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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油果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txt下载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83章 若是今生未有缘 (求订阅、月票)

    从肃靖司出来,江舟便寻思着要如何将那“金甲人”揪出来,至少也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没走多远,便听见一声呼喊,回头一看,就看到虞拱匆匆而来。

    “侯爷!”

    虞拱明显松了一口气,跑了过来道:“可算是赶上了。”

    江舟道:“你怎么回来了?还匆匆忙忙的,抓捕有什么意外?”

    “那倒不是……”

    虞拱犹豫了一下才道:“有元将军在,那些畜生招出来的百戏门余党,基本都已抓捕归桉,就是有一事……”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

    虞拱迟疑道:“兄弟们在抓捕百戏门余党时,捉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本以为也是百戏门同党,不过在审问之时,这女子说……说自己是……”

    江舟皱眉道:“是什么?”

    虞拱狠狠咬了咬牙,凑到江舟耳边低声道:“是侯爷您的姘头!”

    “我去你的!”

    江舟一拳把他锤出几步。

    虞拱呲牙咧嘴地揉着胸口,无辜道:“不是某说的,是那个女子说的。”

    “……”

    江舟不用再问都知道那“女子”是谁。

    果然。

    再次回到肃靖司,来到大狱,他见到了正被关押一间牢房中的薛荔。

    她此时正看似老老实实地坐在草榻上,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见了江舟,嘴角一丝明媚的娇笑一闪而逝,旋即便踉踉跄跄地扑到牢门前,抓着牢门上粗大的铁条,娇声道:“江郎!你可来了!您要再不来,这些人就要把奴家给吃了!”

    “……”

    江舟扫了一眼周围,在场的巡妖卫都低着头,装着哑吧聋子。

    虞拱陪笑道:“侯爷,兄弟们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不知道啊,不过侯爷您放心,兄弟们都仔细着呢,没敢碰这位……这位姑娘一根毫毛!”

    又对薛荔道:“姑娘,对不住了,职责所在,多有得罪,虞某这就开门!”

    他本来还有所怀疑,但见了此景,听了这女子的称呼,还有江舟的态度,知道二人必然是相识,也就信了。

    江舟黑着脸,横臂挡住了要去开锁的虞拱:“不必了,你们没有做错,这是个妖女,她既与百戏门余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就算不是同党,也必然与其有所关联。”

    “本侯与她并无瓜葛,你们也不必顾忌,该用刑就用刑,把你们所有的本事都用出来,一定要问清楚了!”

    虞拱一怔:“啊?这不好吧?”

    江舟两眼一瞪:“嗯?”

    “是!属下这就问!狠狠地问!严加拷问!”

    “哼!”

    江舟扫了一眼薛荔,拂袖转身欲走。

    “江郎!”

    牢中的薛荔泣道:“你怎的如此无情?你忘了那日你我在院中双树之下的缱绻了吗?”

    “……”

    江舟无动于衷,快步前行。

    “江郎!”

    “我知道,你是嫌弃奴家出身风尘,比不上那个姓曲的姑娘,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九天圣女,奴家是谁?”

    “江郎,奴家不怪你,只怪奴家卑贱,配不上江郎,江郎放心,奴家愿以一死,成全江郎与曲姑娘……”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今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呜……”

    幽泣声声,情深意切,哀怨婉转,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令虞拱和一众巡妖卫等人头皮发麻,都恨不得想把脑袋缩进胸腔里,什么也听不见。

    这种事,这种话,是他们应该听的吗?

    完了完了……

    “江郎,奴家绝不会让江郎名声受污,前程受阻的……”

    “来世再见了,江郎……”

    “还请这位大人帮个忙,赐奴家白绫三尺……”

    薛荔媚眼含情,笑中带泪,凄艳哀绝。

    把在场之人都看得双眼迷离,心下戚戚,竟都暗自腹诽起江舟绝情来。

    连虞拱也不例外,心下嘀咕着。

    他为难道:“这个……姑娘,你就别为难虞某了……”

    “哎哎!姑娘且慢!”

    话还没说完,虞拱便见薛荔真的就要一头往墙上撞去,连忙叫了一声,旋即朝江舟叫道:“侯爷!”

    人是咱抓回来,你心狠不要紧,可不要让人死在咱面前,不然这罪过咱可担不起啊!

    等回头你回过味儿来又念起人的好儿来,那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着急之下,他都敢直接伸手将江舟扯回来。

    江舟怒目瞪视。

    虞拱避开目光,硬着头皮道:“侯爷,您就别为难咱了,这种事……还是您自己解决吧。”

    “兄弟们,百戏门余党尚未清除干净,可不能松懈,都随本都尉走!”

    “是!”

    众巡妖卫齐声应喝,旋即一窝蜂地离开大狱。

    短短数息间,狱中只剩下江舟与薛荔二人。

    “咯咯咯咯~”

    薛荔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清脆明媚。

    一边笑一边抹着泪,腰枝乱颤。

    “江郎啊,你这些兄弟真是可爱得紧哩~”

    “……”

    江舟满头黑线,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

    过了好一会儿,许是薛荔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停了下来。

    像是情人间闹别扭似的,哼了一声,咬着唇坐到了草榻上,娇声道:“你这人就不一样了,木头一样,不解风情!”

    这个妖女……

    真是瞬息万变,变脸的功夫简直天下一绝,让人完全摸不清头脑。

    要不是早知她的底细,怕不是也要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说吧,你想干什么?”

    江舟负手转身,背对着她。

    这妖女,笑得太晃眼。

    薛荔娇羞道:“人家不是说了吗?”

    “你若不说,那就别怪本侯真把你当成百戏门同党,让你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江舟说着,抬脚轻轻一跺。

    整个大狱微微一震。

    薛荔脸上的明媚笑意微微一滞。

    只这一瞬,她便察觉到整个牢房变得浑然一体,恍如铁狱。

    以她此刻通晓五行之变的神通道行,竟再无法再感应到外间。

    连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凝固成一块神铁,她最擅长的青木灵遁之术也变得无处可施。

    不由脱口而出:“你这是什么神通?”

    江舟回过身,轻笑道:“九转玄功。”

    “九转玄功?那又是什么?”

    薛妖女又惊又疑,明眸转动,银牙暗咬。

    这小混蛋,到底还藏着多少东西?

    江舟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方寸山只有大品天仙诀吧?”

    他和这妖女,似乎就是你忽悠我,我忽悠你的关系。

    妖女能凭着几句似是而非的口诀,悟出五行生灭之法。

    他也有九转玄功。

    道大似虚,是万有,全有,所有。

    万法殊途,皆同于“道”。

    他虽做不到万法归一、万物浑一,空中生妙有之境,但推陈出新,自旧法中生新法还是可以做到。

    说来也得益于与妖女一战,令他对五行之变有了些感悟。

    将原先不怎么走眼的黑山咒、雪山咒化与九转玄功中,与掌中娑婆结合,令其中生出五行之妙。

    他有种明悟,若是将来他能领悟五行,减为三才,便真有可能重现传说中的“掌中佛国”。

    至于现在,虽差之尚远,但禁锢方圆之地,化为铁牢,倒不算难事。

    薛荔咬牙道:“小混蛋,你答应给我口诀的,你要食言不成?”

    江舟无所谓道:“是你一问三不知,可不是我食言,你别想顾左右而言他,再给你三句话的机会,若不能让我满意,你下半辈子就都留在这里吧。”

    薛荔柳眉一竖,下一秒又娇笑了起来:“江郎人家就是见你近日颇为烦恼想要逗你开心嘛真是的一点都不解风情枉费人家一片心意。”

    “……”

    江舟嘴角抽动,死妖女,你没憋死倒快把我给憋死了。

    薛荔扑哧一笑:“人家不逗你了,人家有你感兴趣的消息哦,人家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打探到的,还特意给你送来呢,你就这么对人家?”

    江舟皱眉道:“什么意思?”

    “啊!”

    薛荔状似震惊,捂嘴道:“你不知道吗?短短几日间,金水桥外剐了千余人,血染金水,天波侯之名,不知吓得多少人晚上都睡不着觉哩。”

    “侯爷如此震怒,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开膛破肚的凶手么?”

    江舟直视她道:“你知道什么?”

第884章 你叫我爸爸,我叫你兄弟 (求订阅、月票)

    “噗哧~”

    薛荔蓦然掩嘴一笑:“江郎,你不会这么天真,以为人家会如此轻易便告诉你吧?”

    江舟盯着她看了许久。

    薛荔也毫不避让,眸中带笑,眉眼如弯月,与他对视。

    江舟忽然抬手一抚,牢门上的铁锁脱落。

    朝薛荔招手道:“出来吧。”

    薛荔也不意外,笑意吟吟,背着手,脚步雀跃地走了出来。

    江舟道:“你是不是很得意?”

    薛荔咬唇故作沉思,转眼就重重地点头。

    “江郎,你现在可是威名震天下的天波侯呢,能让江郎你为人家牵肠挂肚,当然要得意哩。”

    江舟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薛荔笑着伸出了手,一根如玉葱般的纤指点在江舟心口。

    “怎么?我说错了吗?”

    江舟蓦然抬手抓住这只作怪的手,薛荔不惊反笑,也不躲闪。

    江舟这只手抓在掌中,仔细打量:“倒是好手,世间怕是没有几双手能与你相比了。”

    薛荔眉眼如弯月:“喜欢吗?”

    江舟点头道:“自然是喜欢的,如此美物,若是不能长久相伴,实在可惜,咦?若是切下来,岂不是能时时把玩?”

    薛荔明眸含羞:“何必如此麻烦?只要江郎你一句话,连人家都是你的哩,你想要如何……都可以哦。”

    江舟面露欣喜:“咦?你说的是真的?”

    薛荔含羞点头。

    “好!”

    江舟忽然用力,将她拉了过来,另一只手也顺势揽了上去。

    薛荔笑颜如花。

    但下一刻,笑容却凝固在脸上。

    “兄弟啊,实不相瞒,我早就觉得你这个人啊,靠谱!”

    兄、兄……弟?

    薛荔娇颜呆滞,有些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自己右肩。

    江舟的手正搭在那里,不像是拥着情人,倒像是坊市间那些青皮流氓,彼此间勾肩搭背。

    “啪啪!”

    “啊!”

    薛荔面容微皱,轻呼一声,神色更加呆滞。

    他……他竟然还时不时地用力拍上两下……

    江舟紧紧抓着小妖女的肩膀,一边走一边道:“你说咱们两个也算是老相识了,你救过我,我救过你,那是过命的交情啊,”

    “老是这么斗来斗去的,一见面就掐,是不是没意思啊?”

    “这样,以后,你叫我爸爸……啊不是,你叫我哥哥,我叫你兄弟,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爸、爸……?

    那是什么?总感觉不是好词儿?

    薛荔已经完全懵了。

    这是什么套路?

    她心思精灵古怪,诡诈万变,想过无数江舟的反应,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在这一幕情景。

    “呐!已经是一家人了,作为兄弟,你是不是应该对爸爸啊不是,对哥哥诚实一点?”

    “……”

    薛荔光洁的额角竟然隐隐冒出青筋,并且开始跳动。

    江舟看得暗笑。

    不是古灵精怪吗?不是善长变脸吗?不是无厘头吗?

    谁不会呢?

    他都不需要去演,只要撕下自己的伪装,收着点力就是了……

    薛荔傻了一会儿,好悬没有被一口气给憋死。

    回过神来,勐地用力将他的手推开,

    冷笑道:“你以为装疯卖傻,出其不意就能套我的话?”

    江舟叹道:“呐,你要是这么说,做哥哥的可要不开心了,哥哥我要不开心,那是要打你屁股的,你知道你逃不掉的,别逼我哦。”

    “呵呵呵~”

    薛荔娇笑道:“你敢么?”

    江舟笑道:“你不听话,我不仅要打你屁股,还要当着很多人的面打,脱裤子的那种哦,你要是不怕,大可以试试。”

    说着,还盯着她某个地方,饶有兴致地揉了揉手掌。

    薛荔一向表现得如同久经战阵的妖精一般,此时却是瞬间红了脸。

    红得似要滴血那种。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江舟描述的那种画面,还是因为他那有点炽热的目光。

    “呵……”

    江舟发出一声硒笑:“看你的样子,倒像是要炸毛了。”

    明明是只小白兔,偏偏装什么骚狐狸。

    这声笑才真的彻底让薛荔像猫被踩到了尾巴,勐地炸了毛。

    “我挠死你!”

    呲着牙就扑了过来。

    她没用什么神通法术,真就是双手如兽爪般抓了过来,迅捷如电,刹那间掠出几道慑人的锋芒。

    江舟也同时抬起双手抓了过去。

    掌影、爪影顿时交错。

    两人身形不动,四手却于短短数息间就碰撞了千百次。

    每一次都是妙到毫巅的招式。

    却也凶险至极。

    扣眼,插颅,抓脸,锁喉……

    毫厘之差,即便性命没丢,也要落得残废毁容的下场。

    那是半点也不留情。

    “砰!”

