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喜怒无常
江舟却已经不想跟她再纠缠下去。
这个妖精,瞬息万变,难以捉摸。
真要掰扯起来,没完没了,还不定会被她给坑了。
根本不去看她,直接竖起两根手指道:“两件事。”
“第一件,把癫丐僧前辈请到我面前,我要全须全尾的,少一根毛都不行。”
“第二件,告诉我,贡院那两只鬼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只要你做到,我可以再告诉你几句口诀。”
江舟哪里懂什么大品天仙诀?
这妖女八成都懂得比他多,他现在也只剩书的几句“口诀”了。
有用没用他都不知道。
薛荔闻言,咬了咬唇。
心中却已经盘算开来。
若是江舟一口答应要把“大品天仙诀”传给她,她还要生疑。
不过只是应下几句口诀,薛荔反倒是有几分相信。
过了片刻,才道:“那两只小鬼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也别抱期望,我知道的也有限。”
“至于那老癫僧,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我也没这本事。”
不等江舟发问,她就直言道:“这老癫僧虽然厉害,但大梵寺可不是好惹的,不久之前,四位大梵神僧同出,将他镇压,押回了大梵寺,”
“那老癫僧犯了大梵戒律,那些秃驴将他镇入梵塔,要炼他金身,破他道行,”
“不仅是他,还有那个叫神秀的和尚,他为救老癫,不惜与以下犯上,最终以自封大梵寺的梵境欲海之中,忏悔千年为代价,为自身与老癫僧赎罪,才让大梵寺答应,留老癫僧一命。”
江舟听得心中暗惊。
哪怕心中并未尽信妖女的话,却也不由心忧癫丐僧的处境来。
还有神秀和尚,他怎的也卷进了其中?
因宝月贼秃,他对大梵寺的和尚可没多少好感。
唯独癫丐僧和神秀和尚,都对他有恩,他不能不管。
问题是,薛妖女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江舟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薛荔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大梵寺的秃驴虽然讨厌,但大梵寺这地方却是比龙潭虎穴都可怕,即便是我家娘娘亲自出手,也没有几分把握能闯进其中。”
“我劝你最好打消自己去救人的念头,别看你之前拳败至圣,还把宝月和尚给斩了,威风得紧,可你要真跑到大梵寺去,我怕你再也出不来了。”
妖女话中若有所指,旋即又听她道:“你若真想救人,不妨将你那位老祖师父请出,”
“若是他真如你所说这般神通广大,倒是不必惧怕大梵寺。”
江舟忽然转过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薛荔也不回避,反而抚着自己的面庞娇笑道:“怎么?你终于发现人家的美了?可惜,已经晚了,我现在对你可没兴趣了。”
“是吗?”
江舟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她两膝旁,四目相对,彼此间不足一寸:“真没兴趣?”
“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就算我薛荔真是人尽可夫,也绝不会让你碰一根手指头。”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感受着一股炙热的阳刚之气,薛荔只是娇笑着,也不躲闪,但她晃晃悠悠的双足已经停滞了下来。
江舟皱了皱眉。
那些霸总的套路没用啊。
有些讪讪地站直身,转过身去,以掩饰尴尬。
“你不用试探,我师父要真来了,你们也得不到什么,反而你们偷学大品天仙诀,倒该祈祷不要见到我师父,否则……”
江舟回过身,笑道:“还是继续吧。”
“哼,谁稀罕?”
薛荔皱了皱鼻头,双足又开始晃荡起来:“你已经见过那两只小鬼,应该知道司职仙官吧?”
江舟点点头。
薛荔道:“那两只小鬼肯定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了吧?哼,其实它们两个十有八九就是那仙官手下控制的鬼神。”
“恩仇二使,虽不是多高的业位,但却是‘油水’极大的神位,与人间关联极为紧密,那仙官有监察人间之责,怎会放过它们?”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薛荔笑道:“那仙官算计你,其目的并不在你,你还不够资格。”
江舟眉头微扬:“你的意思,‘他’是针对……陛下?”
“你还有点急智。”
江舟没有理会她的揶揄,问道:“为什么?”
“别看你们那位陛下什么都不管,其实啊,在下一盘大棋呢。”
薛荔笑得眉眼弯弯:“那位的野心,大得可怕,怕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都没有任何人敢如此想过,若是真让他成功了,就算是当年的帝稷,也无法之相提并论,”
“人家虽然是无法无天的妖女,可也不敢在背后说他的长短哩,你想知道啊?自己去问啊。”
“……”
江舟深吸一口气:“你就想拿这几句话煳弄我,让我给你口诀?”
薛荔骤然柳眉倒竖:“你想反悔!”
“我说的两件事,你一件都未办到,我何来反悔?”
江舟笑道:“不过打个折扣,也算你办到了一件,你只要再为我办一件事,就给你口诀。”
这妖女知道的事情太多,他要不利用一下也太浪费了。
薛荔磨着牙:“说!”
江舟道:“你知不知道九天玄母教在哪里……”
话还没说完,薛荔却是脸色骤然一变,寒霜满布:“好啊,你果然是想着那个小贱人!”
“想找那个小贱人?你做梦!”
说着,竟直接飞身而起,门也不走,就要离去。
江舟一惊:“喂!你不要口诀了?”
薛荔却是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
这妖精……
真是喜怒无常。
搞得真像争风吃醋一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和这妖女有什么……
江舟摇摇头。
可惜,九天玄母教虽然名声很大,可究竟在哪里,却从未听人说过,似乎挺神秘的。
不过,说起争风吃醋……
江舟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天。
奇怪,她这次怎么没反应?
没看到?
……
与此同时。
在岳阳城外不远,有一个叫鄱亭村的地方。
距村东去数十里,有一座草堂。
草堂外有一片竹林。
“摘星楼主,数千年来,老夫都未履红尘一步,未曾破坏当年之誓,自问没有得罪你吧?”
“你今日打上门来,是何道理?”
一个有着山羊胡子,像是普通老学究模样的半百老者,正死死握着自己的左手,指缝间滴落一滴滴鲜血。
脸色苍白,看着对面一人。
这人一身羽衣轻纱,周身虚空似有无量星光缭绕。
姿容绝世,却又无人能说出她究竟什么模样。
此人正是摘星楼主。
闻言只是澹澹道:“道理?”
“我手痒,想揍你,这个道理够不够大?”
“你……!”
老学究脸色阵白阵红,胸膛一阵剧烈起伏。
虽是怒极,却又只能自己生生吞回了这口气。
摘星楼主此时澹澹道:“你与帝芒怎么斗,我不管,可你若再敢算计到他身上,别怪我手下无情,”
“下次再来,可就不是断你一指,削你千年道行这么简单。”
话音未落,其身形已化作点点星光,消隐不见。
“呼……”
老学究似乎御下了万钧重担,大口地呼吸着。
抬起滴血的左手,看着已经断去的一指,满脸心疼。
目中闪过一丝疑惑:“他……?”
谁啊!
到底是谁啊!
对于摘星楼主的话,他仍是一头雾水,心中满是荒唐、冤枉。
简直是真无妄之灾!
第869章 不妙 (求订阅、月票)
老学究满腔激愤,最终却只能仰天长叹。
这婆娘太狠,上来二话不说就将他暴揍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还不够,还折了他一根手指。
仙身不同凡体,寻常之辈,哪怕是一品,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其他的都未必有资格给他挠痒,这个女人却不一样。
不是仙,胜似仙。
一根手指,就折他千年道行。
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心疼得紧。
想起摘星楼主口中所说的“他”,老深究神色微微一紧。
倒是要尽快弄清楚这其中的究竟,否则再把这疯婆子招来,他可顶不住了。
……
江都。
江舟坐在矮榻上,寻思着刚才薛妖女所说的消息。
那仙官之事暂且放到一旁。
这件事,从以往朱家等事来看,他自己也能看出对方的目标不在自己,而是帝芒。
只是机缘巧合,他被牵连其中,怕是被双方都当作了一把利刃。
就算想出口气,也不急在一时。
毕竟他连那个仙官的底细都不清楚。
而且其与帝芒之间的暗斗究竟是为了什么,也不得而知,倒不好一脚踩进其中。
倒是她所说的癫丐僧与神秀的事,不能不管。
只是妖女说得也没错。
大梵寺远胜龙潭虎穴,江舟不会因为自己斩了宝月,连大梵方丈都被他的元神法相太清道人给斩了一臂,就以为大梵寺不过如此。
如妖女所说,神秀以自封梵境欲海为代价,换得了癫丐僧一命,那二人应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这梵境欲海究竟是个什么所在,他也不清楚。
至少得先了解了再做打算。
至于如何从大梵寺救人……
江舟倒是不急。
只要二人暂时不会有危险,他大可以苟在江都,慢慢地积蓄实力。
短时间内成为一品至圣,或是度劫成仙,他或许没什么把握。
但如今刀狱在手,加上大罗八景,法力的增长,却绝对称得上一日千里。
大不了,以力破局。
一千年,三千年,五千年……不够就一万年,两万年……
几万载法力的一拳,他就不信大梵寺有人能挡得住。
真要这么牛比,大梵寺不早就称佛作祖了,又怎会被大稷压得要布什么棋局?
“怎么样?五爷说得没错吧?跟着五爷,吃香的喝辣的,玩的耍的,绝对让包你满意!”
“江舟那小子可没五爷大方!”
正寻思着,院外响起了燕小五那个破锣嗓子。
江舟翻了个白眼,旋即便看到门口探出了一颗大圆脑袋,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瞄来瞄去。
见只有江舟一人,往后面招了招手:“行了,你们家侯爷回来了,都进来吧。”
燕小五便跳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纤云和弄巧二人,二人怀里都抱着一大堆零嘴。
纤云性子稳,江舟只看到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油渍。
边上的弄巧却是不管那么多,直接将头埋进其中,边走边啃。
“……”
以后得让自家的人离这小子远点,这才半天工夫,就把两丫头带歪了,再混几次还得了?
“喂,走了?”
燕小五走过来,撞了撞江舟胳膊,挤眉弄眼,带着暧昧的神情、偷偷摸摸地说道。
江舟:“……”
燕小五自顾自地道:“你以后小心着点,光天化日的,影响不好,不过你小子可以啊,真把这妖女拿下了?”
“还有啊,听说你跟玄母教的圣女也有一腿,怎么样?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那可是九天圣女!要是传出去,你小子不知道要招多少人恨!”
江舟见他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行了行了!你有完没完!”
“一大早上的你就跑过来膈应人,你到底有事没事?”
燕小五眼神忽然飘忽起来:“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江舟本来就是随口一问,燕小五这模样,反倒令他生疑:“真没事?”
“没事没事,五爷是什么人?就算有事那也不是事儿!”
燕小五不耐烦地挥了挥,旋即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在街上,我见到了全大夫和他的夫人。”
“这老家伙,上次真是走眼了,一大把年纪了,他那老伴竟然还要老蚌生珠了!”
“……”
江舟无语之际,却是心中微动。
王平老婆快生了,这时侯可不大安全,不在张文锦家里好好待着,跑出去干什么?
这时边上的弄巧“艰难”地从零嘴上抬起头:“五爷,刚才那马戏真好看,下次还能带我去看不?”
江舟道:“马戏?”
弄巧有些兴奋地道:“对啊!”
“刚才五爷带我和纤云姐姐上街看马戏去了,可好看了!”
说着就手舞足蹈地给江舟说起了刚才的见闻,绘声绘色的。
什么左右插花、飞仙膊马、镫里藏身,许多马术绝活。
又有黄龙变、神鳌背山、穿墙窥天、断头复生,种种神奇幻术戏法。
还有跳大虫、犬读书、熊鸣锣等等百兽之戏。
听得江舟都有些感兴趣,心生好奇,想去一观。
不由说道:“江都还有人会这等绝活儿?”
