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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油果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txt下载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88章 船山藏 (求订阅、月票)

    飞梁大将军?

    他之前不知道,除了执刀名单上的简单信息外,但现在,估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江舟面前,鬼神图录已经展开。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看。

    一边追问着鹤冲天,一边在看着飞梁大将军的“精彩”的一生。

    与其说是飞梁大将军的一生,却不如说是另一人。

    在飞梁的故事中,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令他侧目之人。

    那是在一个叫亶县的地方。

    亶县是阳州境内的一个小县,离江都城距离不短。

    在亶县外,便是黄河水流最为汹急的几段流域之一。

    偏偏亶县的位置很特殊,非常偏僻,资源也很贫乏。

    县中百姓十分贫苦,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鬼神图录虽然未将那人的面目显出,却与之前他所斩杀的妖魔图录颇有不同。

    图录中对此人的故事记述得十分详细,全不同以往对于“配角”的一笔带过,好像他才是主角一般。

    此人的经历,却也颇有主角的风采。

    这是在图录中甫一出现,便是一个名望不小的名士。

    他却不似一般名士。

    天下名士,要么,来往于权贵高门之间,十年寒窗,一朝闻名,自是要货于帝王家,开始将学识变现,自是要用心经营。

    要么,隐于山林之间,以隐士自居,闲时做些名章佳句,收授学生,以此邀买清名。

    若是能拒绝几次朝廷征召,那就更美了。

    在文人之中,那叫养望。

    这也并非虚伪,不过也同样是一种达成心中抱负的手段罢了。

    虽然有些不敬,但江舟估计,他那位便宜老师李东阳,也是玩儿的这一招。

    飞梁图录中那人却非如此。

    既不弯腰事权贵,也不隐于山林养望。

    此人似乎是大器晚成,年过半百,才考取了举人功名,一时传为佳话。

    这一点,也是他成为名士的主要因素。

    他却并没有继续向上进取,而是用一些有失文人风骨的方式,托了关系,求了一个小小的县令,到了那亶县为官。

    别人以为他是有自知之明,才能不过如此。

    但此人到了亶县,勤政爱民,革除积蔽,收流民,建学塾,兴农事,辟商道,百业渐兴。

    名声渐传,亶县百姓皆敬称其为“眉公”,时人赞其“与民相爱如家人父子”。

    亶县地处偏僻,但其地物产颇丰,只因被黄河阻断与外界之路,是致令其贫困的最大因素。

    修桥是唯一出路。

    但若要在黄河急流之上架桥,所费之靡,绝非亶县这等穷困之地负担得起。

    眉公便率领百姓,日以继夜,以竹木制舟千余,搓江藤为绳,架于黄河之上,再辅上竹木为轨,架起一座浮桥。

    这座浮桥,便是飞梁大将军前身。

    这浮桥一架,亶县从此与外界相通,县中物产,得以输出,百姓也得以出外谋生,也渐有行商来往,由此渐兴。

    这座浮桥,也因渡了无数百姓过江,活生民无数,功德隆重,渐生灵性。

    但好景不长,其时阳州境内有叛乱,虽很快被朝廷大军镇压,但叛军被打散,四处流乱。

    一股叛军逃至此处,见亶县地处偏僻,易守难攻,县中得眉公治理,已颇有钱粮,又无几个兵卒,便起意攻打。

    这眉公也是厉害,非但文才出众,长于政事,竟也有不凡武略。

    率县中百姓迎击,数次借地利击退叛军。

    最后一次,更是设计将叛军尽歼于浮桥之上,血染舟桥,令得黄河之上,浊浪漂红。

    但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因这一场战乱,那本是得了功德而生了灵性的浮桥,染了人血,浸了兵煞,竟然渐生魔性。

    从此,时不时有过桥的行商百姓无故坠河。

    这桥,终于是成了妖魔,开始以人为食。

    从最初的偶尔为之,到后来越来越肆无忌惮,来多少吞多少。

    眉公也终于知道,自己虽尽败叛军,保住了亶县,却也造就出了一只祸世的妖魔。

    不过,他也因在与叛军一战中,伤了元气,自那时起,便时常卧病。

    得知此事,愧疚悲懑之下,竟是引得胸中浩然气透顶而出,一步踏入了大儒之境,震动天下。

    却只有眉公自己知道,他这不过是回光反照罢了。

    虽入大儒境,却已将自己最后一丝元气耗尽,自知命不久矣。

    便一到黄河边上,以踏入大儒的这一口浩然气,书就了一篇浩然篇章。

    本以为他是要以浩然篇章镇压那浮桥,他却是将这篇章掷入了黄河之中。

    但说来也奇怪,眉公自那之后,回到亶县,没过两天,便撒手人寰,但那浮桥竟从此不再祸害过往行人百姓。

    直到眉公事迹传出,才有肃靖司来人,将这浮桥妖给捉拿归案,镇入这刀狱之中。

    图录就此而止,落为文字。

    【飞梁大将军:九轨徐行怒涛上,千艘横系大江心。——稷帝廪七十二年,有澶县县令,大儒眉公,率万民齐心,于黄河之上,置千艘浮船,搓九千江藤,九曲相连,横架江心,行车马,渡百姓,功德隆重,而生灵性,性纯灵净。其时兵祸绵延,两军战于桥,血煞兵煞聚而不散,性污灵秽,渐入魔道,常以过往行桥之人为食,自号飞梁大将军。】

    江舟看完图录,心中却存下了不少疑问。

    只因眉公虽在其中有着极重的戏份。

    但却有许多模糊之处。

    比如,他为什么宁可自污名声,也要来亶县为官?

    比如,他一步入大儒,虽然是回光反照,但要除掉那浮桥,却是轻而易举,他为何没有?

    还有,他将文章掷入黄河,又是为何?

    此时,鹤冲天也在跟他说着飞梁大将军的来历。

    与他在图录上所见,大同小异。

    不过,说到最后,他终于说到了江舟的问题。

    “我等几人,之所以如此相争,非止为于这狱中争命,而是在争一件宝贝。”

    鹤冲天抓了抓脸上纠缠的虬须道。

    “宝贝?”

    江舟面色有些古怪。

    “传言,眉公临死前,留下了一个大秘密!”

    听着鹤冲天此言,江舟目光又不由落到鬼神图录上。

    【诛斩“飞梁大将军”一,赏“船山藏之秘”一】

    【船山藏:九曲黄河水,江藤攀青峰。路转小桥东,群龙拥梵宫。白骨藏坟中,日日听晓钟。——前祀帝室陵墓秘藏之地。——乾之下,坤之上,吉而通。】

    【真灵之数:二十三】

    【天地劫灰:一】

    鹤冲天仍在说着:“相传,前祀帝陵,便建于黄河之底,但谁也不知具体在何处,但很多年前,便有传言,说那眉公明明有大儒之才,却到那小小亶县为官,便是知晓前被帝陵下落,就在亶县外……”

第689章 棋魔 (求订阅、月票)

    “帝陵水府之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

    鹤冲天道:“绿林、仙门、官府,甚至是民间都有人在苦苦寻找,只是对水府所在,众说纷纭,流传的藏宝之地也有好几个,这亶县便是其中之一。”

    “那眉公堂堂大儒,纵是皇帝的紫宸宫,含元金阙上,也有他的立身之地,何苦到这般穷乡僻壤,做一个小小的县令?”

    江舟暂时将目光从鬼神图录中收回,道:“难道就不能是这位眉公心怀百姓,一心想为百姓谋福祉?”

    鹤冲天乱虬抖了抖,似乎在笑:“这位眉公的名声确实不错,也当得‘心怀百姓’之说,”

    “但阳州大大小小的穷县,不在少数,比亶县更穷的也不是没有,他怎的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来这里?”

    没等江舟说话,他又道:“初时无人知他便罢,事情传出来,便招来许多窥探,这之后啊,便有人查出,那眉公到亶县之中,便是得知了帝陵秘藏的下落,”

    “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毕竟,为得前祀帝陵之秘,纵是穷搜天下也不为过,也不是没有人搜过亶县一带,都无所获,”

    “却是有传闻,说那眉公破解了帝陵之秘,非但能找到帝陵所在,还有进入帝陵之法。”

    鹤冲天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转眼见江舟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伸出厚实的手掌,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哈哈哈哈!你小子!鹤某说说罢了,你还真信?”

    “……”

    看着他满脸乱抖的胡须,江舟面皮微微一动。

    这人是不是有病?

    敢情又是在逗他玩?

    “前祀帝室,穷掠天下,也不知汇集了多少珍宝,前祀虽亡,却不知在帝陵水府藏了多少,朝廷和仙门都找了数千年,真有那么容易,早他娘的被人掏空了,还等你?”

    鹤冲天道:“小子,某也不知你究竟为什么要到这刀狱里,但无论你想做什么,某劝你最好不要掺和到那几个人之中,没好处的。”

    说完,摆了摆手,便大步离去,也没给他说那“病将军”的来历。

    “……”

    江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

    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玩心机。

    要不是我已经知道了真相,还真信了。

    江舟不知道这个绿林大龙头为什么先告诉自己这种秘密,最后又要故弄玄虚说是假的。

    如果是怕他加入争夺,那完全可以不告诉他。

    试探自己么?

    江舟也只能想出这么个解释。

    至少,他没感觉到鹤冲天对他有恶意。

    一边寻思着,回到自己的石洞。

    江舟又召出鬼神图录,反复看着飞梁图录上的文字,默默念叨。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图录中得到这种类型的奖励。

    这种类型……怎么说呢?应该是“本土特产”?

    以往的奖励,虽然不知道出自何处,但应该不是“本土”的东西,至少至今都没有碰上过认得出这些奖励的人。

    不仅是第一次“本土特产”,还不是直接的奖励。

    只给了这么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说是被糊弄了吧,这东西似乎又很抢手。

    全天下都在找。

    上回仙门与守陵人斗法,大闹了一场,差点把江都城给淹了,除了某种谋算外,大抵也是离不开这个“船山藏”。

    不过,看样子后来是没有得逞。

    不管是对前祀残存天命的算计,还是这前祀遗宝,还有那具真魔遗蜕。

    这东西,连金顶这样的老怪物都要垂涎。

    九曲黄河水,江藤攀青峰。路转小桥东,群龙拥梵宫。白骨藏坟中,日日听晓钟……

    看着像是在描绘某个地点,难不成真是那帝陵藏宝之地?

    乾之下,坤之上,吉而通……

    什么意思?进入帝陵的方法?

    江舟念叨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钟声响起,也没有念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暂时放下。

    来到了他的第十二个执刀目标所在。

    在这个监牢里,只有一方石制棋盘,上面摆满了黑白二色的玉质棋子。

    他在下棋,一下就是大半天。

    因为这棋盘就是他今天的目标。

    一个五品的妖魔——棋魔。

    棋盘和棋子并非它本体,而是这棋魔附身之物。

    这妖魔生前是个人,但却是个名副其实的棋魔,痴迷棋道而入魔。

    死后执念不消,附身棋盘之上。

    所有得到这棋盘的人,都会被他强拉着下棋,不下就要死,下输了也要死。

    下赢了……据说至今还没有人能下赢它,所以没有人知道下赢了会有什么结果。

    江舟也不例外。

    这棋魔哪怕是被关进刀狱,也没有放下对棋的痴迷。

    江舟一进来,就被它拖入了棋局中。

    刀狱里的日子虽然自在,但未免有些单调。

    江舟也不介意与它下下棋,解解闷。

    他是真的会下棋,而且造诣不浅。

    不过这东西不愧是有棋魔之称,江舟绞尽脑汁,也占不得丝毫上疯。

    使尽浑身解数,也是被杀得丢盔弃甲,勉力支撑,眼看就要被吞掉一条大龙,只能弃子认输。

    “嘿嘿嘿……”

    石盘上发出一阵得意的阴笑:“我下棋下了千八百余年,从古自今,多少此中高手,大儒名士,都败在我手下,小子,你想赢我,还早着呢。”

    “想吧,想吧,仔细想想,再下错一步,你就满盘皆输,你这条命就归我了……”

    “哈哈哈哈!”

    刺耳的得意笑声,扰得本就因苦思无头绪的江舟烦躁不已。

    这个鬼东西,棋艺不错,棋品却不怎么样啊。

    “啪!”

    江舟直接将手中一枚黑子拍落棋盘。

    “嗯!”

    “小子!你干什么?会不会下棋!”

    他这一棋,反把自己的路给堵死,棋魔只需一着,就能将黑子清空一片。

    明显是自杀行为,是对棋不尊!

    这让因棋而痴、以棋为命的棋魔很是恼怒。

    “不下了,下不赢。”

    江舟将棋子抛在一旁。

    “你……!”

    “你不许认输!你还没下完,你若认输了,就得把命输给我,你知不知道!”

    棋魔很着急,似乎很为江舟着想一样。

    开玩笑,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有个傻小子陪它下棋,怎么舍得这么快就杀了他?

    江舟一笑道:“我只说下不赢你,可没说我输了。”

    “嗯?”

    “下不赢就是输!”

    棋魔似乎有点晕,它除了下棋精明似鬼,对别的却迟钝得很

    “我虽赢不了你,可我能掀盘子啊。”

    江舟露齿一笑,下一刻,抬腿一脚,就把石盘给踹翻。

    黑白子撒落一地。

    “啊啊啊!”

    这令棋魔大怒欲狂。

    刚想把这个胆敢亵渎棋局的小混蛋给弄死,江舟却已经先一步一指点出。

    点落棋盘,先天戮妖无形剑气涤荡,摧枯拉朽,瞬间泯灭棋魔神魂。

    【诛斩“棋魔”一,赏“九天十二宫神掌经”一】

第690章 天机三式 (求订阅、月票)

    看到奖励名字,江舟心中一喜。

    这是某种掌法秘籍?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的“创功”大业已经到了一种极限。

    想要打破这个极限,以他现在的积累,哪怕有着梦幻泡影,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再往下一看,江舟又顿时心下一凉。

    【九天十二宫神掌经:天地之精神,阴阳之灵气。神无所不通,形无所不类。知万物之情,晓众变之状。——上古神仙,众真之长,道敖之主,九天玄女亲传,太乙神数、六壬神指、十二宫神掌,合为“九天玄女天机三式”,三式同合,能取天地之精,掌阴阳之灵,知万物之情,晓众变之状,通古今之变,天机周流,一念指掌。

    ——法曰:三世诸天圣,相因一性宗。一身无万法,万法一身同。放出光明照,无央世界中。乾坤明表里,日月觉朦胧。咒曰:上极无上,无气无象,万法归身,天机周流。】

    “九天玄女,天机三式?”

    这个奖励,出乎他的意料,也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这不是什么掌法,而是一门天机术算之法。

    江舟才觉得凉凉的心又炽热起来,两眼放光。

    这方面一直是他的缺陷,还是极为致命的缺陷。

    之前就算了,随着他道行越来越高,遇上的对手也越来越高深莫测。

    除了他这样的异数外,全是积年的老怪。

    不谈那些有着演算天机、推衍命数神通手段的,仅仅是活的时间,就漫长到足以将一个憨憨洗炼成精,走一步,算百步。

    何况这些人几乎不可能有憨憨,怕是打一出生,本就是世间少有的天骄英杰。

    他一个才活了不到三十年的小年轻,自问没了鬼神图录,也不过是中人之资。

    别人明着来也罢了,要是玩阴的,他怎么斗得过这些老怪物?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江舟早已对这等手段垂涎不已,只是无门而入。

    天机数算之法,在此世也是不传之秘,他也无处可寻。

    这十二宫神掌经,可算是补上了他最大的缺陷。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来掀桌子还有这等好处?看来以后要多向乌鸦哥学学了……

    江舟实在是想不到,一个五品的妖魔,居然能给他这等奖励。

    难不成这种让他求而不得的东西,其实不过如此,随处可见?

    算了,管他的。

    江舟兴冲冲地便要开始研究这神掌经。

    不过,才刚看了几段,便忽然又愣住了。

    天机三式……

    除了这十二宫神掌,尚有太乙神数,六壬神指。

    刚才太过意外,他没反应过来。

    现在回过神来,江舟才记起,曲傻子曾对他说过,九天玄教镇教之宝,《九天神章》中有一门《六壬大占》,她师父玄母教主便极精擅此术。

    江舟本就垂涎天机之术,后来曾追问过几次,虽然没有什么结果,但曲傻子也告诉了他不少关于《六壬大占》的故事。

    比如,六壬大占原来的名字,便叫做“六壬神指”!

    只不过在九天玄母教的传承过程中,曾因数次劫难,教中经传也多有残秩。

    如今的六壬在占,是上代玄母教主,以一身通天道行,参天地乾坤之秘,强采众家之长,取儒门神课,融合教中残缺的六壬之术而成。

    因为其根基是本教六壬之术,与儒门占卜神课,才将之更名为“六壬大占”。

    这么巧?

    在此之前,江舟不是没听说过九天玄女。

    不仅听过,还如雷贯耳。

    于此间听闻九天玄母教之名,虽也曾觉得有些相似,但也只当是巧合。

    现在看来,可未必了。

    照这神掌经中所说,九天玄女,全名“九天玄阳元女圣母大帝玄牝氏”。

    也唤作“九天无极元君”、“九天玄母天尊”……

    再加上这六壬神指,再说是巧合,不大可能吧?

    江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前有尊胜寺的《净世经》,现在又来个六壬神指,他再怎么想避开这个问题,也是不可能了。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有种卷入某个巨大旋涡的无力感,可这种“巧合”,便代表着此间与彼世,其实是有着关联的。

    这么说来,他岂非是还有希望回到那个世界?

    江舟目中透出一丝光芒。

    虽然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但那个世界毕竟是他的根,有着他的一切,怎么可能不想回去?

    “隆、隆……”

    忽然一阵巨石滑动的声音打断了江舟的思绪。

    江舟回过神来,整理了下神情。

    便见包裹得像罐头一样的血甲人走了进来。

    江舟站了起来,笑道:“还不到十日,将军怎么有空来此?”

    这血罐头想来是没事见不到人影的,除了给他名单,江舟想见他也不大可能。

    血甲人没有理他,侧身一让,一个人影从洞外转了进来。

    “是你?”

    江舟一惊,脸上带着讶异之色。

    惊得是他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跟着血甲人一起来。

    讶的是这人,竟是那“病夫”。

    “你只有一盏茶时间。”

    血甲人扔下一句话,便转身要走。

    “嗤,你这家伙,还是这么不近人情。”

    病夫似乎和这血罐头很熟悉,挖苦了一句,血甲人也没理他,径直走出石洞。

    病夫撇了撇嘴,回头看向江舟,上下打量,口中啧啧称奇:“啧啧,还真是奇了,你这小辈,竟然还真练成了戮妖剑气,而且还有如此深厚修为,”

    “要不是我比你多活了这许多年头,还未必及得上你。”

    见江舟一脸诧异,摆了摆手道:“是李玄策那小子让我来找你的。”

    “李将军!?”

    江舟猛地一惊。

    他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这个失踪人士的名字,还是从这病夫口中。

    没有急着追问,江舟奇怪道:“前辈,您到底是……?”

    这病夫虽然有点拽,但尊老爱幼也不是什么坏事,江舟也不会连这点容人之心都没有。

    “那个姓鹤的强盗头子没告诉你吗?”