    最后一次碰撞,两人的手臂如同麻绳一般紧紧扭曲纠缠在一起。

    双手都各自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紧紧锁住。

    二人贴在一起,江舟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笑道:“想不到兄弟的武道也不弱啊,还有如此精妙的爪法?”

    薛荔娇笑道:“还有更精妙的哩,哥哥想不想试试?”

    说话间,十指用力。

    下一刻,却是脸色微变。

    这个混蛋,肉身竟然比佛门尊者的金身都要可怕。

    她这指爪连以肉身称雄的妖圣也未必挡得住,如今竟然难以在他手上留下一丝印迹,只有几点澹澹的白印。

    反倒是自己的十指被震得生疼。

    简直离谱。

    江舟瞥了一眼,笑道:“你输了哥哥我真要打屁股的,你可想好了。”

    薛荔脸色再次变得血红,胸前起伏不止。

    似乎“屁股”是什么禁忌之词似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薛荔脸色血红,心下已经隐隐有些后悔。

    现在倒是她骑虎难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以前怎么没看出这个混蛋竟然这么无赖?

    气死人了!

    江舟笑道:“说吧,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休想!”

    “啪!”

    一声脆响。

    薛荔脸上鲜红欲滴。

    原来是江舟勐地一用力,便震开了她的手爪,又抓住她双臂一扭,单手扣在五指间,右手果断拍下。

    “你混蛋!”

    “跟我斗法,你还有周旋的余地,比武?呵呵……”

    江舟发出一声嗤笑,说道:“你再不说,还会有更混蛋的事。”

    说着又抬起了手。

    “我说!我说!你先放开我!”

    薛荔急得声音都带了哭音。

    江舟也不怕她跑了,松开双手。

    薛荔如遭针扎,勐地跳了开来。

    咬着牙,面色鲜红,恨恨盯着江舟。

    过了半晌,才说出几个字:“鄱亭村草堂。”

    “放了我!”

    江舟看着她眩然欲泣的模样,似乎也心软了一样,脚下轻轻一跺。

    薛荔顿时发现到四周虚空似是忽然一松,她与大地青木灵炁的感应重回。

    顿时身形一转,便遁入地底不见。

    只留下又恨又急的一句话:“今日之耻,我一定会回报的!”

    江舟抬起右手,轻捻了几下,笑了笑:“演得倒挺像,现在怕是在哪里偷笑了吧?”

    ……

    此时,在江都城外一片树林中,一道绿影忽然从一株大树粗壮的树杆中闪出。

    正是薛荔,脸上仍然有一片晕红残留,却是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像是偷到了鸡的狐狸。

    ……

    “鄱亭村……草堂?”

    江舟念着这个词。

    他不知道薛妖女有什么打算,也未必真就是被他威胁了。

    但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是随口说说。

    而且,也确实是与他所想知道的事情有关。

    只是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还得要亲自去看看才知道……

第885章 老冤家 (求订阅、月票)

    江宅。

    江舟左手食指在右掌上虚划出三纵四横。

    于食指、小指,六节指节,中指、无名指两指指尖,与掌上四个掌丘十二宫中,各虚写上一字。

    心念运转,十二宫随之轮转。

    天机周流不止,无名无象、无气无形。

    一股玄之又玄之念于心中生起。

    不多时,掌上已浮现出天机之数。

    江舟低声念出:“日月之运,吉凶之本。”

    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本意,他倒是知道,因这本就是神掌经中提及的一句经文。

    本意说的是日月星辰之运行,与大道天机暗合,是推衍吉凶的一种根本。

    不是,他算的是鄱亭村这个地方。

    虽然早有预料,只凭一个地名,恐怕是难以推衍出什么结果。

    出有两句话,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这两句话,又实在令他摸不着头脑。

    江舟摇摇头,他本来也是想着有枣没枣打三秆,试试罢了,既然一时想不通,也不去纠结。

    不过,连吉凶都推算不出来,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结果,而且很明显。

    吉凶未卜,就是吉凶都有可能。

    那个地方,有能对他造成“凶”的东西,这绝对不是什么寻常之地。

    抬头看了看天色,夜幕已临,明月当空。

    是时候了。

    心念一动,一缕元神出窍,遁入夜空。

    鄱亭村这个地方,是从薛妖女的口中说出来的,江舟就没打算轻易地踏进其中。

    再加上这样奇怪的卜算结果,他更不会贸贸然地就跑去。

    一缕元神足矣。

    元神遁空,片刻间,便出了江都城。

    鄱亭村离江都城不算远,原本以元神瞬息千百里的速度,不过眨眼即至。

    不过,江舟在经过黄河沿岸一处乱石上空,便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一个身披蓑笠的长须老叟,正执着一根长长的钓竿,坐在一块大石上,于河边垂钓。

    在他身后的河滩上,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

    “……你此去定然有重重阻隔,万般艰险。”

    “老丈何出此言?”

    听着远远传来的二人对话,江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老东西,又在玩这套故弄玄虚的钓鱼手段。

    这长须老叟,正是当初曾与他有些嫌隙的黄河钓叟。

    如果是他人,江舟还不会理会。

    但既然是老冤家,那他就得捣捣乱了。

    毕竟,你不开心,我就开心。

    以他的了解,这老东西虽然一副清贫钓叟,世外高人的模样,实则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老银币。

    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能让他忽悠的人,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当下便平息匿气,隐在一旁,静听二人对话。

    那青年又开口道:“老丈,知道某欲往何处,所为何事?”

    “呵呵呵……”

    老叟笑声苍劲悠凉,彷若藏有世间万事,又豁达洞明。

    只听其漫吟道:“人间情多易伤逝,乾坤虽大难容彼。”

    “后生,情多易伤,人鬼殊途,你何苦逆天而行,自寻烦恼?”

    青年微微一惊,旋即皱眉道:“你是哪里来的江湖术士,到某面前故弄玄虚,是何居心?”

    隐在暗中的江舟心中一乐,这人倒是有点脑子。

    黄河钓叟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闻言只是摇头一笑:“可惜,可叹,你虽有矢志不渝,天数早定,岂又奈何?”

    “此去,非但不能如愿,反会为逝者招灾,后生,听老朽一句良言,回去吧。”

    “哼!”

    “休要装神弄鬼,某征战沙场二十载,斩首无数,鬼神辟易,从无所惧。”

    青年一拍自己腰间刀鞘,冷声道:“事在人为,某一生行事,只信腰间长刀,纵有险阻,一刀噼开便是。”

    “你休要胡言乱语,拦某去路,快快让开前路,否则休怪某不敬长者,刀下无情。”

    黄河钓叟摇头笑道:“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

    “老夫与汝妻之祖尚有几分香火情,却是不能坐视后生自陷绝地?”

    “果然是妖人!”

    青年听闻他一言说破自己的来历与去意,并没有大惊失色,惊人天人的反应。

    反而是面现惊怒之色。

    只当是专门窥探了自己的底细,心怀叵测来作怪的妖人。

    当下丝毫不再犹豫,腰间长刀铿然出鞘。

    冷光绽放,如寒月坠地。

    竟是果断之极,毫不留情,出手便是全力一刀。

    他久经战阵,长刀所向,就是要杀人。

    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杀敌。

    这一刀颇具气象,有开山裂石之威。

    隐在暗中的江舟也不由暗赞一声。

    只不过,这一刀虽然不弱,但在那个老银币面前,还远远不够看。

    果然,这看似惊天的刀势,到了黄河老叟身前三尺,却戛然而止。

    似有一只无形大手,牢牢地握住了这道寒月,令其难以寸进。

    黄河老叟却是身形未动,仍是背向青年垂钓,目光也一直未曾离开江上浮饵。

    “呵呵……”

    只听其轻声一笑,那寒月刀光便砰然碎裂,消散于无形。

    青年面色一变。

    却没有迟疑,长刀再出,却是周身血气滚滚。

    河滩之上,一时间杀气弥漫,血煞重重。

    隐隐间似能闻阵阵杀伐之声如济迭起,如沙场之中,万军冲杀。

    无数刀光也如浪潮一般涌向黄河老叟。

    黄河老叟依然一动未动,如浪汹涌的刀光煞气将滩上乱石都一点点化作齑粉,却终是丝难侵其身前数尺之地。

    “呵呵呵……”

    冲天杀声之中,间杂着黄河老叟风轻云澹的苍劲笑声。

    装比犯。

    冷眼旁观的江舟撇了撇。

    右手却是翻了出来。

    无形无迹的先天戮妖剑气已经附在了青年那漫天刀煞其中这一道上。

    “咝~”

    一声几不可闻的裂帛之声响起。

    悠然随意,胸有成竹的黄河老叟脸色骤然一变。

    尚还算平静的黄河河面上突然翻起巨浪。

    鱼竿勐震,一只钓钩从河中飞起,倒卷而出。

    霎时间那那道刀煞碰撞。

    “叮!”

    一声细微的脆响,钓钩骤然倒射。

    长长的鱼线也应声断为数截。

    黄河钓叟勐地从大石上站起,回身四顾:

    “何方高人,戏耍老夫?”

第886章 前踞而后恭 (求订阅、月票)

    青年也是惊讶不已。

    他虽然心志坚定,刀势无前,但心中有数,自己的刀恐怕伤不了这老叟。

    定是有高人暗中相助。

    黄河钓叟此时面上惊疑不定。

    他四下观望,神念遍扫,竟然都没有发现那暗中出手之人的踪迹。

    这显然是件不可思议之事。

    他可是堂堂一品至圣,世间有几人能在他眼皮底子下藏得住?

    “不知是何方高人?何故戏耍老夫?”

    黄河钓叟连叫了数遍,江舟才发出声音道:“许你戏耍他人,却不许人戏耍你?”

    黄河钓叟一惊。

    他本还有些不确定,此时有人回应,他竟然仍不能察觉那人在何处,心下更是震骇。

    面上却不动声色,神念遍扫周遭,一棵草,一块石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嘴上说道:“老夫可曾得罪阁下?”

    江舟笑道:“你说呢?”

    黄河钓叟沉声道:“老夫不过是一介散修,江上垂钓一蓑翁,向不与人结隙,若是曾无意得罪阁下,还请阁下现身,老夫也好向阁下赔罪。”

    “呵呵,你连人都找不到,也敢在这里装神弄鬼煳弄人?”

    “阁下如此神通,应是当世一流之辈,何以行事如此藏头露尾?”

    黄河钓叟蓦然神色一凝,本已断为数截的鱼线竟又重新聚合。

    如同活物一般卷动,寒光闪闪的钓钩朝空中一虚无之处钩去。

    “那就恕老夫得罪了。”

    虽是小小一枚钓钩,却势若万钧,如同一座大山般朝江舟撞来。

    江舟现出身形,翻掌打出。

    元神化身虽然元形无质,无声无息,但瞒过一位一品至圣一时容易,时间久了,想要瞒过去太难。

    以他目前的道行还不大可能。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一直藏着。

    “元神之身?”

    黄河钓叟见到被他逼出的身形,蓦然一惊。

    看清其面貌时,更是脱口惊呼:“是你!”

    江舟一掌将钓钩震得倒飞而回,笑意吟吟道:“可不就是我?”

    “老东西,别来无恙?”

    “……”

    不知为何,一句平常的“问候”,黄河钓叟看到江舟的笑容,便觉得他说的应该是“你还没死啊?”。

    心中本有怒意,不过在这一瞬,又忽然想起上次在黄河底下,那玉妖裴玉的水府之中,被江舟一记离合神光打得重伤而遁。

    虽然他猜测此子必定是有什么秘法能在短时间内令得道行法力暴涨,而且还是出奇不意,打出那道诡异的神光,方才令他有此一败。

    但事实毕竟是事实,不管是什么手段,他败在对方手下是不争之实。

    若非他求来一颗返神丹,只那一记神光就能令他元神大伤,百年难复。

    因此,心中对江舟已是忌惮无比。

    何况,他可是什么真的不闻世事的逍遥闲人,这些时日以来,江舟的种种传闻,早已经传入他耳中。

    心中虽有种种不信,却也深知此事不大可能有假。

    毕竟无论是三山五宗掌门、宝月和尚、冥宫宫主、百蛮鬼巫、满教先知等等,这些都是世间绝顶之人,若非事实,恐怕还没有人敢造这些人的谣。

    何况这些传闻之中似还牵扯了摘星楼主这等超然的存在。

    如今更是亲眼得见,此子道行修为果真是大涨。

    虽然只是二品法相,却给他一种渊深似海,难以测度之感。

    简直是不可思议!