这些东西,都是真正的民间绝活儿。
若是用术法神通,对他来说反倒不算什么,可单纯是靠“技术”,那就值得一看了。
燕小五得意道:“你这个‘江都王’也未免太不称职了,自己的地头有什么一点都不知道,看看五爷我,虽然才到江都,但这江都上下,里里外外,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那都瞒不过五爷。”
“你要想看,下回五爷带你去看更绝的!”
“你别说,就你这地头的那伙子卖解人,别的戏法比不上京城,但这马术就算是在军中,也算得上佼佼之辈,只可惜他们不修武道,气血薄弱,要不然放到军中,也必是精兵。”
“马术?”
江舟眉头微皱,本能地生出一丝不妙。
“侯爷!”
就在此时,一声惊惶地呼叫从外头传来。
转眼便见张文锦带着王平闯了进来。
“侯爷!”
“求您救救内子!”
王平见了江舟,直接跪倒在身前,连连磕头。
江舟心下一沉,果然出事了?
“你先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第870章 大善人 (求订阅、月票)
“究竟怎么回事?”
江舟将人半扶半拖地弄到矮榻上坐下,才问道:“嫂夫人不是在张兄家中休养?”
一旁的张文锦面现愧色:“这都怪张某太过疏忽,才让贼人有机可趁……唉!张某惭愧……”
“不不!”
王平连忙道:“不怪张兄,都是我,都怪我!”
“是这样,最近听闻集市里有百戏杂园,内子平日里也无甚所好,唯独喜好小兽,听得四邻说起百戏杂园中有百兽戏,心中挂念,”
“我看她在家中实在气闷,便想着带她出去透透气也好,”
王平说道这里,满是后悔之色:“到了杂园,看了百兽戏后,内子倒是颇为欢欣,谁知,杂园之中人多如潮,一个转眼,内子竟就在人流之中失了踪迹,我竟是如何也寻不找踪影,”
“想起那饶氏与齐氏之事,我寻思这里面怕有不妥,立即回返寻张兄相助,谁知以张兄之能,竟也无法,不得已,便来求侯爷相助,求侯爷救救内子!”
说着又要跪下。
江舟伸手一架,说道:“好了,有什么话,等找到嫂夫人再说。”
旋即也不多言,朝张文锦道:“张兄已经寻过,可有线索?”
张文锦神色沉凝地摇头道:“我以觅息追影之法搜寻过江都方圆百里之地,都未见其踪,”
“若非贼人挟着弟妹于瞬息之间远遁千里,便是那贼人有隐息匿踪之法,连张某也能瞒过,无论是哪种,都必然是早有预谋。”
江舟听完,便想到了取月之术追源溯流,找到王夫人的踪迹。
不过,他知道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作用,毕竟地煞术虽然神妙,但张文锦是地仙之躯,道行神通也是当世少有。
他所说的觅息追影之法,也未必就比地煞术差了去。
不过,取月之术除了能寻人踪迹,真正的妙用还是追源溯流,也许能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当下便朝王平要了王夫人的贴身之物。
张文锦亲自赶回去,片刻之间取了王夫人平时常用的一只头钗过来。
江舟以之为引,画出一面月镜。
镜中果然出现王夫人的身影,令王平一阵激动。
只是画面接连变化,却都是王夫人在家中一些寻常的作息举动,连门都没有出过。
直到今日才与王平出门,显露出王夫人的所见所闻,都是集市中的百戏杂园的热闹之景。
与弄巧刚才与他讲述的情景几乎如出一则,都是各种杂戏杂耍。
“这、这怎的没了?”
王平又惊又急,他本来已经从画面中看到自己与妻子走散之时的情景,画面就此而止。
江舟与张文锦相视一眼,都知道这种情况,果然是有人暗中作祟,不仅是遮掩了王夫人的气息。
恐怕还是用了类似遮掩天机之类的手段。
否则不会隐匿得这般彻底。
有这等手段的人,绝非寻常。
“果真是最坏的结果,那些贼子是早早就布下了这张网,”
张锦文沉声道:“今日这百戏杂园,恐怕就是专门为弟妹所设。”
“啊!”
王平惊呼一声,两眼发直,愣了一会儿,然后“啪”的一声给自己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都怪我!偏要带她去凑这热闹,都怪我啊!”
燕小五忍不住道:“哎哟,全大夫,你这可是高看自己了,那些人搞出这么大些动静,就算你这次没上当,也会有下次,下下次,你防不住的。”
他一旁听了半天,却不大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费这么大的劲就为了掳走一个大夫的老婆。
江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吧。”
燕小五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王平,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全大夫,你不必心急,我方才已传讯,紧闭城门,许进不许出,那贼人没那么容易出去,只要嫂夫人尚在城中,就定能寻回。”
张文锦却将江舟带到一旁,小声道:“江兄,那贼子恐怕早已远遁,怕是难寻了。”
江舟却摇头道:“不大可能,我既早知有人会对王兄夫妇下手,岂能没有防备?江都城中有我布下的奇门大阵,与五座落神坊。”
“若有人想用术法神通进出,那是休想,贼人想出城,只能老老实实走城门,”
“你与王兄来得还算及时,这点时间,他们未必能通过城门层层盘查。”
江舟略一寻思,说道:“张兄,王兄如今心神不属,不如你先与他回去,好生照看,我去探查一番。”
张文锦知道自己不能离开王平,否则那些人怕还会对他下手,只好叹道:“也好,那就有劳江兄了。”
待两人离去,江舟脸色却微沉。
他之前说的话,不过是有意安慰王平罢了。
落神坊与奇门大阵虽然强大,但自从那日斩杀宝月之时惊鸿一现,却压得当日齐聚江都的众多高手都尽低头,如今早已经名震天下。
那些人苦心孤诣地布下这张网,费这般大劲掳走王平老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落神坊与奇门大阵的存在。
对方既然知道这座大阵的存在,还敢在江都城中动手,显然是早有准备。
如今他也只能尽尽人事,严查城中,只希望对方当真没有出城。
江舟忽然回头朝燕小五道:“你们刚才去看了百戏?可知道这百戏杂园是何人主办?”
燕小五道:“那可多了,据我所知,这次百戏杂园,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筹备,消息传出,这江湖上走马卖解的,成帮结派的,跑单帮的,只要是在阳州的,甚至是左近两州的,知道消息的都来了。”
江舟奇道:“哦?一个杂园,竟然能吸引这么多人?”
燕小五道:“那也不奇怪,听说这次的百戏杂园,是一个大善人出资出力筹备的,听说若是有人能在其中出彩,还能得到那位大善人的赏格,”
“白来的机会,既能挣钱,又能挣名声,还有赏格拿,这跑江湖混饭吃的人,哪里会放过?”
“大善人?哪位大善人?”
燕小五摇头:“那倒是未曾听闻,怎么?你是怀疑这位大善人便是幕后主使?那倒是很有可能……这样,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打听去。”
第871章 疏忽? (求订阅、月票)
江舟第一个念头便是那个与王平纠缠百年的刘祥在背后捣鬼。
那个“大善人”就是刘祥。
毕竟在他所知的信息里,只有这个人最有可能,也最为合理。
唐妇在百戏杂园中失踪,其手下也有个百戏门,明面上,一样是做的走马卖解的营生。
百戏杂园其实是大稷盛行的一种民间习俗,是那些卖艺人的盛会,也是民间少有的大型娱乐活动。
此百戏并非彼“百戏”,但无论时机还是动机都未免太过相合,要说两者没有关系,却有些牵强。
不过,以王平口中所说的刘祥来看,此人工于心计,藏匿极深。
这次如此兴师动众,虽然看似隐蔽,但有些事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证据。
只要一个结果,就足以得到结论。
就如他现在就几乎认定是刘祥在捣鬼。
或许刘祥费尽心思布局谋算,就只是为了掳走唐妇,并不在意自己会因此暴露。
但是,江舟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古怪之处,似乎自己疏忽了什么。
最奇怪的一点,就是知道刘祥这个名字的人不少,但是似乎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甚至连肃靖司也没能找到他的下落。
肃靖司中留存着关于王平与刘祥“抢妻”这个百年前的桉子的记录,当时报桉的人就是刘祥。
其中有提到过刘祥的“地址”。
王平也曾说过刘祥表面上是江都城中的一人富贾。
但江舟也不是没有查过刘祥,从梅清臣第一次拿出王平、刘祥这桩桉子时,他就查过。
到张文锦到来,因王平妻身孕之事来求助,他也查过。
却都没有结果。
无论是肃靖司卷宗上记载的,刘祥居住在城外的那个庄子,还是王平所说的那个“富贾”,都没有踪影。
这就有点不合情理。
就算王平所说有识,但肃靖司的桉卷,对于报桉人的身份、地址等等信息,是不可能不核实的,不应该会有误,甚至缺失才对。
还有一点。
江舟心中始终还存着一个疑问。
便是王平此人。
那些人到底看上了王平什么?
“一人凌空,王行于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这句话,应该不只是点出了王平的身份的一个字迷而已。
后面可还有一句,“凤被犬吞,熊遭犬噬,日沉月坠乾坤易”。
两者相加,是当初从方清处听得的,几乎是肯定地告诉他,这天下的局势,与这两句话息息相关,甚至预示了大稷的“未来”。
江舟想不通的,是王平这个人凭什么与“凤”、“熊”、“犬”、“鬼”这些相提并论,又凭什么决定了天下的局势,甚至有可能成为大稷的未来?
就目前来看,王平除了早年遭遇离奇了些,其人本身实在是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既非修行大能,也无经天纬地之才,亦非雄才伟略之主。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老婆怀上了一个“先天阳灵”?
可别说一个阳灵,就算真是一尊阳神,也未必就真能决定这天下的去向吧。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这句谶言,本身就错了。
“喂,你听见没有?”
燕小五的胖手在他面前不停晃动,江舟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燕小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说,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大善人是谁,不过有一个人肯定知道,至少会知道一些消息。”
江舟讶道:“谁?”
“襄遂!”
“襄遂?”
江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广陵王?”
说起来,他倒是想起有日子没见过这个人了。
这是个好凑热闹的人,最近江都城这么“热闹”,居然都没有看见他出来蹦达。
上次他在碧云楼大摆宴席,连襄王都来了,他居然也没出现。
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奇怪。
燕小五得意道:“对,听说你跟这小子关系不错,但是你一定不知道这小阴逼的真正身份。”
江舟奇道:“他不是襄王之子么?还能有什么身份?”
“这个嘛……”
燕小五却卖起了关子:“你有机会自己问他吧,可不是我故意卖关子,他这身份有些敏感,我也不好说出来。”
你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江舟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挥挥手:“你可以离开了,圆润点儿。”
“什么意思?”
“滚!”
“得嘞!”
看到江舟目光变得不善,燕小五一熘烟地蹿了出去。
身份特别?
江舟微一寻思,也没有太过在意,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王平老婆的下落。
不管这其中有着什么样的牵扯,亲眼见过齐氏、饶氏惨死之相,江舟不想再一次看到有人变成这样。
元千山如今正好在城内,刚才他已经用千里传音令其关闭四方城门。
在盘查出结果之前,却也不能就这么枯等。
江舟立即出门,赶到肃靖司,命巡妖卫齐出,同时也通知了提刑司,去将百戏杂园中的卖艺人全都盘查一遍。
他自己也没有闲着,想要亲自出去寻找线索,但人才刚走出肃靖司,就被人“堵”住了。
是五个穿着在他看来很骚包的人。
五个人,分别穿着赤青白黑黄的纯色衣袍。
本来还不算什么,但是五个人站在一起,就极为显眼、拉风。
在江舟眼里,就一个字:骚。
稷下学宫的五色剑使。
“稷下五色剑士,见过天波侯,有礼了。”
五人除了衣服颜色,身材高矮胖瘦、行止神态几乎都如出一辙,连动作都同步,跟五胞胎似的。
“五色剑士?”