    病夫大喇喇地坐到了他的石床上。

    似乎笃定江舟和鹤冲天必然提起过他。

    江舟不以为意,也坐了过去,笑道:“鹤大哥倒是提过一句,说您是我肃靖司的前辈,病将军。”

    “病将军……”

    病夫脸上露出几分唏嘘之色,不过一瞬即逝,便笑道:“这强盗头子倒是颇知进退……”

    “行了,时间不多,废话少说。”

    他摆了摆手道:“你是不是奇怪,方才在无极渊下,我为什么要那般故作姿态?”

    江舟点头直言:“不错。”

    “我本是受李小子所托,为他追查一桩案子。”

    病夫说道:“不过,那些人中,有一人与某个大人物有不小牵扯,颇有些棘手……”

第691章 老魔 (求订阅、月票)

    病夫说到这里,忽然顿住,露出个饶有意味的笑容。

    “这么说来,那几个人,就没有一个是底子浅的。”

    “这些不说也罢。”

    病夫摆手道:“那个闷罐子不近人情,时间不多,咱就跟你长话短说。”

    “咱一直在这刀狱中过着逍遥日子,前些日子,李小子突然到来,托了咱一件事,”

    “要咱在这刀狱中暗查一事,此事,与数百年前,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颇有关联……”

    江舟不是很关心这个大魔头,倒是很想知道,李玄策的下落。

    不由插话道:“前辈,李将军究竟身在何处?可安然否?”

    他不能不怀疑,李玄策是出了什么事。

    毕竟那会儿南州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楚王反叛、刀狱破碎,身为靖妖将军,他竟然连影子都看不见。

    病夫看了看他,笑了起来:“看你还会记挂李小子,也不枉他再三交代咱,一定要保你安然无恙。”

    “李小子还让我给你带话,他在南州楚逆兴叛之前,便发现了那大魔头重现于世,便一路追查,”

    “后来更是联合江都肃靖司几位靖妖将军,一道追捕此魔,”

    “只是这大魔头在世间兴风作浪数百年,也不知惹了多少大祸,连仙门圣地都在追杀,数百年来,从未停歇,依然无奈其何,甚至连其下落也找不出,可见其能。”

    “当时,他修为尚浅,比不得那积年老魔,被那老魔魔功所伤,要不是有几个将军在,早就一命乌呼,”

    “不过这小子也是因祸得福,他得你之助,本就一脚踏入了圣境,经此一劫,反倒打破了桎梏,”

    “他听闻南州之事,便不顾众将军阻拦,拖着重伤之躯,要赶回吴郡,”

    “不过,后来听闻,那楚逆已经被你师门长辈退去,吴郡又有你镇守,当是无虞,”

    “便就此作罢,前往雷公岭,引天雷沐体,现在,估计也离功成不远了。”

    他看着江舟笑道:“咱本想把这里的事解决了,再出去寻你,却没想到,你竟然自己跑进这刀狱中来。

    “李小子说你练成了戮妖剑气,咱还不信,却没想到造诣竟如此深厚,难怪要来刀狱。”

    江舟听完,终于解惑,难怪那样的情况,也不见他出现,原来果然是自身难保了。

    不过,病夫所说,也有令他不解之处。

    不由道:“李将军得我之助?晚辈怎的不记得?”

    病夫嘿然一笑:“你小子,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曾经闯过什么祸了?”

    “当初你杀了泾河龙王和砚山神女之子,又坏了砚山那婆娘的复仇大事,若非李小子特意将你瞒下,你就算有师门撑腰,又哪里能这么安然无事?”

    “当初李小子虽看出你身怀隐秘,进入肃靖司,怕是有意而为,不过他看你似并无恶事,而且心性还算纯良,”

    “为了保吴郡满城百姓性命,竟不惜损及根基,舍一身气血,用了那远超出你能力可驭使的护身仙宝,却也称得上纯良二字。”

    “若非如此,当时李小子就把你给办了!”

    病夫眼中带着赞赏道:“说起李小子的福缘,还得从你求李小子助你开坛,召请师门令敕那次说起,”

    “听闻是你师长赐上令敕,护你周全,你难道不知道?也正是此时,你那位神通广大的师长显露手段,竟有天象随行,把全天下都给惊了一跳,以为是……”

    病夫顿了一顿,似乎有什么话吞了回去,敷衍过去继续道:

    “虽是虚惊一场,李小子却也从中窥得了一丝九霄神雷真意,”

    “他修炼我肃靖司三大神功之一,龙蛇争回九霄动神功,最难之处,便是这一丝九霄神雷真意,”

    “以肃靖司之力,穷搜天下也不可得,没想到竟因你区区一个小辈,开了一次坛,便送到了嘴边,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福缘?”

    “这……”

    江舟半张着嘴。

    病夫说的话,有太多信息。

    他终于知道,肃靖司一直流传的三大神功,除了戮妖剑气之外的另外两门中的一门是什么。

    龙蛇争回九霄动?

    听着貌似很威猛的样子。

    不过,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原来李玄策暗中为他做过不少事了。

    难怪那时候他在暴露太乙五烟罗之后,还能那么安生。

    也只有那时候的自己,才会天真地以为凭自己的微末道行,能瞒过那些“大人物”。

    至于李玄策的福缘……他倒想起来了。

    当初他还弱得很,得了鬼画符,需要炼制九泉号令符,怕被人趁虚而入,借了李玄策的势,在他的地盘上开坛。

    九霄神雷真意?

    他那时念的是北帝名号,也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紫薇大帝啊……

    自己也没看出里面有什么九霄神雷来。

    这就是天才和平庸的差距吗?

    为什么?凭什么?!

    “好了,这些事,便等李小子回来,你再细问吧。”

    病夫说到这里,便话锋一转:“咱此番来寻你,就是想让你出去时,到黄河水府,找出那老魔的老巢。”

    江舟奇怪道:“前辈,我连你说的老魔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能知晓其老巢在何处?”

    “嘿嘿。”

    病夫笑得古怪:“你小子别跟咱玩虚的,刚才杀了那浮桥妖,你什么也没得到?”

    “呃……”

    江舟微微一滞。

    下意识地有些心虚。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不可能知道鬼神图录的存在。

    江舟试探道:“那妖怪身上真的有前祀帝陵的秘密?”

    “没错。”

    病夫直接道:“那闷罐头已经将这浮桥妖的本体带走,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都没有找到,”

    “这个消息,是绝然不会有错的,既然其妖躯本体没有,那只能是真如传言一般,”

    他斜睨江舟道:“谁能杀了这飞梁大将军,谁就能得到当看大儒眉公留下的水府之秘,不会错的。”

    “咱不管你小子对那水府中的宝贝有没有觊觎,咱也没兴趣理会,”

    “据李小子追查所得,那老魔早知水府所在,只是不得其法而入,”

    “数百年来,一直在帝陵水府结巢而居,便是怕被他人捷足先登。”

    “你要有本事,只管将宝贝都取了去,但你既是肃靖司中人,诛杀这老魔就是你的职责……”

第692章 千光白骨 (求订阅、月票)

    “……”

    之前说是时间不多,可江舟看着病夫碎碎念地说了一大通,却还是没有提到“老魔”究竟是谁。

    不由打断道:“前辈,这老魔究竟什么来头?”

    病夫一愣:“咱没告诉你吗?”

    江舟:“……”

    病夫摆摆手,无谓道:“也罢,咱再说一遍,此魔来头极大。”

    “二千多年前,大梵寺有一位长老神僧,一身佛法道行惊天动地,天下无双无对,连如今的大梵六如,也不敢与其相提并论,”

    “世人皆道,此僧乃是万载以来,唯一一个有可能踏破至境,度过三灾大劫,登仙成佛之人,”

    病夫面上显出不解和凝重之色:“但谁也没有想到,此僧在三灾降临时,却突然自碎舍利,逆转梵行,蜕去不朽金刚之身,神融魔劫,化佛为魔!”

    “屠杀寺中上千僧人之后,纵是大梵圣地,也无人可阻,任去狂笑扬长而去。”

    他忽然看向江舟:“咱听说,你与那个破大梵寺门的宝幢疯僧,交情不错?”

    江舟心下微动,眼珠子一转,笑道:“您说癫丐僧前辈?”

    “他已经拜入我方寸门下,与晚辈已份属同门。”

    “……”

    病夫不知为何,面皮微微一抽,却也没有纠结此事,干咳一声继续道:

    “那位神僧,乃光字辈高僧,较之大梵六如,尚高一辈,说起来,当年若非此们闹了这么一出,大梵寺日后也无那惨烈的佛本之争,”

    “宝相神僧不会为护宝幢而死,宝幢也不会疯,你年纪轻,怕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哪一个都是不世出的佛种,”

    “当年的大梵六如,威震天下,以此二人为最,若此二人未出意外,如今的大梵方丈,又哪里轮得到那宝日和尚?”

    病夫冷笑了一声,似乎对如今的大梵方丈有些看不上眼。

    “……”

    这个病夫,不知道是在刀狱待久了,憋狠了,还是本来就有话痨属性。

    眼看病夫说着说着又要跑远了,江舟赶忙道:“前辈,那位……化佛为魔的神僧,究竟是谁?”

    病夫似乎也觉察了自己说得似乎多了些,意犹未尽地停了嘴,讪讪一笑,直说道:“此人曾于大梵寺中的法号千光,化佛为魔,现在嘛……”

    “你也当知晓,当初在吴郡暗中搅动风雨,助楚逆兴师的,便是其人,白骨老佛。”

    江舟目中精光一盛。

    竟是白骨老佛!

    “此僧化魔,叛出大梵,其间因由,除了当年的大梵寺光字辈高僧、六如神僧,怕是无人知晓,”

    “其叛出大梵寺后,大肆杀戮,短短数十年间,杀得天下人头滚滚,血海滔滔,所过之处,白骨如山,”

    “我十三州肃靖司尽皆倾巢而出,其时有六位伏魔大将军,三十余位靖妖将军,加上大将军燕不冠,亲率麾下三十万大燕龙骑,方才将其围堵,”

    “在死谷冥渊,与其血战四十九日,直打得乾坤失色,山河动荡,方才将其斩杀当场。”

    “不过,代价却也是惨痛之极,三十余位靖妖将军余不过半,六位伏魔大将军死了五位,只剩下一位常平大将军,也是重伤难愈,”

    “燕大将军也受了重伤,麾下龙骑折损近半……”

    病夫说着这些话,脸上也现出惊恐之色,仿佛见到了那惨烈的一幕。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余悸尤存道:“经此一役,我肃靖司元气大伤,天下妖魔趁机而动,”

    “也亏得当时的人皇陛下果决,白骨老佛闹出如此劫祸,人皇震怒,欲兴王师,效当年圣祖人皇破山伐庙之举,踏破大梵寺,”

    “后来,也不知大梵寺付出了什么代价,方才令人皇陛下息了此念……”

    病夫摇摇头,似乎颇有些遗憾,又道:“本以为此魔早已经被诛灭,却不想,数百年前,又重现于世,”

    “不过只是惊鸿一现,便不见踪影,无论是朝廷还是仙门,都想要找出此獠,将之格杀,以免再现当年之祸,不过一直不曾寻到其踪迹,”

    “却没想到,被李小子查到了此魔行迹,也亏这老魔似乎早已不复当年之威,否则李小子怕早就一命乌呼了。”

    江舟对于白骨老佛的来历不是很在意,他更想知道这老魔的下落,当下说道:“白骨老佛在黄河水府之中?”

    病夫这才察觉出江舟话音中似有杀机内蕴,有些讶异地看着江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侠义之心。”

    他只当江舟如此,是因为老魔在南州造下的恶孽。

    事实上也是如此。

    “隆……隆……”

    这时,血甲人慢慢走了进来:“时间到了,走吧。”

    病夫不快道:“喂,我说你能不能给咱点面子?没说完呢,再等等!”

    血甲人只是闷闷地道:“规矩不能破。”

    病夫咬了咬牙,却也只能郁闷地起身,回头对江舟道:“小子,我也不问你水府下落,只不过你若真找到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去黄河水眼,常灭法三人就在那里,就说是咱让你去的。”

    这时血甲人又摧促了一遍,病夫一边与他纠缠,一边继续道:“还有,以后躲着点儿那个小白脸儿,躲不过也得小心防备……”

    话没说完,就被血甲人拖了出去。

    病夫若有所指的提醒,让江舟寻思起来。

    小白脸儿?

    那个长乐公主的面首?

    他能干什么?

    还是说……长乐公主会干什么?

    算了,他到这是刷怪,顺便躲清静的。

    真要烦他,一巴掌拍死得了。

    白骨老佛这样的凶魔他都杀定了,还怕一个小白脸儿?

    正寻思着,江舟忽然神色微顿……

    ……

    洞庭湖边,夕照峰,金山寺。

    纪玄匆匆走上峰头,来到寺中,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那位有圣僧之称的金山住持法海。

    如今的金山寺,说不上香火鼎盛,但也不是初立之时,除了一塔一僧外,别无他人。

    此时多了不少寺僧,都是慕名来拜师圣僧法海之人。

    若非法海收徒甚严,性喜清静,这金山寺的香火与气象,就算是比不上尊胜寺,也不会差上太多。

    纪玄恭敬道:“法海大师,我家公子闭关时曾有交代,若有难事,可来寻大师相助,若非无奈,纪某断不敢来扰大师清修,又怎敢虚言?”

    “法海”盘坐蒲团上,静听他言。

    江舟入刀狱前,确实是叮嘱纪玄有事便来寻他这具化身。

    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他本体在刀狱中,也不便出来。

    却没想到,还真有人敢在这关头撸他的毛。

    纪玄继续道:“纤云、弄巧二婢,自两日前外出置办用度,便不见踪影,纪某广派人手,多方探查,才得知二婢乃是被人掳去,”

    “只是那歹人厉害,连伤了纪某数十个兄弟,纪某无奈,这才来寻大师相助……”

第693章 窥天 (求订阅、月票)

    江舟本体与化身异体同心,纪玄与法海求助之时,刀狱中的本体自然也知晓。

    虽是心下暗怒,但也没有冲动地离开刀狱。

    若真论起来,法海这具化身道行法力皆远胜本体。

    有这化身在外,也不需劳动本体。

    金山寺中,法海睁眼,并没有露出与纪玄相熟的痕迹来,慢声道:“我与你家公子份属同门,江师弟家人有难,小僧自当相助。”

    纪玄闻言,心下一松,感激道:“多谢大师!”

    他早知自家公子与这圣僧法海是同门,只是不曾见二人往来,也不知交情如何,来时心下还有些忐忑。

    毕竟即便是同门,也有亲疏之别。

    他在江湖中行走时,更是见过不少同门相残的例子。

    公子师门是断然不会如此不堪,但任他怎么看,自家公子与这法海也不像是一路人。

    如今得他亲口承诺,悬着的心总算是略为放下。

    圣僧法海之名,江都城何人不知何人不敬?

    此等人物,当是一言九鼎,其本事更不必说。

    法海点点头:“你可知,她二人是被何人掳去?”

    纪玄连忙点头:“纪某已经查清,是神水庵!”

    “神水庵?”

    法海语含探询,刀狱中,江舟也是目露疑惑。

    纪玄忙道:“神水庵,乃开阳两州江湖名门,三山五宗之一。”

    “哦?江湖名门?”

    法海又问:“这神水庵平日里名声如何?可是邪门外道之辈?”

    却见纪玄肯定地摇头:“只论名声,神水庵堪称名门正派,其与另外一宗伏虎寺,同踞大峨山,皆是源出佛门,”

    “江湖中常有赞侠义,时有济贫扶困之举,所作所为,也称得上佛门慈悲之心,”

    “而且,江湖传说,此二宗似乎都与仙门圣地大梵寺有些干系,如何敢作奸邪之事?”

    “此等名门,公子不在,纪某实无应对之力,”

    “若非如此,纪某也不敢轻易打扰大师清修。”

    法海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往日可与此庵有过节?”

    纪玄摇头:“我等自追随公子以来,就已不涉江湖之事,往日除了周济一些江湖上的兄弟外,也不曾与江湖中人往来,”

    “更是时时谨慎,不敢为公子招惹是非,”

    “神水庵又远在开、阳两州交界,大蜀川深处,蜀道如天堑,等闲不可进,根本连见都未曾见过,又如何能与其有过节?”

    法海说道:“既非邪门外道,也无过节,如此名门,总不能自毁名声,无缘无故,毫无道理,便将人掳去吧?”

    他倒不是多信任这些名门正派的名声。

    只是既称名门,或是会有名不符实之处,但一个“名”字总是逃不过的。

    越是名门,就越在意名声。

    无论做什么,总得师出有“名”。

    要不然,那些正道名教名门,为什么一个个都喜欢嘴炮?

    “纪某也实是不解。”

    纪玄神色微苦。

    他派了不少人去查,只知纤云、弄巧二女是在出去采买之时,路遇一女尼拦路,三两句话,二女便被女尼带走。

    却也不知双方之前发生过什么,又曾说过什么话。

    想到江舟闭关之前,曾嘱咐要他看顾好家门,可如今公子才走没几天,家中便出了这等事,他又如何交代?

    法海略微沉吟,便道:“这样吧,你且先回去,待小僧交代一番,便往大蜀川大峨山走上一遭,寻他神水庵问个清楚。”

    纪玄闻言,虽有心恳求让他一道前往,不过也知此等仙佛一流的人物,远非自己能企及,自己跟去,反是累赘,便欠身应是,连声道谢。

    “去吧。”

    法海轻挥大袖,等纪玄离去,便又闭目入定。

    刀狱之中,江舟心念电转。

    他本想让化身法海直接找上那所谓的大峨山神水庵质问。

    但此念一生,心中便有一股莫名征兆。

    令他觉得这事有些不寻常。

    这种心血来潮之感,他已经体验过几次,自然不会当成错觉。

    只能暂时压下心中冲动。

    以前他对这种事没有办法,只能靠头铁去莽,但现在不一样了。

    江舟伸出右掌,左手食指在掌上比划起来,虚划出三纵四横。

    食指、小指,六节指节,中指、无名指两个指尖,与掌上四个掌丘,各虚写上一字。

    这便是十二宫神掌中的“十二宫”。

    十二宫神掌便是以此“十二宫”为轮,运转无名无象、无气无形之天机,周流不止。

    可知人之休咎、忧虞、悔吝、得失,洞若观火。

    可谓掌上观纹,便知乾坤万象、世间祸福。

    他初学乍练,而且天机三式,尚缺“神数”“神指”二式,自然还做不到手掌天机、通晓古今。

    能算到什么程度,也是不知。

    但事急到临头,江舟也只能勉力一试。

    依神掌经所载法门,以神意构建出掌上十二宫。

    江舟果真渐渐感受一种无名无象、无形无气之“物”。

    这种“物”,难以名状。

    也是在此刻,他才知道以前读的那部经中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可不正是他此刻感受?

    江舟心中生出一丝念头。

    神掌经中,名之“天机”。

    谁又能肯定,这不是那“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道”?

    随着天机于掌上轮转,江舟紫府脑宫蓦然涌入无数信息。

    天地乾坤,日月星辰,山川大地,走兽飞禽,众生人相……

    等等,仿佛无穷无尽的海潮一般决堤汹涌而入,只冲得他神意浑浑,几欲崩溃。

    这是信息太多,要死机!