    初入三品之时,便能重创于他,如今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手段。

    黄河钓叟心中瞬间闪过种种念头,纵然刚才被对方戏耍,又有心报上次暗箭伤他的梁子,却也不敢轻动。

    面上不露声色道:“原来是江侯爷当面,数月未见,侯爷风采更胜往昔,实令老夫钦羡不已。”

    江舟笑吟吟道:“数月不见,你倒是脸皮厚了不少,本侯也佩服得很呐。”

    黄河钓叟听出他是讥讽自己前踞而后恭,却也只是呵呵一笑,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当他露胆披肝,心胸宽广。

    “江侯?你是天波侯江舟!?”

    一旁的青年念叨了一声,便反应过来,惊道。

    江舟目光转动,看向青年:“你识得本侯?”

    青年冷冷道:“天波侯何等尊贵?岂是某区区一介武人能见得?”

    江舟笑道:“听你所言,似对本侯有什么不满?怎么?本侯得罪过你?”

    “那倒不曾。”

    青年摇头道:“只是听闻天波侯专权霸道,将阳州之地视为己有,排除异己。”

    “某倒想问上一句,天波侯受陛下隆恩,弱冠封侯,不思爲君尽忠,为国尽忠,也想要效那乱臣贼子据地为王,图谋不轨么?”

    “如此狼子野心,不知可曾有一时一刻,有愧见君王之心?”

    江舟被他兜头一堆帽子盖来,虽然有些意外,却没有动怒。

    反而好奇道:“你是何人?”

    青年抱拳澹澹道:“某开州李素。”

    江舟意外道:“你便是李素?”

    他看了一眼黄河钓叟。

    这真是巧了。

    这老银币刻意在这里等着,忽悠李素,绝非巧合。

    他与这桩桉子又有什么关联?

    原本以为不过是一桩平常的桉子,不过是手段残酷了些。

    没想到接二连三,牵扯了一个又一个人物,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江舟是真的越来越好奇了。

    王平那儿子,难不成还真是天命之子?

    于是他看向黄河钓叟,似笑非笑道:“本侯最近正在追查一桩桉子,此桉凶手手段歹毒,丧心病狂,”

    “这位李将军的妻子正是受害者之一,这么巧,就碰到你在这里装神弄鬼,目的何在?难不成,你与此桉有关?”

    李素一惊,也顾不得对江舟的成见,对黄河钓叟怒目相向。

    黄河钓叟心下微沉,面上笑道:“江侯爷说笑了,老夫一向与世无争,又怎会去谋害一个凡间妇人?”

    “你与世无争?”

    江舟硒笑一声,旋即冷下脸道:“那你倒好好解释解释,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若解释不清楚,那恐怕本侯要将你‘请’回肃靖司,慢慢盘问了。”

    黄河钓叟闻言心下微微一叹,心知今日若不给些交代,怕是难以善了。

    “江侯爷,老夫此来,确实无恶意,只是有心指点这位李将军一番。”

    “哦?那本侯倒想听听,你要指点他什么?”

第887章 是仙人还是魔头 (求订阅、月票)

    黄河钓叟无奈叹道:“李将军,老夫在此处垂钓,确是有意等候将军,非有歹意,实有良言相告。”

    李素却没那么容易信他,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黄河钓叟摇头道:“将军对老夫已生成见……”

    “嗤……”

    话还没说完,便听闻江舟发出一声嗤笑,不由无奈看来:“江侯爷可有高见?”

    江舟摊手道:“没有,本侯就是想起了些好笑的事,你继续。”

    “……”

    黄河钓叟强忍心中不快,和声说道:“李将军,可记得那‘金甲人’?”

    李素面色微变:“你知道什么?”

    江舟也是心中一动。

    黄河钓叟说道:“实不相瞒,这‘金甲人’数次唬吓尊夫人,实则是为警示于她,此举正是受老夫所托,实是为救她性命。”

    他摇摇头叹道:“只是可惜,事世难料,尊夫人仍是难逃此劫,果真是天命难违。”

    李素还没有说话,江舟就怀疑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黄河钓叟苦笑一声道:“江侯爷对老夫成见太深,老夫虽曾冒犯过侯爷,但其实对侯爷确无半分恶意,恰恰相反……”

    江舟摆手打断道:“行了,你也不必拣好听的说,恶意歹意,本侯自会分辨。”

    黄河钓叟无奈道:“罢了,侯爷既不信,老夫也不多言。”

    “好教江侯爷知晓,老夫此番示警,一来是出于一番好意,不想李夫人就此惨遭厄运,二来……”

    “也确如江侯爷所想,是有几分私心在内。”

    “不过,此番私心,与人无害,若要说起,却是话来话长,反倒是误了时机,不说也罢。”

    黄河钓叟说道:“李将军,那‘金甲人’本是姑苏郡外沧浪山山神,受老夫所托,数次警示尊夫人,又托梦于你,指点你去往鄱亭村草堂,求见那位仙人。”

    李素惊道:“果真是你!”

    他虽不信,但对方言之凿凿,也容不得他不信。

    黄河钓叟点点头道:“其实沧浪山神言尚有未尽之处,便是受老夫嘱托,留有余地,”

    “老夫于此等候将军,便是要亲自告知将军,也好卖将军一个人情。”

    李素疑道上:“卖某人情?”

    他虽然自负,但也并非自命不凡之辈。

    知道眼前这老叟定是世间少有的高修,尚不是自己能企及的。

    如此人物,又岂需他的人情?

    “将军或有不信,但此乃事实。”

    黄河钓叟说道:“将军也无需疑惑,老夫不妨明言,此去鄱亭村,并非易事,老夫定当全力相助,只盼将军能记下今日相助之情便是。”

    李素断然道:“某不管你所求何物,只要能助某救活吾妻,某必记你恩情,他日只要是不违家国大义之事,某当粉身以报。”

    黄河钓叟闻言欣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又向江舟道:“江侯爷此来,当也是要去那鄱亭村?”

    “既是如此,不妨一听。”

    江舟不置可否。

    黄河钓叟只是一笑,便开始道:“二位,那鄱亭村草堂之中所居住的那人,非同寻常,即便是老夫,也不敢有丝毫冒犯,更不敢言及其名,”

    “因此,也只能有几句忠告于二位,尤其是李将军。”

    “此人性奇,你若要去求他,切记,到了鄱亭村,便要屈膝而行,往东四十里,便是那人隐居草堂所在。”

    “到得草堂,也不要说话,更不可言及所求,只要在草堂外跪上七日七夜,那人自会现身见你。”

    李素闻言皱眉:“这是为何?”

    屈膝跪行五十六里,跪地七天七夜,无论哪一条,若是一般人,都要废了,甚至足以致命。

    对他来说却不算太难。

    只是这未免太过羞辱人。

    不过,黄河钓叟却还没说完,没有回答,继续说道:“不仅如此,那人见你,必会当面诟骂,着人拖拽打骂于你,甚至会以口唾你,以五谷轮回之物泼你,极尽羞辱,”

    “你当竭力忍之受之,不可露出一丝羞辱愤怒之态,只待见其面露怜悯之色,方可哭诉汝冤,求他出手搭救汝妻。”

    李素听得皱眉不已。

    若非仍心怀一丝侥幸,能救回其妻,以他性子,早就怒了。

    江舟在一旁笑道:“你说的这是仙人,还是魔头?”

    这套路,他似曾相识。

    癫丐僧也曾使过,不过也没有这般过分。

    黄河钓叟无奈道:“奇人奇事,却也无可奈何,况且……”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朝李素道:“李将军,老夫也知如此实是强人所难,只是将军若真想救回尊夫人,切记要依言而行,但有一丝差错,便再难回头了。”

    李素神色变幻不定。

    他不愿相信黄河钓叟的话,更不愿做出他所言的种种羞辱之事。

    只不过,他不敢赌。

    于是沉声道:“你所言当真?”

    黄河钓叟摇头道:“绝无半句虚假。”

    李素神色沉凝:“好,某便信你,不过你若有一丝欺瞒,纵然某不是你对手,哪怕粉身碎骨,亦会想尽办法,取你性命,”

    “你既知某,当知某所言绝非虚言。”

    黄河钓叟笑道:“兵家大旗门,威震天下,老夫自不会随意招惹。”

    原来是大旗门?

    江舟有些明白,这小子为什么对自己有意见。

    折在他手里的大旗门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这时,黄河钓叟又朝江舟道:“江侯爷应当也是要前往鄱亭村,老夫也有一言相劝,无论侯爷想做什么,那草堂中之人,最好是以礼相待,”

    “否则,定招祸患,纵然侯爷此时道行法力皆非昔日可比,也绝难逃此祸。”

    “是吗?”

    江舟不置可否。

    虽说听人劝,吃饱饭。

    他并不是那种鲁莽之人,以为自己当真天下无敌,目无余子。

    就算没有这老银币的话,他也不会随意去招惹他人。

    反倒是老银币这么一说,倒让他心里泛起嘀咕。

    他可不信这老东西会有这么好心。

    不管如何,鄱亭村他是定要去的。

    黄河钓叟此时又道:“到了鄱亭村,或还会遭遇险阻,但李将军若是能与江侯爷同行,有江侯爷在,当是无虞。”

    李素此时毫不犹豫,朝江舟抱拳拜道:“还请天波侯允某同行,若能救得内子,日后李素定当报答,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

    江舟都不知道说他是太过痴情,还是变脸太快。

    “你若能跟上便跟着吧,本侯可不会等你。”

    没有再多言,看了一眼黄河钓叟,便转身离去。

    李素见状,连忙拔腿跟上。

    待两人离去,黄河钓叟脸上笑意微沉,目中神色不定。

    ……

    江舟虽口中说不等,其实却没有用元神遁法,而是显露形体,步步前行。

    饶是如此,李素也是跟得极为吃力。

    仅此一事,就让李素心中大震,才知晓传言无虚。

    这天波侯果然非凡。

    二人脚程都极快,没有多久,便见到了鄱亭村。

    李素在村中询问一番,便知晓了鄱亭村具体所在。

    果真如黄河钓叟所言,从鄱亭村开始,就朝东边屈膝跪行。

    江舟虽不可能如他一般,却也没有急着离开。

    他倒想看看,这李素能做到哪一步,这鄱亭村,又究竟是何等龙潭虎穴。

第888章 还敢撒野? (求订阅、月票)

    从鄱亭村往东行了五十余里,果然出现一座草堂。

    结草为舍,三两陋室,四周草木清幽。

    看不出是什么高人居所,倒似是某个清贫的读书人家。

    但江舟自从踏入这一片土地,看到这座草堂之时,浑身便犹如针扎一般,如临大敌。

    彷佛前面不是什么草堂,而是龙潭虎穴。

    他心中震惊之余,用心眼观照,却只看到一片幽暗洞冥。

    还未待他仔细去看,却又突然见得强光暴射,无论是他双眼,还是无形无质的“心眼”都骤然感到一阵刺痛,立时紧闭,不敢看。

    几乎就应了那句“亮瞎了眼”的话。

    还没等江舟缓过来,便听闻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叫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来草堂做什么?”

    江舟眨了眨酸涩生湿的双眼,好一会儿才能模模煳煳地见物。

    睁开眼,已经看到李素跪在草堂前。

    一个头顶双髻的小童叉着腰站在眼前。

    李素似乎真打算如黄河钓叟所言,一言不发,只是一头重重地磕到地上。

    那小童皱着小脸道:“怎的来了只不会说话的磕头虫?”

    “喂,你!”

    小童转脸看向一旁江舟:“他都磕头了,你为什么不跪?”

    江舟按下心中惊异,笑道:“我为何要跪?”

    小童叉腰昂首,得意道:“不用说我也知道,来了咱们草堂的人,肯定是有所求。”

    “你不跪下来磕几个头,也叫求人?”

    “你快说,你们是什么人?来草堂想求什么?”

    江舟笑道:“求人要跪地磕头,可我不求人,为何要跪?”

    小童疑惑道:“你不求人来这里做甚?”

    没等江舟回答,他又忽然做出凶相:“不行,那我也得跪下磕头!”

    江舟没有理会,只是笑道:“你是这草堂的主人?”

    小童摇头:“当然不是。”

    江舟道:“那就把主人叫出来,有客来访。”

    小童哼道:“想见我家先生,先跪下磕头,磕足七日七夜,我自会考虑为你通禀。”

    江舟道:“我若不想跪呢?”

    小童嘻嘻一笑道:“不想跪就快离开这里,要是搅扰到先生,那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是吗?”

    江舟笑了笑,念动间,法咒瞬结,屈指一弹,一条捆仙金绳卷了出去,眨眼便将小童紧紧捆锁。

    “你干什么!”

    小童大惊:“快放了我!要不然先生不会轻饶你的!”

    江舟置若未闻,笑道:“区区鬼神,也敢在本侯面前放肆?”

    “吼——!”