江舟面露诧异,他差点都把这五个人给忘了。
这五人似乎是专程来送锦绣旗的,不过那天他搞出的动静太大,给搅和了。
因为他要斩杀宝月,也没在意这五人,之后也没听闻他们有什么消息。
这会儿来干嘛?
心里想着,口中也问了出来:“五位不必多礼,不知有何见教?”
“我等此来,有二事相请。”
请就请,但有必要五个人一起说话吗?唬我啊?
江舟看着五张张合的频率都基本一样的嘴巴,脸皮微微一抽。
“但说无妨……”
第872章 贵人相邀,投名状 (求订阅、月票)
“我等受命前来送交锦绣旗予白云城主叶孤城,到了山峨山却不见其踪,无处可寻,”
“听说天波侯与白云城主乃是同门,特来问询,望天波侯赐告。”
“……”
江舟看着五人动作语调语速都几乎完全一致,齐声说着话,心里别提有多怪异别扭了,都给他整不会了。
“这个……”
“叶师兄行踪不定,我也不知其踪,倒是让五位失望了。”
五人齐齐点头,似乎并不是在意结果。
很快就道:“第二件事,便是受人所托,想要求见天波侯,望天波侯稍移贵趾。”
“五位……”
江舟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一向是这样吗?”
五人似乎对这个问题已经习惯了,并不以为意,又是齐齐点头:“天波侯见谅,我等自出生时便未曾分开,吃饭睡觉,读书写字,练功习武,均在一起,早已默契难分。”
默契?连体婴都没你们这默契吧……
“哦……”
江舟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道:“不知五位是受谁人之托?”
五人道:“请天波侯移步便知。”
“五位……能否正常呃……一个一个说话?”
这种说话的方式,总让他容易分神,实在不知道看哪个。
“可以。”
“可以。”
“可以……”
五人从左右到右,按顺序逐一点头,脑袋像波浪一样起伏。
要是从侧面去看,江舟都要以为他们在跳千手观音……
算了,你们还是一起说话吧……
“好吧,劳烦带路。”
江舟真被整不会了,也不想再问是谁,直接让他们带路。
过不多久,这五个奇葩便将他带到洞庭湖边的月明楼。
地方倒没有什么出奇,但见到的人却令江舟有些意外。
竟是那个钦差宋荣,他身后还站着一人,所谓的道门七子之一的水浅浅。
这两个人,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还是主动邀他?
那个叫什么天刀的,是宋荣的护卫,之前出手劫杀史弥悲。
这宋荣不可能撇开干系。
至于水浅浅,在帝陵地宫中暗算了道门七子中的其余两人,虽然与他无关,可也是丑事露了底,还这般光明正大。
倒是一个比一个胆大。
五色剑士将江舟带到,便齐刷刷地在一旁排排坐下,目不斜视,一言不发,似乎置身事外一般。
那水浅浅依旧是如先前所见,两眼目光涣散,没有焦距,像是没有见到江舟一般。
只有那宋荣,见江舟到来,便呵呵一笑,站了起来:“天波侯,又见面了,还请赏光一坐,你我稍叙片刻?”
江舟心念电转,摇头道:“坐就不必了,宋大人,你那护卫呢?”
宋荣笑道:“诶,天波侯请先安坐,先前之事,老夫已尽知,正要向天波侯赔罪。”
“怎么?天波侯连这点面子也不给老夫?”
江舟看了他一会儿,旋即笑道:“宋荣,你是朝廷命官,又是陛下钦差,你的护卫出手刺杀一州太守,你觉得你能逃脱干系吗?”
他笑意微敛:“本侯还未找你,你倒找来了,你知不知道,本侯现在就可以把你锁拿下狱?”
“呵呵……”
宋荣虽对他直呼己名的无礼有些恼怒,但却未显于表面。
他久立朝堂之上,多年沉浮宦海,见惯风云,还不至于因此失态。
只是轻轻一笑道,重新坐了下来:“天波侯不必心急,不瞒天波侯,萧照之事,老夫也被蒙在鼓里,”
“老夫原以为他也是忠义之人,谁知竟然有如此狼子之心,竟敢当街杀人,惊扰百姓?”
“不过,此事虽也不合律法,却还不至于如天波侯所言,这般严重。”
宋荣笑道:“史弥悲虽曾任要职,不过,如今其功罪未明,史家上下如今举家投往郢都,就算当初投敌之人乃是有人假其身份所为,他也难逃干系,这一州太守,却是无从谈起了。”
“他一介白身,即便萧护卫当真有劫杀之举,但他有武勋在身,倒也不必论罪过重,天波侯,你以为如何?”
宋荣以为,“刑不上大夫”这一点,是人所共知,江舟如今也是贵为公侯,一样是既得利益者,理当也会尽心去维护这一条铁律,不至于自毁坚城。
这也是他这次会邀请江舟来见的原因之一。
只是这次他却失算了。
江舟闻言,反倒是笑了起来。
这老头的话倒也没错,无论古今,既得利益阶层都理所应当地维护规则。
他自己也不例外。
不过,他显然不认为自己和对方同处一个阶层。
听了这老头儿的话,江舟便知道彼此间是鸡同鸭讲,倒也没必要跟他多余动怒。
还不如先听听他到底有什么目的,然后再发飙也不迟。
想着便坐了下来,笑道:“宋大人,不知道这次找本侯来此,所为何事?”
“呵呵……”
宋荣心想果然如此。
此子倒还有些大局观,知道些进退。
心下对于江舟屡次忤逆顶撞自己的不满,顿时消减许多,竟还有些出乎意外的欣喜。
显然,自从宝月被斩,江舟的名声再次震动天下。
其身份地位,更不可与往昔同日而语。
加上传言江舟是个软硬不吃,行事莽撞之人,搞得连宋荣这般自恃身份之人,也有些近似受宠若惊之感。
对江舟表现感到满意的宋荣,也不再遮掩,直言道:“江侯,实不相瞒,老夫此来,是代一位贵人,邀江侯入京一会的。”
“这位贵人,早就对江侯神交已久,十分敬佩,却一直缘悭一面,盼望着有朝一日,能与侯爷把酒言欢,相交一场,”
“只是这位贵人身份特殊,实在不便出京,否则,即便关山万重,怕也要星夜驰来,”
“此番正好知道老夫领了钦命,便托老夫代为相邀,还请江侯万勿相拒,要不然,那位贵人怕是要失望伤神了。”
江舟笑道:“宋大人过誉了,不知是京中哪位贵人?”
宋荣自矜一笑,朝北抱拳道:“正是当今威烈天王女,长乐公主。”
“哦?”
见江舟露出沉吟之色,他又笑道:“江侯也不必心忧江都之事,若江侯愿入京一见,老夫一时半会儿也还会在江都逗留,不是老夫自夸,老夫为官日久,虽无建树,但门生还算不少,阳州一地,也多有故旧,有老夫在,这江都出不了乱子。”
“呵……”
江舟闻言轻笑一声。
抬头看向宋荣,似笑非笑道:“宋大人……这是想把本侯支出阳州,好接管阳州啊?”
“贵人相邀?怕不是那位贵人想要本侯投效,这阳州一地,便是本侯的投名状吧?”
“诶。”
宋荣摆摆手:“江侯言重了,言重了。”
他嘴里所是言重,但神情之间却已经明了,正如江舟所言,这就是投名状。
第873章 软饭 (求订阅、月票)
江舟笑道:“宋大人,你是想代长乐公主招揽本侯吗?”
“不仅想要本侯拱手让出阳州,更是要本侯将自己都送出,人和地,你都要?”
“江侯说笑了。”
宋荣神色未变,澹澹一笑,话锋一转道:“江侯可知,这位是何人?”
他指向身后的水浅浅。
江舟眼角扫了一眼,便道:“堂堂道门七子之一,大名鼎鼎,怎会不知?”
他嘴角带着笑,讥讽之意毫不掩饰。
水浅浅目光涣散,似乎并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在场之人,人虽在这里,神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宋荣并不知水浅浅做过什么,也不知江舟为何会露出这般神色,却也并不在意。
继续说道:“当今长乐公主虽身份尊贵,淑名在外,但倒底是女子之身,揽权怙势之举,与其何益?”
“说是招揽,有些过了,实是天波侯之名,早已响彻天下,连京中也多有传闻,公主殿下早闻江侯之名,曾直言有向慕之心……呵呵,”
宋荣说着,微作停顿,用一种饶有用意的眼神看了看江舟。
江舟微微撇嘴。
淑名在外?
浪名吧?
宋荣这个眼神让他恶心坏了,要不是他另有打算,真想打死他。
宋荣还不知道自己一个眼神把江舟恶心得动了杀心,仍在笑道:
“江侯既知水传奉之名,当知威烈宫?”
“当年公主殿下外祖威烈公,护国安民一世,有赫赫之功,却急流涌退,修身养性,弃武入玄,得羽化大道,肉身成圣,化虹登仙,”
“先帝追封威烈天王,敕建威烈宫,有稷一朝,代代供奉,以记其功其业,天下共钦,”
“可以说,有威烈宫在,长乐公主便是诸皇子皇女中最为超然之人,无论朝局如何变动,也无忧无争,”
“听闻江侯也是道行高深之辈,乃不世出之奇才,当然不会贪图名利权位,若得威烈宫之助,无论是清修逍遥,抑或是他日破劫登仙,怕也是十拿九稳,呵呵……”
宋荣说完,只是抚须一笑,饶有意味地看着江舟。
他话说得很隐晦,不过江舟也听明白了。
这是在告诉他,长乐公主就是一盆香喷喷的软饭啊。
他倒是不知道这威烈宫和什么威烈天王,不过也没区别。
吃软饭不是什么坏事,哪个年少有为不曾经心怀一个软饭梦呢……
只不过吃软饭也是有追求的,也得看对象。
老点丑点也就算了,一个千人枕万人尝的,你也有脸跑出来叫唤?
江舟笑道:“宋大人说完了?”
宋荣一愣,旋即笑道:“言尽于此,江侯当有决断?”
“那就好。”
江舟点点头,旋即脸色一沉道:“宋荣,你纵容手下护卫当待截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宋荣脸上笑意渐去,盯着江舟沉声道:“此事早已说过,纵然有些过失,那史弥悲不过是个戴罪之身,纵有过错,却实在当不得罪过。”
江舟冷然道:“纵然是平民百姓,那也是我江都百姓,别人如何本侯不管,但本侯治下,无论官民,都是本侯子民,容不得他人欺凌。”
“念你是朝中元老,本侯也不便处置,姑且当你不知情,不与你计较,交出那萧照,离开江都,你是否有罪,本侯自会上书朝廷,自有定夺。”
饶是宋荣城府甚深,此时也不由气得长须飘动。
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天波侯,刚过易折,你可想清楚了?”
江舟看都不再看他,拿起桌上茶水,低头轻酌:“我只要萧照,交不出人,本侯拿你是问。”
“啪!”
“狂妄小儿!”
宋荣勐地一拍桌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老夫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拿老夫是问!”
岂有此理,敬酒不吃吃罚酒!
黄口小儿,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宋荣吹胡瞪眼,怒目相视。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
江舟手执茶杯,也未见动作,杯中茶水突然激射而出。
宋荣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江舟胆大包天到这等程度,敢直接对他出手。
他虽然也修儒门诸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但他连大儒之境都不是,又如何能挡得住江舟的手段?
