江舟听到她说“打了个半死”就忍不住脸皮抽了抽。

    怎么他认识的女人就没一个温柔可人的?

    温婉贤淑,会体贴人,会撒点小娇,偶尔会作一作,那才是他的菜啊……

    不过说起来,先不说那长得人模狗样的阴比老头是她师叔,以那日所见,这老头阴险归阴险,却不负鬼藏剑这一个名头,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许青和他在南州分别时,不过是将入五品罢了。

    这才多少时间,竟然就能胖揍那老头?

    江舟打量了她几眼。

    以他如今的道行,看穿许青再简单不过。

    这一看才发现,她还真是踏入五品了,而且道行还不浅。

    不过连四品都没入,竟然能打得过那老头?

    许青与他共事多时,一看他眼神便知其意。

    翻了个白眼道:“我找到他时,他已受重伤,他带来的弟子也都几乎死伤殆尽。”

    “幸存的弟子告诉我,是受到了山君的伏击。”

    原来如此。

    江舟恍然。

    那头老虎也挺阴啊,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居然还想着杀个回马枪。

    看了眼地上的那皓首,两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江舟也不没什么好再纠结的了。

    这事本也不关许青的事。

    至于九宫剑派……

    许青那个师父,倒是明智。

    做得干脆利落,没等他找上门,就大义灭亲,先把人头送了过来。

    八成是已经知道了两江口的事,可能也知道了他已经入圣。

    他回来这几日,并没有刻意隐瞒。

    早就来过不知多少人或明或暗地来探听他的消息。

    他入圣之事,也早就传了出去。

    虽然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入圣并不比“法海”那般如石破天惊一样,但怎么也是堂堂上三品。

    入了上三品,那就是另一个层次了。

    是站在这个天下间都高的那一撮人。

    尤其是他还如此年轻,“靠山”还硬。

    这几天,已经有人陆续上门,都是送礼道贺。

    其中不仅是往日便与他交好的官府中人、城中名门,还有许多仙门中人。

    在此之前,除了曲轻罗、林疏疏那几人屈指可数的人外,可是从来没有仙门来与他攀过交情,似乎对他不屑一顾一般。

    如今他踏入圣境,倒是变了个样子。

    江舟估计,也就是他入圣太快,让人反应不及,还有些转变不过来。

    再过不久,恐怕就会有无数人登门了。

    一位上三品,可不是轻易能见的。

    不论是攀交情、还是碰“仙缘”,都绝不会少。

    恐怕他得提前准备一下,跑路躲躲清静。

    “许都尉……”

    江舟刚开口,许青就道:“你已经不是我部下,如今你位高权重,不仅是朝廷之士,还是位三品真人,你这样叫我,是想让我给你行礼叩拜么?”

    江舟哑然一笑:“行,那我一样叫你名字。”

    许青嘴角微微一勾,知道江舟已经将鬼藏剑之事放下,心中不由一松,但同时愧意也更重了。

    以后怕是还要寻机会补偿才是。

    “你不是调职玉京?怎么突然来江都,可是也要赴那弥轮会?”

    许青点头道:“我本是被师门召来,参加弥轮大比,没想到遇上这么一遭,你既不怪罪我,我马上便要赶回去与师门会合了。”

    江舟微露惋惜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留你了,待你事了,你我再把酒言欢。”

    “我不爱喝酒,走了。”

    许青撇撇嘴,挥了挥手便迈起长腿。

    “许青,接着。”

    江舟朝她背影扔出一个玉瓶。

    那是三颗剑玄丹,乃玄清剑气所炼。

    许青十分痴迷剑道,此物对她有大用。

    江舟也是看出她陷于瓶颈,想要踏入四品,恐怕不是短时间的事。

    有这几枚剑玄丹,足以令其打破瓶颈。

    许青回头捞入手中,便感受到其中的玄清剑气,眼中微露惊意。

    看了江舟一眼,也没有拒绝:“谢了。”

    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心中却清楚,这个人情欠大了。

    江舟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得到12颗剑玄丹后,他就没用过。

    实在是他丹药太多,提升也太迅速,根本来不及消化,就入圣了,找谁说理去?

    也亏得没有人知道,否则气都得气死。

    什么人啊……

    “公子,元将军来访。”

    许青离开没多久,就见纪玄来禀。

    “哈哈哈哈!”

    江舟还没说话,就听到一阵大笑。

    元千山人未到,粗犷的大笑声已经震得院中的屋顶尘土簌簌抖落。

    “……”

    怎么又是这种人……

    “哟,江真人,春风满面啊!”