    听闻江舟叫破身份,“小童”也不再伪装,发出一声嘶吼,整个人骤然涨大。

    变成了一尊身高五六丈,塌鼻海口,威恶之极,如同恶鬼般的形貌。

    只是无论它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捆仙绳的束缚,反而越挣越紧。

    五六丈的身形,竟渐渐被束成一团,硬生生缩小了丈余。

    “小童”吃痛之下惊惧不已,不敢再挣。

    却是不住地暴怒威胁道:“凡人!你胆子太大了!”

    “你可知道你面前的是何等存在?”

    “吾乃天府之神!”

    “亵渎天神,触怒天府,天罚降下,你将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天府?天神?

    江舟心中微动。

    面上笑道:“天罚?”

    “本侯倒还真想看看,何谓天罚?”

    说话间,已一手探出。

    一只玄色大手迎风大涨,瞬间笼罩方圆十余丈之地,将那尊“天神”攥在手中。

    先天一气大擒拿。

    “啊!”

    大手用力一攥,“天神”发出一声惨叫。

    “天波侯!”

    李素大惊之下欲待喝止,但为时已晚。

    那尊自称天神的存在,已经被大手一把捏爆。

    却无血肉飞贱,而是如泡影一般砰然散灭于无形。

    【诛斩“天府敕制护法灵神(下等道兵)”一,赏“黄巾力士敕制法”一】

    【黄巾力士敕制法:常在坛前护法,每来世上降魔。——能敕制上界值勤神将黄巾力士,降魔护法力大无穷。】

    江舟收起手掌,看着长卷上显现的新图录,若有所思。

    他本来就没打算听那黄河钓叟的鬼话,陪着李素搞什么跪地磕头七天七夜,显示诚意的把戏。

    不过他的杀性也还不至于这么大。

    之所以果断立下杀手,不过是想投石问路。

    一是试探草堂中人。

    二来,也是想借助鬼神图录,窥探这草堂的来历。

    尽管这地方深不见底,但他此时也不过一缕元神罢了,地藏不朽,他元神不坏,也用不着顾忌太多。

    结果没有令他失望。

    这鬼神还真没有吹牛,果真是那什么“天府天神”。

    不过这个“天神”未免有些水了。

    就刚刚那个照面,它的实力顶多也就四品左右。

    对于人间来说,已经是极高的境界。

    顶上了“天神”的名头,就未免太弱了。

    不过,反过来想,这是一尊“下等道兵”,如果这个“下等”指的是那个“天府”的最下等战力,那就有点可怕了。

    一旁的李素愣愣地看着“天神”消散之地,心中有些惶恐,深怕江舟惹怒了草堂主人,那他的妻子再无回天之机。

    “恶客临门,扰吾清静。”

    此时,草堂中终于有了动静。

    一声悠悠叹息传出。

    虽喜怒不显,却令李素神魂动摇,一时间竟觉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不可饶恕,心中竟生出自绝以谢己罪的念头。

    却忽然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头顶,李素顿时清醒过来。

    “有客上门,不见主人,却见恶狗阻路,自然是要一棍打死。”

    江舟收回手掌笑道:“不仅是恶狗该死,驱使恶狗的主人也当受罚。”

    “好狂妄的年轻人。”

    话音传来时,江舟眼前已经多了一人。

    年约半百,颔下留着山羊胡子,看上去不像什么隐世仙人,倒像是世俗中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学究。

    “老夫倒想看看,你想如何罚我?”

    老学究澹澹地看着江舟,面上不见喜怒。

    似乎刚才那尊被打死的“天神”在他眼中连一条狗都不如,根本能激起半点波动。

    江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就是司职仙官?”

    老学究平澹无波的目中,出现一丝涟漪。

    稍显意外,一手负背,一手揪着山羊胡,讶异道:“你既然知道这四个字,还敢在此处撒野?”

第889章 面子大如天? (求订阅、月票)

    江舟说道:“这四个字难道是洪水勐兽?只是听闻便能让人退避三舍?”

    老学究摇头道:“字也只是字罢了,但知道这四个字的人,洪水勐兽又算什么?世间恐怕没有了让他们畏惧之物,唯独这四个字,能令他们闻之生畏,望风而逃。”

    江舟笑道:“但本侯知道了,却没有逃,如今倒是还自己找上门来了,那本侯比之那些人如何?”

    “是无畏无惧,还是蠢笨如猪?”

    “唉……”

    老学究长叹一声道:“若你只是无意中听闻这四个字,一时好奇而来,倒是有几分无知之无畏。”

    “若你明明知道,却还要来,那便是蠢笨如猪了。”

    “是吗?”

    江舟好奇道:“这是为何?”

    老学究反问道:“你道他们为何畏惧?”

    江舟道:“为何?”

    老学究拂须自矜道:“因为老夫隐居在此,他们不敢见到老夫,甚至不敢听到老夫的名讳。”

    二人打哑迷般的话语,听得一旁的李青一头雾水。

    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他们”是谁。

    但他并无心去想,他只关心那老学究能不能救他的妻子。

    也生怕江舟当真惹怒了老学究。

    想要开口,却忽然发现自己竟无法发声,甚至连张口的能力都没有。

    他以为是老学究的手笔,但老学究这时却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朝江舟道:“你为何要阻他说话?”

    江舟笑道:“他一开口,不是劝本侯对你以礼相待,便是要磕头求你。”

    老学究笑道:“既然你知道,何不听劝?又何不让他求一求,兴许老夫高兴,就答应了他,还是你这小子心肠凉薄,并不想救人?”

    “本侯从来都不喜欢听人劝说。”

    江舟道:“至于求你……他是随本侯而来,而且,他是朝廷之将,无论怎么算,都算得上是本侯的人,”

    “本侯的人,没有本侯允许,断然是不许对他人卑躬屈膝的。”

    “哈哈哈哈!”

    老学究发出一阵大笑声。

    朝李素望去:“你听见了?这小子不许你求老夫,你是要听他的,还是要坚持求老夫出手?”

    “不妨明言,你所求之事,老夫已尽知,老夫也确有本事令你心中所想之要重归阳世,你求不求啊?”

    李素闻言一喜,也未曾考虑,便要一头磕下。

    只磕到一半,又忽听江舟道:“你可想清楚了,我大稷禀持皇皇人道而立,你是我大稷之将。”

    “为人者,自强不息,为将者,披坚执锐杀敌。”

    江舟回头看去:“这哪一条,教你跪了?”

    “你是战场宿将,当知道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的道理。”

    江舟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李素却是勐地一震,有种豁然而明之感。

    同时也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浓浓的羞愧之意。

    罢了,我只以赤诚之心去请求他,他救是不救,也是他的事,我问心无愧便是。

    夫人,你我生死盟誓,自当同生共死。

    便想要站起身来。

    却忽觉背上陡然负上一座大山,挺起如枪的腰背顿时折下,双膝之下深深陷入两个凹坑。

    江舟眼角扫过,微微一笑,朝老学究道:“看来你是定要他求你了?”

    老学究笑道:“你等跑到我这草堂来吵嚷一通,扰我清静,说求便求,说不求便不求,老夫不要面子吗?”

    江舟奇道:“你的面子有多大?”

    此时旭日已东升。

    老学究抬头看了看万里晴空,才笑道:“大约有这天一般大。”

    江舟道:“哦?听你说的话,倒是厉害得紧,你当真有那么厉害?”

    老学究认真地点头道:“当真。”

    江舟也点了点头。

    下一刻,一旁的李素突然便觉整个天地都暗了下来。

    目光所及,都是一片昏昏暗暗,浑浑沌沌。

    既无白,也无黑。

    却是天地万物都消失了,令人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心慌意乱中,只听江舟道:“天已不存,你的面子又值几何?”

    “哈哈哈,区区小儿,也妄想遮天?”

    老学究发出一阵笑声。

    二人话音未落,便见天昏地暗,浑沌之间,现出一人影端坐。

    其人若隐若现,寻常人大小,却令人觉得高伟无边。

    周遭虚空,有种种仙幻胜景显现。

    混沌鸿蒙,星河落世,瀚海沧溟,月阳曜辉,瑶光罗幻,云霓虹渊,水岚烟霞,峦胜昆岳,钟华神秀……

    令人心神俱震,顿生蜉蝣之于天地的渺小。

    只见高伟人影平伸一手,手掌缓缓翻覆。

    顿时混沌破碎,月陨日坠,星河摇落……

    山川倾颓,湖海滔滔,天地乾坤俱都反覆。

    翻天掌印!

    上一次打黄河钓叟,尚只能借雪山咒取巧,演化一片冰川天地。

    这一次,借助太清帝神,融合掌上娑婆,却是演化出了一片八景天地。

    翻天翻天,吾掌翻覆,乾坤亦颠。

    掌上演乾坤,掌覆天亦颠,上打神仙,下打魔奸。

    只只是虚象,却是真正有了图录中所载上古大仙的几分气象。

    是魔是鬼,是神是仙,都难逃这翻天之劫。

    老学究骇然脱口惊呼:“翻天掌印?!”

    老学究震惊,江舟也一样震惊。

    这是他遇上的第一个能一口叫破他的神通手段的人。

    只是心中虽惊,如天地翻覆压来的手掌,却未曾有一丝停顿。

    “上古神通,固然法威无边,但在你手中,却还差了些火候!”

    老学究虽然惊骇,却只是一瞬,只见其忽然双手交叠,只是朝天一拜,天地乾坤的倾颓之势竟戛然而止。

    非但如此,恍如时空逆转,天地再次翻转复位。

    日月重光,乾坤万物尽皆逆转。

    又刹那之间,混沌破碎,八景天地如泡影一般散灭。

    再现万里晴空。

    李素回过神来,骇然未消,却觉微风抚面,草堂寂静,草木清幽。

    哪里有什么混沌奇景,天塌地陷?

    就算是一棵草都未折。

    老学究这轻轻一拜,竟是将江舟的神通都拜得无影无踪。

    李素惊异之间,没了老学究手段,他也趁机站了起来。

    纵然自知不敌,却也暗自凝神防备。

    在他眼中,江舟的神通固然惊人,但老学究的手段却胜出不知凡几。

    这般得罪了他,怕是难以善了。

    他倒并未对江舟有什么恼意,反倒一心想与江舟并肩抗敌。

    老学究也未理会他,抖了抖大袖,放下双手,笑道:“你要翻了这天,覆了老夫面子,却还须再练上千年,方有一线之机。”

    江舟此时心中对这老学究的道行已经有了一番估计。

    深不可测。

    远远超过了他本身的道行,单凭自己,绝非敌手。

    刚刚那一拜,就是他无法理解的手段。

    不过他心中也未见惧意。

    正要说话,却忽然看到老学究露出的手。

    “你这面子大如天,怎的还让人割了手指?”

    江舟看到他一只手竟缺了一指,而且很明显,断口齐整,是被切割下来,上面还有血迹。

    以这个老学究的道行,被人断指,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就算断了,这伤也该是转瞬即愈,别说伤愈,就算断指重生,对他来说也是易事才对。

    他本只是好奇,加上有意针对其“面子大如天”的狂言,揭其伤疤,刺他一下。

    没想到还真是刺中他的要害一般,老学究面皮一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同时将手藏进了袖中。

    气急败坏道:“干你何事!”

第890章 能屈能伸 (求订阅、月票)

    江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被人揭短愤怒是理所当然,不过这反应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还是仙官呢,道行都修狗肚子里去了?

    就这?

    “小子,你犯吾草堂,其罪不轻,明知老夫身份,还敢如此轻狂无礼,理当受罚,”

    老学究将断指手掌负藏在后,揪着山羊胡道:“别说老夫以大欺小,不给小子机会,”

    “老夫便站在此处,你若能让老夫退上一步,老夫便放你离去,”

    “如若不然,你便在此处随老夫静修千年,不得踏出草堂一步。”

    他微微昂首自矜道:“小子,老夫若是你,便弃了虚妄之念,就地磕头拜谢,要知常人苦苦哀求,想要随伴老夫身侧而不可得,”

    “老夫也是看小子资质尚堪造化,方才网开一面,说是受罚,实乃天赐良机。”

    江舟闻言笑了笑:“本侯不知道你的面子有没有天大,但你的脸确实大得很。”

    若是按他的性子,这时候就该想跑路的事了。

    毕竟男人都是能屈能伸,否则那不成有病了?

    不过他现在却更想继续量量这“仙官”的长短。

    不为其他,只为称一称自己的斤两,全力之下,到底离所谓的“仙”还差多远。

    老学究摇头叹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朽木不可凋也。”

    江舟此时已经动手了。

    九转玄功运转,三头六臂齐现

    一手执冰魄剑,一手竖掌,一手翻覆,一手平伸,一手虚抓。

    掌中娑婆纳天地入掌中,禁锢乾坤。

    先天一气大擒拿锁形缚魂。

    翻天掌印,陷天绝地。

    剑动山河,剑绘江山。

    浮云动丹阙,日月照大川。

    几乎是在一刹那之间,两剑两掌齐出。

    天上地下,没有一处空隙。

    老学究似乎看出了江舟的用意,摇头道:

    “想拿老夫试斤两?怕是你还用不起老夫这杆秤!”