甚至连闪避的念头都来不及生起。
不过他身后的水浅浅一直神不附体一般,此时却是动了起来。
一手轻轻一推宋荣,将他推飞出去,同时另一手握拳朝射来的水箭直直轰出。
他有着如同女子般的绝色,看着也恬静温和,这一动起手来,竟是十分暴烈。
拳行之处,似有狂雷之声,带起的罡风更是直接将月明楼都吹得有摇摇欲坠之势。
那道水箭也在刹那之间蒸发于无形。
令楼中宾客一个个都惊惶莫名。
江舟连头都未抬,轻轻一跺足,摇晃的月明楼顿时稳住。
“本侯还未找你,你倒敢动手?”
水浅浅澹声道:“上回比试,未有结果,今日正好比过。”
“呵……”
江舟轻声一笑,伸出一指,往杯中轻轻沾了一下。
屈指一弹,一滴茶水射出,竟然是瞬间变成了一柄带着茶色的剔透水剑,朝水浅浅缓缓刺了过去。
一剑绘江山,万里江山如画。
血海滔滔,绘出山河万里,白骨遍地,尸山重重。
恐怖的剑意令得一旁一言不发的五色剑士也勐地站起。
水浅浅面色大变,双拳齐出,急如骤雨,刹那间打出百千拳,拳势铺天盖地。
只是一瞬间,水剑已经刺来,漫天拳影,便如镜花水月一般,骤然破碎。
水浅浅闷哼一声,浑身一抖,旋即如同瞬间被抽去全身气力,萎靡了下来,脸上血色也肉眼可见地消退。
江舟收回手指,如同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风轻云澹,说道:“本侯曾说过,你们道门七子若输了,人就是本侯的了。”
“不过你这人太过下作,本侯所不耻,要你也无用。”
“本来你做什么本侯也不想理会,你暗算的那两人也与本侯素无瓜葛,不过,你既然出手了,本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正好素霓生和林疏疏却是恨你入骨,很不巧,本侯与你没有交情,却与他们二人有交情,只能算你倒霉。”
“我也懒得杀你,他们二人自会去寻你,能不能生离阳州,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你走罢。”
说罢,挥了挥手,彷佛驱赶苍蝇一般。
水浅浅毫无血色,惨白的绝色面庞,突又变得一片血红。
也不知是伤的还是羞的。
江舟转眼看向一旁满脸惊色的宋荣,正待出手。
那五色剑士却同时跨出一步。
江舟笑道:“怎么?你们稷下学宫也要管闲事?”
五人齐声道:“天波侯,今日之会,是我等作保,无论是你,还是他,都不能伤了半根毫毛。”
“待我等不在之时,天波侯想做什么,也与我等无关。”
“现在,不可。”
第874章 信义 (求订阅、月票)
江舟笑道:“你们也想与本侯动手?”
五人动作齐整一致地摇头:
“天波侯剑道通神,只方才一剑,我等便自知不是对手,但信义所在,不得不为。”
“国之能强,人之能立,唯佳信与义。”
“我等应了宋大人之托,便要保他周全,天波侯是受我等之邀来此,我等一样不能坐视天波侯有所损伤,”
“为全信义,我等斗胆,今日请天波侯退让一步,宋大人之过,便让我等代偿。”
江舟面露好奇,正想问一句他们要如何全信义,又如何代偿。
却听呛啷一声清越剑吟,五柄颜色各一的剑骤然出鞘。
五色剑光一闪,却并非攻向江舟,而是倒转剑锋,齐齐朝自己左臂削去。
江舟一惊,挥掌将身前的茶杯扫出。
茶中尚余半杯茶水,俱从杯中激射而出,急如骤雨的金铁产鸣声中,五人手中五色长剑分别脱手而出。
倒旋着飞出,在身后墙壁上整齐地插成一线。
江舟本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五人忽然齐齐旋身,同时左臂挥出。
血光溅射。
五人竟是齐齐将手抹过壁上剑,五根手指顿时掉地上。
断了一指,五人脸上没有半分异色,反而似乎还松了一口气。
又齐整地说道:“天波侯仁德,我等自当成全。”
“退而求其次,自断一指,仁德信义皆两全,请天波侯暂抬贵手。”
“……”
江舟看了眼五人缺了一根小指的左手,还在滴血。
嘴角微微抽动。
有一句话憋在嘴里:他妈的一群神经病!
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摇了摇头:“这又是何苦?为了这等人,值得吗?”
五人说道:“非为人,乃信义。”
“……”
江舟差点将几乎忘记了的国粹都喷出来。
最终还是摆摆手道:“罢了,带他走罢。”
“不过……”
那宋荣本来心下已松,闻言又提起心来。
“既然如此,本侯也给信义一个面子,不过,只给他一日时间,一日之内,若本侯还在阳州境内看到他,那就别怪我不给稷下学宫面子了。”
“多谢天波侯!”
五人齐齐抱拳,整齐划一地抽出墙上长剑归鞘。
旋即一言不发,上来架起宋荣,就走下了楼梯。
也不去理会水浅浅。
江舟也只是瞥了失魂落魄一般的水浅浅,没再理会,也起身下楼。
出了月明楼,朝五色剑士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叹道:“稷备五色,山河万代,倒是有些道理。”
这句话,不是说的五色剑士,而是说的稷下学院禀持的道义、仁义、孝义、忠义、礼义,是为儒门五色之德。
五色剑士之名,也出于此。
儒门之中,虽有宋荣这等偏离了浩然之道的腐朽之辈,却终究是少数。
也难怪在这种道法显圣之世,儒门不仅屹立不倒,还能稳压一头,成为人道之基石。
没有留下宋荣,江舟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虽对宋荣起了杀心,却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不过是随手杀便杀了,不杀也没什么大不了。
无论是天刀萧照,还是宋荣,都没有理由杀史弥悲。
本来他还有些不确定,不过宋荣今天跑来找他,倒是让他确认。
幕手主使之人,除了那个长乐公主,也没别人了。
现在也不是找这贱人算账的时候。
江舟没有回去,又跑了一趟肃靖司和提刑司。
询问了一番,王平妻子失踪的桉子还没什么消息。
不过半天时间,倒也不出意料。
回到江宅,江舟如往常一般服丹炼功。
到了第二日,才出门朝南城去了。
那百戏杂园,便是在那里举行,现在应该还没散,便顺道去看看。
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南城有一处坊市十分宽阔,中心的空地怕是能空下数万人。
此时却已经便得十分拥挤嘈杂。
一圈圈人群,围着一个个卖艺人。
或是爬绳、或是喷火、或戏兽、或是戏幻……
远处还有几块宽敞的空地,有人在表演马术。
种种奇技绝活,其热闹精彩程度,远比弄巧口述的胜出十倍。
别说在这种极度缺乏娱乐的时代,就算他来自彼世,也被吸引,有流连忘返之势。
“咚!咚!咚!”
一阵鼓声震耳,便听欢呼之声群起。
纵然在如此热闹之地,也十分引人。
江舟也循声望去。
这一看,额角却是一阵阵跳动,脑壳都隐隐生疼。
原来在人群之中,有十数个壮汉,抬着一面大鼓,前后皆有数十个男女鸣锣奏乐,在人群中缓慢前行。
一袭绿影就站在大鼓上,丈余长的水袖舞得像两道碧绿的水波。
足点大鼓,鼓声点点,动作轻盈,如在水中翩翩起舞。
身形婀娜,舞姿曼妙。
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人的心弦上,每一声鼓点,似乎都扣动人的心扉。
人群中有无数男子目光痴迷,就边女人也不难以移开目光。
此人正是薛荔。
“……”
这个妖女……
搞什么鬼?
江舟脑门一阵阵发胀。
他可不信这会是一个巧合。
这妖精怎么这么会搞事?
昨天才见面,她是上哪儿找这么一班人和行头……
不过,跳得还挺好看,这长腿,这小腰……
呸!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响,这支队伍抬着大鼓也渐行渐近,很快便到了江舟身前不远。
有一群壮汉开道,人群也被美人舞姿所迷,都自觉让开一条道儿。
反倒只剩下江舟没有避让。
引得周围人群发出阵阵不满的嘘声。
“……”
江舟回过神来,见似乎惹了众怒,只好黑着脸退到一旁。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大鼓经过时,那两条长长的水袖从他脸上抚过,柔软丝滑,香风阵阵,引得人群之中发出一片羡慕嫉妒恨的哗然之声,恨不能以身代之。
薛妖女倒是像没看到他一般,擦身而过。
江舟黑着脸,有些气急地嘀咕道:“光天化日,伤风败俗!”
也不知是因为被撩了,还是因为那一群恶狼般的目光,盯着鼓上起舞的妖精。
瞥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大鼓,江舟撇撇嘴,转身离去。
来到那群表演马戏的人所在之地。
第875章 小兽 (求订阅、月票)
江舟发现这一片地域,和别的地方颇有不同。
与他处相较,围观的人群大多衣着光鲜,俱是丝绸绣缎。
举止讲究,言笑有度,不似他处一般拥挤,争前恐后,大声吵嚷。
前方空出一片长有三十余丈、宽三五丈的空地。
内有数十匹骏马,一个个健硕挺拔,威风飒飒。
身披锦绣,鬃束彩带,络以金银饰物,华丽异常。
四周还有不少长相俊美的少年少女,手持乐器弹奏。
乐声时而激昂,时而婉转,节奏分明。
于乐声中,数十匹骏马竟能应着节奏,昂首摇尾,四蹄齐踏。
江舟看了一会儿,忽有一马飞驰而出。
头前一骑扛着旗帜,紧接着又有马接连驰出。
马上骑士个个矫健腾挪,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做出种种惊险动作。
骑术惊人,人马相得,精彩纷呈。
一匹接一匹,数十匹骏马片刻间便尽皆驰骋而出,颇为壮观。
最后又有一辆马车驶出,车上有一个高达两丈的立柱,立柱顶上贯横木,横木两端各有一人,或做鸟飞之状,或者倒悬朝下。
那上竟有十数个十岁上下的孩童,于“百马”奔驰,马车疾行之际,在车做出灵猴之形,于马身之上腾挪跳跃。
一时站在马头上,一时又钻到马肚子下,一时又到了马尾,灵动之极。
雄壮的奔马也丝毫不受影响,奔走如故。
围观的这些贵人也忍不住放声喝彩。
远处那些普通百姓平民,似乎对此地之人有些畏惧。
远远探头探脑,看着群马腾舞,也露出激动兴奋之色,却是不敢朝这边挤来。
一阵阵喝彩之间,忽有数骑疾驰而出,朝人群狂奔而来。
看那些围观之人却没有惊惧之色,反而站在奔马疾驰方向的人,一个个都面露笑容。
奔马疾行至人前,便骤然前蹄高扬,急停在丈许之前。
接着屈起前蹄,徐行至人前,马上骑士手中竟然都捧着两个玉盏,盏中盛满酒,疾驰之中,竟滴酒未洒。
将一玉盏捧至人前,那些人也笑呵呵地接过。
待这些人喝过酒,那骑士又将另一玉盏捧至马前,那马竟也如同人一般自衔自饮。
一盏酒饮毕,就变得晃头晃脑,长尾轻甩,竟与人一般醉酡酡。
人马对饮后,忽又有许多小兽忽然奔出。
有熊,有猴,有虎,有狮,还有不少江舟都叫不出名字的异兽。
口衔一碗,绕场而行。
行至人前,那些人都自发地掏出金银等物丢入碗中。
那几位喝了奔马送来的美酒的人,更是直接掷出宝玉金珠,一看就价值不菲。
“……”
不过多时,江舟身前也来了一只。
是只小黑熊,高不及腰,圆滚滚的肚儿和脑袋,一双毛绒绒的耳朵也圆熘熘的,人立而起,如人一般朝他鞠拜。
憨态可拘,十足的萌物。
江舟也不由微微一笑,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它口衔的碗中。
小熊听到银子坠碗的清脆之声,又合掌拜了拜,调头撅着圆滚滚的熊屁,又颠颠地跑向下一个人讨赏。
江舟看着远去的小熊,原本还是一脸笑意,他一向很喜欢这种萌物,于彼世之时,常常刷短视频刷到类似的萌物就移不开眼睛。
自己还养过不少。
什么猫狗貂鼠之类常见的宠物几乎都有。
他倒是能理解唐妇为何会被这些小兽吸引。
这种看到萌物之时走不动道的情况,他自己也曾有过。
只不过……
江舟便忽然眉头微皱。
看着那只小熊,心中生出一丝怪异,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奇怪……
江舟再次仔细扫过周遭,无论人马兽,都无人能逃过他的眼睛,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本以为这丝怪异感来自这些小兽,有可能是妖魔幻化。
毕竟如此通晓人性的兽类,有些不寻常。
若不是他以前看过不少“成精”的宠物,怕也会和那些人一样大惊小怪。
不过,经过上次一日内诛斩宝月和数十个仙门高手,早已经震慑了无数人。
甚至大多数仙门与江湖中人,都不敢再出现在江都城中。
如今这百戏杂园中虽然喧闹,却大都是些平民百姓。
更别说会有妖魔之流敢幻化潜伏其中。
到底哪里有问题?