    紫府太虚中,地藏帝神忽地抬起双手。

    分别以四指握拇指于掌中,作金刚拳状,又以右拳握左手食指于胸前,施菩提智拳印。

    江舟顿时如同开窍一般,顷刻间拥有无上菩提智慧。

    无数涌入信息,都在瞬息间洞烛,如被驯服的洪水,被疏流到一道道条理分明的河道之中。

    “呼……”

    江舟轻舒一口气。

    真悬……

    这等运转天机之法,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碰。

    都说擅窥天机是会有报应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微微后怕,便整理心绪,再次朝掌上看去。

    这一看,却与之前全然不同。

    天机无形无气,他却能看到有万象于掌上十二宫周流不息。

    江舟眼中闪过无数景象,模模糊糊、似真似幻,明明看到,但想看清时,又无论如何看不清。

    只转得他头昏眼花,烦闷欲呕。

    这是极不可思议的。

    不过江舟明白,这依然是天机的反噬。

    地藏帝神端坐太虚,手结法印,镇压神魂不动。

    令江舟坚持了下去,直到天机褪去,有无形之气在掌上流转,显露出几句话来。

    江舟不由低声念出:“慈悲心存难慈悲,恶有人憎善又欺。遇善不欺恶不怕,心如剑直天不欺……”

第694章 侠义 (求订阅、月票)(四千字章)

    “搞什么?还带迷语人的?”

    慈悲心存难慈悲……

    有慈悲心为什么又难慈悲?

    恶有人憎善又欺,遇善不欺恶不怕……

    人善被人欺,人恶被人憎,理所当然,但又是什么意思?

    心如剑直天不欺……

    心如剑直,倒好理解,天不欺又是什么?

    天不欺……人欺?

    迷语人都去死啊!

    就不能说得明显一点吗?

    江舟一边吐槽,一边苦思,倒也没有对这些文字太过惊诧。

    天机周流,无象无形。

    若于无中显象,那必然是为人心所引。

    所见者,必然是与衍算者心中所思、所想、所识,息息相关。

    总之,只会出现衍算者认知之内的东西。

    天机感应,方有这些他所熟悉的文字显现。

    除了文字外,还有他之前见到的一幅景象:

    林中盛荫,有鹿奔走。

    有猎人不知其数,驱鹰、犬扑猎共逐。

    得鹿,猎人掷残羹冷炙饲鹰犬。

    割鹿肉分之,众猎人各得其一……

    文字倒可以理解,他可是读过书的人。

    这几句话,在他的记忆中也有些隐隐约约的印象,应该是在哪里看过的。

    天机感应,是借着他看过的这些文字,来告诉他某些东西。

    而那些景象,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可从来没经历过什么捕猎逐鹿,为什么天机会显化出这样的景象?

    猎人,鹰犬,鹿……

    什么意思?

    他在其中,是哪个角色?

    江舟苦思,却不得其意。

    还是道行太浅,看得不真切。

    其中也有这十二宫神掌的局限所在。

    据十二宫神掌经上所载,十二宫神掌,以掌上十二宫,观人之休咎、忧虞、悔吝、得失。

    他看的是自己的掌,自然只能算到与己相关之事。

    六壬神指却又不同。

    经曰:“壬通根于亥,亥归于乾,乾卦为卦之首,其次亥为水,为万物之源。”。

    意思就是,六壬神指,能算乾坤万象。

    至于太乙神数,所提不多,只知能算过去未来。

    只有三式相合,才能真正博万物、通古今,无不能算,无所不知。

    有机会必须得集齐这三式。

    太乙神数没办法,只能看机缘。

    不过六壬神指嘛……

    或许以后可以找机会,忽悠曲傻子偷出来……

    至于现在,虽然暂时堪不透天机之象,但至少可以确定,确实是有人在算计他。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论如何,纤云弄巧那两个丫头,他不能不管。

    还是得让法海走上一遭。

    以法海的道行,就算是有至圣算计,也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

    退一万步说,一具化身罢了,也损不了他的根本。

    主意打定,一袭雪白袈裟的法海,已经从金山寺中走出,一步踏虚,便离了夕照峰。

    朝西北方向,步虚而行。

    大蜀川是大稷中南部最大的山脉。

    地形奇特,绵延万里,大稷十三州之一的开州,便是被这大蜀川包在其中,几乎令开州隔绝于世。

    其地势险恶之极,千丈高山比比皆是,耸峙高天。

    下有地势,上有九天风雷之罡。

    无论从哪里,想要进入开州,都十分困难。

    只有在与阳州交界处,有一条羊肠小道,能入蜀川,达开州。

    说来也是巧,因这大蜀川的存在,此间竟也有类似“蜀道难于登天”之说,且更有甚之。

    至少在此间,能登天的人不少,但能抗过九天风雷之罡,登天入蜀的人却不多。

    可以说比登天都难。

    如此险恶地形,是开州的天然屏障。

    也使得大蜀川中,多为妖魔强匪所据。

    那些被肃靖司镇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妖魔,大多就是躲进了这大蜀川中,才得以残喘。

    因为犯了事,被官府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亡命之徒,也多是躲进此中,占山为王。

    也因其中险恶,能于蜀川中生存的,也多是些强悍匪类,少有弱者。

    大蜀川距离江都城颇远,布虚之术以轻灵有余,却不以速度见长。

    法海离了江都,也行了两日有余,方才抵达大蜀川外,来到那条唯一的入蜀之道上空。

    法海于空中扫望,心下微惊。

    果然是万山耸峙,林木森森,绵延无尽。

    这大蜀川的险恶,比本体看过的书中所述,更千百倍。

    一眼望去,天上、地下,都遍布种种迷瘴、毒瘴、恶兽、恶禽、毒虫……

    甚至连空中飘着的白云,地上的树木花草,也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能暴起夺命追魂。

    法海便亲眼看到一只长达十数丈的奇形巨鸟穿过一朵浮云,瞬间引暴了潜藏其中的雷罡。

    一阵雷光电闪,遍及周遭数百丈。

    那巨鸟一瞬间,便化为灰烬,渣都不剩。

    山林中有走兽奔逐,一株看似平常的大树,却突然暴射出无数根须,瞬间将其网住,吸成了一团干瘪的球状物。

    法海眼中金光隐隐,整个大蜀川在其眼中,都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黑煞。

    也就是所谓的妖气。

    足见其中妖魔之众。

    不过,在蜀川深处,也能隐隐见得几处祥光瑞霭,透空而上。

    层层妖氛,也难阻其光芒绽放。

    如此恶地,却也是福地。

    一来清静,二来正因其险,古今少有人迹。

    内中也不知有多少天生之材,地长之宝,少不得有高人在此隐居清修,或是开宗立派。

    那三山五宗,不正是如此?

    法海道行虽高,但见了如此险恶之地,却也不敢大摇大摆地飞空而入。

    他此来是为救人,也为探一探其中玄虚,险不险的另说,麻烦是能免则免。

    扫眼一望,一座高山耸峙入云,不见峰头,只见半腰处有风云激荡、雷电隐隐。

    山脚下立有一碑,上书二字,正是“蜀道”。

    当下便自空中落下,踏入了这条蜀道中。

    蜀道羊肠,弯弯曲曲,也不知通向何处。

    法海手执锡杖,缓行其中。

    灵台空明澄净,反照方圆数里之地,防备着那些随时可能暴起的凶险。

    或许是那些“险恶”也知其软怕恶,法海虽是一身无边法力内敛,却也有丝丝佛韵禅意缭绕周身。

    一般恶兽,寻常妖魔,避之唯恐不及,哪里敢近身?

    一路行了十数里,都是毫无波澜,闲庭信步,如踏青一般。

    行至一处,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山谷外,有一开阔空地。

    其中竟早已有人,人还不少,竟有上百之数。

    男男女女,少则十几岁,多则不过三十左右。

    竟都是些年少之人,其中不少,脸上稚嫩未消。

    在大蜀川这种恶地,遇上这么多人,本就不正常。

    这些人还大都是些少年男女,而且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新奇之色。

    像来踏青郊游似的,活脱脱就是他小时候集体秋游春游的景象……

    法海仔细观察了这些人,从其穿着打扮来看,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一个个箭袖长靴,劲装劲服,携刀带剑,身上隐隐有浓烈如火的血气,显然是些江湖人物,而且修为不弱。

    这般年纪,能有这等血气功力的,已经算得上是少年俊杰。

    不是出自权贵家门,那就应该是江湖中的名门大派所出了。

    不会这么巧,就是三山五宗的弟子吧?

    毕竟能在这大蜀川中立足的门派不算多,能有如此数量众多的“年少俊杰”,除了三山五宗,还能有谁?

    “诶?”

    “那和尚!你来此作甚?”

    法海正想着,那边的年少俊杰们已经发现了他。

    一个少年朝他大声叫道。

    来连连摆手:“快些回去!这里不是和尚来的地方!”

    法海一头雾水,却也不可能因他一句话就回返。

    旋即,便有几人朝他走来。

    “和尚,你来这大蜀川作甚?”

    为首一个男子当先发问。

    此人约摸二三十,在这群少年俊杰中,也算是年长了。

    长相俊逸,英气逼人,一身血气如烘炉,且隐隐有一股令法海也觉玄奥莫测的气机流转。

    不仅在这些少年中是佼佼者,放到外头,同样年纪下,恐怕除了那些仙门天骄外,也是少有人能及。

    只是此人俊逸不凡,眉宇间却隐有一丝孤高桀骜之意。

    “阿弥陀佛,小僧修的是头陀法,行脚天下,偶至此间。”

    法海神色未动,单手一礼,歉然道:“敢问几位居士,为何叫小僧离去?”

    “可是此处乃是有主之地?”

    “主倒是没有。”

    那青年和其他几人闻言,都是神色微正,眉目间露出几分敬重之色。

    概因法海说他修的是头陀法。

    所谓头陀,指的是孑然一身,苦行天下。

    头陀法,也是佛门禅法中最为清苦难行之法。

    入佛门者,也不尽是心中向佛之人,反而大多数是为了吃一碗饱饭,还有不少,是为了消灾躲难,甚至是犯了命案之人。

    但行头陀法之人,却绝对是真正佛门中人,不说高僧,至少也有一心向佛的。

    至少,他们还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有行为不肖的头陀。

    天下仙门鼎盛,真正的佛、道之流,还是很受人尊敬的。

    青年眉宇间的桀骜微淡几分,语气也客气了不少,说道:“和尚,刚才他让你离去,并非有意赶你,只是前方有险恶,你一人行路,纵然本事不小,怕也是难脱杀身之祸。”

    能孤身一人行脚天下,又能深入大蜀川中数十里,安然无事,绝不是寻常人。

    青年虽无法看清法海的道行,却能感受到其身上的不凡。

    却没有太过在意,在他看来,这和尚年纪与他差不多,纵然有不凡之处,也及不上他。

    这不是他目光短浅,而是作为大派真传的傲气和自信。

    “这……”

    法海故作为难:“不知居士能否告诉小僧,前方到底有何凶险?”

    “不是小僧不知好歹,不听劝告,实是此行乃是小僧修行必经,若是见难而退,遇险而避,那便失了禅法真味,功亏一篑了。”

    边上一年少女子不由皱眉道:“我说你这和尚,怎的这般不晓轻重?”

    “是修行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法海正色道:“性命固然重,但既入空门,当不以生死荣辱为念,色色空空,死死生生,皆是缘法,”

    “缘生缘灭,自有定数,若连生死也堪不破,又如何得见如来?”

    “……”

    那少女被他说得眼中已经出现了线圈,见他还意犹未尽,连忙摇手:“你别说了别说了!我错了,我不劝你行了吧!”

    话没说完,就连忙躲到那为首青年身后,还探出半颗脑袋,犹有余悸地偷看,生怕法海再啰嗦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

    “……”

    众人一阵尴尬的沉默,其中一人忽然道:

    “展大哥,要不然,就让这和尚跟着咱们吧。”

    “反正咱们此行也是要去除掉那妖怪,让他跟着一道也无妨,看他能一人行至此处,想来也是有点本事的,多一个人,多一双手,或许能帮上些忙也不一定。”

    “对啊!”

    先前被法海几句话吓得缩道人背后的少女又忽然一拍手道:

    “他还是和尚,我听师父说,这天下间最擅长对付妖魔鬼怪的,除了肃靖司那些凶人外,就是和尚道士了!”

    法海心中微感诧异。

    这些“俊杰”,倒还挺有侠义心肠。

    青年皱眉道:“不要胡闹,咱们此行不是玩耍,处处都要小心,自顾都未必,如何能带着旁人?”

    少女打量了法海几眼,撇了撇嘴道:“看他细皮嫩肉的,确实一点也不像苦行头陀。”

    “喂,和尚,你究竟有什么本事没有?要是没有,就快点回头吧。”

    法海心头一动,便道:“小僧会些拳脚功夫。”

    少女和先前提议让他一起的少年都是面露失望。

    “就这啊?”

    少女撇嘴道:“看你身无几两肉,身上血气不显,顶多也就是会些庄稼把式,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法海见状,连忙道:“除了拳脚功夫,小僧还会念经。”

    少女不屑道:“念经管什么用?”

    青年神色微动,说道:“和尚,你会念什么经?能否念来听听?”

    “好。”

    法海一笑,单手合什,眉目微垂,低声念了起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般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法海念诵经文之时,众人初时不以为意,那少女更是显出失望之色。

    不过渐渐的,那青年最先觉察不对。

    听着念经声,神色越来越认真。

    法海只念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那少女不满道:“你怎的停了?”

    她也不知为何,初时听闻,只觉无趣,甚至有些烦躁。

    但强耐着性子听了下去,竟然渐渐觉得很有意思,待法海停下,竟还有些不舍。

    法海不答,只是看向青年,露出一丝微笑。

    青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如此,你便跟着吧。”

第695章 指点 (求订阅、月票)(四千字章)

    “如此,小僧恭敬不如从命,有劳诸位居士了。”

    法海微微一笑,也不拒绝。

    刚才说话的当口,他已经听到那边那些兴奋的侠少侠女们说了不少话。

    也大概知道了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这些侠少侠女,竟然大部分都是来自三山五宗,其余的也多是这蜀地一带的江湖门派。

    他们是下山来投奔一个什么升平军的义军,想要到这大蜀川中,斩杀一个妖魔作为投名状。

    那升平军显然也怕这些名门侠少侠女出状况,派来了一些同样是出自三山五宗的高手随行。

    他眼前这个展姓青年,便是为首之人。

    法海也有意去看看,他们口中那个为祸甚烈的妖魔是什么角色,若真是如他们所说,正好顺手除去。

    也可以借此机会,从这些人身上窥探三山五宗的虚实。

    总比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头撞上去的好。

    “什么恭敬不如从命?咱们是在帮你好吧!怎么说得像咱们在求你一样?”

    那少女有些不满道。

    法海一笑置之,也不以为意。

    虽然只是三两句话,但他也算是看出来了。

    这群侠少侠女,都是些初生牛犊。

    初入江湖,雄心万丈,对世间一切都有着无比浪漫的憧憬。

    仿佛他们一入江湖,便能凭借掌中刀剑,大杀四方,行侠仗义,扬名天下,尽展平生抱负。

    跟本体和彼世许多年轻人一样,刚刚毕业时一样一样的,没毕业这前,满以为自己一毕业就能进入大公司,不是世界五百强也是国内知名企业。

    轻轻松松月入几万,一年买车,两年买房,三年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理想很美,现实很惨。

    辛辛苦苦打拼近十年,以前想都没想过的苦全都吃了个遍,连月入过万都没实现……

    甚至往后十几年都看没到实现这个目标的希望……

    不过想法虽然天真,但终究心地还是好的。

    或许也正因为没有经历过俗世的浸染,有会拥有这种干净。

    对他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能心怀善意。

    法海与本体异体同心,本质没有什么不同,也只在心性上有细微差别。

    而且这具化身较本体更具慈悲。

    哪怕是本体,也不会拒绝守护这份干净的善意。

    何况是法海?

    那展姓青年又用略带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法海,点点头,便回头大声道:“好了,大伙儿也休息够了,天色不早了,都起来赶路吧!”

    他在众少侠中声望似乎很高,一言之下,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的少侠们纷纷收拾行装,站起身来。

    还有人举起几杆旗幡,幡作二色,一者上书“扶危济困,除魔卫道”,一者上书“均平天下,四海升平”。

    人人看到旗幡,面上都光亮许多,眸中满是雄心。

    法海看得哑然。

    果然是……青云之志啊……

    一行上百人,浩浩荡荡地便朝谷中走去。

    “你念经念得还挺好听的。”

    上路之后,没走多久,先前还避着法海的少女似乎耐不住寂寞,又凑了过来,转着眼珠子道。

    “阿弥陀佛。”

    法海低喧佛号,正色道:“此经小僧每日诵念,倒是熟稔于心,却不知好听不好听,但佛法广大,佛经之声,自然是世间最好听的声音,女居士能听出此中妙音,当是与我佛有缘。”

    “……”

    少女皱起秀眉,咬着嘴唇,似乎被法海这番话说得有些苦恼兼无语。

    心中暗道:怎么跟师父说的话这么像?好烦啊!可我为什么有种被诱拐的感觉?对了,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算了,管他的。

    不过一瞬,就将这些念头抛诸脑后,又道:“我叫濯缨,你叫什么名字?”

    “小僧法号,法海。”

    法海也没有刻意隐瞒,微笑直言道。

    “法海?”

    少女濯缨纤指抵唇,皱着眉念叨了几遍,似乎想要努力地记住一般。

    片刻才用力一点头,不吝赞赏道:“嗯,这名字还不错。”

    “……”

    法海笑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女居士名字才真是人如其名。”

    “咦?”

    少女眼眸一亮:“这句话不错,本姑娘记住了!”

    她似乎得了珍宝一宝,喜不自胜,竟在一旁呵呵直笑,自得其乐起来,也忘了之前找这和尚说话的初衷是什么。

    另一边,展姓青年虽状似不在意,却一直在观查法海,对他们的对话自然都收在耳中。

    听到“法海”二字,他隐隐有些熟悉之感,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过他下山追随地首,也并不比这些师弟妹早多少,又一直随身护卫地首,对于俗世中的人事,也不甚了解。

    不过,他经验虽欠缺,却十分敏锐,直觉此僧应该不似表面这般普通。

    正寻思着,听到一旁一个不过十来岁,长得圆头圆耳的小和尚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不由道:“方正,你在念叨什么?”

    圆头小和尚回头看了眼法海,眼中疑惑:“我在念那位师兄念的经。”

    “哦?”

    青年精神微振:“怎么?他念的经有什么问题?”

    小和尚摇头道:“不是,只是我从未听过这些经文,我也不知……或许是我学法不精,未能遍读法经之故。”

    “你还学法不精?”

    一旁一位少侠撇嘴道:“三山五宗,蜀地一带同道,谁人不知你‘活经书’之名,白、赤、黄三脉诸部佛经你哪部没有读过?”

    青年没有理会,继续问道:“方正,你觉得他念的经如何?”

    方正正色道:“此经有大智慧、大神通,可惜,这位师兄未曾念全,要不然……”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各家经籍,本为各家根本之秘,我若非有幸拜入伏虎寺,也看不得多少佛经。”

    “可惜,若是天下各脉各门,都能摒弃门户之见,使天下人人能得聆我佛教诲,我佛大法何愁不能广传于世?”

    青年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这种天真之言。

    想了想,放慢了脚步,来到法海身旁。

    “法海大师,不知大师此行是要到何方?”