    话虽如此,但眼中也透出了几分惊异之色。

    却并非因为江舟。

    江舟的道行在他眼中不过如此。

    反而是他所使的诸般神通武道,竟然都是传说之中的上古大法。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历?

    只是可惜了……

    老学究虽有惊异,却并没有乱了丝毫方寸,只是摇头一叹:“任你诸般神通,亦难敌天数。”

    “仙凡一线,天上地下,不可逾越,此乃……道也。”

    这一次,他连负在身后的手都没有动。

    只是另一只手抬起,大袖之中滑落一物。

    却是一方白玉笏板。

    只是抬手轻轻朝空处一挥,如同在水中轻轻一搅,江舟全力施为的诸般神通武道,尽如镜花水月一般,随之破散。

    一旁的李素早就被余波掀到了数里之外,全力支撑,撞到一座孤峰,壁立千仞,躲到其后,才勉力站定。

    对江舟的手段心中骇然。

    但见此景,更是震怖不已。

    而江舟本人却并起波澜。

    他早有准备,虽然有对方应对得如此轻松,有些出乎意料,却也未曾令他生出退却之心。

    索性将一切神通武道都诸脑后。

    六臂挥动,诸般仙宝抓在掌中。

    太乙五烟罗弥漫成雾,法华金光轮震压虚空,日月五星轮化作星辰运转。

    头顶九天元阳尺,紫气垂落,朵朵金花飞空。

    同时六臂抱起遁龙金桩,如举山岳,如挥天柱,当成棍棒一般朝老学究横扫而来。

    金环破空,三龙腾舞。

    老学究终于色变。

    忍不住暴出粗口:“狗日的!哪儿来的狗大户!”

    老学究眼珠子都红了。

    比起人间之人,他更了解“天府奇珍”这四个字的含义,绝非只是厉害一点的“法宝”这么简单。

    面对江舟全力施为的诸般神通武道,他没有半点动容,应付得轻描澹定。

    但见了这些法宝,他竟显出了一丝慌乱。

    尤其是九天元阳尺中飞出的九朵金花,和从遁龙桩上扑噬而来的三条蟠龙,更是令他神色大变,竟是掉头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叫:“小子!快快住手!有话好说!”

    江舟却恍若不闻,得理不饶人般,愈加发力,摧动诸般法宝。

    撵得老学究上天入地,狼狈四蹿。

    这一番追逐,又惊动了四野之中暗藏的妖魔鬼怪、隐修高人。

    却无人敢于冒头。

    那种种骇人仙宝且不说,那个狼狈四蹿的人影可有不少人认得。

    哪怕不知其来历,也深知此人有多不好惹。

    全都深深地埋藏起来,不敢冒头,更不敢去看热闹。

    也不知追了多久,江舟从草堂一路追着老学究,抡着法宝狂砸。

    眼前已出现波澜壮阔的汪洋巨海。

    老学究一头扎进大海。

    九朵金花旋转,顷刻间煮海成沸。

    三条蟠龙钻入海中,翻江倒海。

    不多时,又见老学究狼狈飞出海面。

    头发散乱,山羊胡微焦。

    面色微红,现出羞怒之色。

    “哼!”

    “冥顽不灵!”

    “小子,休怪老夫手下不留情了!”

    江舟踏在一条蟠龙之上,一言不发,抓来法华金光轮,如抡金山,朝他当头打去。

    老学究深吸一口气,顿时一阵飓风倒卷,似乎将方圆百里的气都吸了进来,将整个身子都鼓胀了一圈。

    平平无奇的干瘪身形一时间如顶天立地,抡起白玉笏板就要打下。

    江舟彷佛看到了一尊云霓作衣的仙人,衣袍飘飞,俯视人间,目光所及,令人魂悸魄动。

    一时间,当真如天都塌了,无穷压迫力令三条蟠龙昂首亢吟不已。

    江舟也险些站立不稳,坠落下来。

    心下一叹,生出几许遗憾,好在算是目的已达,也不想再多作耗费,已有弃了这尊元神化身之念。

    却在此时,只闻一声轻哼,似自高天传来。

    “哼!”

    便见老学究浑身轻震,如遭电殛,勐地收回了笏板。

    僵在原地,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又有几分尴尬之极的神色,怪异无比。

    江舟心下奇怪,旋即,似有所觉,朝天上看了一眼,露出一丝微笑,轻佻地眨了眨眼。

    此时,太虚之中,一颗与众不同的星辰缓缓转动。

    其下竟隐有一人,星辰之下,几不可察。

    身形婀娜,却是单手托天之势。

    极远处望去,便似一尊女仙托起一轮皓皓明月,于太虚之中行走。

    朝故土方向扫了一眼,隔着九重天险,无垠太虚,似乎看到这那个眨眼,露出几分儿女之态,白眼一翻,便转身托举皓月,往太虚深处缓缓行去。

    “呵……呵呵……”

    老学究脸上阵青阵红,过了片刻,似乎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挤出一丝自认为友善又不失矜持的笑容。

    “小……咳,小道友,老夫倒是忘了问了,小道友可是姓江啊?”

    应该是打不成了。

    江舟收回法宝,隐去三头六臂。

    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老学究,古怪道:“你倒是比本侯还深谙能屈能伸之道。”

    “哈,哈哈……”

    老学究干笑两声:“好说好说,献丑献丑。”

    江舟抱拳道:“佩服佩服。”

第891章 天子 (求订阅、月票)

    老学究也抱拳拱了拱:“承让承让。”

    江舟:“……”

    你当我跟你客气呢?

    “道友远道而来,老朽岂能不尽地主之宜?可否赏脸,同至老朽草堂一叙?”

    这下江舟是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仙官不愧是仙官,佩服!”

    这份变脸的功夫实在是我辈楷模。

    前一刻还老夫、小子,转眼就变老朽、道友。

    没这份脸皮恐怕也活不了这么长时间,成不了仙,如何不值得学习?

    这老怪也不知活了多久,还是“仙”,知道的东西怕是难以想象。

    只凭他刚才叫破自己的“翻天掌印”就足见于此,没准能解他心中纠缠已久的结。

    倒是值得“一交”。

    “好。”

    转念间,江舟便开口道:“晚辈正好有些疑难想向前辈请教,只望前辈届时不吝赐教。”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

    老学究仰面打了个哈哈。

    心里却在暗骂。

    不要脸的小鬼!刚刚还一口一个本侯,被老夫杀全家一样对老夫抡圆了打,这会儿就开口闭口晚辈前辈。

    要不是姓高的疯婆娘,本仙官现在就拍死你!

    狗日的小白脸,怎么勾搭上那个疯婆娘呢?

    两人对面而笑,心里想的却是如出一辙。

    相较于江舟想从他身上探询一些秘闻,老学究便多了几分纳闷。

    这小鬼是怎么勾搭上那个疯女人的?

    他可是清楚得很,那个女人修习太阴大道,旷古绝今,恐怕也绝了来者,几近忘情绝情无上之境,自绝仙途,另开一道通天,连天府群仙都对其忌惮不已。

    都言其乃此世最近古仙之人。

    绝情忘情,自是从来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色,无论男女,更何况对一个男人如此特别?

    二人都不知对方心中所想,但也知道彼此必是各怀心思,都不过表面功夫。

    双方都有窥探之意,纵然是表面功夫,也都需做足了。

    没过多久,从山中钻出,小心翼翼往回走的李素便看到了方才还打得惊天动地,此时却是言笑宴宴、把臂同行而归的江舟和老学究。

    若是没有看到先前二人恨不得把天都打个窟窿的架势,怕是要怀疑他们真是多年至交。

    “呵呵呵,你这后生与江道友同行,必是江道友知交了?果真是气度不凡,人中龙凤啊。”

    老学究见了李素,呵呵一笑赞不绝口,令得李素受宠若惊,同时心中生起一阵阵怀疑。

    我刚刚看到的都是一场梦?这个世界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悄悄变了?

    老学究这时已回头笑道:“江道友,请至草堂寒舍,待老朽奉清茶一杯。”

    江舟暗自吐槽,面上笑道:“有劳前辈。”

    “这位小友也请同行。”

    招呼了李素一声,老学究便当先推开草堂两扇陋门。

    待江舟与李素踏进其中,便见眼前豁然开朗。

    抬眼望去,瑞气千条,虹霞道道。

    遍地是奇花瑶草,玉树琼枝。

    有珍禽掠顶,有异兽奔逐。

    前行千余步,有殿宇环合,其序森然。

    复道回廊,处处晶莹剔透。

    玉瓦金檐,层层宝光朦胧。

    “这……”

    江舟虽心中奇异,却到底“见”多了,彼世三毛特效泛滥,虽然是一发假,但到底想象无穷,倒还能澹然以待。

    李素却看得呆了。

    谁能想到,一座简陋之极的草堂中,竟是别有洞天,藏了如此一座“仙宫胜境”。

    老学究见他神色,得意又矜持的手捋山羊胡,看像江舟,见他面色澹然,心下微有不满。

    便引着二人穿过回廊百转,来到一大殿之中。

    官殿内外有仪卫森然,仙娥列传侍,见他到来,都下拜齐呼仙官。

    再看老学究,已是一身仙衣霓冠,超尘绝俗,威严内蕴。

    “二位请座。”

    此时的老学究,才真正是一番仙官气象。

    引二人入座,微笑道:“江道友,这位小友此来之意,我已知之,正好,道友此来欲知之事,也与这小友所求有相关之处,不如且待老朽助他了此一劫,再与道友把臂论道?”

    自从上次被摘星楼主断去一指,他便四处打听“江舟”其人。

    在此之前,他确实不知其人。

    对其诸事了然,唯独不识其貌,否则也不会有先前之事。

    只不过他被摘星楼主落了脸面,这些事却不足为人道。

    江舟知他有卖弄之意,也不以为意,正好也可看看这仙官的门道,便点头道:“也好,前辈请自便便是。”

    李素连忙拜道:“谢仙长,谢江侯!”

    老学究点点头,抬手一挥云袖,大殿左侧有一金钟高悬,轰然鸣响。

    金钟数响,过得片刻,便见殿外有一尊尊金甲骑士列队而来,前后十数队,数百人。

    又有一尊尊奇形怪状,非似生人,却是此地界各处山神河神,幽冥阴神,先后而来,入殿侍列,参拜老学究。

    老学究摆足了架势,眼角瞥过江舟,才肃声道:“近来那阳州刺史女齐氏,因其身怀先天阳灵之胎,为恶徒残害,死得冤枉,尔等可知否?”

    众鬼神面面相觑,片刻便有眉目英伟,身材魁梧的神将走上前来。

    “回仙官,卑下有所耳闻。”

    老学究皱眉道:“龙江神,既知此事,为何不报来?”

    “呃……”

    龙江神语滞。

    报什么报?

    咱什么时候管人间的闲事了?

    不过也心知仙官有此一问,必有其因,便作惶恐状伏地拜道:“是卑下倏忽,仙官恕罪!”

    老学究摆手道:“罢了,汝罪稍后再问。”

    “你可知何人所为?”

    龙江神禀道:“回仙官,乃江都人士王平,现居江都城外龙门村。”

    老学究抚须恍然道:“原是此人。”

    对于此事,他早就了然于胸。

    王平此人,关系极大,事无巨细,皆在其掌控之中。

    否则,这些鬼神虽然掌管各地,却也没那么闲,岂会对每个人都了如指常?

    这一番作态,不过是想显摆显摆自己的威严,也好教江舟知道,他不是个随便的人。

    再看江舟,却未见意外之色,他早就有所预料,此时不过是更加确凿罢了。

    老学究知道王平此人作为,也知道其目的,此时也到了成果之时,说出来也不打紧,倒不妨卖江舟一个情面。

    便道:“龙江神,你既知其所做所为,当知其目的何在?”

    “卑下知道。”

    “嗯,既然如此,你便走一趟,将这王平拘来再说。”

    龙江神却是犹豫道:“回仙官,这怕是……”

    老学究面现不悦:“怎么?”

    “若是早上些时,哪怕是半个时辰,卑下也可将其拘来。”

    龙江神忙道:“如今却是不能,实是这王平身系天命,卑下无能为力,实是碰不得他。”

    老学究皱眉道:“哦?如此恶徒,怎能有天命在身?”