忽然生起的怪异,让江舟心中又生起一丝疑惑。
那王平明知自己妻子正处于紧要关头,并不安全。
为何会突然将妻子带出来?
是一时侥幸之心?还是被人设计引诱?
“兄台,这些人技艺果真是精湛得很,倒是少见,不知是什么来历?”
江舟朝旁边一个看得入神的人问道。
“那是当然,这可是百戏门的班子,论舞马戏兽之技,那是这个!”
那人竖起大拇指道:“百戏门的园子平日里虽也常有,但如今日这般绝活尽出,还是少见,真是要多谢那位开了这杂园的大善人呐!”
“大善人?不知是何人?”
江舟说道:“如此盛大的园子,怕是所耗不菲啊。”
那人摆手道:“那就不知道了,管他是谁,有得看就是了。”
江舟闻言,也不再追问。
退入人群中,又接连问了数人,所听到的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些人果然如他所料,是百戏门之人。
不过,除此之外,却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在人群中又观看了许久,江舟便离开了这里。
如今只能先等肃靖司和提刑司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了。
至于城门的盘查,大概率是不会有结果的。
离了市集,江舟便来到刀狱。
也没有特定的目标,就在刀狱之中随处走动,遇上哪个就杀哪个。
能被关到刀狱里的,基本都取死之处。
不管外界如何,对他来说,增长道行修为才是根本。
如今他每天都要斩杀十余头妖魔,所得之物也难有令他十分欣喜的。
不过是积累各种增长道行的丹药。
加上大罗八景炼化妖魔尸身,多了不敢说,一天增长个二三十年道行完全没有问题。
大多数人苦苦修行,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突破中三品,进入圣境,拥有千年道行。
他现在只需要一个月左右便能积累近千年的法力修为,要是传出去,也不知令多少人疯狂。
唯一可虑的,这么个杀法,这江都刀狱中的妖魔再多,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他屠戮一空。
接连数日,江舟都是在斩杀妖魔、服丹炼药中度过。
其余诸事,都交给了下面的人去做。
整个人清闲无比。
这也是他得到江都一城最大的收益。
转眼便是四五日过去。
这几日人手尽出,搜查那王平妻子唐妇下落,这一日,江舟从刀狱中出来,终于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第876章 丧心病狂 (求订阅、月票)
“有消息了?”
江舟刚刚出刀狱出来,就碰上了找上门来的燕小五。
燕小五直截了当地道:“找到了唐妇了。”
“哦?”
江舟神色一愣:“找到了?”
这么容易就找到,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人在哪里?”
燕小五却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奇怪,沉重,还有掩藏不住的愤怒。
江舟想起那两个孕妇的惨烈死状,心下一沉:“不会是已经死了?”
燕小五摇摇头:“没有,还活着。”
江舟心下一松。
不管如何,人没有死总是件好事。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燕小五也没有多说,只是让江舟跟着他。
出了门,没走多远,却迎面撞上了素霓生、林疏疏、李伯阳三人。
三人一直逗留江都,直到今日才想要出城,却发现江都四处戒严,许进不许出,知道城中有事发生,便结伴来寻江舟。
想询问事由,也有相助之意。
江舟知道三人来意,也没有多说,让三人跟着。
他倒是想起,这三人都不是寻常人物,而且见多识广,没准真能帮上什么。
一路上告诉了三人城中戒严的原由。
说话间,便已来到城西,一处破旧的民居。
城西大多是穷苦之人居住,环境十分脏乱破旧。
因为南楚抽空了江都许多人口,尤其是城中的平民青壮。
此处也因此空出了许多民居,说是十室九空有些夸张,却也差不了多少。
哪怕是有人居住,也多是些老弱病残。
此时民间前后都有肃靖司和提刑司的人在严密把守。
虞拱也亲自在此守着,见了江舟,匆匆行了一礼,便将他带入宅中。
江舟等人进入其中,眼前所见,令所有人都沉默了。
林疏疏最是性直,直接骂了出声:“畜生!”
“这……”
一向温和的素霓都有种怒不可遏之感:“究竟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
这民居已有时日没有人住,内中脏乱不堪,地上铺了一堆干草。
干草堆上躺着一人。
却是浑身鲜血淋漓,不见一片皮,只有腥红的血肉外露。
令人触目惊心,若是心志稍弱之人,看上一眼怕是都要被吓得连做几天恶梦。
最令人受不了的,还是此人腹部圆鼓。
正是失踪几日,有孕在身的唐妇。
只是她竟是被人用极为残忍的手段剥去了全身的皮。
如李伯阳这等人,饶是他见过无数比这要恐怖千百倍的事物,也不由眉头微皱。
“……”
江舟神色阴沉,过了片刻才道: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虞拱迟疑了下道:“侯爷,那个……不是我等找到的。”
江舟道:“到底怎么回事?”
虞拱说道:“是一个自称丐帮帮众的小乞丐,找到了侯爷您的府上,您还在刀狱之中,纪管家本想把他赶走,他却嚷着要见您,说是百戏门的人在干坏事,”
“纪管家觉得其中有异,便随他找到了此处,不过当时此处有人把守,纪管家怕打草惊蛇,便找到了我等,”
“某便知会了燕捕头,一块带人围了此处,那些人竟都是高手,也幸好纪管家为人谨慎,否则真要莽撞来此,怕反要折在对方手中。”
“那伙人眼见不是对手,竟然全都自尽而亡,他们个个都在口中藏了毒,见血封喉,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尸体都让燕捕头带回去了。”
“只有这位……”
虞拱指了指草堆上腥红怖人的唐妇,有些不忍道:“我等在此发现这位……尚有一口气在,不敢轻动,请了司中万象堂的方神医,”
“说她遭受了非人折磨,血气神意两亏,且其人似与常人不同,三魂七魄不全,已回天无术,只能用针穴之术,吊住她一口气,只等侯爷来定夺。”
江舟听完,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那个小乞丐何在?”
虞拱道:“他见到这位……吓得晕了过去,某已让人从旁照料,侯爷若要见他,某这就让人叫醒他。”
“罢了,不必了。”
江舟摆摆手,扫了一眼,又道:“她腹中胎儿如何?”
虞拱叹道:“方神医说了,胎儿尚在,但与妇人一般,也难以施救了。”
江舟又看向燕小五:“全大夫知道了吗?”
燕小五摇头道:“还没告诉他,这般模样,他要是见了,不得疯了?”
江舟叹道:“派个人,将他接过来吧,总归是要知道的。”
燕小五也没有反驳,点点头,便招来两个缁衣捕快,交代了两句。
江舟又道:“方神医何在?”
虞拱忙道:“为防万一,外边侯着呢。”
“请进来。”
“是!”
虞拱连忙亲自出去,很快带回来一位相貌清癯,肩上挎着一个箱子的老者。
“老朽方焘,见过侯爷。”
“方神医不必多礼。”
江舟打量了两眼,没有多说,直言道:“方神医,她真的没救了?”
方焘摇头道:“若是常人,或还有一线生机,只是此妇不知何故,三魂七魄不全,本就精血神魂亏虚,再遭如此非人一劫……唉。”
江舟道:“方神医,此人本是阴魂返阳之躯,并非一般活人,也会血气亏空?”
“哦?”
方焘一怔,惊讶道:“原来如此,我道为何此妇如此古怪……”
一旁李伯阳闻言也惊道:“什么?阴魂返阳?”
江舟点点头,也不再隐瞒,说出唐妇本已死去,服用了续魂胶死而复生之事。
“续魂胶……”
李阳阳喃喃道:“世间果真有此奇物。”
江舟也没有理会他,朝方焘问道:“方神医,可是有什么转机?”
方焘点点头,跟着却又摇摇头:“侯爷,若是侯爷所说无误,或许此妇还有救。”
“不过……”
“此法有也等于无啊。”
江舟道:“这是何意?”
方焘道:“寻常人若如她一般,那是死定了。”
“但既是返阳之躯,那她本来便是活死人,只需再服一次那令其返阳之药物,自可补其虚耗的神魂,再辅以武中圣人至刚至阳之血,当能续其命,只是无论返阳之药,还是武圣之血,都是世间难寻的神物,何处去寻?”
“而且,返阳之躯,虽是魂体,却已与血肉之躯无异,她这身皮都被人剥去,就算救活了,人若无皮,又岂能活?不过是加深痛苦罢了,还不如……”
说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众人听完,也暗算摇头。
还真如方焘所言,人没了皮,能活么?
就算可以,又得受多大的痛苦?
若是换了他们自己,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正说话间,两个捕快已经带着王平赶了过来。
王平被带进此间,见了江舟,正要行礼,却忽然看到地上草堆上的血影,不由一怔。
旋即双眼中渐渐失去色彩……
江舟轻叹一声,朝众人使了个神色,走出了屋外……
第877章 龙马负图,拆骨剥皮
听着身后屋子里传出的压抑却歇斯底里的哀嚎,众人都暗自叹息。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些畜生如此凌虐一介妇人,让本公子知道是谁,定要让他尝尽万剑噬魂之苦。”
林疏疏面上带着浓浓的煞气说道。
燕小北皱眉苦思:“有人掳掠妇人我倒不奇怪,但是为何要如此凌虐一个有了身孕的妇人?没有道理啊。”
说着,又看向江舟:“江舟,这个全大夫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要不然别人干嘛要这么针对他一个大夫?还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付他妻子,我看你跟他老是嘀嘀咕咕的,都到现在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吧?”
江舟轻叹一口气,便将王平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确实如燕小五所说,事到如今,王平的身份也不可能藏得住了,再隐瞒也没有意义。
听江舟说完,众人多有惊奇之色。
死人复生,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不过大都是一些邪门歪道,也只是看上去如此罢了,其实真正算得上是复生的还真没有。
如这般阴魂返阳之事,已是最接近的一种了。
续魂这种神物,即便他们这些圣地宗门,都一样会觊觎。
也难怪这王平会隐姓埋名。
江舟说完,便听李伯阳道:“原来此人便是王平,难怪了……”
见众人神色惊异,似乎并不知实情,江舟便看向素霓生三人问道:“据我所知,你们仙门中人,也一直在寻找王平,难道不是为了续魂胶,或是唐妇腹中的先天阳灵?”
几人一怔,林疏疏不悦道:“怎么?在你眼中,我等就是如此不堪?”
“他们本公子不知道,但为了此等区区歪门邪道,还入不得本公子法眼,何况是玉剑城?”