    他的探询之意很明显,法海也没有隐瞒,笑道:“听闻蜀川之中,大峨山上,有我佛门一脉名宗,小僧有些疑难之处,想去讨教一番。”

    “哦?”

    青年指着那少女和圆头小和尚道:“那倒巧了,这位方正师弟正是大峨山伏虎寺弟子,濯缨师妹,也是大峨山中神水庵俗家弟子。”

    方正小和尚连忙合什一礼,濯缨扬起下巴,颇显得意。

    “阿弥陀佛,果真是缘法。”

    法海笑道:“如此,届时还要请方正大师,濯居士多多指教。”

    方正小和尚一阵手忙脚乱:“大梵无量,小僧才疏学浅,佛法不精,不敢当师兄这大师之称。”

    倒是濯缨心安理得,还带着些得意道:“小和尚,你放心,到了大峨山上,有本姑娘罩着你!”

    展姓青年等人都笑了起来。

    自己不过十来岁,却管人家叫小和尚?

    法海也是一笑,没有在意。

    倒是方正和尚刚才话中似乎透露了一丝信息。

    法海直接问道:“方正小师傅与大梵寺……?”

    展姓青年笑道:“天下佛门,俱源出三脉,法海大师难道不知,神水庵与伏虎寺,都是大梵法脉?”

    法海摇头:“却是小僧见识浅薄了。”

    他心下也在摇头。

    果然不愧是圣地宗门,真是到哪里都少不了这大梵寺。

    展姓青年看着他笑道:“大师难道不惊讶?”

    法海不解道:“为何惊讶?”

    “大梵寺威震天下,乃古往今来之圣地佛境,便是仙门中人听了,都是个个敬仰。”

    青年若有所指道:“大师是佛门中人,怎么反而似不以为然?”

    他心中有疑,言语中一直未曾放弃探询。

    法海自然听得出来,只不过他虽没有尽言,却也并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

    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道:“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又来了……”

    边上传来一声嘀咕,濯缨已经皱着小脸,又躲得远远云了。

    青年微微皱眉。

    他也听不懂,但他不说。

    当着这么多师弟师妹,他丢不起这人。

    只有方正小和尚嘴里喃喃重复着法海这几句话,眉头时紧时松。

    显然是有所悟,却又不得其门而入。

    法海见状,也不吝惜大法,便莞然一笑,指点道:“法无二乘,人有愚顿。”

    “万法一如,随人以为高下。上乘人不见有法,中乘人见中乘法,下乘人见下乘法。法非有无,法因人有,无人,法不生。”

    他转眼看了一眼展姓青年,笑道:“方才施主问小僧,为何不因大梵寺之名而动,非是小僧不敬大梵,而是在小僧眼中,世间之法,都是一般,无高下之分,只因人而异。”

    不待青年说话,他又朝前面少侠们举着的旗幡道:

    “你们看那旗幡招摇,究竟是幡动,还是风动?”

    “当然是风动!”

    那濯缨也不知什么时候跳了回来,抢着道。

    青年皱眉,略一迟疑道:“应是幡动。”

    方正小和尚若有所思,半晌才道:“风未动,幡亦未动,是……小僧的心不能静。”

    “哈哈哈,善哉,善哉。”

    法海面含赞赏,轻笑几声,便不再言语。

    没有得到确切答案,濯缨不满道:“什么呀?你打什么哑迷呢!”

    “大师已经说了。”

    方正摇头道:“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

    濯缨两眼线圈乱转:“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正却没理她,朝法海躬身合什一礼:“大师,不知弟子可对?”

    他嘴上称呼已经更改,不再称师兄,而是以求法弟子自居。

    “无谓对错。”

    法海摇头道:“上乘人无心,住于清静。下乘人有心,住于有无是非。”

    “什么!我听出来了,你是在说我和展师兄是什么下乘人,你骂人!”

    濯缨气鼓鼓地道。

    “呵呵。”

    法海一笑置之。

    “大师……”

    方正小和尚有些踟蹰。

    法海笑道:“但说无妨。”

    难得遇上一个悟性极高之人,他也起了好为人师的兴致。

    方正小和尚嗫嚅道:“弟子怎的……从未听过如此经法?”

    法海笑道:“世人所学,皆是小乘法,小僧所学,乃大乘法,你自然未曾听过。”

    濯缨又叫道:“好哇!和尚,还说不是骂人?你刚才还说法无二乘,没有高下之分,怎的现在又说什么大乘小乘?”

    法海摇头道:“佛法之乘,非是高下之分,乘者,舟也,渡己者,舟小亦足,故唤小乘,渡众生者,舟大方可,故名大乘。”

    “巧舌如簧!”

    濯缨皱着一张小脸,却苦于肚子里没货,无法反驳。

    “大乘佛法……”

    方正喃喃念叨着,眼中渐放光芒,似乎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法海,透出一种惊喜之色。

    法海微微笑。

    方正像得到了什么暗示一样,连连点头,又兴奋又强自抑制的模样,令展姓青年心中生疑。

    不由道:“方正,你在做什么?”

    “啊?哦!没什么没什么,大师方才当头棒喝,令方正顿悟疑难,是以高兴。”

    方正露出憨笑,又朝法海看来,一双清澈大眼似乎在说:大师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

    什么鬼?戏真多。

    不过,法海也知道,这方正应该是清楚他的来历了。

    或许是以为他有意隐瞒,才这般作派。

    青年见状,摇摇头,便朝法海道:“法海大师佛法高深,不知对于妖魔之流,可有什么高见?”

    法海道:“小僧行脚天下,也曾见得些妖魔,不知居士想问什么?”

    青年道:“我等此去,便是要斩除一个为害蜀地百姓的恶妖。”

    “只是此妖行踪诡秘,曾有不少侠义之士前来除妖,却都寻不到其踪迹,只能无功而返,不知大师可有妙法?”

    法海略一沉吟道:“不知此妖可有来历?害人几何?又如何害人?”

    青年摇头道:“无人知晓此妖来历,只知蜀地一带,自百余年前,便有此妖害人之说流传,蜀地百姓、来往商旅、鄙野流民,行至蜀川一带,便时有失踪,受害之人,不计其数。”

    “我等此番,便是得知消息,此妖在大蜀川中出现,便寻踪追来,只是再往前百里,便是蜀川禁忌之地,若再寻不到,我等怕是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他说这话,却是不假。

    他虽仍有考较探究法海的意思,但也一样期盼着法海当真有法子,能帮他们找到妖魔。

    只刚才对方正的那一番“指点”,他虽不能全然听懂,却也知道此僧佛法高深得很,怕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他们此行动静颇大,若是无功而返,未免大失颜面,也让人小瞧了三山五宗。

第696章 位格 (求订阅、月票)

    “展居士,传言之中,可有提及,过往之人,都是在何处失踪?”

    法海此时已知这青年名叫展子虔,乃是三山五宗之一,天都派的弟子。

    三山五宗同在蜀川之地,遥望互守,同气连枝,几派之间常有往来,彼此间都以同门相称。

    展子虔不仅是天都派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在三山五宗之中,也是少数最拔尖的几人之一。

    展子虔闻言微一沉吟,说道:“倒是不曾有听闻,不过蜀川险恶,唯有这条蜀道可通,便这蜀道寻常人也极难行走,”

    “这蜀道乃是朝廷开辟,妖魔鬼怪轻易不敢进犯此道,不过若是离了这蜀道,纵然是我等,也是寸步难行,”

    “过往百姓商旅,若无意外,是绝计不会离蜀道而行的,”

    “因此,那些失踪之人,也必是在此道上遇害。”

    说完,他便看向法海,对于这个高深测的和尚,他还是有些期待的。

    只是他从对方身上,没有看到有一丝一毫的道行修为,这份期待也并不是太大。

    法海不禁问道:“既是不知其踪,诸位居士如此大张旗鼓,又是要往何处去?”

    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这么成群结伴地跑来了?

    那些侠少侠女都是刚初生的小牛犊也就算了,这展子虔是升平军中人,似乎还是骨干,做事就这么没头没脑,冲动不思量?

    “那又怎么了?”

    有一少年笑嘻嘻道:“我们这么多人,那个妖怪再厉害,也无所遁形,要是它识相,看到咱们这阵仗,说不定就要吓得肝胆欲裂,不用咱们去找,就自己跑出来求饶了。”

    法海一看队伍中许多人都露出深以为然的神情,连展子虔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奇怪。

    “……”

    法海只能闭嘴。

    看来这所谓升平军也不是很靠谱啊……

    “小僧初来乍到,实不熟悉此地,不过倒是曾学得一搜山寻物之法,或可一试。”

    “搜山寻物?”

    展子虔诧异道:“大师竟有此妙法?”

    法海摇头笑道:“不是甚妙法,只是区区小法,不堪大用。”

    “大师过谦了,还请大师出手相助。”

    展子虔见法海果然是有道行在身之人,自己竟完全看不出来,就只有两个可能。

    不是此僧有掩息之法,就是道行已经超过了自己。

    法海点点头,也不多言,暗念起前些日子本体才得的黑山法咒。

    此咒一念,脚踏山中,能搜山寻物,高深之处,驱山赶石,也不在话下。

    法咒一念,法海便觉神思从脚底涌出,瞬间蔓延开去。

    渐及方圆百余里。

    山中山石草木,似乎都成了他的耳目。

    种种景象,巨细无遗,尽入“眼”中。

    过不多时,果真是让他看到了些不同寻常之物。

    “大师,可是有所发现?”

    展子虔见法海双目前视,也没有什么动作,但神色似乎有异,也顾不上探究他使了什么手段,连忙问道。

    法海收了法咒,回头直言道:“前方离道数里,有一小庙,似有人烟。”

    “小庙?”

    展子虔一愣。

    实际上他根本不是如他之前所说,对那妖魔一点都不了解。

    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小庙,他是早就知道的。

    而且他还知道,这小庙很可能和他们要寻的那妖魔有关。

    据他得到的消息,于蜀道往来而失踪之人,其失踪之地,大多数都是离这小庙不远。

    这和尚若不是早就知道,和他们装模作样,就是真的会什么搜山寻物的手段。

    思绪转动间,展子虔面上仍带上了诧异之色:“展某行走此道不下数十次,怎的从未见过什么小庙?”

    法海瞥了他一眼。

    这小子倒是有些心眼,不似表面那么直愣直愣的。

    不过想瞒过他的双眼,还太嫩了些。

    其他人却是将他的话当真了。

    有一人兴奋道:“展师兄,那还用说?那必是妖魔巢穴,用来迷惑来往之人,咱们直接杀过去,看它还往哪里跑!”

    还有不少人也纷纷附和。

    他们在这蜀川中已经转悠许久,早已经不耐。

    此时终于看到了希望,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展子虔微微犹豫,不确定地道:“大师确定,前方当真有庙?”

    法海点点头:“当不会错。”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依小僧之见,那小庙怕是有些凶险,诸位居士还是就此返回罢。”

    “那怎么行!”

    “咱们找了这么久,终于找着了妖魔老巢,正是斩妖除魔之时,怎能回返?”

    “就是,哪有什么凶险?咱们这么多人,再是凶险的地方也能把它踏平了!”

    展子虔还没说话,其他人已经纷纷反对起来。

    展子虔本也不愿无功而返,这个法海虽然有些看不透,但他说的话,也未必就是对的。

    或许他是好意,不过却也未免太小瞧他们这些人。

    在他看来,法海纵然是深藏不露之人,纵然比他要强些,却也有限。

    他们这么多人,那些师弟师妹虽然年轻,但个个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比他差得也有限。

    若非如此,师门长辈又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们一群没下过山的小年轻来降什么妖,伏什么魔?

    “大师,你也看到了,既然已到此处,若不去看个究竟,展某怕也约束不了他们了。”

    展子虔说道:“还劳烦大师为我等指路,大师放心,等到了地方,大师若想走,只管走便是,只要有展某在,必定保大师无恙。”

    那濯缨似乎终于逮着了机会,挽回一点自己之前丢失的颜面,故意嘲笑道:“对啊,小和尚,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就你这样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行脚天下呢?”

    方正小和尚眼中微露惊惶,要不是怕泄露了大师的身份,他都要扑上去捂住这小妮子的嘴了,也太口无遮拦了!

    不过看到法海神色如常,又不由心下赞叹,不愧是圣僧大德,这份修养,果然常人难及。

    法海将众人神色收在眼底,即便是已经有成为他的小迷弟趋势的方正小和尚,似乎也并没有将他说的“凶险”放在心上。

    想来都是仗着人多势众,又自恃艺高。

    唉……

    法海暗叹一声。

    真是不知死活。

    要是没有他在这里,这些人若真去了那间小庙,恐怕其中没有几个能活着走出去了。

    之前他施展黑山法咒,确实看到了一座野庙。

    以他的道行境界,竟然也看不出这野庙的深浅。

    只能靠着一种遇险而觉的感应,隐隐感觉到其中有一丝丝诡异。

    如果真有妖魔潜藏其中,若非其中有异宝遮掩,便只能证明,那只妖魔的道行至少不在他之下。

    也罢。

    这些人莽是莽了点,但也算是念头纯粹,善念存心。

    就当是为了这点纯粹的念头,随他们走这一遭也罢。

    不过……

    这苦头却还是少不了的。

    “既然如此,小僧便随诸位居士走一趟吧。”

    ……

    在法海与一众小牛犊朝那山中野庙行去时。

    大蜀川深处,有一座青峰。

    青山远黛,秀水如眉。

    正因此形,故得名大峨山。

    大峨山上,有一寺一庵,座落于两座直入云海的峰头上,遥遥相对。

    皆是金顶朱墙,绵延峰岭不知几许,一眼望不到尽头。

    日头一照,便有万道金辉绽放,煌煌灿灿,瑰丽宏伟。

    左边那寺,绵延殿宇中,有一宏伟铜殿。

    通体黄灿,映日生辉,金光万道。

    竟似通体皆由黄铜打造。

    就这么一座通体黄铜打造的殿宇,就占地方圆数十丈,其奢严之意,红尘俗世之中,怕是少有人能想象。

    殿中,高阔空旷,周围圆壁上,却是密密麻麻,凹刻了数也数不清的黄铜佛像。

    每一尊,竟都姿态神采不一,无一重复。

    仅只这些佛像,就堪称鬼斧神工。

    铜殿正中,一僧盘膝地上,万佛围绕如朝宗。

    此僧面庞丰满圆润,庄严慈悲,和那些佛像,竟如出一辙。

    僧前又立一僧一尼。

    仅从面貌看,皆是二十许上下。

    但这一僧一尼,若下了山,教人看见,怕是认识的人都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前辈,道一声大德。

    因为这二人正是伏虎寺的方丈灭明尊者,与神水庵的庵主灭净神尼。

    但此刻,这两位在江湖上德高望重,赫赫有名的前辈高僧,却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和尚身前。

    低眉垂首,半点不敢造次。

    只因眼前之人,是天下仙门之宗,佛门圣地,大梵寺的神僧。

    更是威震天下的大梵六如之一,宝月神僧。

    灭净庵主此时正面带一丝疑惑,欠身说道:“师兄,贫尼已经派人将那两个女子带回,不过……”

    “师兄真要贫尼亲自将二女收入门下?”

    宝月和尚如满月的脸上露出笑意,和声道:“怎么?师妹难道不愿?”

    灭净庵主摇头道:“倒非不愿。”

    “此二女虽出身卑贱,但我佛门广大,也并非容不下。”

    “且此二女根骨资质,竟皆是上上之选,实为难得,神水庵能收得如此弟子,也是桩喜事。”

    “只是……”

    宝月和尚呵呵笑道:“师妹是心忧那江姓子?”

    灭净庵主知道在宝月面前,藏不住心思,也并未遮掩,直言道:

    “此人虽只初入圣境,但其来历颇为神异,同门之中,又是天骄辈出,”

    “只那法海一人,贫尼怕就不是对手,若其得知家中婢子在神水庵中,怕是不会干休。”

    “虽然我等是一番好意,收二女为徒,但毕竟未曾知会此子,以传言所见,此子性情刚直冲动,恐怕不会领情。”

    “呵呵呵……”

    宝月和尚温声笑了几声,说道:“这点,师妹就不必担忧了。”

    “那法海和尚,恐怕尚自顾不暇,不足为虑。”

    灭净庵主讶道:“哦?师兄难道早有安排?”

    宝月和尚不答,反问道:“灭净师妹,灭明师弟,我与你二人,也有近百年未见了,你们倒是创下了不小基业。”

    二人相视一眼,躬身道:“全赖师兄之德。”

    宝月和尚笑道:“这都是你们的本事,与我有何干?”

    说完,摆摆手,打断二人继续谦让的话语,说道:“当年我传艺你二人,也是你二有此福缘,”

    他分别看了一眼灭明、灭净,说道:“灭明自此峰得龙门洞,灭净自此峰得洗象池,”

    “此二地皆是我大梵寺数千年前,一位高僧大德所遗留,”

    “你二人当年能发现此二处,都是天大的福缘,我大梵寺,也要承你二人之惠。”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想要立千年不败之基业,光大我佛门,发扬我大梵一脉,仅凭此二处,却是不够,”

    “尔等门下弟子,却是太过安稳了,应当要历一番劫难才是。”

    灭明灭净二人对视一眼,灭明尊者讶道:“师兄之前命我等广派弟子下山,又劝说三山五宗其余三宗,派下弟子,入那升平军中,难道便是为了让这些晚辈弟子去历练?”

    宝月和尚一笑:“诸教共商,已有定议,天下九分,势在必行。”

    “这九分之气运,其中一分,便着落在那江姓子身上。”

    “啊?”

    两人俱是轻呼一声。

    天下九分,便成争龙之局。

    所谓争龙,争的却是气运之龙。

    “天命之子”早已有定数,必是那代稷之人。

    而这“气运之龙”,将来是要反哺那代稷之人的。

    虽说命数早定,将来能争出胜局的“真龙”,虽坐不上“天子”之位,为全其功德,天下仙门,也都会为其敞开门户,许他一个长生久视之机。

    纵是圣地宗门,也能入得。

    届时逍遥世外,成仙成圣,也不是不可能。

    倒未必比那“天子”差了去。

    如此“位格”,自然不同一般。

    那江姓子竟是其中之一,那他们此时得罪此人,岂非更加不智?

    “尔等也不必担忧。”

    宝月和尚看穿二人心思,笑道:“说来,那江姓子性情孤傲,倒也未必愿意领受这九分之气运。”

    “但此事乃诸教共商,却是由不得他不领。”

    “呵呵呵……”

    “天命如棋,身入其中,又如何还能脱得?”

    “你二人且放宽心,那法海短时间内,是自顾不暇。”

    “至于那江姓子……”

    宝月和尚面上带着几分深意:“他若要来,倒正合吾意。”

第697章 诡异 (求订阅、月票)(四千+)

    灭明、灭净听着宝月的话,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灭明尊者有些担忧道:“师兄,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正与濯缨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宝月摇头笑道:“倒也非什么了不得的算计。”

    “这江姓子性情桀骜,不是那么容易任由人摆布的。”

    “所以,这九分争龙,还要着落在如今的升平地首身上,这升平地首王重旸,曾是他门下,如今已颇有气象,是最好人选。”

    灭明尊者恍然道:“难怪前些日子,师兄让我等派遣弟子下山,辅助此人。”

    “不错,此人虽出身低微,但有几分气运在身。”

    “不过,就算有你等辅助,最后‘争龙’之局能否成就,未免还是有些不足,”

    “江姓子重情,纵然不愿,也必会被卷入局中,此局他是万万躲不过的,”

    “至于你等弟子……”

    宝月摇头道:“也不必担忧,他们此行,一为历练,二来,却也是引那法海入局,只是暂时困住他罢了。”

    “法海此僧,倒确是我佛门中人,颇有慈悲,道行也不浅,有他在,你等弟子当能无恙。”

    灭明尊者讶道:“师兄,您似乎对那江姓子颇为看重?”