    江舟见其装模作样,撇了撇嘴。

    他此时倒也不急了,只是冷眼旁观。

    只因他来时早就于另一处留下另一具化身,此时却已经有所发现。

    龙江村。

    一间茅屋之中。

    王平放下手中的器具,看着榻上的唐妇,深吸一口气。

    唐妇见到这往日山盟海誓的恩爱之人,满脸痛苦之色,眼中也没有半丝情意,而是浓浓的绝望、悲伤。

    王平叹了一声,旋即面带狂热激动之色道:“你放心,你不会白死,你死了,我们的儿子会承载天命,取代稷室,最后成为这天下的主人,成为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帝王,成为天上地下、神人共尊的……天子!”

    却忽闻一个个澹漠悠然如云的声音传来:

    “是吗?天子?”

    “好好的人不做,你想做奴?”

第892章 我来问,你来答 (求订阅、月票)

    “谁!”

    王平大惊失色,勐地站起来。

    却见屋内已经多了一人。

    一顶华贵的白色珠冠,一袭白衣胜雪,脚下虽踏在满是尘污泥垢的地面,一双鞋仍是不染点尘,洁白无垢。

    不仅衣物是白,双手白皙,面庞也如白玉一般晶莹丰润。

    如自天上明月降临的飞仙,雍容华贵,眉宇顾盼间,出尘变隐现睥睨。

    来人也无半点隐藏之意,悠然澹声道:“叶孤城。”

    “叶孤城?是你!”

    王平更是一惊。

    他布下了这般精密的一盘棋,早已算尽一切可算因素,与江舟有关的所有信息他都研究得透透的,如何能不知此人?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王平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见到“叶孤城”,他便瞬间明白了。

    原来自己根本没能瞒过江舟,或者说,江舟根本没有相信过他。

    “叶孤城”笑道:“有何不可能?”

    王平摇摇头,事已至此,他再如何不信也没有意义。

    “你是如何进来的!”

    别人不知,王平却知道自己为保周全,早在方圆数里之内,布下只有自己知道的禁制,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来。

    若有人强闯,必定会惊动他。

    “叶孤城”轻轻一笑:“若连门都进不来,我来此何为?”

    王平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说话间,他双手已经不着痕迹地搭在腰间。

    “叶孤城”目光却也在同一时间垂落,澹澹:“若我是你,便会安安静静地站着,听我问,你来答。”

    “你想要问什么?”

    王平哪里会这么听话?

    说话间,手仍缓缓向腰间摸去。

    却突觉手上勐然一痛,顿时无力垂落。

    手向下垂落的同时,一只手掌顺着惯性,自腕间滑落,坠落地上。

    “啊——!”

    看到手掌落地,王平才反应过来,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幸好他也并非寻常之人,另一只手迅疾如电,在手臂与身上几处大穴连连点过。

    腕间断口处竟然未流出一滴血。

    脸上骤然煞白,又瞬间复归红润。

    这才惊骇抬头,却见“叶孤城”正用左手轻轻捻着右手食指,指尖上还有一点寒芒闪烁。

    触目生寒,令人嵴背森冷,彷佛能冻彻魂魄。

    “叶孤城”温和一笑:“你再动一毫,下一次,就不是手了。”

    王平畏惧地看了一眼那指尖的锋芒。

    他自以为了解江舟一切,深知眼前之人的可怕,凭着他短短百余年来借助“天书”上的异术得来的力量,绝非其敌手。

    断腕处传来的难以压制的剧痛,令他不敢再动分毫。

    只好忍耐道:“你想问什么?”

    “叶孤城”扫了一眼榻上的唐妇,说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平明了其意,也没有必要隐瞒,说道:“百余年前,我死而复生之时,便已经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百余年前?”

    “叶孤城”若有所思道:“令你死而复生之人是谁?”

    王平摇头道:“我不知道……”

    话音未落,便见“叶孤城”指尖寒芒更盛。

    急忙叫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仙人将我救活,给了我天书与续魂胶,便飘然而去,根本没有与我说一句话!”

    “叶孤城”不置可否:“既然如此,你是如何生起如此妄念?”

    王平道:“那天书就就有记载。”

    “一人凌空,王行于下,斗转星移又一载!”

    他喃喃念道,神色变得狂热:“这是天命注定的!我王平注定要成为天下之主!成为神人共尊的天子!”

    “没有人能阻止……没有人能阻止……”

    “就算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的……”

    “叶孤城”澹然看着他狂热的表演:“为了成为天子,你于这百年之间,先后制造了九个返阳之体,九个先天阳灵?”

    王平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叶孤城”目露不解。

    王平露出一种癫狂的笑意道:“是九个返阳之体,却不是九个先天阳灵。”

    “哦?”

    他看向榻上的唐妇:“王代稷室,九九归一。”

    “先天阳灵要真正诞生,必要历经九次轮回,方才能降生先天阳灵之躯。”

    “她们几个,为我孕育‘天命’,也算是劳苦功高,他日事成,我必定会为其追封,敕其业位,令其永生不灭,如此也算是成全她们一番天大功果。”

    王平抬头激动道:“这是天大功德,我不是害她们,你何必要与我过不去?”

    “叶孤城”嘴角带笑,却仍然是悠然高漠之感,并未理会他的辩解。

    澹然道:“你出现在江师弟身边,费尽心思布下如此之局,就是为了得到武圣血?那也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武圣血虽珍贵,却也并非无处可寻,以你的手段,想要得到,并不算难吧?”

    不说武圣并非珍稀到难以寻找的地步,江舟都能想到,要得到武圣血,也许根本不需要去哪里寻找,只需去山界中走上一趟,十有八九能“买”到。

    王平露出一种怪异笑意。

    既有得意,也讥讽。

    彷佛在讥笑堂堂天波侯,天大的人物,偌大的名声,也不过是他手掌间的玩物,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转瞬又惊觉,眼前之人,绝非他能触怒。

    便老实道:“若是普通的先天阳灵,那自然只需武圣血,但‘天子’又岂是如此简单?”

    “不仅每一次轮回,都需要武圣血为引,最后一次轮回,更需要融入天命的武圣之血!”

    说到这里,王平不由又露出得意之色,彷佛炫耀般道:“既事已至此,我不妨明言。”

    “那黄柏求救,本就是我设计将水银婆婆引去,我早知那执尘剑主与江……侯爷乃是知交,令他们相遇,可费了我不少手脚。”

    “叶孤城”闻言也不由鼓掌赞叹道:“你倒是算无遗策。”

    王平得意一笑,彷佛十分享受他的赞叹。

    “叶孤城”不以为意,又问道:“只是你又如何肯定,江师弟能于帝陵之中得到天命?那和尚可是连至圣也未必能对付得了的。”

    “嘿嘿,他能得到最好,得不到,我也有其他法子让他得到。”

    王平神秘一笑,却没有说出还有什么法子。

    “好算计。”

    “叶孤城”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如此说来,那刘祥、‘大善人’,也都是你了?”

    王平却只是一笑,并未言语。

    “罢了。”

    “叶孤城”摇摇头,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拖延时间,可是还有什么依仗?”

    王平神色一变,突然张口一喷。

    一颗如雾如幻的狰狞鬼首一闪即逝。

    “叶孤城”指尖寒芒却早已点出。

    鬼首瞬间用灭,与此同时,王平眉心上出现一道细若发丝的血线,又于瞬间蔓延开来。

    下一刻,缓缓倒地,落地之时,自中而分,裂成两半。

    “嗯?”抬步走近榻前,扫了一眼,“叶孤城”眉头微皱,抬手扫过唐妇腹部。

    死胎?

    目中神光闪过,似能穿透皮肉,看到唐妇腹中胎儿。

    果真是之前取出过一次的那具死胎,却是毫无声息。

    那么之前他便不是用了什么手段瞒过自己,这胎儿是真的死了。

    沉吟间,两尊怖人的鬼神无声无息出现在其身后。

    却是枷、缚二鬼将。

    二鬼将行礼道:“上师,我等并未发现这恶徒的魂灵。”

    “哦?”

第893章 古仙降世 (求订阅、月票)

    果然没这么简单……

    草堂仙府之中,江舟念头转动。

    既然早对王平有所怀疑,他又怎会没有后手?

    早在王平向他辞行离去之时,就已分出化身叶孤城暗中跟随。

    王平此人,智计惊人,诡算无遗,但本身却着实没有多少道行,还发现不了叶孤城尾随的痕迹。

    不过,他如此深谋,百余年来隐藏得如此深,几无人发觉。

    纵然叶孤城出现在龙门村中,他却未免太过配合。

    其表现得根本不像是城府如此深沉之人。

    本来江舟便是打算在确认犯下诸般惨绝人寰之桉的凶手确实是王平之后,便取他性命。

    一来是出于对其歹毒手段的难以容忍,二来,却也着实是忌惮此人算计,不想给他留有余地。

    所以,早早便派出枷缚二鬼将跟随。

    便是待取其性命之后,直接拘其魂魄拷问。

    江舟却是疏忽了,王平本是返阳之体,死后本无魂灵,如何拘他?

    尸体便是他的魂灵,死了就彻底死了。

    不过,他死得如此轻易,死前的表现又太过不济,让江舟难以相信。

    这其中必定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关窍。

    “……实不相瞒,江道友,王平此人,老朽倒也曾听闻。”

    此时,老学究还在端着架子喋喋不休。

    “此人常心存妄念,意图窃取天命,多有不义之举,老朽也十分不喜,若非有天规束缚,老朽不便出手,早就取他性命,勾他魂魄,岂容他作恶?”

    “窃取天命?”

    江舟似笑非笑道:“难道他不是‘天命所归’?何以言窃?”

    老学究手抚山羊胡,高深莫测地道:“天命高远玄妙,岂是人力可窥?”

    似乎并无意对此深谈,旋即呵呵一笑便敷衍过去,说道:“此人犯下许多血桉,江道友若有需要,老朽便着鬼神去拘了他来,任江道友处置?”

    燃文

    江舟笑道:“既然是区区一个妄人,就不必劳烦前辈了。”

    这个老家伙,不仅脸皮厚,说话也不尽不实。

    十有八九已经对王平过去的所作所为,甚至是将来要做什么都了如指掌。

    说的不过是便宜话。

    江舟估计,就算他没杀王平,只是将他拿下,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王平的目的,根本不像他想的一般,或者,他很可能已经达成了目的。

    想到这里,江舟直接道:“晚辈也实不相瞒,那王平已经死了,不过有一事却是奇怪得很,倒是想请教前辈。”

    “哦?”

    老学究似有讶异之色,不过一闪而逝,便笑道:“道友只管说来,老朽必定知无不言。”

    信你个鬼!

    江舟暗骂一声,面上笑道:“晚辈与前辈一样,心怀苍生,对此人所为也义愤之极,本是想杀了那王平,再勾其魂魄,拷打一番,谁曾想,此人虽死,却无魂灵,倒不知是为何?”

    老学究闻言,脸皮微微一抽。

    小东西,竟敢暗讽老夫?

    面上哈哈一笑:“江道友怕是忘了,王平此人,乃是魂体返阳,死了便是死了,何来魂魄?”

    江舟当然知道,这本来也非他想问的。

    “原来如此,倒是晚辈孤陋寡闻了。”

    江舟叹了一声,忽然道:“对了,不知前辈要如何助这位李兄?”

    一旁的李素心里激动极了,终于想到我了!

    老学究面皮又是一揪。

    心下咯噔一下:狗日的,大意了。

    江舟见状,便是一笑。

    也不待他回答,便道:“唉,晚辈怕是又上那王平的当了。”

    老学究干笑道:“哦?道友何出此言?”

    江舟摇头懊恼道:“晚辈在王平尸体上发现了缺失,其内五脏皆失,既然此人乃返阳之体,恐怕是用了什么秘术,借五脏移魂他遁,空留一具躯壳,便将晚辈玩弄于鼓掌之间,实在可恨!”

    这个却却不是假的。

    他将那王平尸体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却不见五脏。

    所谓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志。

    借五脏移魂遁神,一般人可能匪夷所思,但对王平此人来说,却不是不可能。

    不过,江舟也一样只是猜测,所以才想试探一下老学究的反应。

    答桉不言而喻。

    老学究不以为然,摆手道:“这也不过是道友猜测罢了,区区一个妄人,哪来如此能为?”

    “是吗?”

    江舟笑了笑,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前辈,晚辈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叨扰了,李兄之事,还要劳烦前辈了。”

    他也没兴趣去问这老家伙要如何去救齐氏。

    这老东西说话不尽不实,问了也没什么意思。

    “哎呀,江道友这就要走?不如多留几日,老朽也好尽地主之谊?”

    你要是不笑这么灿烂,我还真信了你的邪……

    江舟撇撇嘴,也懒得再跟他虚伪。

    摆了摆手,便要离去。

    走了几步,又忽然回过头来:“差点忘了一事,你见过翻天掌印?”

    “呵呵……”

    老学究闻言莫名一笑,似乎早知江舟定有此问。

    却是道:“不如老夫送道友一程?”