    元千山一见江舟便笑道:“在门外就看见了,好家伙,这送的礼都快把你这小破院子给淹了。”

    只有上三品的道门高修,才真正有资格称一声真人。

    显然他也收到了风声。

    江舟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嫌弃地道:“元将军有何贵干?”

    元千山涎着脸挨了过来:“诶,怎么说咱们也是并肩作战的同袍,你成了真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手中提着一个几尺高的木盒,上面还缠着红绸。

    说着就递了过来:“我老元也是来给你送礼的!”

    江舟见状,还真的伸手掀开盒盖看了眼。

    里面竟是一尊紫金打造的佛像。

    这佛像不是别的,正是那日“显圣”的地藏王菩萨!

    不由微露诧异。

    元千山见状,露出得意之色:“怎么?我老元这礼可算有心吧?”

    他一脸夸张道:“你是不知道,自那日你那位同门法海圣僧入圣,弄出好大动静,可把咱阳州老百姓惊着了,听说与法海圣僧有关,那更是不得了!”

    “都说是佛陀降世,护佑百姓,许多人便照着显圣的大佛模样,雕铸金身,现在江都城里,大半的人家里都供了这尊佛像。”

    他得意地昂首道:“我老元虽然不是第一个供奉的,不过老元我敢打赌,阳州地界里,没有人铸造的金身能比得上我这尊!”

    江舟摸了摸下巴,有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看到闪烁着紫金光芒的佛像,还是笑了:“算你有心,谢了,纪玄,收起来。”

    “慢慢慢!”

    元千山却急了,赶忙拦住。

    江舟眯眼道:“怎么?后悔了?”

    元千山摆手不悦道:“那哪能呢?我老元是这种人吗?”

    他扯下红绸,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佛像抬了出来,放到上面。

    至少四尺多高的紫金佛像,放在阳光下闪烁着迷离的紫金之光。

    令边上的一点红几人都看迷瞪了。

    元千山却指着木盒里道:“这里面的才是送你的。”

    江舟往里看去,弄巧几人也伸长脖子。

    “……”

    江舟脸皮一阵阵抽搐。

    原来里面还有一层,也是一尊紫金地藏佛像,不过只有巴掌大小。

    元千山此时还没觉察出危险,笑呵呵地抱起佛像道:“至于这尊大的,是老元我要摆在家里供奉的。”

    “这次一并带来,是想请你这位真人为佛像开开光,哦,对了,还有这位大佛尊讳是什么?听说你文才了得,干脆一并为老元我题下来吧!”

    这会儿,连弄巧儿这丫头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盯着他。

    江舟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他就不应该忘了,这元千山还是个痴迷奇珍异宝的老偷儿,家里也不知收了多少东西,有进无出。

    怎么会这么大方?

    不由眯着眼道:“这两尊佛像,怕是能让你的霸府精铁吃上几年了吧?你不会把那些粮食给贪了吧?”

    他说的是从飞龙谷搬走的那些粮食。

    元千山连忙摇手:“可不敢胡说!我哪有这胆子?粮食早就上交朝廷了!”

    说着他又得意地笑了起来:“说起来,还得多谢你啊!”

    “因夺下飞龙谷,又上缴了数十万石粮,像你说的,陛下还真给老元我抬了爵,现在老元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三等镇南将军!”

    “多亏江大人了!这不?老元我变卖了家中许多珍宝,铸了这两尊佛像,一尊就送给你了!”

    我谢谢你啊!

    江舟看着差距悬殊的两尊佛像,简直无语。

    “行了,我知道了。”

    “老纪,收礼,送客。”

    大小也是个紫金的,这份量也能值个万金。

    “诶?诶诶!”

    “江大人!江真人!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元千山还想说话,却被江舟一袖子将人抚了出去,再想进来,却发现咫尺天涯,就是踏不进院门,只能抱着佛像在门外跳着脚。

    给个小的你还想要题字?不把你打出门都算客气。

    看了眼紫金佛像,江舟很快把这家伙忘了。

    真有意思。

    元千山都得了封赏,他这个“钦差”却没收到半点风声。

    这个帝芒,到底在想什么?