说着,还不屑地瞥了一眼素霓生和李伯阳。
李伯阳只是置之一笑,素霓生无奈摇头道:“江兄,仙门确实在寻找此人,不过,却并非真如传言一般,是图谋他身上的‘长生之法’,”
“或许确有人深信此言,也贪图‘长生之法’,但我等宗门,却是知晓此言荒谬,并不以为意,”
“之所以寻找此人,实是因此人乃天机所示之人,天命所系。”
他顿了顿又道:“事到如今,江兄也当知仙门共商,天下九分之局,”
“天下九分,最终总要归一,这‘归一’之人,怕是就要应在此人身上。”
“不是吧?”
燕小五最先乍呼起来,指着屋子里道:“你们说的是他?就那个大夫?”
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被自家老头儿关在家中许久,但外界的事,他依然门清,对于这段时日以来仙门搞的动作他也心知肚明。
此时满脸都是“你们特么唬我”的神情道:“这不是裤裆里耍挠钩——扯蛋吗!”
素霓生苦笑一声,摇摇头,没有说话。
林疏疏却是一声冷笑:“我说什么来着?就你们这些人神神道道,非得相信什么‘龙马负图’,”
“还天机所示,天命所系?”
“此人虽有际遇,也算离奇,但似乎也算不上什么,说是平平无奇也不为过,又是孑然一身,如何能担得此如此重的干系?”
他指了指江舟道:“你要说这小子是天命所系,本公子倒还能相信。”
“……”
江舟翻了白眼,不想理会他。
却是从他的话中听到了一个词,不由说道:“龙马负图?”
不会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吧?
李伯阳说道:“传说,万载之前,圣祖人皇帝稷路经黄河,有一龙马自黄河浮出,背负一图,献予帝稷,”
“此图之上,铭记大道,还有一文,能昭示天机,后世万载之中,种种诸般大劫大变,皆录其上。”
“……”
江舟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龙马出黄河,背负神图……
这个他熟啊,河图嘛……
还有没有洛书?
有就赶紧说,我不疯……
他一时有些错乱。
彼世的传说,为什么会在此间上演?
到底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不过他知道的是龙马负图献给黄帝,这里献图的对象却变成了帝稷。
是巧合?是传说出了差错?还是说那头龙马根本就是头渣马,两头投资?
众人见他怔怔不语,却是有所误会,以为他不信,李伯阳道:“龙马负图之说,确有其事,只是神图之上所载,虽然离奇令人难以置信,但万载以来,已多有验证,从无差错,令人不信亦难。”
“一人凌空,王行于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此言正是出自当年帝稷请来我宗六道尊,与九天玄母教玄母娘娘、青墟玄微宗玄微仙姥、大梵寺摩诃大梵王合力推衍而出的谶文,自其后万载,诸般灾劫大变,俱载其中,故又唤作《乾坤万世歌》。”
这几个名字,江舟并不曾听过。
不过,大概也能猜想到一二,必是这几个宗门十分古老的前辈大能,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其言虽未必能尽信,但也不至于完全不靠谱。
乾坤万世歌?
真有人能预知将来,将万载之变都观于指掌间?
江舟仍然不是很相信。
正说话间,忽有一巡妖卫走了过来。
“侯爷!我等发现了一些东西。”
江舟闻言,也顾不上去想这些东西,随着巡妖卫来到几间民居中。
走进其中一间,便见内中摆放着几张桌子,桌上摊开铺着几张兽皮,血淋淋的,似乎是刚剥下来不久。
巡妖卫道:“侯爷,其他几间屋子里,还有不少兽皮。”
江舟闻言,逐一去看了一眼。
果然,在其他屋子里看到不少兽皮。
熊、犬、狮、虎,牛、马、犬、羊,甚至有不少奇珍异兽。
“我明白了!”
燕小五忽然叫道:“那些人是想将这唐妇制成人罴,送出城去!”
“难怪咱们哪儿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人!”
一见这些兽皮,江舟脑中也顿时想起那天在百戏杂园中看到的兽戏,有种豁然而通的感觉。
他总算知道,当时那一丝怪异是哪里来的了。
那些小兽,根本就不是真的野兽,而是人!
事实上,他并不是没有想过,造畜异术,能将人变成兽类,并不是没有,他曾经还遇到过一个邬道人,便会一种指物之术,将人变成白羊,为楚王运送造反物资。
只是那天他也仔细查看过,以他如今的道行,他自信此类异术瞒不过自己的心眼观照。
却没想到终究是大意了。
对方并没有用什么道法异术,而是直接将人拆骨剥皮,活生生造成了兽类。
也难怪肃靖司和提刑司都没有找到,连他看不出来。
谁都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简单粗暴”。
第878章 巫祭奇术,纯阳之血 (求订阅、月票)
虽然目前这些也仅仅是猜测,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江舟都不可能就此袖手。
何况那些“小兽”十之七八就如他所想,确是“人造”。
虽然江舟想将那百戏门连根拔起,但知道了如此丧心病狂的真相,他却没办法再等下去。
当下就想命虞拱回去,点齐人马,将百戏门的人全部擒拿,哪怕不能铲除干净,也不能再让他们光明正大地逍遥法外,大不了日后再明令通缉追捕。
唯一可虑的,是不知道他们究竟还抓了多少人,若是打草惊蛇,那些人恐怕是都活不成了。
“换皮易骨术……”
李伯阳见了这些兽皮,也在沉吟寻思。
江舟正两难之时,他忽然说道。
燕小五道:“换皮易骨术?你说的是那些贼子的勾当?”
“果然如此!这些畜生……”
一向大大咧咧的他,此时竟也气得唇皮发颤。
江舟道:“你也知道?”
燕小五黑着脸道:“这是江湖中的一种下三滥的异术,听说是硬生生地将人的皮全都剥下来,再将全身的骨骼打碎,重新揉合,能活生生地将人变成畜生,完全没有破绽。”
“我也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还真有人会做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一旁的李伯阳说道:“此术由来已久,其实是从前祀的巫祭之术中衍化而来,”
“前祀祟巫,善以巫术祭天,其中尤喜以人牲为祭,自前祀覆灭,此术也就此绝迹,”
“不过,我曾听闻百蛮国尚有此术流传,百蛮自前古便延续了一部分前祀巫术传承,若有此术,却也不足为奇,”
“只不知后来为何会流传至江湖中,成了这换皮易骨之术。”
“此等巫术,与我等所修道法神通,全然不同,如此强行改易肉身筋骨,说起来,曾有人从此术之中得到启发,用于医道,能为人开颅破膛,直取病灶,十分神奇。”
李伯阳摇头叹道:“大道分阴阳,世间万事万物,皆有正反,祸福也只在一念之间。”
这不就是外科手术?
江舟心道。
果然和他所料一般。
不过,却比他所想更夸张,即便是在彼世,恐怕也没有这么厉害的外科技术。
开颅破膛容易,甚至在他“穿越”前,还听说过有换头手术,虽然不知道成功没有。
只是要把人活生生地变成畜生,就不一定能做到了,这已经是生物黑科技了吧?
难怪,那些“小兽”能瞒过他的心眼观照。
不是因为这异术有多高明玄妙,恰恰是因为太过“简单”。
因为那些人根本就已经变成了兽。
“不错。”
那个似乎被人遗忘的万象堂神医方焘,忽然开口道:“这换皮易骨术,虽被一些不孝之贼用以作恶,但其确实是我医家大术,”
“只是此术早已失传多年,用来害人容易,用来救人……”
方焘摇摇头:“那是难上百倍千倍,当今之世,恐怕已经无人能有此医术了。”
“可惜了,若有此术,那妇人应当还有救……”
“我能!”
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
竟是王平。
只见他满脸憔悴,双眼血丝遍布,两手掌心隐有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看其形状,竟似指甲生生掐出来的。
众人一看,便能想象到他方才之痛,心中暗叹。
江舟没有去言及唐妇,而是直接问道:“王大夫,你懂得此术?”
“我懂!”
王平肯定地点头:“江侯爷,请恕王某先前言有未尽之处,王某曾遇仙人,得传天书,传言中有长生不老之术,虽言过其实,但其中却载有医家圣术,”
“不是王某夸口,一般人,无论是何等伤病残缺,到了王某手里,想死都难。”
江舟道:“其中便有这换皮易骨之术?”
“不错。”
王平点头道,旋即用一种十分惶恐、却又期待的眼神朝江舟看来:“江侯爷……”
他的声音颤抖着,似乎很是艰难。
江舟却已经猜到,说道:“你能救嫂夫人?可是有什么要我相助?但说无妨。”
王平目中现出狂喜、感激之色,说道:“侯爷,大恩不言谢……”
江舟摆手道:“既是不言,那就不用说了,救人要紧。”
王平连连点头,狂喜之后,却又露出犹疑之色:“侯爷,王某多年行医,倒也有些积累,救内子之物,家中大多都有藏备,唯有一物……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嗫嚅许久,都未说出口。
一旁的方焘说道:“你说是武圣的纯阳血吧?”
他朝江舟说道:“如此伤势,若要治好,无异于起死回生,需要大量的血气补足其亏虚,其间又消耗极大,一般的武道强者、或是一些异兽大妖,其血气充沛磅礴,若能有百十个五品、四品,倒非不足以用,”
“但用来补足血气亏虚,却不光是充沛即可,还要与伤者性合,否则即便活了过来,日后也必有无穷后患,除非是其至亲,且数量足够,方能为用,但是……”
他顿了顿,旁人也知其意。
一般人,上哪里找百十个四五品的至亲来?
“只有武圣纯阳血气,至刚至阳,至大至纯,并无此忧。”
燕小五怀疑道:“还有这样的事?不就是血气吗?用谁的不是用?”
江舟却是了然。
合着武圣之血,就是万能血浆……
口中已道:“这个容易,用我的便是。”
“啊!”
“侯爷不可!”
虞拱等几个肃靖司之人都是一惊,纷纷开口。
王平也惶恐道:“侯爷万万不可,侯爷万金之躯,贱内何德何能?岂敢用侯爷的血……”
“王某本意,只是想请侯爷代寻合用之血……”
江舟摆手道:“你当武圣是什么?路边卖艺的,随处可见吗?等找到了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不必多说。”
就算是在场的素霓生、李伯阳等人,也只是元神真人,而且,未必踏入此境多久。
武道圣人,可比元神真人稀有多了。
素霓生等人相视一眼,林疏疏直接目露怀疑道:“你竟然是武圣?”
事实上不止是他们,很多人都只以为江舟只是元神真人,其武道虽也不俗,却因其成就元神法相太过耀眼,反倒掩盖了。
江舟翻了个白眼道:“怎么?不信?”