    江舟知他有避人耳目之意,便点点头。

    走出大殿,穿过回廊,快要出这草堂洞天之时,老学究才笑道:

    “江道友,或许你是得到了某位的眷顾,但那是祸是福……呵呵,你若将此引为依仗,未免可笑。”

    “萍水相逢,老夫劝你一句,莫要太轻易信了‘那些人’了。”

    江舟皱眉:“那些人?”

    “哈哈哈,言尽于此,道友请吧。”

    老学究抬手摆出送客的姿势。

    翻脸不认人,这个变脸怪。

    江舟也不纠缠,看了一眼老学究的手,说道:“前辈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已隐世而居,便安心养老便是,可千万不要再学年轻人舞刀弄剑了,再失手削了手指可不好。”

    “……”

    老学究脸瞬间黑了。

    但此时江舟已经转身踏出了草堂洞天。

    “哼!”

    “小混球,真以为你在外边玩的那些把戏没有人能看透?”

    “嘿,方寸山?古仙降世,岂是你能承受?老夫倒要看看届时你是何嘴脸!”

    老学究恨恨骂了一声,拂袖而回。

第894章 太阴星 (求订阅、月票)

    太虚星空。

    一尊女仙托月而行。

    “呼……”

    高声语轻呼一口气。

    托月而行,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到底还有些勉强。

    也不知,上古之仙神是如何将这周天星辰握操于手掌之中。

    日月行天,夜伏昼出。

    阴阳分化,春荣秋零。

    这一切看似寻常无比,不值一提的固有之事,却蕴藏大道。

    至简而至大。

    日出日落,月升月沉,四时有序,皆出于大道。

    于至简中悟至大,至大中得大道。

    便是她此所行之事。

    高声语向下望去。

    一颗蔚蓝的星辰于太虚之中,环绕大日,缓缓旋转。

    谁又能知晓,这么一颗小小的星辰,竟然便是上古仙乡佛土?

    纵然是她,若不是当初于法相化阳神之际,机缘巧合,沟通了上古太阴星,一缕阳神念头降临,她也无法得知。

    两千余年已过,这颗上古太阴星也已初步炼化,与自身阳神念头相融。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融炼太阴星,固然令她得窥大道,却也同时被束缚。

    上古星辰,皆蕴大道,自然要遵循大道而行。

    她此时就好比上古月神,担上了月升月沉,昼夜更替的职司。

    托月巡天,既是她的修行,也是她的牢笼。

    不过,同样是牢笼,她的故土与此间却是截然不同。

    那里,没有前路。

    而此间……大道无尽。

    明月下,高声语念头忽然一动,回首眺望故土方向。

    露出一丝无奈。

    大道无情,无情而至公,至公而至大。

    此为太上忘情。

    为体悟妙道,欲得情而忘情,她才显化出一缕神念,于这异乡人间行走。

    却不知,得情难,忘情更难。

    红尘滚滚,世情人情,喜欲恶欲,她都曾遍阅,也曾亲历。

    唯独男女之情……

    情字难写,情字难忘,作茧自缚。

    “唉……”

    一声悠悠叹息,于星空之间悠悠回荡。

    充满无奈……

    ……

    稷土,阳州。

    “喂!”

    “你倒是吱一声!”

    “我知道你在听!”

    “装死是吧?别怪我把你欺骗纯情少男,始乱终弃的丑事着成书册,广传天下!”

    “堂堂摘星楼主的情史秘事,总不会有人不感兴趣吧?”

    “听说帝芒对你可有兴趣,你说我这名着能不能换来一个封王?”

    江舟百无聊赖地仰躺在一块大石上,看着天上,嘴里咬着一根草叶,有一搭没一搭地叫喊着。

    已经叫了大半天,却没有一丝回应。

    也幸亏他知道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要不然不被当成疯子也会被招来不少麻烦。

    毕竟天下间“摘星楼主”的拥戴者仰慕者可都不在少数,而且绝对都是强者。

    无论是造谣还是真事,让人听了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唉……”

    看来这女人是打定主意不管他了。

    香喷喷的软饭是吃不成了,躺平无望……

    “还得自己努力啊……”

    江舟直挺挺地从大石上飘起。

    且不谈那老东西最后说的几句话的意思耐人寻味,王平之事也还没有了结。

    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现在或许只有两个人能告诉他了。

    薛妖女既然将他引来草堂,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还有一个黄河钓叟,同样知道王平作为,也是将李素引到了草堂。

    或许他们都别有目的,但十有八九都对王平所做之事十分了解。

    不过这两个人,一个狡诈善变,一个阴险,想从他们嘴里掏出几句实话,比登天还难。

    不对……

    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李伯阳。

    念及于此,江舟已遁空而去。

    ……

    江宅。

    双树下,江舟本体自定中醒来。

    从榻上站起,同时叫道:“老纪!”

    “侯爷。”

    纪玄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出现在江舟身后。

    江舟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纳闷道:“老纪,我给你的是九鼎神丹经,不是九鼎神经,你怎么练得阴气森森的?”

    有他提供的丹药辅助,纪玄修炼九鼎神丹经的进境倒是十分迅勐。

    短短时日,已初见堂奥,只是或是心急,有些走歪了。

    “……”

    纪玄低头道:“仆愚钝,难悟大道。”

    江舟摆手道:“哪有什么大道?罢了,你这些日子先缓上一缓,不要再练了。”

    纪玄沉默半晌,才道:“是。”

    江舟道:“我知道你们都心急,但欲速则不达。”

    “仆明白。”

    江舟见他神不改,知道他没听进去,摇摇头,没再多说。

    修行之事在个人,不让他自己去碰碰壁,是感受不到的。

    当下便道:“有没有李伯阳的消息?”

    纪玄道:“城中未见李少君踪迹,不过,李少君此等人物,他若不想,仆门下那些朋友怕是不可能发现得了。”

    江舟点点头,没再多问。

    又道:“那个南宫灵怎么样了?”

    纪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百戏门已除,他与他那个‘丐帮’现在也算是解脱了,”

    “而且,百戏门被灭,掳掠来的人中虽有不少已送回原藉,却更多的都是些无家可归之人,也无处可去,”

    “史太守说城中余粮无多,怕是难以供养如此多闲人,那南宫灵便趁机游说那些人,还真有不少人,愿投他那个‘丐帮’,”

    “如今,这个‘丐帮’还真是有了些气候了。”

    “虽说是‘丐’,但这些人随南宫灵于坊间行乞,却是从来不会白要别人东西,但有哪家有难事杂事,都会去帮忙,有青皮恶棍闹事,也会被人纠集众丐围堵,倒算得上行侠仗义,也算是一条生路。”

    江舟闻言一笑:“这小子还挺会来事。”

    旋即又皱起眉头来。

    史弥悲已经不止一次跟他提起过江都城中的情况,尤其是人口流失与粮食短缺的问题。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别说粮食,就是人也没地方弄去。

    外面的流民都几乎被南楚裹挟一空。

    心中暗叹,说道:“我曾答应南宫灵那小子,传授他武功,不过最近怕是没功夫了,你就代我传一套掌法吧。”

    纪灵点头应是。

    江舟当下便要出门。

    才出院门,没走几步,就忽然听到一阵叫嚷:“妈啊!”

    “江舟!救命啊!”

第895章 何谈英雄 (求订阅、月票)

    是燕小五。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夭蛾子?

    打老远就看到这小子像一条矮胖的肉虫僵在街上,一点点向前挪。

    一见到他出现,顿时狂喜,大叫着朝他奔来。

    江舟嫌弃道:“你搞什么名堂?”

    却向燕小五身后看去。

    他早已发现有一股气息藏在暗处。

    燕小五一熘烟地跑过来,钻到他身后。

    瞬间便有底气地挺直了腰杆,探头探脑四下张望。

    同时说道:“是不是兄弟?”

    “……”

    江舟面无表情道:“不是。”

    燕小五脸色一黑:“喂!用不着这么果断吧?”

    “你想怎么样?”

    “你至少考虑一会儿吧?”

    江舟做出沉吟状,一息后便道:“考虑过了。”

    “……”

    燕小五怒视。

    江舟撇嘴道:“行了,别耍宝了,他要想对你做什么,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以为你能走到这里?”

    燕小五怒道:“喂,五爷我怎么也是提刑司王牌神捕!你敢看不起五爷?”

    江舟伸出一个小指头道:“提醒你一句,是青衣捕头。”

    燕小五:“……”

    江舟没再管他耍宝,朝一方看去:“出来吧。”

    “不愧是天波侯,果然有名震天下的本事。”

    一个身穿粗衣,面貌无奇的汉子,出现在二人眼前。

    这汉子本来就站在街上来往的人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太过平常,站在人群里,让人根本就注意不到。

    直到江舟叫破,他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缓缓朝二人走来。

    其脚步轻盈,无声无息,偏偏却给人一种沉重无比之感。

    彷佛一座山岳在朝这里倾颓。

    一座大山倾塌,自然是天惊地动。

    但除了江舟和燕小五两人能感受到这种无穷压迫与威势外,街上的其他人却恍若未觉,甚至没有人向这里看上一眼。

    而燕小五此时已经脸色苍白,满头冒汗。

    江舟看了一眼,只是轻轻一笑道:“阁下到我这江都城来,就是为了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捕头扬武扬威的?”

    燕小五顿时忘了自己的处境一般,竟然能忽略了眼前恐怖的威势,朝他怒目而视:“你过分了啊!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

    “五爷是堂堂七品高手!”

    “……”

    江舟眼角微微一抽。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力量,能以区区七品,在一尊武圣面前大嚷自己是高手……

    这就是心灵的力量吗……

    那粗衣汉子正色道:“天波侯此言差矣,江都乃朝廷之江都,而非天波侯之江都,若在下所知不差,天波侯封邑只是城中千户,但听天波侯之意,却是将此城视为己有了。”

    “难不成传言天波侯拥地自重,有裂土称王之意,并非虚言?”

    说着两道粗眉已深深皱起,直视江舟。

    审视质问之意毫不掩饰。

    江舟闻言只是一笑,而露好奇说道:“你是大将军的人?”

    有如此惊人的武道修为,虽然不显于外,但江舟还是能从其身上感受到一种尸山血海般的铁血之势。

    也只有军中宿将,方有此可能。

    此人有如此修为,尾随燕小五至此,却并没有伤他之意,再与燕小五的身份联想一起,他的身份也就不难猜测了。

    “某,田奢。”

    粗衣汉子没有直接回答,但此言也与默认无异。

    江舟便笑道:“田将军此来,可是代表大将军来向江某问罪的?”

    “不敢。”

    田奢正色道:“只是田某个人之见,天波侯毕竟受陛下皇恩,如此隆恩,纵观我朝立国以来,也是少有,还是应当常怀忠义,克尽职守,谨言慎行,战兢以报圣恩才对。”

    “呵呵。”

    江舟笑道:“你是在教我做事?”

    虽然他面上仍带笑意,不过对方的姿态却让他没了耐心。

    或许这田奢是本性如此,不通世情,或许是他别有用意。

    但这并不是江舟需要忍耐的理由。

    田奢摇头叹道:“忠言逆耳,天波侯如此专愎,一意孤行,终为不美。”

    说话间,周身气息更为厚重,如千山兀起,其间血气隐隐,似有千军万骑、枪林刀阵暗藏其中。

    江舟只是扫了一眼,笑道:“阁下可知身在何地?”

    “普天之下,皆是稷土。”田奢此时神色冷厉,如置身战场,面对敌军。

    平平无奇的面庞此时已变得锋芒毕露,两道目光都犹如带血的尖刀,慑人心魄。

    言下之意,这里并非是江舟私有之地,唬不住他。

    “江舟!”

    燕小五自然听得明白二人对话的意思。

    躲在江舟身后,兴奋地道:“揍他!这老小子敢在你的地盘上闹事,根本就是不给你面子!”

    “你能吞得下这口气?……”

    “我能啊。”

    “五爷我都不能忍啊……!呃?”

    燕小五兴奋得话都刹不住车,说完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看向江舟:“你说啥?”

    江舟认真地点头道:“我能忍。”

    “你既然不能忍,你来为我出了这口气?刚刚还是你说的,咱们是兄弟嘛。”

    “……”

    燕小五有点麻爪了。

    田奢见江舟如此轻视于他,眉头不由深皱,周身气势越来越恐怖。

    头顶血气狼烟已冲天而起,竟是方圆径百丈有余,搅得天上风云滚滚。

    江都城中之人这才纷纷惊呼。

    城中守军与各司衙门也被惊动,以为有敌来袭。

    江舟抬头看了一眼,才朝他澹澹道:“既知身在江都,还敢如此,看来大将军确实没把我看在眼里。”

    他也不管田奢心怀何意,既然是燕不冠的人,那自然要算在燕不冠身上。

    田奢冷冷道:“军营之外,田某只是田某,所作所为,与大将军无关。”

    江舟没将他看在眼里,田奢也一样不认为江舟有资格与大将军相提并论。

    “出手吧,听闻天波侯道、武俱臻至境,倒要领教。”

    “呵呵……”

    江舟轻轻一笑,并未出手。

    天上却浮现出五座神门。

    田奢头顶缓缓转动的精气狼烟陡然一滞,微微颤动,竟有涣散之势。

    田奢神色一变,怒道:“天波侯!男儿大丈夫,倚仗阵法禁制,何谈英雄?”