第581章 空虚,张老头 (求订阅、月票)(1/13)

    一个上三品的存在,放到哪里都不可能被忽视。

    即便大稷是个庞然巨物,数千年执人道大势,也不知道积累下了多少令人难以想象的底蕴。

    区区一一个三品很可能还排不上号。

    但也没有任何理由往外推。

    按理说,平定虞国,他是最大的“功臣”,封赏是少不了的,这帝芒偏偏选择性失明了一样。

    让江舟有点不爽。

    他虽然不在意升官封爵,但他想发财啊。

    罢了。

    这老皇帝行事莫名其妙,不知所谓,他的心思还是不要猜了。

    各自相安无事,那是最好。

    江舟抛开这些琐碎杂念,从弥尘幡中拿出冰魄寒光剑。

    他刚才的发呆,可不是什么犯了相思病。

    嗯,绝对不是。

    踏入三品,对他来说不仅仅是道行修为的提升。

    那反倒是最次要,最微不足到的收获。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界的提升。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如果以高度来衡量,以前他是站在第十层楼,现在就是在一百层、一千层,甚至能用不同的维度来形容。

    以前他是在一张没有边缘的白纸上爬行的蚂蚁,现在就是屹立在大地之上的巨人。

    境界的暴涨,唯一的缺点,就是令他感到极度地空虚。

    巨人是没错,却是个脑中空无一物的巨人。

    他极度渴求用“知识”来填满这种空虚。

    用修行中人的话来说,就是“感悟”、是“法”、是“道”。

    是对人体、对天地,对人与人之间、人与天地的联系、变化等等,一切存在的、不存在的“知识”的探索。

    也正是因为这种空虚,令他这几天以来,经常时不时地陷入呆滞、失神、

    在别人看来,就是因为犯了相思病而痴痴呆呆的模样。

    这就是他的基础太过薄弱、底蕴太过浅薄的后遗症。

    如果是那些仙门大派,他们门人弟子,必定是从修行之初,就被从零开始,一点一滴、循序渐进地灌输着种种秘要。

    就像是在彼世学校中学习各种学科一样,出了学校后,这些学科看似都全无作用。

    其实那些学识早就或多或少地融入骨血中,开成了自我的一种习惯。

    在你思考问题、面临抉择时作出的种种决定时,都会受到这些东西的影响。

    这是眼界,是积累,是底蕴。

    知识可以不用,却不可以没有。

    否则就是个井底之蛙,哪怕是看到了机会,也会因为知识、眼界的缺失,而只会视若无物,根本无法发觉。

    那些仙门数以千年甚至万年积累下来的底蕴,实在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江舟此时才知道,自己赖在肃靖司,抱紧朝廷的大腿,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什么地方的底蕴能与大稷相比。

    他此时恨不得将肃靖司中的所有藏书都搬空,甚至直接跑到玉京神都,闯入金阙,要帝芒让他进入传说中的皇室藏书秘地天?阁。

    听说那里有着自上古至如今的一切文字。

    他现在就像个极度饥饿的人,完全不挑食。

    不过肃靖司里的藏书有限,在入圣之前他就看了个七七八八,想填满他的空虚,还差得太远。

    天?阁更不可能让他进去。

    索性,既然没有底蕴,他就自己创造底蕴。

    说白了,就是自己瞎鸡儿空想……

    还是一直以来用幻梦身试验各种幻想,令其变为真实的一套。

    就比如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御剑术。

    这是他经过了无数次“试验”也没有成功的。

    因为缺失了能令他与“人剑合一”的最关键的东西。

    无数次的尝试,令江舟明白,想要达到空想中的那种御剑术,绝对不是单纯地用什么“念力”“精神力”之类的东西来远程操控一把剑而已。

    那种玩意儿,他用血气之力就完全可以做到。

    不过这样的山寨货,除了用来唬一唬喽啰小兵外,就完全没有什么作用了。

    有这力气,我直接打不好吗?

    干嘛要多此一举,耗费数以十倍百倍的力量去操控一把剑……

    江舟所想的真正的御剑术,是要将剑变成自己本身的一部分,甚至是自己的一种延伸、补充和完善。

    当初得自玲珑宝楼的分光化影吞酒吐剑术,就隐隐涉及到几分。

    不过太过浅薄,只能一次性地爆发出无坚不摧的剑气来,做不到随心所欲、如臂使指。

    直到经历了道化元神这一步,江舟才抓住那一线灵光。

    不再是空中楼阁的幻想,而是有了基础凭依的真实。

    酒仙人的吞酒吐剑术,其实就已经涉及了一点基础。

    那便是其中暗藏的蕴养剑丸之法。

    不过这东西的关键在于“养”,年深日久地养。

    除了养其锋芒,关键还是要用自己的神意浸染剑丸,令其逐渐涣发灵性,为自己所用。

    不过就像是养孩子一样,养得再好,也不是自己。

    江舟想要弄出那种御剑术,还真就得将剑变成“自己”。

    这一点,在以前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现在有了元神,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这几日也算略有所得,这柄冰魄寒光剑,已经有了一丝他的“形状”。