    “自然,此子已得我大梵金刚九会真意,慧根深重,世间少有。”

    宝月和尚笑道:“如此难得的好苗子,实与我佛有缘,当入我门。”

    灭明与灭净相视一眼,颇见惊讶。

    他二人虽称宝月为师兄,但实则有师徒之份。

    当年宝月不过是见他们二人得了那位大梵前辈高僧的遗泽,相当于那位前辈的隔世弟子。

    宝月和尚也不好直接收他们为弟子,便以师兄自居,将二人录入大梵记名弟子之列,传艺授道,恩同再造。

    不过,他二人却始终没有真正入得大梵门下,这是二人心中的一个结。

    是以二人对宝月和尚敬仰之极,见那江姓子竟能得宝月和尚如此看重,心中羡慕惊讶之余,却也隐隐有几分不服与不满。

    这份不满,不敢针对宝月,便只能落到那江姓子身上。

    难免暗暗憋了一口气,想着将来倒要寻个机会,试试那江姓子有几斤几两,何德何能,有此机缘?

    “好了。”

    宝月和尚也不知有没有看出二人心思,只是摆了摆手,说道:

    “试剑会在即,你二人务必用心在意,定要助那王重旸夺得天子剑。”

    灭净、灭明二人连忙应是。

    那谪仙人当初天下布剑,天子、诸侯、庶民三剑,上刻武学虽然不入大道,却胜在人人皆可修炼。

    百工贱业、贫寒庶子,多有因此三剑而改换新颜,于滚滚红尘中,有了搏浪之力。

    也正应于此,这三剑如今都已有气运牵扯。

    不谈天子、诸侯等剑,便连那庶民剑,数以千、万计,剑剑相连,汇聚一处,也是一股皇皇大势,令人心惊。

    不论是大稷朝廷,亦是仙门诸教,对于此等星火渐成燎原之势,都有些始料未及。

    谁也想不到,当初只当是那谪仙人一时胡闹之举,竟会有今日气象。

    气运牵扯之下,天下间仅只九柄的天子剑,自然就更为重要。

    仙门共议,天下九分,其实与这九柄天子剑也不无关系。

    天子九剑,原本有五柄落于大稷境内,四柄落于四边,都各有其主。

    但如此重要之物,自然是无数人争抢,也不知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风。

    到了如今,其中数剑,都已辗转数人之手。

    除了北境平天军方人杰手中那柄,大稷境内其余柄,都已经改换了主人。

    其中一柄,便流落到了阳州境内。

    鹤冲天失踪,阳州绿林,正是群龙无首之时,混乱不堪。

    为争夺此剑,绿林江湖、各路义军,都死了不少人。

    最后相持难下,便不得不互立盟约,暂息争端。

    定下了执剑大会,以武争胜。

    谁能胜出,谁便能执起天子剑。

    能令绿林江湖、各路义军都息火,自然不止是一把剑而已。

    最令人趋之若鹜的,还是执剑会上,执起天子剑之人,便是阳州剑首,统令阳州绿林,各路义军,也要听从号令。

    南楚袭阳州,正当离乱之时。

    若有此剑,号令阳州江湖,各路义军,便能趁势而起。

    与南楚一争高下,最差者,也能反分阳州之地,便是将来乱世争雄之基业。

    ……

    不谈宝月和尚对灭净灭明二人细说天数,却说蜀川之中。

    法海随同一众年轻少侠,已经离了蜀道,来到一座颇为破旧的野庙前。

    这野庙本就荒僻,竟还是建在一处洞穴之内,像是整个庙嵌入了坚硬的岩壁中。

    一眼看去,门墙斑驳,草木丛生,藤蔓攀爬,十分古旧荒凉。

    但野庙前,却竟有不少香火。

    庙前一座半人高的香炉,其中插满了香烛之物。

    香火不绝,青烟袅袅,将这野庙笼罩其中,透出一股神秘、暗沉之感。

    庙门大敞,阴暗之中,隐约能见庙中一尊尊佛像林立,姿态各异。

    哪怕距离得远,又看不真切,仍能感觉到这些佛像似乎个个都在注视着庙外的众人,令人不由自主,背后隐隐发寒。

    “一座野庙,竟然供奉了这么多尊佛,到底是谁立的?就不怕打起来吗?”

    有人干笑着说道,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疏解寒意。

    “佛尊面前,陈师兄莫要胡说。”

    方正小和尚连忙合什,朝那庙中佛像拜了拜,口中喃喃念叨。

    末了,还往前走到那香炉前。

    那香炉下,竟然摆着许多香,方正小和尚一见,便捡起一柱,双手一合一搓,竟就将香点燃。

    双手合什,虔诚地拜了几拜,才将香插入香炉。

    少女濯缨也跑了过去,有样学样,点香拜佛。

    他二人师出伏虎寺、神水庵,都是佛门弟子,向来是遇佛便拜。

    人群中有不少是同出此二处之人,也有其余佛家门派出身弟子,见状也都一样出去点了香。

    法海静静看着,有心阻止,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

    他总感觉有些怪异,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自从见到这野庙,他心头的莫名预兆,越来越强烈。

    只是一种淡淡的觉好,还远不至于感受到威胁。

    否则,他就算是用强,也要将这些小牛犊全给撵走。

    等这些出身佛门的

    “展师兄,这周围不像有人烟的样子,别说妖魔,连鸟兽都没看见。”

    众人点香拜佛之际,其余人等开始在四处走动,搜寻起来。

    过了片刻,有人返回对展子虔说出搜寻结果。

    展子虔闻言,一时也不知如何。

    法海不由道:“展居士,既然此处无人,不如我等就此离开吧。”

    展子虔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和尚老想让他们走。

    越是这样,他反倒越是不想走了。

    四处看了一眼,朝那人问道:“庙里可曾查看了?”

    那人说道:“看了,都是些佛像,除了数量多点,也没什么奇怪的。”

    “多?”

    展子虔一听到这个字眼,下意识便觉得不对。

    “你确定都是佛?”

    那人知道他的意思,回道:“展师兄,确实如此。”

    这么个荒僻之地,出现一座庙,本就古怪。

    而且小小一座野庙,却供奉了能称得上“多”的佛像?

    寺庙供奉佛像,也是有讲究的。

    一座庙,一般只会供奉一尊佛。

    其余的都是这尊佛座下的罗汉、护法金刚之流。

    “走,进去看看。”

    展子虔想了想,便不顾法海之言,决定进庙一探。

    带着一群人,绕过那大香炉,大步走进庙中。

    一入庙中,果见四周都是一尊尊佛像,成百上千,环绕众人,居高临下,似乎都在注视着他们。

    “这是佛陀像,这是大梵像,这是尊胜像……”

    众人心中发毛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盘点起这数量众多的佛像来。

    “好家伙,这庙是谁建的?天下间的佛,都被他请到了这庙里吧?”

    “这庙主人怎么想的?以为拜的佛越多,就越能保佑他不成?”

    众人不由吐槽道。

    这寺庙看着不像庙了,反而像是一间收藏了天下佛像的馆子。

    “啊!”

    “方圆师兄!你做什么!?住手!”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听到方正一声惊呼。

    回头望去,便见方正整个人正扑在一个和尚身上,死死地压着他。

    留在外边的人也此时帮着死死抱着这和尚的手脚。

    展子虔一惊,连忙跑了出去。

    拨开众人,来到那和尚身边。

    只见这和尚方脸大耳,被众人死死抱着,仍在一下一下地挣扎着。

    脸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脸色却是诡异地十分平静。

    似乎被束缚住,并在极力挣扎的人并不是他。

    展子虔不由惊疑:“怎么回事?”

    方正正想说话,却因这一分神,被那方圆猛地一用力,就掀翻在地。

    方圆和尚力气十分大,没了方正压制,其他人也抱不住他,直接被他甩飞了出去。

    正当展子虔以为他要伤人,就要出手之际,却见方圆和尚猛地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却是直接抓住自己左胳膊。

    “咯嚓!嘶啦!”

    一捏,一扯,竟是将整条胳膊直接扯了下来。

    鲜血喷洒,贱得方脸上满是血点。

    血气奔涌之下,脸色涨得通红。

    但方圆却依旧神态安详,仿佛那胳膊不是他的一般,半点也不觉疼痛。

    只是他浑身颤抖的模样,已经说明他并非不知疼痛,只不过有什么原因,令他完全将疼痛置之不顾。

    那个未知的原因,竟似乎已经凌驾于他自身的生死,心甘情愿做出这等疯狂之事。

    连展子虔也被吓了一跳,更遑论其他人?

    众人一时间,都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方圆却没有就此停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目光落到右手上,动了一动,似乎才发现自己已经只剩下一只手了。

    方脸上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充满安详,解脱,自在,喜乐……

    然后一张口,竟咬住自己仅剩的一条胳膊,嘶啦一声,就咬下了一大块肉来。

    “啊——!”

    众人目睹如此血腥诡异的一幕,已经有人忍不住惊恐地尖叫起来。

    若是真刀真枪的伤亡,他们还未必会如此恐惧。

    偏偏这等情况,实在匪夷所思,如此作为的,又是他们十分往日熟悉的人。

    此人平日为人和善沉稳,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有此等疯狂行径的。

    “住手!”

    展子虔终于反应过来,又惊又怒。

    伸手一抓,扣住方圆肩膀,玄功运转,顿时涌入方圆体内,瞬间封锁住他周身穴窍,想令其丧失行动力。

    却不想,方圆被他制住,全身无力地软了下来,下一刻,却又诡异地动了起来。

    展子虔明明感觉出方圆已无法动弹,偏偏有一股怪力,令其冲破的束缚。

    “咔嚓!”

    方圆的一条胳膊被展子虔用特殊的手法锁住,无法动弹,手臂却是直接从关节处以诡异的解度反折了起来。

    这一声清响,显然是手骨已经断了,他的手臂去依然反向朝展子虔的手抓了过去。

    展子虔神色一变,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抓住他的手臂。

    “咔嚓!”

    方圆手臂被制,手掌却又一百八十度旋转,以断骨为代价,又折了回来,直接扣在展子虔手上。

    展子虔惊骇才起,又见方圆抬起头,脖子咔嚓一声,也被他自己扭断,从面朝下,一百八十度旋转,面朝展子虔,露出了那种安详、喜乐的诡异笑容,缓缓开口:

    “见佛当拜,喜乐自在。”

    “既见我佛,为何不拜?”

    展子虔心中寒气直冒,又惊又怒:“方圆!你干什么?疯了吗!”

    “见佛不拜,难逃劫灾。”

    方圆只是诡异地笑着,缓缓说道。

    “咔!”

    展子虔猛地发现,方圆的力气,竟然骤增,被他捏住的手臂,发出轻微的碎裂声,竟是被他直接捏断了。

    “啊!”

    大怒之下,他松开扣住方圆肩膀的手,举掌便要朝他头颅拍下,将其格杀当场。

    不是他心狠,这方圆显然中了邪,脖子都自断了,如何还能活?

    当断不断,自受其乱!

    手掌正要拍落时,却被一只如玉石雕琢的手横出,轻描淡写便将他这蓄力一掌架住。

    “法海?!”

    展子虔抬头,顿时怒道:“为何阻我!”

    法海摇头道:“你这一掌落下,他就真的要死了。”

    展子虔大怒:“你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哪里还像活人!”

    法海不急不慢道:“确实不像,但他就是活着。”

    见他还是一脸怒意,要继续争执,法海摇头道:“与其与小僧争执,你不如回头看看。”

    “什么意思?”

    展子虔不知其意,却也不由自主地回过头。

    这一看,却是亡魂大冒。

    大香炉前,已经跪了一地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面上都带着和方圆一般的诡异笑容。

    连刚刚还在阻止方圆的方正小和尚也不例外。

    “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698章 降龙伏虎 (求订阅、月票)(四千+)

    “方圆!”

    “濯缨!”

    “老陈!”

    展子虔一连叫了几声,这些人却恍若不闻。

    只是跪在香炉前,满脸安详、虔诚地朝庙中顶礼叩拜,如遇真佛。

    展子虔心中惊悸、焦急,却不敢妄动。

    生怕他一出手,这些人就如同方圆一样自残。

    “见佛当拜,喜乐自在。”

    “血肉为牺,身魂为牲。”

    “奉我佛前,常吉无衰。”

    “……”

    这些人一边叩拜,一边神态安详地重复念诵着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字句。

    展子虔头背俱沁出冷汗,喃喃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没有中邪的侠女侠少们,也是被吓得脸色苍白,纷纷退到展子虔身后,挤作一团。

    法海僧袍一拂,脖子反折,却仍露出安详笑容的方圆顿时两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他走上前来,看着这些人道:“他们烧了香,拜了佛。”

    “烧香?拜佛……?”

    展子虔嘴唇颤抖,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做出诡异行为的人,竟然都是刚刚在香炉前烧过香,拜过佛的人。

    “是谁?是谁?”

    “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

    展子虔四处张望,怒声狂吼。

    至于会不会刺激到这些人,令他们如方圆一般诡异自残,却也是顾不上了。

    在他看来,这些人必定是中了某个宵小的暗算,才会如此。

    只是这宵小躲在暗处,他纵然一身玄功,也无处可施。

    这与他想像中冲锋陷阵,痛痛快快地与妖魔撕杀杀的情景全然不一样。

    “展师兄,这、这……咱们怎么办啊?”

    展子虔都是如此失措,遑论他人?

    这和他们想象的斩妖除魔也完全不一样啊。

    不应该是他们一到,正气凛然喝骂一番,手起刀落将妖魔斩灭,最多再来上一阵有惊无险,却荡气回肠的血战吗?

    明明无论是师门长辈的事迹,还是话本里的故事都这么说的。

    “阿弥陀佛。”

    法海见得众人惊异失措之状,虽早有预料,也不由摇摇头,低喧一声佛号,沉声道:“凝神静气,气聚心、眼二窍。”

    众人本就六神无主,且法海佛号声中似有莫大的力量,令人闻之心安,竟不由自主便平静了下来,依言而行。

    展子虔与众人一般,下意识照法海所言,动转血气,气聚心、眼二窍。

    耳中顿时听到了一阵阵如梵音般的宏亮、庄严,却充满了种种诡异诱惑的声音。

    “见佛当拜,喜乐自在……”

    “血肉为牺,身魂为牲……”

    “奉我佛前,常吉无衰……”

    “见佛当拜,喜乐自在……”

    正是那些叩拜之人口中念诵之言。

    似自虚空响起,一遍一遍地重复,无休无止。

    眼前景象,也骤然变了个样。

    原本的蜀川山林,还有那座小庙,早已不见。

    众人置身之处,却似一座无比高阔的金殿之中

    处处充斥着夺目金光。

    四周皆是黄金铸就的圆壁,壁上都是一尊尊形态各异的佛像。

    殿中竟有祥云缭绕,瑞霭霞光,经声阵阵,钟磬徐徐,梵香袅袅。

    处处禅意佛韵,无半点红尘俗意。

    众人震惊之余,发现那些佛像,竟都是他们之前在小庙中所见。

    “展师兄,咱们这是到了极乐佛国吗?”

    众人惊异之间,有人被此处的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禅意佛韵迷了眼,不禁惊疑。

    “极乐佛国……?”

    展子虔茫然了一瞬,旋即怒道:“什么极乐佛国!定是妖魔幻术!胆敢乱我心志!”

    “妖魔!给我滚出来!”

    “既见我佛,为何不拜!”

    一声庄严怒喝陡然在金殿之中回荡。

    回应他的这声喝,竟是出自周围无数金佛中的一尊。

    此尊佛像竟然睁开了眼,怒目骈指,当头一喝。

    “拜!”

    “这就拜!看你这魔头可能受得起!”

    展子虔面上露出狰狞喜色。

    不怕你冒头,就怕你藏着不敢出来!

    话落,整个人就朝那尊佛像扑了出去。

    左掌右拳,于胸前一合。

    身在空中,腰背微躬。

    真似在朝拜一般。

    只是身上一股血气冲天而起,虚空之中,气流都被激荡搅动,如水中漩涡一般,缓缓旋转。

    隐隐间,有一尊巨人于漩涡中现显,双手托举起一团混混气流。

    一青一赤两条大鱼于其中游动,首尾相衔,你追我逐。

    “展师兄的太乙玄功,天都朝宗!”

    众人一见,又惊又喜。

    早就知道展师兄已得天都派真传,是三山五宗最杰出的的弟子之一。

    却没想到他竟将天都派镇派太乙玄功练到了如此境地。

    这天都朝宗,是少有的入道武学。

    天都派掌门当年还只是一普通弟子之时,便曾以此招,以四品逆伐一位仙门三品圣境高人,最后虽是惜派,那三品仙门高人却也没有讨得了好,大失颜面。

    天都派由此声威大震,天都派掌门也是由那时起,威震阳州,被上代掌门看重,着力培养,成了如今的一派之宗。

    展子虔不过初入五品,却已经能使出此招,已比当年的天都掌门还要更胜一畴!

    “轰!”

    众人惊喜之际,展子虔这抱拳已朝那尊佛像当头轰下。

    一声巨响,那佛像在这威猛无比的一击下,猛然暴碎四散。

    “好!”

    众人顿时欢呼。

    只是下一刻,这声欢呼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那被轰得暴散的佛像碎片,竟然如时间逆流一般,瞬间又倒卷而回,重新聚合,完整无缺。

    “见佛不拜,难逃劫灾!”

    这金佛重复着同一句话,同时一掌探出。

    金色佛掌朝展子虔当头拍下。

    展子虔面色大变。

    佛掌之下,不过数寸之间。

    他却感觉天都塌了。

    在他眼中,金色佛掌如遮天敝日一般,令他避无可避。

    “啊!”

    恐怖的压迫令他不由叫出声来,双臂横档在顶,如山的压力,令其俊面扭曲。

    虽将佛掌挡在头顶岗,整个人依然被这无可匹敌的巨力压得极速下坠。

    佛掌之下,他比一只苍蝇差不到哪去。

    令人毫不怀疑,他要被这一掌拍成肉酱。

    众少侠都是惊惧无比。

    连练成了天都朝宗的展师兄都一招败落,他们又如何是对手?

    一时间,竟被吓得呆愣在原地,无人想到出手救助展子虔。

    法海摇摇头,手中锡杖微顿,一掌探出,遥遥按向展子虔后背。

    展子虔顿时觉察一股无法想象的异力,如惊涛骇浪一般,狂涌入自己体内经脉窍穴,又瞬间转化成了炽热的血气。

    一时间,他恍如天神附体,浑身流满了一种令自己都害怕的力量。

    当下也顾不得思忖,狂吼一声,气血狂涌,令周遭虚空都扭曲。

    那尊隐约的人像自虚空显化如实质,如同一尊巨神。

    手握青、赤双鱼,一拳轰了出去。

    “轰!”