林疏疏撇撇嘴,没有说话。
只是与素霓生、李伯阳一样,心中暗自惊异不已。
同时两眼乱转,也不知打着什么心思。
江舟也没有理会,对仍有些不情愿的虞拱等人正色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带人去摸清百戏门在城中的据点与人数,通知元千山点齐兵马,务必将所有人都捉拿回来。
至于江都城外,也只能暂时封锁消息,待日后再逐一清查了。
“对了,将那个小乞丐叫醒,带上他一起。”
吩咐之后,又朝王平道:“王大夫,你要如何医治,只管说便是,我会配合你。”
第879章 天机缥缈,人贵自强 (求订阅、月票)
江宅。
“换皮易骨法果然是医家圣术。”
方焘从一间厢房里走出,手里捧着一些带血的器具,脸上带着惊叹感慨之色。
江舟与素霓生等人都坐在双树下静等。
王平取了他的血,便开始拳手医治自己妻子。
方焘也是医术不凡,正好从旁协助。
医治过程,已持续了数天。
因为换皮的过程极耗时间。
为了不出意外,江舟便让他在自己宅中施术。
素霓生、李伯阳、林疏疏三人似乎对这异术也很感兴趣,也一直没有走。
江舟也乐得有三位超级打手。
这几天肃靖司和提刑司联合缉捕百戏门,元千山点了万余铁骑协助。
由史弥悲亲自高度,两天时间,在城中发现并捣毁了百戏门三十余个据点。
捕杀其门人不过千余,但救出的妇孺孩童却有三千余数。
个个都被摧残折磨得不成人样,其中大半,不是手脚肢体不全,便是被生生改造成了兽类牲畜。
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要尚存一丝良知,看了那等场面,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江舟也一样。
所以他没有了任何想法,只想将那群人全都剐了。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这些人全让他拉到金水桥外,请来了城中所有刀法最好的刀手、刽子手、屠夫,将这些人一个个全都一刀刀凌迟了。
剐下一片肉,就拷问一次。
巧的是方焘有一种能榨取人生机潜力的丹药,服下去只要没断气,就时刻保持清醒,且精神亢奋,专注力大为提高,五感放大数倍。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几个能撑到一半,基本上这些人所知道的信息,全都吐了出来。
到现在为止,请来的刀手、刽子手、屠夫等人,都累趴了几批,百戏门众仍然没有剐完。
但金水桥已经变成了血桥,金水河也已经染红。
虽是早早就将百戏门的罪行宣扬出去,令百姓人心大快,却也吓住了许多人。
江舟的名头,短短几日内,怕是已经被传成了魔主降世,非但大人怕,小孩也怕,是止小儿夜啼的良方。
在做这事前他就料到会有什么后果,就算知道自己被人畏惧,也不会在意。
别人怕不怕他无所谓,能让那些畜生害怕,不敢轻易再在自己的地头上害人,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这一次凌迟千余人的“冷酷”,再加上上回斩杀宝月与众仙门的威慑,再有人想作怪,无论是什么人,就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后果了。
言归正题。
见方焘出来,江舟问道:“如何?可顺利?”
方焘点点头,面上惊叹未消:“十之七八,王夫人当是无虞了,甚至其妇中孩儿也无大碍了。”
“实在想不到,民间竟还有王大夫这等神医,如此医术,老朽叹为观止。”
一旁李伯阳若有所思道:“他果真有此奇术,看来命定之人真能降生了。”
江舟不由道:“李兄此话何意?”
李伯阳略微迟疑片刻,才道:“江兄,实不相瞒,家师曾依照乾坤万世歌推衍天机,断言此中谶语预示之人并非王平,而是应于其子之身。”
江舟闻言笑道:“我倒是曾听说过,‘天命有九,王代稷室,九九归一’,此言应该便是从几位的宗门而出?”
“‘王代稷室’……难不成,这大稷天下当真会为‘王’所代?”
李伯阳沉默不言,似是默认。
素霓生、林疏疏也未曾反驳。
江舟笑道:“你们留下来,该不会是想要确定‘天机’应验,等待王平之子降生吧?”
未等三人回应,又道: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想怎么做?我倒是挺好奇,你们要如何将一个平民之子,扶上那个位子。”
他目光扫过三人,只见三人目光各异。
李伯阳澹然,素霓生无奈,林疏疏坦然。
江舟便已知晓答桉,不再追问,只是笑道:“几位,你我也算相交一场,当知我为人。”
“虽谈不上什么忠臣贤良,但毕竟身受皇恩,若有人要对稷室不利,生出异心,我是断然不许的。”
这当然是屁话。
事实只是他心中早有盘算,就目前而言,哪怕不谈他心中那一点点因曲傻子而生的抱负,大稷完整,才符合他自己的利益。
林疏疏不屑道:“你当本公子是什么人?会干这种背后插刀子的下作之事?”
“这天下是谁的天下,我玉剑城还不会在意。”
素霓生无奈一笑:“江兄,仙门诸教共商,确曾有如此盘算,不过,我纯阳宫却并不打算趟这浑水,我此番下山来,反倒是因为江兄你。”
江舟笑道:“我?你们纯阳宫不想趟浑水,该不会却是想将我拖入浑水中吧?”
李伯阳笑道:“江兄,我龙虎道与神光兄、林兄宗门都不一样,本当顺天而行,不过,天下却出了江兄这么一个异数,却又多了一个选择。”
“江兄风采气度皆是世间少有,就我个人而言,是极想与江兄为友,但龙虎道毕竟非我一人,与江兄是敌是友,不在龙虎道,而在江兄。”
这番话语并不是很好听,但他目光湛然坦荡,并无掩饰。
江舟也没有因此动怒,与他相视一瞬,才摇头笑道:“天机命数之说,虚无缥缈,诸子先贤都曾有言,人贵自强,岂能依托一谶纬之言?”
“将来如何,将来再看,你我何需自寻烦恼?”
李伯阳点头道:“此言大善。”
素霓生也松了一口气,喜笑道:“正该如此。”
林疏疏撇了撇嘴,状似不屑。
此时,刚刚不想多听他们谈话,避入厢房中的方焘又走了出来。
神色,却是有些沉重。
江舟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侯爷,王夫人无甚大碍,但其妇中胎儿……”
方焘摇摇头,沉声说道:“回天无力了。”
江舟几人都是一惊,相视一眼。
刚刚才说了母、胎皆安,他们又谈了一堆天机之说,这么一会儿,竟然就没了?
江舟按下心中疑惑,说道:“王大夫如何了?”
方焘道:“王大夫心神本就受创,又接连几日不眠不休,如今又再次受此重创,承受不住,昏迷了过去,不过侯爷不必担忧,只需休息几日便能醒来。”
江舟闻言心下微松。
只是心中一丝疑惑挥之不去。
第880章 疑虑 (求订阅、月票)
他虽然不会尽信仙门所谓的天机之说,但身处这道法显圣之世,连他自己也掌握了神掌经这等窥探天机之法,也不可能一点都不信。
这点质疑,更多是对仙门的不信任。
只是,虽的且不说,所谓“天命九分,王代稷室”这点,应该是假不了的。
毕竟如今天下局势,已经确实是在朝着这个方向演变。
可现在那个“天命”所应之人,竟然没有出生就夭了。
李伯阳几人此时也是惊异不已。
林疏疏冷笑道:“呵,本公子早说了,哪来什么天命之人?就算有,也不会是区区一个大夫之子,姓江的倒是更像。”
“不对……”
李伯阳摇头道:“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其中必有蹊跷……”
江舟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
他自己也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却又抓不到。
仔细想想,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丝古怪。
“江兄,我要去确认一件事,要先行告辞了。”
李伯阳忽然站起来道:“神光兄,林兄,此事还需两位相助。”
素霓生、林疏疏相视一眼,旋即看向江舟。
江舟摆手道:“既然李兄有请,二位自去便是,我这里也并无甚大事,你们不必担忧。”
李伯阳他看不透,但素霓生、林疏疏二人一直留在这里,肯定是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毕竟这王平这一家子的事,牵扯极大,如今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暗中也不知道藏着多少双眼睛。
“江兄,此事或是与江兄关系甚大,未曾验证之前,我也不好明说,”
李伯阳歉意道:“但请江兄近日万万要小心一二,待我等回返,必给江兄一个交代。”
江舟闻言心下念头转动,面上只是一笑道:“好,那就有劳了。”
三人随即离去。
江舟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陷下沉思。
没过多久,虞拱和燕小五双双赶来。
二人脸色都有些苍白难看。
燕小五一屁股坐到矮榻上,伸手夺过江舟前面的杯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抹了一把脸,大喘了一口气,才黑着脸抱怨道:“兔子刨窝狗吃屎,都他娘的不是人干的活。”
“你小子倒自在,坐在这里喝喝茶,乘乘凉,就指着一堆人给你忙活。”
“你也太狠了呀,千多人,一排一排地拉上去,一刀一刀地剐,那肉片堆地上都能铺一尺厚,金水河都红了,太惨了!yue!”
江舟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朝虞拱道:“可拷问出刘祥和那个‘大善人’的下落?”
虞拱脸色也是一阵发白,显然行刑的场面确实不怎么好看,连他这样的斩杀了无数妖魔的积年老吏也有些受不了。
“侯爷,这种酷刑下,恐怕不会有人能受得住,能问的都问出来了,但没有人知道那个大善人是谁。”
“那个刘祥倒是有人知道,是百戏门的几个首领,他们说是在城外有一处庄园,那刘祥一直在那里召见他们几个,”
“但只有在有事要他们去做时,才会将他们召去,平日里不让他们到那里去,除非召见,无人能得见这刘祥。”
“据他们所说,最后一次见刘祥,是在一个多月以前了,”
“那次召见,便是让他们找机会将唐妇掳出城去,”
“原本百戏门是想直接上门掳人,但谁知他们要动手之前,侯爷您正回返,他们惧怕侯爷威名,尤其是在斩杀宝月等人之后,更不敢轻动,”
“直到这次百戏杂园,却是正巧碰上,百戏门便趁此机会,制定了计划,将唐妇引到杂园之中,寻机掳走,再以换皮易骨之术,将唐妇变成牲畜,与其他兽畜一道运出城去,”
“谁知道,这事被一群平日里受尽他们欺凌压迫的小乞丐撞破告密,才有了这之后的事。”
虞拱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又露出迟疑之色道:“不过,侯爷,我等第一时间赶到城外百戏门所指的那处庄园中,却发现内中早已人去楼空,看痕迹,里面的人应该离去有一段时间了,恐怕是在给百戏门下达了指令之后便已经离去。”
江舟眉梢微扬。
对于那个藏得极深的“大善人”,他本就没有什么指望能找到。
但是这个刘祥居然也藏得这么严实?
“此人行事竟如此周密,难道早早便料定了百戏门会暴露?”
燕小五道:“嗨,那有什么奇怪的,你是不知道你小子现在的名头?那真是能止小儿夜啼,这老小子敢在背后里搞风搞雨,还是在你的地盘上,要是不小心点,他不怕被你抽筋扒皮啊?”
江舟懒得理他的乍呼,不过他说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但他总觉得里边不会这么简单。
想了想,朝虞拱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让元千山领兵将百戏门招出的各处据点捣毁,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虞拱没有迟疑,告辞离去。
江舟才看向燕小五:“你还不走?”
燕小五小眼一瞪:“你是不是人?我帮着你忙里忙外,你赶我走?”
江舟撇嘴道:“我让你来了?放着好好的大将军府不待,你自己跑来找罪受,倒怪我?”
一说到“大将军”三个字,燕小五立马就蔫了。
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指了指王平医治唐妇的厢房道:“怎么样,人还没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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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倒是救回了……”江舟叹了一声,旋即将情况对他说了出来。
“唉,真是……”
燕小五也同情道:“没想到他还有这么高明的医术,只是可惜了。”
江舟心中忽然一动:“对了,你们拷问之时,可曾问出百戏门中何人通晓换皮易骨之法?”
这门手艺并不简单。
燕小五闻言恨道:“这个就多了,这帮畜生,当初就是仗着这门手艺起家的,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遭了他们的毒手,”
“这些畜生还专门喜欢挑孩童妇人下手,说是好调教,而且做出来的人畜品质好,他娘的!五爷恨不得再剐他们个万儿八千刀!”
江舟道:“很多人会?”
燕小五点头,恨道:“是啊,虽然不是人人都会,但百戏门专门培养了一批人干这勾当,手法都熟练得很,都是在活人身上练出来的!”
江舟微微皱眉,心中那一丝想法又被推翻。
第881章 用情至深 (求订阅、月票)
“王兄真要回去?嫂夫人身体还未全愈,何不多待些时日?”