    江舟捧剑在手,注视着寒光剑。

    心念微动,并不需要耗费一丝一毫的法力功力,冰魄寒光剑就微微颤动起来,慢慢地,竟然脱离他的双手,悬空浮起。

    看起来并不出奇,毕竟之前他就能将这剑分化万千,御空杀敌。

    不过那时候是以法力操控,加上寒光剑本身就神妙万方所致。

    但如今却不一样。

    他与剑之间没有任何法力勾联,只是因为他想,剑便起来了。

    等什么时候练到意在身前,这御剑术就算是初成了。

    就像他想要拿一样东西,手自然而然地就伸了出来。

    “当啷!”

    寒光剑只浮空片刻,便坠落下来。

    旋即地地上抖动颤鸣不已。

    这却不是江舟的意思了,而是这冰魄寒光剑自身有灵。

    对于江舟这么“玩弄”自己,在表达不满。

    江舟一笑,拾起寒光剑,手抚剑锋,似在安抚。

    要说修炼这御剑术,最好的选择是先用一柄凡剑,而不是这等有灵的仙剑。

    不过江舟已经习惯了这把剑,也不想再换。

    在离江宅不远处,江舟入圣神游时曾无意发现的那个农家菜园子里,正在摆弄园子的老头抬起头看向江宅方向。

    露出几分诧异。

    “好玄妙的剑术,有点意思……”

    旋即哑然一笑,又低头摆弄起他这园子里的菜来。

    “张老头!”

    这时,他那几间简陋的茅屋前,一个身穿大红衣裙,唇齿间点着一点朱砂的婆子,站在院门外,用红绢帕捂着口鼻,微露嫌弃。

    张老头听到叫唤,苍老的面上一喜,扔下瓢子,小跑着出来。

    “哟!王婆您来了!”

    王婆嫌弃道:“别,可别叫婆,叫婆我可没你这么大年纪的孙!”

第582章 老海王 (求订阅、月票)

    张老头讪讪地干笑了一声,连连赔罪,随即殷勤地将王婆请入院中。

    院中早已经摆上了一桌酒菜,显然是早有准备,要好好款待这王婆。

    不过说是酒菜,其实不过是三两碗腌得黑黄的咸菜,也看不出具体是什么菜了。

    王婆掩着口鼻的红帕始终没有放下来,进入院中,眼中的嫌弃之色更甚。

    心中暗骂这老菜叟不知礼数,竟连屋都不让人进,在这种地方摆酒。

    不过看了一眼那几间简陋之极的茅草屋,王婆宁愿在这外面。

    要不是这老头苦苦相求,硬是要把她请来,左邻右舍的,平日里也没少占他便宜,拿他的菜,碍于情面,她才不愿来呢。

    “来来,王婆,喝酒,喝酒!”

    张老头殷勤地请她坐下,又倒出两碗酒,热情地道。

    王婆看了一眼,暗道还好。

    这酒虽也不怎么样,倒还真是酒,也干净,不是那些粗鄙贫贱之辈平日里喝的掺了水的浊酒。

    除了馊味,那是半点酒味也无。

    王婆是给人保媒做纤的,自少不得应酬,本也是个酒中“豪杰”。

    见了酒便有些挪不开眼,在张老头的殷勤之下,片刻功夫,就是三四碗酒液下肚。

    本就涂脂抹粉的老脸上,更是红彤彤的一片。

    酒过几巡,王婆也忘了嫌弃,连那几碗看不出是何物的咸菜也几乎见了底,连着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张老头这才放下碗,搓着手道:“王婆啊,你可知道那城东的秋家否?”

    王婆酒意上涌,得意地道:“把你那否字儿去喽!”

    “我王婆是谁?江都城中,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脚夫走卒,哪里有我王婆不知的?”

    “你说的是那世代书香的秋家,他家那老当家的,名叫秋允文,人称秋老先生,是弘文书院的博士,也是江都名士。”

    王婆三角眼一翻:“怎么?你这老园叟问他作甚?”

    在她眼里,张老头就是个灌园的,那秋允文虽是清贫人家,但也是书香门第,江都名士,哪里是他能攀扯上关系的?

    哪知张老头闻言,一张老脸竟现扭捏之色,搓着一双老手道:“老朽听说,秋家有一个女儿,最近正在寻婆家,托您代寻一个好人家,不知是否?”