    那尊金佛再次轰然暴碎。

    这一次,却是没有再重新聚合。

    展子虔落在地上,惊魂未定。

    众人已经惊醒,见状又是大喜,纷纷围了过来,称赞敬服不已。

    展子虔惊魂未定,他没有在一声声赞誉中迷失,因为他知道若未刚才那股异力,他自己已经吉凶难料。

    是谁?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他就回头看向了法海。

    此处除了这个高深莫测的和尚,他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般修为。

    当下正色抱拳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法海摇了摇头:“略尽绵力,不必言谢。”

    众人一愣,刚才是这和尚暗中出手?

    “既见我佛,为何不拜!”

    就在众人好奇欲言时,周围竟又回荡起和刚才如出一辙的喝问声,不由大惊失色。

    抬头一看,脸色都是顿时一白。

    金壁上的无数佛像,竟然都似活了过来一般。

    一个个睁眼怒目,怒视众人。

    “这、这……”

    “完了……完了……”

    一尊金佛,就那么可怕,这些佛像都活了过来,堆也能把他们堆死。

    法海这时也不再沉默。

    他刚才一直冷眼旁观,也大概看出了些玄虚。

    “拜了你,便能离开此处?”

    无数金佛齐齐开口:

    “既拜我佛,当往极乐。”

    “见佛不拜,难逃劫灾!”

    法海一笑:“那便是拜与不拜,都要死?”

    “拜!”

    “拜!”

    “拜!”

    “速速叩拜!”

    “奉上牺牲!”

    金佛只是齐声暴喝。

    金殿之下,骤然金光涌动,霞光流转,令得一尊尊佛像面庞都扭曲起来,无比诡异。

    法海当下不再多言,一振手中锡杖,佛光绽放,笼罩众人。

    他自己却盘膝坐下,眉目微合。

    这些佛像,都不是妖魔本体。

    只不过此处确实诡异,连他一时间也找不出破除之法。

    适才他振动锡杖之时,看似轻微,却是将自己如山如海的法力加诸其中。

    他本就以法力见长,法力涌出,海裂山崩。

    但这金殿却是纹丝不动,可见一般。

    除非找出妖魔本体,或是将这金殿中的佛像尽数摧毁,否则他们只能困在此地。

    只是这殿中佛像,也不知凡几,一一破除,哪怕是他也要花上不少时间,何况破除佛像,也未必能破除金殿。

    ……

    江都城,刀狱。

    就在化身法海静心定念,寻找妖魔之时。

    江舟本体却也没闲着。

    化身去往大蜀川,已有三天。

    他刚刚执刀斩了一只妖魔回到石洞中,却忽然发现与化身之间的感应断去了。

    若非本体、化身乃是异体同一,他都以为这尊化身是被人击杀了。

    惊疑之下,又运起了十宫神掌,测算吉凶。

    掌上天机循十二宫流转不休,最后又显化出几句文字。

    “掌中气象犯小耗,行出不利显徒劳。困龙得水好运交,明珠出离尘埃来……”

    “犯小耗?”

    江舟喃喃念叨着。

    这几日他都在研究这神掌经,对于掌上天机所现,已比以前更加清晰。

    小耗者,为岁中虚耗之神。

    小耗星现宫轮,多指流年不利,有破财、遭灾、犯小人等等小厄。

    虽无大灾大难,却是麻烦不断,往往诸事不顺,费尽心力,也是功劳虚耗无功。

    破财??他又不做生意,端的是铁饭碗,吃的是公家饭。

    总不能还能有人把他饭碗砸了吧?

    遭灾,不是不可能,不过他现在躲在刀狱里,除了几个老怪物,也没有人敢明着招惹他,概率不大。

    犯小人?

    这倒是最可能的。

    究竟是哪个小人,在背地里暗算?

    前半句流年不利犯小人,后半句倒是凶中藏吉。

    既然如此,倒不必太过心急。

    江舟不是不想尽快将纤云、弄巧那俩丫头带回来。

    只是他现在的处境也并非很顺利。

    金顶老怪还在尊胜寺坐着,南楚占城,楚王估计也在盯着江都。

    他自己目标太大,若是轻动,必然引人瞩目,反倒有可能破坏了这点平衡。

    到时凶中藏吉,怕是就变要成了吉中藏凶。

    江舟放下手掌,低头看了下自己。

    此时他有些狼狈。

    头发凌乱,衣衫破碎,还带着血污。

    自从逃出流民窝入肃靖司以来,委屈虽然没少受过,但凭借着自己的小心和鬼神图录,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因为他刚才去斩的妖魔,是一尊三品妖魔。

    这又是血罐头临时来改的一个名单。

    此妖名“魔罗身鬼”。

    因此前所遇黄河黑鲤、裴玉等三品妖类,因他手中有众多仙宝,又有举世罕见的神通在手,轻易便能败之、斩之,故而并未将之放在眼里。

    只觉三品不过如是。

    不过这魔罗身鬼却给他上了一课。

    此鬼极为特殊,魂体极为凝实坚固,几不可摧不说,似乎还万法不沾。

    他的法宝、神通,都对其收效甚微。

    江舟只能仗着自己的修为、法力,与其硬碰硬地对抗。

    虽然艰难,终究是仗着戮妖剑气无坚不摧,将之毙于剑下。

    代价不小,所得奖励却也没让他失望。

    【三十六天罡法·降龙伏虎:炼就通神剑,修成智慧刀。降龙伏虎力盖世,上天入地全无敌。夜吐鼾息,谁敢语声高?——古有大仙,道末生于天皇前,静夜独登天上仙山,仰观俯察,知造化中有大道光。自餐霞吸露,采炼精神,久之可以霞举,役召鬼神,细审六甲五行,能生克制化,随心运用。以六六之数曰天罡,罡刚也;以八九之数曰地煞,煞杀也。天罡地煞,一百八法,总为天书。此天书三十六天罡之一法,力能降龙伏虎,上天下地,全无敌矣。“】

第699章 突变 (求订阅、月票)(四千+)

    练就神通剑,修成智慧刀。

    降龙伏虎力盖世,上天下地全无敌。

    夜吐鼾息,谁敢语声高?

    好大的口气……

    江舟看着图录上的字句,心中也不由暗惊。

    如此嚣张的口气,令江舟满怀期待好奇。

    暂时摒弃其余杂念,一心参悟这门罡神通。

    随着他的心神运转,紫府太虚中,地藏帝神端坐虚空,渐渐透出一股晦涩浩瀚的气息。

    江舟很快就发现,图录上这短短几句话,其实并非只是单纯的夸耀这门天罡神通。

    而其时是这门神通的总纲口诀。

    每一句话中,其实都暗藏着修炼降龙伏虎的奥秘。

    练就神通剑,修成智慧刀……

    这第一具就开门见山地点明修炼神能的关键所在。

    所谓的刀剑,并非是真的要练成一刀一剑。

    在于一往而无前、无坚而不破,且百折而不挠的大勇毅与大智慧。

    这开门的第一关恐怕就能拦住世间九成九的人。

    剩下的那一小撮人,还得看机缘。

    江舟自问自己勇毅与智慧都有,但还远远称不上一个“大”字。

    做不到一往无前,无坚不破,但是勉强可是百折不挠。

    只是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观想紫府太虚中的地藏帝神,这对大多数人来说的难关绝关,只在瞬息之间,就豁然贯通,一步跨入门槛,登堂入室。

    一股沛然无匹的巨力似凭空而起,自体内涌出。

    一时间,江舟只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这股力大得令他自己都心惊。

    能不能降龙伏虎不知道。

    但恍恍惚惚,他有种错觉,只要轻轻抬抬手,就有摧山倒海之力。

    在江舟感受体内平生的大力之时,他的躯体却在恍然发生巨变。

    之前因修成无常金身,肌肤表里隐约流转的晶莹光泽,此刻尽数敛去。

    肌肉形体,略显柔和的线条,变得刚硬了几分,仿佛刀削斧凿。

    体格也仿佛膨大了一些。

    成就九转金丹时,周身隐隐散发的仙灵之气,也悄然无息地隐踪。

    呼吸之间,隐有风雷之声。

    一呼一吸,置身的石洞都在随之震动。

    刀狱深处,正如一个血影幽灵一般巡走各处的血甲人忽然顿住脚步。

    面甲之中,两点血色寒光微微一闪。

    不过一瞬,又如常前行。

    约摸大半个时辰后,江舟睁开了眼。

    眼中透出惊诧之色。

    这门在图录中吹得神乎其神的神通……

    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成了?

    而且不是如之前的翻天掌印之流,不过是浅尝则止,只得了些皮毛。

    而是颇有登堂奥之感。

    是不是大成不知道,但他觉得,这神通目前也就到此为止了,再怎么修炼,似乎也进无可进。

    法力道行没有一丝一毫的增长,但江舟却感觉现在的自己,对上练成神通前的自己,可以一个打十个……

    太可怕了……

    饶是练成神通的是自己,他也不禁乍舌,心生恐惧。

    这东西要是别人学会,让他对上,江舟觉得自己真的会害怕的……

    “隆隆……”

    一阵熟悉土石响动声。

    江舟收起神色,抬起头,便见血罐头走了进来。

    江舟神色如常道:“将军大驾,有何指教?现在应该不是执刀之时吧?”

    难不成又有加塞?

    那可真是太美了。

    血甲人没有出声,直接递出一卷文书。

    江舟心里一乐,本以为是加塞名单,但找开一看,就愣住了。

    “籍册?什么东西?”

    血甲人抬头扫了他一眼,难得出声,却说了句废话:“自己看。”

    “……”

    江舟只好低头继续看下去。

    看完后,嘴角不由出现一丝冷笑。

    说白了就是一张登记表,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是官府对辖下百姓登记造册,录籍所用。

    只不过这张东西,是南楚下发的。

    而且还不是发给普通百姓的,而是给仙门中人和绿林江湖武人的。

    显然,这是要把仙门中人和绿林江湖武人都纳入其辖制之中。

    这文书上还写明,若不按时到官府登记造册,一月之后,无籍之人将不得进出城门。

    江舟放下文书,抬头道:“将军怎的还替楚人做起事来了?”

    他这话问得有些刻薄。

    不过血甲人却没有动容,仍是如以往一般,毫无反应。

    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刀狱不容有失。”

    江舟眉梢微扬。

    看来,南楚是已经稳定局势了。

    连刀狱也敢胁迫。

    江舟不信他们敢动肃靖司,甚至是刀狱。

    但不动也有不动的做法。

    箭在弦上,锋藏鞘中,虽不伤人,却令人忌惮。

    江舟也不问是谁让他把这东西递进来给他的。

    南楚之中,会这么“看重”他,让专人来给他造册录籍的,也只有楚王,和那“阴先生”。

    江舟笑了笑,把文书递了回去:“劳烦将军原样送回。”

    血甲人也没说话,径直接了过来,便转身要离开。

    他本来就只是答应来递个东西而已。

    他虽然会做一定妥协,可不代表没有底限。

    也只有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才能让他妥协。

    若对方真想做什么,血甲人也会让对方知道后果。

    走到洞口,血甲人又停下脚步,回头道:“以后少弄那么大动静,刀狱重地,出不得差错。”

    说完,就走了出去

    “……”

    什么鬼?

    江舟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

    难道是刚才修炼天罡神通,动静很大?

    也对,这么恐怖的神通,没点异象说不过去啊。

    还好是在刀狱里,这个地方有层层大阵禁制,都能惊动血罐头,要是在外面,不得惊天动地?

    江舟庆幸了一下,心思又回到刚才那录籍文书上。

    姜楚是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干这种事?

    那些江湖武人也就罢了,他哪来的自信能约束那些仙门中人?

    这是要将江湖和仙门都纳入楚国之中,把武人和修行中人都变成楚国人。

    不过,江舟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步走得很高明。

    在此之前,天下间有几类人都是被大稷除在外的,并没有给他们入籍。

    也就是说,这些人虽然是生活在大稷的土地上,实际上却不算是稷人。

    仙门,绿林,流民,就是其中最大的三个群体。

    对这一点,江舟不是很理解。

    仙门高高在上,就算家门都曾经被打破过,也不屑跟你玩。

    绿林江湖桀骜,不好管。

    流民低贱,不稀得费心思管。

    但不说前两者,就算是不被人看在眼里的流民,若能收服,在江舟眼里也是一股极大的力量。

    楚国若真能将这三者收服,怕是要迅速膨胀了。

    大稷再想收复失地,也难了。

    那个时候,帝芒那老皇帝再有什么盘算也没用,十有八九要玩脱。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来招惹他,他也懒得管这两父子怎么斗。

    当下不再多想,摒弃杂念,继续研究降龙伏虎神通。

    定中不知时,恍惚间就听到了执刀钟声响起。

    江舟从定中醒来,拿起令牌,照常来到无极渊前。

    扫了一眼周围,这段日子,时有执刀者“刑满出狱”。

    但这里的执刀者,却不见减少,反有增多。

    也不知道是哪里抓来的这么多高手。

    “大哥,你看我作甚?”

    江舟扫了一眼,忽然发现鹤冲天已经来到他身边,且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小子,邪门得紧。”

    鹤冲天只是摇头,啧啧称奇。

    江舟也知道自己练成天罡神通,体内变化极大。

    在这些高手眼里,怕是瞒不住。

    何况他连形体都有了些改变。

    “呵呵……”

    江舟讪讪一笑,便敷衍了过去。

    鹤冲天也没有盘根究底的意思,只是扫了周围一眼,忽然凑近江舟道:“小子,看在你叫的这声大哥份上,给你提个醒儿,待会儿小心些。”

    “嗯?”

    什么意思?

    江舟一愣。

    这时,边上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据说是长乐公主面首,名崔澄澜的。

    还有大儒、老实道人、农夫等。

    却不见虚篷壶。

    这个前靖妖将军,似乎真的是在刀狱混日子的。

    他这些日子也很少见他出来执刀。

    那崔澄澜朝他这里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江舟撇了撇嘴,没理他。

    鹤冲天也没再继续说。

    执刀者们已经纷纷掷出令牌,跃入无极渊,顺铁锁而下。

    江舟也刚刚想要掷出令牌,却被鹤冲天一把抓住。

    “等等,缓一步。”

    江舟有些奇怪。

    眼角看到崔澄澜和老实道人也已经跃入无极渊。

    不过,那疑似大儒的老者、农夫,都没有动。

    当下心中微动,也停下了脚步。

    “轰!”

    突闻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整个刀狱似乎都震动了起来。

    高阔的地穴穹顶上,无数碎石如雨纷落。

    无极渊周围聚集的执刀者都纷纷骚乱起来。

    有的神色惊疑不定,惶然失措。

    但却有一部分却是丝毫不以为意,神色中带着一丝疯狂,直接动手砍翻左近的执刀者,也不管死没死,便毅然决然地跃入了无极渊中。

    “他娘的!”

    “这小畜生疯了吗!”

    鹤冲天猛地暴了粗口,大骂道。

    突然而来的剧变,江舟本以为鹤冲天阻止他,是因为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但这时看他神色,竟似乎也十分惊异,出乎意料的模样。

    “江小子!”

    “拿下他们!”

    还没等江舟说话,混乱之中,只听一声愤怒的暴喝传来。

    这声音,是病夫虚篷壶。

    他没有说“他们”是谁,但江舟脑中已经闪过之前跃入无极渊中的崔澄澜和老实道人。

    凝神往渊中一看,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二人极速下落的身影。

    江舟也耽搁,心念一动,默念法咒。

    一道金晃晃、手指粗细的光绳就射了出去。

    捆仙绳术!

    金绳化光,疾射入无极渊中。

    深坑之中,隐约传来一声暴喝。

    便见金绳捆着一人,倒卷而回。

    金绳带血,上面捆着的却是一只表面獠牙的恶鬼,并非崔澄澜和老实道人中的任何一人。

    一旁的鹤冲天惊道:“是刘庚的替身鬼!”

    刘庚?

    这名字有点耳熟。

    念头一生,江舟又将之按下,现在可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

    虚篷壶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无极渊旁,也看到了金绳所捆的替身鬼。

    知道这是江舟的手段,不过显然是被对方躲了过去。

    不由又惊又怒。

    “江小子!”

    “你立刻出去,召集肃靖司所有人,围住刀狱出口!”

    “只要敢冒头的,无论是人是鬼是妖,全都杀无赦!”

    虚篷壶显然怒极,平日病怏怏煞白的脸色,此时通红一片,甚至有些扭曲。

    江舟心中一惊。

    显然这是发生了极不得了之事,令这混日子的病夫也难抑震怒。

    “休要废话!速去!”

    虚篷壶见江舟还立在原地,怒喝了一声,也不再管他,直接纵身一跃,跳入了无极渊中。

    这是要亲自去追拿那两人。

    鹤冲天不知想到了什么,探头朝底下大叫道:“虚将军,鹤某若出手,能否抵消几年刑期!”

    “你若能助江小子平定此乱,老子直接放你出去!”

    渊中远远传来虚篷壶怒意不减的暴喝声。

    鹤冲天脸上现出狂喜之色。

    直接探手抓住江舟手臂:“走!路上再给你解释”

    他得了病夫承诺,似乎比江舟都要积极。

    病夫的暴怒,让江舟知道事态严重,也不敢再耽搁。

    二人如电闪一般,循着甬道出去。

    一路上,竟没有半点阻碍,也不见血甲人出来。

    但洞壁之上,已经浮现出一枚枚佛咒金敕,梵音唱响。

    似乎整个刀狱都运转了起来,禁制大起,这深入地下不知几许的牢狱,整个变成了一个金晶的世界。

    “崔澄澜那小畜生,十有八九是要通过无极渊进入幽冥黄泉。”

    “只是老子没想到,他竟有本事弄出这般动静,还说服了刘庚,将近半数的执刀者竟也敢跟着他造反!”

    一路上,鹤冲天匆匆和他说着。

    不过也是不清不楚,不知来龙去脉。

    “什么人!”

    一路畅通无阻,以二人的速度,很快便来到刀狱出口。

    外面响起暴喝声。

    数十道血色刀罡如骤雨般当头袭来。

    “是我!”

    江舟一挥手,太乙五烟罗挡在二人身前。

    暴风骤雨般的刀罡尽数消弥于五色烟云中。

    “江大人!”

    刀狱出口,已经聚集许多都尉、巡妖卫。

第700章 这事我熟 (求订阅、月票)(四千+)

    “大人!您总算出来了!”

    江舟从牢门出现,汇聚此处的肃靖司众人纷纷大喜。

    虞拱等人快步围了过来。

    江舟应付了几句,才找到空子道:“到底怎么回事?梅司丞呢?”

    虞拱疾声道:“我等也还不知,方才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梅司丞便让我等守在此处,以防有变,待大人出来主持大局,便匆匆离去。”

    “哦,对了,我看梅司丞去的方向,似乎是尊胜寺。”

    “大人,是不是刀狱里有什么变故?”

    虞拱说着,反问起了江舟。

    江舟便知道这外间也根本不知道刀狱里发生了什么。

    梅司丞估计是去请尊胜寺的高僧来帮忙镇压乱子。

    这刀狱当年是尊胜寺帮着重建的,如今司中真正的主事人,那几位靖妖将军都不在。

    只有一个退休多年的前将军,还追入了无极渊中。

    除了请尊胜寺,估计梅司丞也无计可施。

    “你等各带麾下人手,把守司中各处要害。”

    “虞拱,你点出二百好手,十人一队,各自散开,布下斩妖阵,与我留守此处,但有妖魔冒着,立斩无赦。”

    江舟心念电转,已经开始做出安排,接连下令。

    他在肃靖司的威望本就已经极高,无人不服。

    众人有了主心骨,也不再继续一窝蜂地堵在此处,纷纷领命而去。

    “小子,你藏得可够深的,你小子该不会是靖妖将军吧?不可能啊,你才多大年纪?”