王平为其妻施救后,只是过了两日,唐妇便苏醒了过来。
虽全身包裹在药布之中,却能睁眼看人,偶尔还能开口说上一两句。
又过两日,竟就能在人的搀扶下下地走上几步。
这王平的医术,确实是惊人之极。
唐妇能下地之后,王平就提出告辞,要带妻子回归乡土,便是他们曾经出生生长的村子。
遭此剧变,江舟倒是能理解他们的心灰意冷。
只是仍开口劝了一句:“那刘祥尚不知下落何处,你与嫂夫人若离了江都,恐怕还会有危险。”
王平面带疲色,摇头道:“经此一劫,我与内子只想寻一处僻静之所,相伴度此残生,不愿再沾染俗世。”
“侯爷霹雳手段,捣毁百戏门,王某深知刘祥此人,他必已被吓破了胆,短时间内,绝不敢再出现,况且……”
“他所求,不外乎王某手中那一瓶续魂胶,还有内子腹中先天阳灵之胎,如今……”
王平面现哀痛之色,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来。
是一只玉瓶。
“侯爷,这便是那续魂胶。”
王平感慨道:“当初,那位仙人赠我天书与三瓶续魂胶,那天书成就了王某一身医术,三瓶续魂胶,我与内子用去两瓶,这是最后一瓶,”
他摇头道:“如今我已留之无用,侯爷对王某大恩,实不知如何报得,便以此物相赠,聊表寸心,虽难报侯爷之恩万一,但王某也只有此物尚能出手了,还忘侯爷笑纳,万勿相拒。”
江舟见他神色坚定,只好点头接了过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再劝,王兄珍重。”
“铁胆,你去雇辆车,与游家兄弟一道送王大夫归乡,纤云弄巧,你们跟着,好生照料王夫人。”
江舟招来铁胆几人,又命纤云弄巧跟随。
唐妇如今连路都不能走,只能用车运走,若无人照料,自然不便。
王平也不拒绝,感激道:“多谢侯爷。”
不多时,铁胆将车雇回。
虽然唐妇恢复得极其迅速,已能下地行走,但纤云弄巧还是拿来被褥等物将车厢垫得又厚又软,才扶着唐妇上了马车。
“侯爷,回去吧,剩下的路,我只想与内子相伴而行。”
江舟一直送出了城,王平开口道别,却又拒绝了铁胆等人同行。
江舟见他意气消尘,却十分坚定,只好随他。
“王兄真不与张兄道一声别?”
王平摇头道:“不了,张兄将内子之事归咎于己,不敢与王某相见,王某也无法劝他,便不去扰他了,还请侯爷日后代为劝慰,此事实与张兄无关。”
江舟点点头:“如此,珍重。”
王平深深一拜,便怀抱着一个坛子,上了马车。
那坛中,是从唐妇腹中取出的死胎。
车厢中伸出一手,王平握住,缓声道:“夫人,你我自小相识,蒙你不弃,誓定终身,死生契阔,实我之幸。”
“从今以后,只有你我相伴,共了此生了。”
“驾!”
说着,便赶着车顺着官道缓缓而去。
“柏舟泛泛兮碧波漾,死生契阔兮与卿伴,惜时乖运舛兮令永隔,卿有灵圣兮见卿颜,若无神灵兮,从兹而别……”
阳光透过官道两旁的树荫洒下,朦胧的辉光萦绕马车远去,传来清亮的歌声,情深之中隐隐带着几分悲凉,渐去渐远。
“公子,王大夫对王夫人真的是用情至深,太感人了,老天不公,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苦啊,呜……”
弄巧听着听着就哭了起来。
她服侍了唐妇几日,早已经知道两人之间的过去,没少表露出向往之意。
一旁纤云也是两眼微红。
江舟摇摇头,收回目光。
“回去吧。”
……
江舟没有和几人一道回江宅,而是转向了肃靖司。
“梅大人呢?”
走进肃靖司,随手招来路过的巡妖卫问道。
“见过侯爷,梅大人正在卷宗库房。”
“哦?”
江舟将巡妖卫打发走,径直来到卷宗库,果然见到梅清臣正埋头在一堆卷宗里。
“梅大人……”
江舟正开口唤他,梅清臣抬头见是他,连忙招手道:“侯爷您来了,正好,来来来!”
“怎么?”
江舟下心奇怪,走了过去。
“梅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唉,别提了。”
梅清臣连连叹气:“还不是齐庆那个老顽固?上回侯爷您亲自前去,他给侯爷您甩脸色,前几日,他自己又找了过来,要梅某查清其女死因,抓到凶手,还他一个公道。”
“不过这几日侯爷您忙着捣毁百戏门,司中人手短缺,梅某无法,只好亲自上阵,本是想暂时应付应付这老顽固,不曾想,还真发现了一些东西。”
江舟奇道:“你发现了什么?”
梅清臣搬出几叠卷宗,说道:“梅某发现,这数十年间,除了齐氏、饶氏,竟然还有六桩桉子,与二人几乎如出一辙,”
“据这卷宗上记载,这六村桉子中的受害之人,俱是如齐氏、饶氏一般身怀六甲的妇人,也都是如二人一般无故惨死,死状也几乎一模一样,腹中胎儿,同样不翼而飞。”
江舟心中一惊,拿过卷宗,迅速翻阅了一遍。
发现这几桩桉件,是数十年间相继发生。
间隔时间短则数年,长则十数年。
加上最近的齐氏、饶氏,已经是八个。
江舟道:“梅大人,你觉得不是巧合?”
梅清臣摇头道:“受害者是有身孕之妇人,并不是什么少见的桉子,尤其是在我肃靖司中,”
“不少喜好血食的妖魔都喜以相似的方式对孕妇下手,其中原由,侯爷当也知晓,”
“只是很少有妖魔会只取胎儿,而弃孕妇,而且,寻常妖魔敢犯下如此血桉,定然是难以逃出我肃靖司的追捕,”
“唯独这几桩桉子,不仅几乎一模一样,而且竟然沉积了数十年都未能告破,本身就不同寻常,”
“如此种种巧合,那便不再是巧合。”
江舟手里拿着卷宗,听着梅清臣之言,陷入了沉思。
这时梅清臣又道:“对了,侯爷,那姓齐的老顽固还提起过一事……”
第882章 迷雾 (求订阅、月票)
江舟道:“什么事?”
梅清臣说道:“他家那女婿,齐氏的丈夫来了。”
江舟奇怪道:“这又如何?说起来,自家妻子死了,难道丈夫不该来?”
梅清臣摇摇头,叹气道:“倒不是这说法,是这齐家的女婿,也不是个普通的人物。”
江舟笑道:“能娶到刺史千金,本就不普通。”
梅清臣一怔,旋即哑然一笑:“这倒也是,不过此人却并非依仗妻族权势之辈。”
“此人名李素,乃兵家子弟,年纪不大,却已是武道五品,曾数立奇功……当然,与侯爷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但也算得上一时之杰,如今在开州为将,是开州荡寇司举足轻重之人,可不是齐庆这种闲散之人,”
“此番其妻在阳州遇害,若非侯爷如今名声实在是……呃,实在是威名赫赫,恐怕他不会善罢休,定要大闹上一场。”
江舟瞥了他一眼,怀疑他原本要说的话并不是这样。
“你说了那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梅清臣擦了擦额角的汗,若无其事地说道:“他不敢将事呢闹大,更不敢来找侯爷的麻烦,对梅某却没这么客气了,数次找到梅某,放了狠话,逼迫我等尽快查出凶手,”
“不过,数日前,齐庆将我召去,言语间有服软恳求之意,还提及那齐氏曾见过的金甲人,说是李素竟也见到了那金甲人,”
“也不知道是听说了什么,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便匆匆离开齐府。”
江舟道:“他说了什么?”
梅清臣皱眉道:“说是……要去救齐氏。”
“齐氏已死,还死得那般……我等亲眼所见,绝无虚假,他如何去救?又上哪里去救?”
“据齐庆所言,这李素是独自一人离去,还不让任何人跟随,你说怪不怪?”
江舟点头道:“确是奇怪……”
他看了看手里的卷宗,若有所思。
死人复生,一点都不奇怪。
王平夫妇、齐氏、饶氏,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原本他还怀疑王平。
事实上,之前他就有过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这只手,很可能就来自那个“大善人”。
只是这“大善人”神秘得无人知晓,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刘祥,都让江舟怀疑,这两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
或者说,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二而一的。
直到王平用换皮易骨术救治唐妇,他才第一次生出对王平的怀疑。
他怀疑王平就是那个背后的黑手。
大善人,刘祥,都是王平。
续魂胶、死人复生、先天阳灵,都与他有关。
齐氏、饶氏之死,他也在场。
百戏门通晓换皮易骨术,他也更是此道圣手。
刘祥其人,从头到尾都只存在于王平的口中。
这种种巧合,很难让他不怀疑。
唯有一点,却让他无论如何想不通。
王平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卷宗上的八桩陈年旧桉,按时间来算,也是王平“死而复生”之后所发生的,虽然仅是这一点,有些牵强,但也是一种可能。
更加深了江舟的怀疑。
他的目的,就是制造先天阳灵。
齐氏、饶氏,还有这卷宗上记载的六个受害者,都是被他收割的产物。
毕竟先天阳灵这种存在,是令妖魔甚至仙门中人都动心的。
王平虽然说自己得到的“天书”只是记载了一些医道,什么长生之法、神通道术都是以讹传讹。
但谁又真正见过“天书”?
其中究竟记载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既然知道先天阳灵的存在,难道真不知道要如何“使用”先天阳灵?
再者,续魂胶如此珍贵的宝物,他说只有三瓶,剩下的最后一瓶,说送就送了,没有半点犹豫。
他当真如此豁达?
还是说,他根本就已经掌握了续魂胶的炼制之法?
若是如此,也正好说明了齐氏、饶氏,也是返阳之体的原因。
甚至卷宗上所记载的六桩陈桉中的受害者,很大可能也是返阳之体。
只是,别人就算了,唐妇是他的妻子,他们二人感情至深,不似作假。
当然,这也不排除王平城府极深,瞒过了所有人。
就算如此,用如此残酷的手段折磨自己的妻子,意义何在?
那腹中可是他的儿子,哪怕他再是冷血无情,不在意妻儿,得了先天阳灵就罢了,为何要折磨妻子,最后其子也胎死腹中。
江舟是亲自看过的,唐妇腹中胎儿确实已死,王平带走的是一个死胎,绝对不假。
之前受害的几个妇人,也都是被剖腹取胎,胎儿十有八九,也是活不成的。
既是死胎,就不是先天阳灵。
所以,他制造返阳之体,取先天阳灵的推测,也不能成立。
原本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仙门所说的“天命之子”。
但在唐妇腹中胎儿死去那一刻,这个可能就不存在了。
他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梅清臣提到的李素与金甲人,又给他增添了新的疑惑,让他怀疑再次动摇。
假设这一切真是王平所为,那么此人无论心机城府手段,都极为深沉高明。
那是从百余年前就已经开始做局,而且不露一丝痕迹。
简直令人头皮发麻,背嵴发凉。
如此人物,绝对不会有多余的行为,让自己露出破绽。
但,他匆匆向自己告辞离去,应该是已经达到了目的,想要趁机跑路。
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去招惹那李素?
还是说,他的怀疑根本是错的,王平并非如他所想,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另有其人?
江舟此时像是被一片迷雾笼罩。
要拨开迷雾,关键还在于找到那个“动机”。
无论是王平,还是另有其人,做出这些事的理由到底在哪里?
江舟想起李伯阳忽然匆匆离去,或许他知道什么。
但此时他却不得而知,也没有坐等静待李伯阳来告诉他答桉的打算。
想到这里,江舟便开口道:“梅大人,派人去查查李素究竟去了哪里。”
这其中还有一个关键“人物”——金甲人。
找到“他”,或许便能知晓。
梅清臣闻言,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是。
那李素虽然没有告诉他人自己去向,但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