    王婆酒意微清,狐疑道:“确有此事,你这老园叟如何知晓?”

    张老头大喜,连忙站起来对王婆鞠躬道:

    “如此,还请王婆替老朽前去求亲,事成之后,定会重谢!”

    王婆闻言一怔,旋即不屑一笑:“你一个园叟,也想攀附清贵?你不是一直孤鳏一人,倒是没听说你有子孙啊?”

    张老头不好意思道:“非是为子孙求,而是为老朽求。”

    王婆猛地一个激灵,酒意全无,尖声道:“什么!”

    随即大怒:“你这老鳏夫!好不自量力,忒也不要脸面!”

    “秋家虽清贫,但好歹是世代书香,那秋先生也是远近闻名的名士,秋家姑娘亦是知书达礼、才貌双全的闺秀,士大夫之家可配之人也不在少数,”

    “你又是何人?”

    “你一个灌园的菜农且就你这把年纪,给人姑娘……不对,给人姑娘他爹当老子都嫌你老,你何来脸面敢生此妄念!”

    她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张老头也不恼,只是赔着笑,连连乞求道:“老朽固然年老体衰,虽是种菜灌园,倒也能衣食无忧,还请王婆代为一说,代为一说。”

    王婆气得鼻子都歪了,哪有这么不知廉耻的老货?

    “张老头!世上岂有书香世家配灌园种菜老叟之理?我若真替你去说,还不让人给打出来?”

    “不过就喝了你几碗黄酒,你就想让我王婆背上天大的骂名,遭人耻笑不成?”

    张老头只是再三哀求:“您就可怜可怜老朽年老,孤苦无凭,代为一说,不管成与不成,都是老朽的命。”

    王婆被他缠得没法。

    骂也骂了,这老头就是皮厚,毫不为所动,她又能如何?

    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她也不好抡起手爪上去捶他挠他一顿。

    只怪自己贪酒,喝了他的贼酒!

    思及此处,王婆懊悔地扇了自己一耳光,无奈道:“行了行了,我自去替你说便是,就当是还了你酒钱。”

    “不过成与不成,我便不管了,日后你也莫再烦我。”

    “使得使得!”

    张老头大喜,连连道谢。

    王婆只道晦气,气乎乎地起身离开,张老头像是看不到她的臭脸色,热情地相送出门。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笑呵呵地回返家中。

    王婆从张老头家中离开,越想越不是味儿。

    一不小心就揽上了这么个混差使,把自己给搭了上去。

    忍不住就破口大骂起来。

    一路走是一路骂,待坊邻里听到她的骂声,本也不以为意。

    这个王婆,本就是以一条口舌为生。

    平日里就爱说长道短,搬弄个事非。

    除了那些三姑六婆会像闻到血肉味儿的鬣狗儿,兴奋地凑过去,其他人也都是一笑置之。

    正巧,王婆从张老头那回自己的家,就要经过江宅。

    而弄巧儿这丫头虽然年纪轻轻,却跟着那些三姑六婆颇学了些本事。

    听到热闹,也兴奋地凑了上去,一阵叽叽喳喳之后,又兴奋地跑了回来,跟江舟汇报自己的“战果”,说着这件新鲜事儿。

    江舟本来也只是当哄小孩,无所谓地听着。

    不过听到“灌园叟”“种菜老头”这些字眼,就不由一愣。

    抬头问道:“那个张老头儿,可是离咱们这不远的那家?”

    “对对对!”

    弄巧儿见公子居然难得搭理她了,以为他也感兴趣,更是兴奋道:“公子,您也认识那老头儿?”

    “哦,不认识。”

    江舟摇摇头,摩挲着下颔,思索着。

    秋允文?

    这老头儿他有点印象。

    上回在官道上出现的草鞋怪事,虞拱就曾请来这老头儿给他指点,和张伯大也有师生之谊。

    印象里,是个迂腐的老学究似的人物。

    这老头儿年纪也不小了,居然还有个如花似玉、待字闺中的女儿?

    人老心不老啊……

    人更老,心更不老的,是那个张老头儿。

    这老头儿应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才对,这把年纪了,还有这般修为,竟还干得出这事来。

    难不成还是个老海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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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卷鬼神图录介绍:
江舟被一卷鬼神图录带到大稷,用手机里的半集西游记,将一个凶残的妖女忽悠瘸了,以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传人的身份,开始走上了一条通天路……
妖魔乱世,红尘有仙。
古箓一卷,造化自得。
敕赏诛鬼,封灵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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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化龙草,太乙五烟罗,金刚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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