    待肃靖司众人没有半点迟疑,各自领命离去后。

    鹤冲天才凑到江舟身边,低声说道。

    他方才见得众人对江舟的态度,便知江舟在肃靖司威望极高。

    这绝对不是靠什么家世背景能做到的。

    除了那些靖妖将军,靠着自己一刀一剑杀出来的威望,他还没见到过有什么人能令肃靖司这些凶人个个都如此心甘情愿地伏首听命。

    也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做到。

    这小子,来头恐怕比他猜想的要大得多。

    人群前,江舟的几个亲信听得鹤冲天的言语,都是不满。

    禇卫怒道:“你是何人?怎敢对大人如此无礼?”

    鹤冲天披头散发,满脸虬须,一身衣物早已经破破烂烂,布条一般。

    一眼就能看出是刀狱里出来的死囚,众人哪里会给他好脸色。

    江舟摆手道:“好了,这位是鹤冲天,鹤大侠,是本官请来帮忙的。”

    鹤冲天顿时昂首挺胸,鼻孔朝天,一副傲然的模样。

    他虽是两江七十二县绿林大龙头,江湖上威名赫赫,受人尊崇。

    可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官府中人。

    尤其是肃靖司与提刑司中人。

    绿林中人看见这两司中人,基本上都是老鼠见到猫。

    纵然是他,什么时候能在这些人面前抖过威风?

    几句话的功夫,虞拱等人已经按照江舟刚刚的命令,将众人布署在刀狱入口周围,将这里围得严严实实。

    江舟看了一眼,稍稍放心。

    二十队斩妖阵,足以应付大多数妖魔,纵然是三品妖圣,也不可能轻易突围,何况还有他和鹤冲天在此。

    想了想又道:“楚人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此话一出,虞拱和冯陈禇卫诸人都是脸色又愤怒又鄙夷。

    虞拱冷哼道:“这些南楚蛮子能有什么动静?他们巴不得咱们出事,好派人来接管肃靖司。”

    一旁冯陈解释道:“大人,您闭关之时,南楚派人来过几次,虽然没有明说,话里话外,却是都在劝梅大人率肃靖司投效,”

    “而且还屡次派人接触司中的兄弟,想要说服他们,为楚王效力。”

    “若非有所顾忌,怕是不会用这么温和的手段。”

    “若是肃靖司出了岔子,恐怕他们就有了借口,直接用强,接管肃靖司。”

    “不仅如此,适才地动,梅司丞离去之后,南楚便已调遣大军,以防止妖魔逃出作乱为由,将肃靖司外方圆数十里,都封禁隔绝,不许进出。”

    “哼!”

    有人怒道:“我看这次的动静就是这些楚人搞的鬼,要不然谁有这么大胆子?”

    江舟听完,心中念头电转。

    他们说的,倒不是没有可能。

    无论是谁掌权,肃靖司确实是都不能轻动。

    但留下肃靖司,也有很多方式。

    若是能“和平”地将肃靖司整个接管,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只是敢动刀狱,那就和这个初衷违背了。

    动刀狱,比动肃靖司,后果更加严重。

    而且一想到在无极渊前,那个小白脸的举动,他就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不管如何,照这么看来,这事就算跟南楚无关,这次变故也指望不上对方。

    肃靖司不死上一半人,没被逼到绝境,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调动大军,封绝肃靖司,确实有防止妖魔为祸之意,但恐怕也一样是想孤立、逼迫肃靖司。

    “轰!”

    “轰隆!”

    几句话功夫,突然间又是一阵阵巨响,继而地动山摇。

    比刚才的动静还要大。

    众人都站立不稳,除了江舟等少数人,几乎都差点摔倒。

    “咔、咔嚓……”

    还没等地动平息,众人便发现脚下大地,突然间道道龟裂。

    瞬间蔓延出无数如蛛网般的裂痕。

    丝丝缕缕的红黑色气流从中喷涌而出。

    鹤冲天脸色一变:“血煞!”

    其他人脸色更难看。

    没有人比他们更懂这血煞溢出,代表着什么。

    这是妖魔的血气、煞气、怨气纠缠结合,人畜触之,轻则大病疯魔,重则惨死。

    就算是他们肃靖司中人,平时少不得以血煞炼功,却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吸收,否则后果也极为严重。

    这显然是从刀狱中流泄出来的。

    江都刀狱,存在无数年月,里面也不知道关押了多少妖魔,更不知道有多少妖魔死在里面。

    积攒的血煞之气多得令人想一想就头皮发麻,若是失去镇压,没有人敢想那种后果。

    江舟在血煞喷涌而出之际,就挥手将太乙五烟罗散出。

    五色云烟瞬间笼罩整个肃靖司。

    “你等在此坚守。”

    “鹤大哥,劳烦你坐镇此处。”

    江舟说完,便踏虚腾空出上。

    说来也不知是他幸运还是倒霉,这事他熟。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和当初吴郡肃靖司几乎如出一辙。

    若无意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基本都一清二楚。

    “放心!只要鹤某一条命在,没人能在此放肆!”

    鹤冲天大声应了一句,扫了一眼周围的五色云烟,看了看已经遁空而去的江舟,心里又嘀咕起来。

    这小子,还真能藏。

    他突然有种感觉,在刀狱里江舟叫他大哥,不是江舟占他便宜,而是自己占了便宜。

    却说江舟破空而去,片刻间来到江宅上空。

    心念一动,江宅中布置的太阴奇门大阵,便运转起来。

    日月五星轮轮于虚空若隐若现,五座落神坊绽放微光。

    他把宅子就安置在刀狱上不远,若刀狱真出了事,必定会受波及。

    “嗯?”

    江舟心下微松,便顿时心有所感。

    他看到自己家宅周围,有不少人潜藏在暗处。

    这些人像是在监视他的家宅。

    而且明显都认识他,见他出现,便无声无息地撤离。

    若非如此,江舟也不一定能发现。

    江舟眉头微皱,虽有心将这些人留下,不过刀狱突变,事关重大,他暂时也顾不上,只得将那些人的样貌气息记下,暂且按在心中,待事后再处置。

    身在空中,心眼大开,察探周遭。

    果然发现有大片军兵,将这一带方圆十数里,都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肃靖司所在之处本就不是闹市,周围只有一些官府署衙,此时也早已经迁空。

    江舟现在也懒得理会,有这些军兵在,能省却他许多手脚,反而是件好事。

    当下便虚空而立,双目直直盯着刀狱出口。

    心眼默查四周,谨防再有异变。

    不多时,从地面的裂缝中泄出的血煞之气,已经将肃靖司衙都笼罩了起来。

    被太乙五烟罗包裹,无法再向外蔓延。

    果然,一如他在吴郡肃靖司中所遇的一样。

    浓郁的血煞中,很快就传出妖魔的厉啸凄嚎。

    “哈哈哈哈……!”

    “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

    “肃靖司!肃靖司!”

    “虚篷壶!我要你的命!”

    “常灭法!你镇我百年,我要将你抽筋拆骨,灭形炼魂!尝尽世间极刑!”

    “归南雁!卫平生!你二人费尽心机,奸计算我,如今还不是让我出来了?哈哈哈哈!我看你这两个小畜生今日还如何挡我!”

    其中间杂着许多猖狂、怒恨的大笑声。

    这些妖魔被镇刀狱多时,一朝脱出,得见天日,喜而忘形。

    满腔的怨恨,更是需要拿肃靖司的血来洗。

    尤其是其中几个声音,令江舟尤为侧目。

    它们口中所喊的几个名字,除了虚篷壶外,另外三个便是江都肃靖司当代的三大靖妖将军。

    能跟这几个人扯上关系的,要劳动他们亲自出手的,绝不是易与之辈。

    听这话音,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老妖老怪。

    其中一个,若不是其狂言虚吓,能令归南雁、卫平生两大靖妖将军联手,尚要施用诡计方能镇压,恐怕至少也是一位至圣。

    江舟心神一凛,紫府中的李白化身已经借着太阴大阵的排斥,悄无声音地走出。

    坐镇开封府中的化身包龙图,也收了回来,变化丁鹏之貌,又重新走出。

    这种境况,“包龙图”显然没有“丁鹏”好使。

    “哼!”

    “老子在此,谁敢放肆!”

    两具化身方才出了大阵,便听一声暴喝。

    “鹤动千劫掌!”

    “唳——!”

    只闻一声清越宏亮的鹤唳,仿佛直上九霄。

    一只血鹤,冲天而起。

    双翅展开,直有数十丈,遮天蔽日一般。

    当空盘绕,又似流星坠地,带着清唳之声,朝着那一片浓郁的血煞俯冲而下。

    江舟一眼便看到,那血鹤之中,是鹤冲天的身影。

    其双臂如血鹤双翅一般大展,双手成掌,如巨翼扇动,朝前一推。

    恐怖的血罡铺天盖地而出。

    太乙五烟罗之内,掌势覆盖之中,房屋、地面无声,都瞬间无息地塌陷下去。

    现出两个清晰的半掌印,径有数十丈。

    粘稠的血浆,顺着掌纹沟壑,汩汩流动。

    这一掌下,便有数十个妖魔变成肉酱。

    “哪里来的狂徒!”

    “今日乃我黄云大仙大喜之日,岂敢扰我兴致!”

    只听一声阴恻恻的笑声,一团黄云突然喷薄而出,朝鹤冲天袭卷而来。

    “哈哈哈哈!”

    “黄云老妖!你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也敢自称大仙?笑煞我也!”

    鹤冲天丝毫不惧,身形一拧,血鹤之形盘旋,不退反进,朝黄云扑了上去。

    “轰!”

    两者相撞,狂猛的罡气四溢,妖煞滚滚,房倒屋摧,连地面都被凭空削去几寸。

    鹤冲天拳掌双绝,双手拳掌变化,隐隐有鹤鳌之相于虚空浮现,招招刚猛霸道,打得那团黄云四散,只发出哇哇怪啸。

    不过这黄云涌动,散去又瞬间聚合,似乎并未受损。

    鹤冲天拳掌霸道,一时却也难以制服,但黄云妖想妖他,也是难能。

    二者要分出胜负,怕不是短时间可决。

    江舟眼见鹤冲天能应付此妖,便暂时移开目光。

    “哈哈哈哈!”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一声大笑,化身李白已经身化流星,坠入血煞之中。

    白衣银剑,一人一剑,于群妖之中闲庭停步,一步一杀。

    不过片刻之间,妖尸魔骸铺地,一众巡妖卫大惊之余,压力骤减。

    谪仙人之名,早已人尽皆知,都知道他是江大人同门,见此风采,士气更是大振。

    有大妖见此,便要出手伏杀李白,只是往往要动手时,便见寒光一闪,就已无知无觉。

    旁人只见得虚空中弯月频频骤现,挡在前方的妖魔便分成两半,身魂俱灭。

    江舟仍在半空静立。

    他发现情况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坏。

    逃出的妖魔很有限,怕是不足刀狱中真正镇压的妖魔数量百中之一。

    有鹤冲天与自己两具化身,加上巡妖卫的斩妖大阵,便已能稳定局势。

    当然,这前提,却是之前那几个口出狂言的存在,并未出手。

    它们叫嚣得狂,但似乎心有顾忌一般,潜伏了起来。

    “佛顶尊胜无量!”

    就在下方撕杀正鼾时,忽闻几声佛号。

    数十个大和尚出现在半空中,围绕着肃靖司,虚空立成一圈。

    其中便有他的老熟人,妙华尊者和红衣法王。

    红衣法王朝他咧嘴讪讪一笑。

    妙华尊者朝他望来,点了点头,便回头看向下方。

    眼见下方已经血肉成泥,血浆如泊,不由眉头一皱。

    “佛母慈悲……”

第701章 争抢 (求订阅、月票)(四千+)

    “佛顶尊胜无量,佛母慈悲……”

    妙华尊者低喧一声佛号,朝江舟道:“江居士,可否命那几位居士暂且停手?”

    “纵然是妖魔,如此擅造杀孽,也不过是徒增一身恶业,江居士天生慧根,佛缘深厚,实不值因此污了法性。”

    “此处缺口,老僧自会与众寺僧竭力弥堵,定不会令其走脱一个。”

    “呵!”

    江舟气乐了。

    这个时候,还跟他扯什么慈悲佛性。

    江舟不信这和尚真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十有八九是还惦记着自己,是时刻想把他给渡了。

    “好啊,你若能将这些妖魔都尽数赶回刀狱,本官留它们一命又何妨?”

    他倒要看看,这和尚凭什么敢说这样的大话。

    “听到”江舟的话,下方“丁鹏”和“李白”果然停止了杀戮。

    肃靖司众也只是结阵自保,缓下杀手。

    只剩下鹤冲天和那黄云妖似打出了真火,根本停不下来。

    妙华尊者见江舟竟然如此配合,也颇感意外。

    不过,下方因诸人放缓,一众破狱而出的妖魔得了空子,也不敢再与肃靖司纠缠,纷纷疯狂地逃窜。

    “众僧,随我布大白伞盖法界!”

    妙华尊得不敢怠慢,双手一送,一顶大白伞盖飘然而出。

    高悬半空,缓缓旋转。

    尊胜众僧,纷纷于空中盘跌而坐,双手合什,口诵经文。

    “南无尊胜佛顶天母……”

    “一切佛相无上顶,化身微妙现天母。威德无敌白伞盖,名称普闻我顶礼……”

    “无相之魔,有相之冤,日月星斗,吉神护持……”

    阵阵佛咒梵音顿时唱响虚空,遍传天地四方。

    绵绵密密,宏大浩瀚。

    经声回荡,尊胜众僧周身皆泛起金光。

    赤红的焰轮环绕众僧,缓缓升起。

    金光、焰光交错,虚空耀起点点金红星辉。

    仿佛斗转星移,白昼变黑夜。

    一尊尊佛陀虚影自漆黑夜幕中浮现。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尽是一尊尊佛陀。

    与尊胜众僧一般,环绕大白伞盖,盘跌而坐,口诵经文。

    梵音经咒之声,越来越浩大。

    金光赤焰,也越来越炽盛,片刻之间,便蔓延开来。

    几乎整个江都城,都被映照得如同黄金琉璃一般,仿若置身极乐佛国。

    城中百姓,俱被震动。

    其中不乏有人如至佛国,如见真佛,激动狂喜,泣泪齐流,五体投地,顶礼膜拜。

    江舟微微撇嘴。

    这些贼秃,论及门面装点,蛊惑人心,果然是天下无双。

    随着梵音经咒之声越来越宏大,金光赤焰越来越炽盛。

    天地之间的佛光,仿佛都凝结成实质。

    变成一片片棱形的金红色结晶,片片相连,绵延无尽。

    俨然一个黄金琉璃穹顶,将此方天地都笼罩。

    江舟虽不想承认,却也不由心中暗惊。

    这样的手段,若是拿来对付他,用不着金顶出手,估计也能将他困死。

    难怪尊胜寺能有如此威名,这些贼秃确实是有一手。

    不过,暗自心惊之余,江舟也生起疑惑。

    刚才第一波逃出刀狱的妖魔中,分明是有几个上三品,甚至很可能是至圣之境的老妖怪。

    但出了刚出来时发泄了几句,竟然就此蜇伏,也不知藏到了哪去。

    直到此时,尊胜众僧布下法界,也仍不见动静。

    这个大白伞盖法界,威力仿佛无穷无尽,没有上限一般。

    只是他这念头转动的一瞬,其威能又暴增了不知多少。

    若是给他们时间继续念下去,这法界怕是至圣来了也未必能破得了了。

    江舟甚至有些怀疑,那几个老妖怪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无声无息地就破了他的太乙五烟罗,早已经跑了。

    “当!”

    他这个念头才起,便忽然听闻一声沉闷的金铁之声响起。

    似钟似鼓。

    便见一道金光自刀狱入口之处,破开重重血煞之气,冲天而起。

    一瞬间,金光便通天接地。

    “出来了!”

    “哈哈哈哈!这是老子的!”

    “量人蛇王!区区一条低贱长虫,也敢觊觎至宝,枉你自称量人,怎不知自量?真真可笑!”

    “百丈深青!你真以为仗着有承云府君护佑,便能肆无忌惮?肃靖司的软蛋不敢杀你,今日本王便来杀你!”

    随着金光冲起,也有数道妖风突然卷起。

    这几股妖风一起,霎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那尊胜寺众僧身躯都是齐齐一震,除了妙华尊者、红衣法王等少数几僧外,都是一口金血喷吐出来。

    竟连天地间那凝如实质的黄金琉璃穹顶,也是猛地一颤。

    只是这一息间,便出现了道道龟裂,有崩碎之虞。

    可见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妖魔有多可怕。

    “众僧!”

    妙华尊者怒目圆睁,舌绽惊雷:

    “佛母慈悲,吉神护持,死生何惧?但求世净!”

    众僧俱是一振,手中法印变化,又变合什这,口中齐绽惊雷:“南无佛顶尊胜天母!”

    大白伞盖忽而一转,伞下七宝琳琅丁当,光华绽放。

    黄金琉璃穹顶微微颤动,无数裂纹竟又缓缓弥合。

    “嗯?”

    “照灵夫人,心头小儿,水太尉,再不出手,想要重陷刀狱,永世不得见天日吗!”

    只听先前那两妖声音怒喝。

    下一刻,江舟似乎感觉天地间突然变得很安静,一阵幽幽的唱曲声传来。

    “晃悠悠,小园闺中冤魂来……血和泪,铭心刻骨三百载……”

    “三百载,冤恨难酬心儿碎……回首看,云锁雾埋阴阳界……”

    “侧耳听,鼓漏声声把人催……急切切,借得阴风送儿归……”

    “我与你呀,人鬼陌路怎聚首……”

    这唱曲声幽幽泣泣,时而似闺中怨女,井中幽魂,时而似小儿嘶泣,尖锐刺耳。

    江舟不由自主闭目倾耳。

    他“写”的曲也不少了,对于此间的曲也有了不少了解。

    这声音的唱腔曲调,是阳州盛行的曲类。

    声间虽怪,造诣却很深,令人不由自主就听入了迷……

    不对!

    江舟猛的一震,心神顿复清明。

    便见尊胜众僧个个双目紧闭,面现挣扎痛苦之色。

    更诡异的是,他们的眼角都缓缓流出了泪水。

    血泪!

    连妙华尊都没有例外。

    他尚如此,遑论他人?

    江舟低头一看,顿时目眦欲裂。

    下方重重血煞之中,肃靖司原本布下的斩妖阵,早已经溃不成阵。

    一众巡妖卫在幽幽唱曲声中,七窍溢血,犹自不觉,手舞足蹈,又哭又笑。

    更有甚者,直接举起斩妖刀,横在脖间,血光迸射,人头滚落。

    江舟怒气冲顶,降龙伏虎神力瞬间暴涌。

    一阵咔咔骨暴之声如雷暴响,整个人如同充气一般,凭空暴涨了丈余。

    衣衫破碎,露出精赤上身,恍若金铜浇铸,如同刀斧削凿。

    “翻天掌!”

    一掌抬起,又猛地翻掌压下。

    “呼!”

    “啵!”

    方圆数里的空气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抽空,爆破之声如雷轰鸣。

    “嗯?!”

    惊震之声自下方响起。

    妖风狂卷四散,幽泣曲声也骤然一滞。

    “轰!”

    一掌印下,方圆数里的大地顿时轰然粉碎,平陷数尺。

    “哪里来的臭小子!”

    “胆敢阻碍你爷爷的好事,活腻味了!”

    妖风啸卷,空中现出几个身影。

    一个一身青衣的高瘦青年。

    一个一身赤蓝二色官衣,头戴黑冠的在年,身下骑着一头奇异巨兽,赤目,赤爪,大耳,三丈黑鼻,形似巨象。

    一个一身宫装的雍容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只系着一块红肚兜的白胖娃娃。

    还有一条长有丈余的黑色大蛇,却是人首人脸。

    江舟冷哼一声,没有废话,肩头一摇,现出三头六臂,手执众多仙宝。

    第一时间就将遁龙桩抛出。

    “昂吼——!”

    三尺木棍,化现通天金柱。

    金环乱空,两条蟠龙自柱上游出,盘空狂舞。

    不过是短短几日,他已经能化出两条蟠龙。

    “嘿!”

    “原来是仗着天府仙珍?”

    “小子!回去找你家大人来吧,这些东西在你手上实在是暴殄天物,拿来吧!”

    “罔象!”

    “吼呜——!”

    其中那赤蓝官衣中年飘身而起,座下巨象长鼻高扬,长啸高亢,在龙吟阵阵中,竟丝毫不落下风。

    四根如柱象腿猛地虚空一踏,天地都震动起来。

    那些本就受了重创的尊胜众僧,纷纷被震落半空。

    “昂!”

    龙吟声中,两条蟠龙却是当空一卷,朝下方重重血煞之中俯冲而下。

    金焰袭卷,妖魔成片成片地化成灰烬。

    龙口一张,龙尾一卷,又是一片。

    江舟自己,反倒冲向了那巨象。

    江舟心中虽怒,理智却没丢。

    这几个老妖,其中至少有两个都不在金顶老怪之下,显然不是他可以对付的。

    还不如拖延时间,尽可能地积攒更多的真灵。

    “轰!”

    在场众人见得江舟竟以肉身硬撼那巨象,两者相撞,发出震天轰鸣。

    “嗯?!”

    那几个老妖都是目现不可思议之色。

    巨象四足一踏,震天动地,连尊胜寺众僧都受不住这一踏之力。

    这小子硬撞上去,本以为他是疯了。

    此时却见其非但有能与巨象分庭抗礼之势,巨象反而还被他撞得摇摇晃晃,倒退了几步。

    那赤蓝官衣之人更是难以置信。

    他这罔象可是天地异种,一身异力惊天,纵然以他至圣道行,若是正面相对,也免不得要吃亏。

    他娘的到底谁才是巨兽?

    “吼呜——!”

    那罔象似乎也被江舟撞得一蒙,旋即大怒,长鼻高扬,朝江舟狂甩而来。

    江舟不退反进,六臂齐出,直接抱住长鼻。

    “给我起啊!!”

    罔象一双赤目中很明显地呆了呆,然后便被江舟抱着长鼻甩了起来。

    不仅是它,赤蓝官衣、青衣青年、人首黑蛇,都是双目呆滞,看着在罔象面前,如蚂蚁一样的江舟,抓着罔象长鼻,抡成风车一般。

    “轰!”

    江舟猛地一掷,巨象如流星般朝地面轰然坠落,砸出一个径有数十丈,深达数丈的巨坑,扬起漫天灰尘。

    “嗡~”

    剑鸣微响,一抹湛蓝剑光如水一般,内中充斥着无坚不摧的先天无形戮妖罡气,于空中一闪而逝。

    一前一后,根本没有给人有反应机会,直接刺入罔象头颅。

    “吼呜——!”

    一声惨嗥,罔象长鼻轰然坠地。

    【诛斩“罔象”一,赏“地煞七十二术·大力”一】

    “……”

    直到此刻,那赤蓝官衣中年方才回过神来。

    “先天戮妖无形罡气……”

    他惊骇之中,带着浓浓的怨恨、愤怒。

    其余几们老妖也是如此。

    “好哇!原来是肃靖司的小畜生……”

    “当!”

    “当!”

    正当其等含恨欲出手之时,只听得两声金铁之声又响起。

    先前那冲天而起的金光又再次蔓延扩大。

    几个老妖脸色一变,竟不再理会江舟,身形一晃,便出现在那金光四周。

    抬头看了一眼尊胜寺布下的大白伞盖法界金色穹顶,目现厌恶。

    “啊——!”

    那宫斗妇人怀中的白胖娃娃,突然张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便见金色弯顶仿佛玻璃一般铿然破碎。

    “噗!”

    一直在苦苦支撑,加固法界的妙华等人,突然口喷金血。

    纵然是妙华自己,也再支持不住,从空中坠落。

    “妙华,你这白伞盖佛顶法根本没修到家,还差得远呐!”

    “回到寺中,你便闭门面壁,何时凝聚白伞盖佛顶法相,何时再出来罢。”

    一个苍老却充满狂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江舟一听,便知是金顶老贼秃。

    这老东西终于出手了。

    黑色巨龟驮着乱发披散,身形枯瘦的金顶,缓缓自虚空走来。

    那几个老妖见到他,都是神色一变。

    “金顶!”

    “你也要来抢吗?”

    那青衣青年目中无比警惕,恨声道。

    金顶尊者哈哈笑道:“老僧不仅要抢宝贝,还要留下你们几个。”

    说着,也不顾几妖怒目相向,转向江舟笑道:“小子,几日不见,竟是进境如斯,看来你身藏大秘啊。”

    江舟冷脸以对。

    “哼!”

    金顶尊者也不以为意:“小子,不必紧张,这是你的缘法,老僧不会抢你的,”

    “还是那句话,随老僧回寺,受我尊胜大法,老僧便将法海那小辈的宝贝还你,你那小娘子也还你,你若有意,老僧亲至幽篁山向山鬼为你提亲。”

    “还替你收拾了这几个臭杂碎,等会抢了那宝贝,也送给你,如何?”

    下方被伤得奄奄一息的妙华,此时竟挣扎着抬起头来,面无血色,却仍有一番执劲道:

    “师叔,我佛门弟子,不可近女色……咳、咳!”

    话没说完,就咳嗽不已。

    金顶老僧嘿嘿一笑:“什么不近女色?这种清规戒律,在老僧这都是臭狗屎!”

    不得不说,能让金顶老僧说出这番话,天下任何人都足以自傲。

    但江舟这些说话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只想着如何才能收拾这些家伙。

    还有,这些老妖怪,到底在争抢什么?

第702章 绝顶 (求订阅、月票)

    江舟根本不去搭这老怪的话,直接钻入了重重血煞之中,一心驭使蟠龙诛斩逃狱妖魔。

    得他与遁龙桩相助,刚脱出那诡异唱曲影响的肃靖司众,又慢慢挽回颓势,开始镇压群魔。

    而那几个老妖老魔此时都在围绕着那通天金光,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金光,一边提防着金顶尊者。

    “拿别人的弟子去做人情,金顶老贼,你未免太慷他人之慨了,不愧是佛门本色。”

    忽然间,一上高缈仿如九天之上的声音响起。

    尊胜寺大白伞盖法界之中,黄金琉璃穹顶之上,星夜摇动。

    仿佛万千星辰光芒都在颤动。

    只因一人的出现。

    黑夜如帘幕一般被撕开,白昼重现。

    日月为那人同辉,星辰为那人摇动。

    日月星辰垂拱,皆为迎此一人。

    此人一身云英紫纱广袖留仙裙。

    仙风为伴,如流云舒卷,碧波轻扬。

    头上云鬓高挽,宝钗斜插,金晶为骨,珠玉为缀。

    于虚空一步步踏行间,轻轻摇动,环佩琳琅,隐隐然有周天星月拱卫,有风雷山泽这象环绕。

    如此风采气度,纵然是九天之上,怕也难寻。

    尘世之间,仅此一人。

    “九天玄母教主!”

    “是她!”

    那几个围绕金光而立的老妖,都是神色剧变,脱口而出。

    即便是目无余子,狂妄到极点的金顶尊者,见了此人也是神色微微一顿,浑浊双目中泛起丝丝微光。

    九天玄母教主!

    江舟心中一凛。

    来人面上笼罩着一层星光,令人无法看清她面目。

    与他当初所见的玄母教主元神化身一般无二。

    但这气度风采,却远远不是当时所见可比。

    只是看上一眼,他便觉得有些心襟动摇,慑心魂魄之感,根本不敢多看。

    这就是天下间最顶尖的那几人,红尘三仙之一!

    江舟本以为自己距离此世顶尖哪怕仍有距离,但已不是遥不可及。

    即便是在金顶老怪手下吃过大亏,他也仍坚信这一点。

    并且心中也没有多少惧怕,因为他自恃底牌。

    可此时见了九天玄母教主真身,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连看都不敢看,多看一眼都承受不起,还谈什么差距?根本就没有意义。

    江舟甚至有种感觉,这个玄母教主,已经不在关二爷之下。

    至少,之前关二爷两次显圣,给他的感觉并没有比眼前这人强到哪里去。

    这样的人……

    居然只是红尘之仙?

    江舟难以置信。

    若是连这样的人都成不了仙,还有什么人能成仙?

    他甚至猜想一种可能,并不是她成不了仙,只不过是……她不愿成仙。

    江舟更愿意相信这种可能。

    在江舟心中震骇,甚至不由自主生起一丝沮丧之时,金顶尊者已微微眯起双眼,朝九天玄母教主道:“怎么?你也想来趟这浑水?”

    星光流转,高缈的声音自其中传出,仿佛有神女自九天之上降下神谕般。

    “斗鼎乃佛陀降生四天乐土,为转轮圣王成道时所留,内藏佛陀成道之秘,如此至宝,于本尊而言也有大益,如何不来?”

    斗鼎?!

    下方江舟心中一凛。

    那不是他执刀名单上的那个上三品妖魔么?

    若不是这场意外,再过两天,他便要斩了那斗鼎。

    这东西竟然有这么大来头?

    连金顶老怪、玄母教主这样的人物都欲得之而后快?

    “况且……来的可不只是本尊。”

    九天玄母教主又轻笑一声,忽地转向一方。

    清音如乐,竟有几分雀跃之意:“女萝,既已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轰隆隆!”

    忽然几声雷鸣震响,因九天玄母教主现身而重归白昼的天地,又忽地阴云密布,昏暗低沉。

    雷声阵阵中,凉风飘旋,滴滴雨点纷纷坠落,片刻之间,天地间细雨如丝,绵绵密密。

    一时间,整个江都城仿佛置身于广阔无边的幽幽山林之中。

    有雷声滚滚,雨势溟溟濛濛。

    有风吹飕飕,落叶萧萧坠落。

    有虎豹嗷嗷,穿透夜幕沉沉。

    众人神色一惊,猛地朝玄母教主所看方向望去。

    只见远远一座孤峰上,有一隐隐约约的身影,孤身伫立山巅。

    脚下云雾溶溶,浮动舒卷。

    白昼昏昏暗暗,如同黑夜。

    “吼!”

    一声野兽低吼,却是峰上那人,竟是侧身骑在一头赤豹上。

    其所在之处,更是幽幽沉沉,昏昏暗暗。

    这般景象,本该是清冷阴沉,昏暗凄凉,令人压抑。

    只是那人望之却如大地厚重,如天空广阔,如天地一般能包容万物。

    更蕴藏着能滋养万物的无限生机。

    与九天玄母教主一样的清冷,但却与九天玄母教主的高缈不可犯全然不一样。

    她的包容,她的生机,都令人不由自主,心生亲近。

    这是种仿佛与生俱来,天然的亲近感。

    这是江舟看到那人时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挥之不去。

    他便知道,又是一个如九天玄母教主一般,道行已达不可思议之境的绝顶人物。

    “幽篁山鬼?”

    金顶尊者喃喃说道,旋即放声狂笑:“哈哈哈哈!”

    “好极,好极,好极!”

    他一连叫了三声好,须发飞扬,面上显露张狂肆意之色。

    却不知他为何叫好。

    山鬼?

    这人,就是薛荔曾经口中所言的“娘娘”,幽篁山之主,山鬼?

    江舟心中一惊。

    这个妖女,有这么大的靠山,难怪她敢到处惹祸。

    “金顶,薛荔何在?”

    远峰之上,传来那人幽幽之声。

    “哈哈哈哈!”

    “你想救那女娃子?”

    金顶尊者大笑道:“那可要令你失望了,那女娃子老僧已经许给了这小子,他若答应老僧,那女娃子就是他的婆娘。”

    他指了指下方血雾。

    血煞虽重,却挡不住这些存在。

    所指者正是江舟。

    “你来得正好,也省得老僧亲自上幽篁山寻你。”

    金顶尊着又指向那冲天金光道:“今日老僧取了这斗鼎,便是老僧为这小子给那女娃的聘礼罢!”

    江舟只感身上忽地一重,身上像是压了两座大山一样。

    却是那山鬼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幸好只是一扫而过,便听其幽幽之声:“你既不给,我便来取。”

    远峰上,那头赤豹纵身一跃,四爪踏空,便有云雾溶溶,雷电滚滚,密雨相随。

    “慢着。”

    此时却忽听九天玄母教那高缈的声音传来。

    “呵呵……”

    “那个女娃,本尊也要。”

    山鬼跃出,金顶尊者非但没有动容,反而战意熊熊,浑浊又眼中透出丈许金光如焰。

    此时闻听玄母教主之声,金焰微收。

    “哦?”

    “玄母教主,若老僧所知无差,你与那女娃娃可没什么关系吧?怎的也劳动你来为她出头?”

    九天玄母教主只是淡淡说道:“那女娃自然与本尊无干,只是本尊有一爱徒,与她有些渊源,我这徒儿难得相求,本尊自然好遂了她的愿。”

    不知为何,江舟感觉这玄母教主的声音似乎更加冷了些,令他不由自主地心下一颤。

    只是听到玄母教主似乎是在说曲傻子,心中奇怪,也没有放在心上。

    曲傻子和薛妖女有渊源?他怎么不知道?

    竟然还请动了玄母教主亲来救人。

    这关系比他都铁了吧?

    那金顶尊者不知为何,忽然神色有些古怪,朝江舟看了一眼。

    旋即突然放声大声:“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九天玄母教主声音一沉,冷冷道。

    “老僧回寺不久,却听说了不少趣事。”

    他又朝江舟看了一眼,才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倒听寺中后辈小子说起仙门趣闻,言道九天玄母教圣女欲断尘缘,自闭死关……”

    “玄母教尊,该不会是你以此为挟,迫她坐死关吧?”

    “哼。”

    九天玄母教主只是冷冷一哼。

    虽没有说话,却明显是默认了。

    这话听得江舟有些疑惑。

    “大人!”

    虞拱、冯臣诸人早已经慢慢向他汇聚过来。

    冯臣等人追随江舟最久,也清楚那位九天圣女与自家大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此时见江舟神情,冯神砍翻一个妖魔,靠了过来道:“属下听闻,九天玄母教的圣女其实并不止一个,而是三个,”

    “只有断尘缘,坐死关,有朝一日,能破关而出,才能成为真正的九天圣女,也是唯一的一个。”

    “只是登上九天圣女尊位之人,却从此不得再言嫁娶,也不得生半点私情尘欲。”

    冯臣是江舟手下最大的情报头子,平日通过肃靖司的渠道,为他收集各种消息,对于种种秘闻最是了解。

    能登九天圣女尊位,对一般人来说,断情绝欲根本不算什么代价,甚至是件大好事。

    但他知道江舟与那曲圣女关系不同寻常,自觉应该要让江舟清楚此中曲折。

    断尘缘,坐死关,绝嫁娶……

    江舟心中微微一颤,说道:“若不能破关,又如何?”

    冯陈低下头道:“既是死关,自然是……不破即死。”

    江舟闻言,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曲傻子和他的关系确实是有些说不清楚。

    但说到底,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曲傻子,都很清楚彼此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因为对方而放弃心中那条“道”。

    她要断尘缘,坐死关,江舟不奇怪。

    他更在意的是,她为什么要以此为代价,请得玄母教主出手,来救薛荔?

    她二人什么时候有了交情,还这么铁?

    不可能,没道理……

    江舟隐隐有种猜测,那傻子是因为他才这么做的。

    “小子,亏得你还知道心念轻罗安危。”

    他们的对话,瞒不过九天玄母教主。

    只听其高缈之声远远传来。

    “若你只想以尘欲俗情,阻她道途,本尊虽承你读经之德,却也要给你一个教训了。”

    江舟目光摇动,收了三头六臂法像,步虚踏空,来到凌空。

    朝高高在上的玄母教主抱拳道:“教主前辈,敢问,轻……曲姑娘可无恙否?”

    “轻罗是我教中数千年来,天资最为卓绝之人,死关虽难破,她却当有六七分机会。”

    见江舟张口欲言,玄母教主一挥云袖:“好了,从此以后,你就不要再惦记轻罗了,你二人今后不会有再见之时。”

    “哈哈哈哈!”

    一旁金顶尊者忽又狂笑:“小子,没想到你花花心思倒是不少啊!一个不够,还有一个?”

    “你放心,这两个婆娘说了不算!你只说你想要哪个,还是两个都要,老僧都给你抢来!给你做入门之礼!”

    “哼。”

    这老僧如此出言不训,九天玄母教主和山鬼都未曾动怒。

    山鬼仍骑赤豹上,遥望远方,神色幽幽茫茫,也不知那里有什么令她如此心系。

    玄母教主只是冷哼一声,便道:

    “既然你我三人要的人和东西都一样,那便打过一场再说。”

    她抬头望天:“尘世如笼,打起来太憋屈,要打,便去天外打。”

    话落,一步踏出,星辰摇动,人已不见。

    天上,无垠太虚之中,却多出了一颗更加璀璨的“星辰”。

    “哈哈哈哈!”

    “好极!好极!”

    金顶尊者狂笑声中,一拍玄龟脑袋,玄龟摇头晃脑,竟于虚空中拱出一个漆黑空洞,慢慢迈了进去。

    另一边,山鬼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只余天地间的风雷密雨,渐去渐远,慢慢消散。

    三位世间最绝顶之人,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哪怕是那几个老妖老魔,纵然也有至圣之境,也被视如无物,甚至没有看去一眼。

    但他们就这么突然离去,令在场之人都是愣住。

    金光周围,那几个老妖老魔却是狂喜。

    “夜长梦多!速战速决!”

    它们生怕那三个可怕的家伙再回来,纷纷暂时放下彼此间的嫌隙。

    只想着先把东西夺到手,日后如何争夺,那也是它们之间的事。

    若是让那几个怪物插手,就算它们再狂妄,也知道自己能得手的希望几乎是零。

    当下,几个老妖也不管其他,纷纷朝金光出手。

    一瞬间,将那通天金光轰得颤动扭曲不已。

    那斗鼎似乎就藏在金光之中,被轰击得当当作响。

    过不多时,一团青金色的影子突然从金光中飞出。

    “截住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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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卷鬼神图录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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