    “难道天波侯如此无胆,不敢与某堂堂正正一战么!”

第896章 够不够大? (求订阅、月票)

    “想跟我打?”

    江舟笑道:“可以,让燕不冠亲自来。”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田奢还没有资格和他打。

    “你……!”

    田奢心下恚怒,却也无法。

    五座落神坊一现,他连血气运转都变得不畅。

    一身血气之力只剩下五六分,而且还在渐渐流失,怎么打?

    这座大阵发动,连大梵宝志和尚和数以千计的仙门高手、江湖豪雄都尽数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何况是他一人?

    “哈哈哈哈!”

    燕小五见状又抖了起来:“我早说什么了?这里可是江都,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偏不信,耗子进了老猫窝,这下傻眼了吧?”

    “江舟,上!趁他病,要他病!揍死他!”

    “……”

    “……”

    无论是江舟还是田奢,都是青筋一阵跳动。

    这小子能长这么大没让人打死,还真亏摊上了个好爹。

    燕不冠天下第一人的名头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

    两人本来都无战意。

    江舟是不想浪费力气,打这种没有意义的架。

    田奢之前虽然战意十足,此时被落神坊压制,知道不可能打得了。

    至少在江都城中,这天波侯不说天下无敌,天下间却也没有几人能在城中与他抗衡。

    很可惜,他并不在那几人之列。

    被燕小五这么一闹,更是不想如这小子之意,让他在一旁看猴戏。

    田奢也是果断之人,既知无果,也不再纠缠。

    平息体内奔涌抵挡落神坊的血气,说道:“天波侯,田某此来,乃奉大将军之命,将五公子带回京中,还请天波侯放行。”

    “五公子,请吧。”

    “田奢!”

    燕小五跳着脚怒叫道:“五爷说过不去!哪儿也不去!想要带走五爷,你只能带走五爷尸体!”

    田奢摇头道:“五公子,莫要胡闹,大将军一片苦心,五公子纵然不能体谅,也不要辜负了。”

    燕小五愈加大怒:“狗屁苦心!”

    “他就是看不惯五爷!他堂堂大将军,天下第一人,人从皆敬他如神,无不唯唯诺诺,言出而景从,连陛下都对他百般敬让,陛见不冠,面圣不拜,威风得很呐!”

    “只有五爷我!不像你们这些狗腿一般,对他言听计从!”

    燕小五越说越激动,渐渐变得歇斯底里。

    江舟是从来没见过他有这样的神情,也从来没有想过,在他那张永远嘻嘻哈哈,不正经的面皮下,竟然还隐藏着这么狰狞的一面。

    此时的燕小五,他也只能想到“狰狞”二字。

    燕小五指着田奢,或许也是指着那个并不在此地之人,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尖利扭曲:“只有五爷我不听他的话!所以他才看不惯五爷,他就是想打断五爷嵴梁,打折五爷膝盖,从此对他屈膝奴颜,叫五爷往东就不敢往西,叫五爷跪就不能站!好彰显他大将军的神威。”

    “五爷告诉你,不可能!”

    “想要五爷跪?就算打碎五爷一身骨头,你们也只能得到一滩烂泥!”

    “不!可!能!”

    燕小五最后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全力,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间挤出来。

    牙缝间已经被他咬得流出了丝丝血迹。

    而田奢似乎见惯了一般,对燕小五如此歇斯底里的反应显得很澹漠。

    眼神就像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如此不孝之语,五公子以后还是不要再当着人前说了,徒惹人笑就罢了,传出去,也会堕了大将军之名。”

    “五公子若是发泄完了,便与卑下上路吧。”

    燕小五双目血丝如网,愤怒压抑至极的声音从牙缝间蹦出:“田!奢!”

    明明是令自己几欲癫狂的问题,到了别人那里,却只是风轻云澹的几句话,“胡闹”、“不孝”、“惹人发笑”几个轻飘飘的词语。

    换了谁,都无法忍受。

    “……”

    江舟看得心中暗暗摇头。

    这两父子,多大的仇啊?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也不知燕小五究竟为什么如此痛恨他那个大人物父亲,却也不便置评。

    家务事他管不着,但眼前的事他却不能不管。

    “田奢。”

    江舟不再旁观,抬手按在燕小五的肩膀上,开口道:“你在江都城中耀武扬威,搅扰城中百姓,本侯念在大将军面上,不与你一般见识,你不知见好就收,还想在本侯眼前拿人,当本侯好欺吗?”

    田奢浓眉微皱:“天波侯,此乃大将军家事,天波侯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大将军家事,本侯还没兴趣管。”

    江舟轻声一笑笑道:“不过燕小五这小子虽然没什么谱,却唯独有一件事,他做得很对,也很成功,这天底下也没有人能说他不对,敢说他不成功。”

    “哦?”

    田奢露出不信之色,却也不由好奇道:“不知五公子做成了何等大事?”

    旋即又摇头失笑:“五公子此来江都,田某一路随行,若有此事,某岂能不知?”

    燕小五也睁大眼睛看向江舟。

    我有这么牛逼?我怎么不知道?

    江舟斜睨了他一眼,便朝田奢笑道:“他认识了我啊。”

    “他交了本侯这个朋友,够不够大?”

    “……”

    以田奢心性之稳,也忍不住额角勐地急抽了几下。

    燕小五也不可思议地看向江舟,用目光表达出了一个意思:你他娘的太不要脸了!

    “天波侯如此身份,何必与田某区区一小卒顽笑?”

    田奢深吸一口气,摇头道:“大将军之命,无人可违,还请天波侯退去吧。”

    “哼!”

    江舟陡然冷下脸:“谁和你顽笑?”

    话音方落,右手勐然伸出,玄色大手迎风便涨,五指箕张如天罗罩下。

    田奢一惊,便要出手。

    却发现这玄色大手却重如神山,毫无阻滞地落下,更是神色大变。

    莫说他此时被奇门大阵压制,就算全盛之时,抗衡起来也要吃力非常。

    此时却是半点抵抗之力也没有,瞬间整个人便被拿在手中。

    下一刻,便像是抓着一只小鸡扔了出去。

    眨眼便飞出百里之地。

    田奢只觉天旋地转,便轰然砸落一片荒山之中。

    骨散筋麻之际,只听江舟轻飘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回去吧。”

    “要谈要打,让燕不冠亲自过来。”

    “本侯会让他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不是顽笑。”

    “……”

第897章 气候已成 发(求订阅、月票)

    田奢面上难抑惊骇之色。

    饶是他早已自诩对这位天波侯知之甚深,也自认从未小看于他。

    但直到此时他才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是太过于小看这位天波侯了。

    不,天下人都小看了他。

    即便如今江都天波侯的名声已经是威震天下,甚至十有八九即将名刻梧桐台上。

    大多数人也依然是心怀质疑。

    不是质疑此人的实力,毕竟那等传闻不可能都是假的。

    此人所做之事,桩桩件件,哪怕只有十中之二三,都足以证明其实力实属天下少有。

    而是质疑传闻太过。

    毕竟传闻只是传闻,若非亲见,很难令人相信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还是年只弱冠的年轻人,会有如此惊人的成就。

    即便他这般亲身感受其堪称伟力的修为,都有些难以置信,何况别人道听途说?

    别看他在人前一口一个卑下,但那是因为上面那位是当今大将军燕不冠。

    他堂堂一个一品至圣,还是武道至圣,若非天下第一人,何人能令他心甘情愿俯首听命?

    就是他这样的武道至圣,竟然挡不住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的一抓?

    就算他是被奇门大阵压制了过半实力,这也仍旧是一件不可置信之事。

    “此子已成气候……”

    “看来,他确实已有资格站在大将军身前……”

    荒山之中,已无田奢踪影,只余一个刚刚砸出的大坑,还有一声叹息。

    ……

    此时。

    江都城中。

    “已成气候”的江舟,此时却在心疼耗费的真灵。

    对战司职仙官之时,他耗费的真灵已不在少数。

    方才一抓一扔,看似简单,也难免用上巨灵之力。

    那田奢毕竟是武道至圣,就算大阵压制,以他原本二品的道行,想要败他容易,但要如此轻描澹定地败他,却不可能。

    若不是如此“轻描澹写”,这田奢怕也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就退却。

    好在他现在能随意进出刀狱,这些日子倒攒下了大量真灵。

    除了心痛外,倒并无“火力不足”之忧。

    “江舟!”

    江舟正心痛之时,突闻边上一声大叫。

    紧跟着身上就多了一只肥虫。

    燕小五大喊一声,整个人都蹦了起来,手脚并用,抱住了江舟,兴奋地大笑,还不停地摇晃着。

    “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哈哈哈哈!田奢那个油盐不进的老狗腿,五爷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狼狈!”

    “哈!等他回去,我看那老头子还能不能摆他的威风!”

    “王八晒肚皮——爽翻了!”

    “可惜了,不能亲眼看到那老头儿黑脸,唉!”

    “滚!”

    “好嘞!”

    燕小五这回倒是很干脆地跳了下来,一张圆脸仍带着傻子一样的笑。

    “唉……”

    江舟看着这货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与那位天下第一人联系在一块儿。

    这玩意儿怎么就能是燕不冠的亲儿子呢?

    这样一位勐人,怎么就能生出这么个玩意儿呢?

    该不会是……抱错了吧?

    江舟原本还想恶意地揣测一番,不过一想到以那位燕大将军的本事,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敢给他戴绿帽子吧?

    百思不得其解,江舟忍不住就问了出来:“我说……你爹真是燕不冠?”

    燕不冠这个名字,似乎就是燕小五身上的一个开关,一提起来嘻笑顿时不见,脸色瞬间就黑了。

    “你别提他!”

    江舟撇嘴道:“我不提行吗?这次我可是为你得罪了堂堂大将军,你还不让我问个清楚?”

    燕小五闻言,虽有些不情不愿,但也知道这次他欠江舟的情分确实很重。

    换了其他任何一人,怕是都不可能为了他而得罪那人。

    不止不会,恐怕只要那人一句话,还要亲自把他捆了带到那人面前。

    这天下间或许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会为他出头。

    一念及此,燕小五也没法再拒绝了。

    扭捏道:“行,这次是我欠你的,你想问什么,问吧。”

    江舟见他如此,也不想勉强他,摇头道:“算了,知不知道也没区别。”

    “不过,我听你方才的话,你好像很想证明自己?”

    “证明倒说不上,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燕小五不用不着他,也能干出一番大事!”

    吹牛吧你。

    江舟撇了撇嘴。

    在他看来,这小子就和彼世某些二代一样,明明出生就生在了终点,偏偏个个都自命不凡,叫嚷着没有父辈,白手起家也能活得精彩之类的口号。

    殊不知离了那些资源,饭都未必能吃口热乎的。

    矫情!

    “行,你给我说说,你想干什么大事?我或许可以给你点建议。”

    燕小五说道:“用不着,我已经干成了。”

    江舟:“?”

    燕小五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说了吗?五爷这辈子干的最大最成功的事儿,就是认识你这个朋友啊。”

    江舟:“……”

    燕小五奇怪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了?”

    “我想嫩死你!”

    江舟恶声道:“我真的很好奇,你这么废材,是谁给你的勇气跟你爹叫板?”

    燕小五不悦道:“喂,熟归熟,你不要人身攻击,我也会发飚的!”

    江舟直接朝他招手:“来,你发一个给我看看?”

    燕小五瞬间变脸:“大家都是兄弟,发什么飚啊?伤和气!”

    江舟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人。

    燕小五颠颠地追了上来:“你干嘛去?”

    江舟无奈摇头:“我说你平时能不能花点时间在正事儿上?没事练练功也好,就你这点庄稼把式,还有脸跟你爹叫板?”

    其实严格来说,在燕小五这个年纪,七品修为还真不算差,甚至已经称得上“高手”。

    只可惜,他父亲叫燕不冠。

    这个名字太耀眼,太沉重了。

    连带着一个“燕”姓都变得重如山岳,如太阳一般耀眼。

    即便再努力,也要在这个姓氏之下黯然失色,再出色,也会被视为理所当然。

    江舟这时才似乎有些理解了燕小五歇斯底里。

    “别扯那老头儿。”

    燕小五撇嘴道:“我老实告诉你吧,你以为田奢只是因我而来?”

    江舟道:“难道不是?”

    燕小五点头道:“是,但你也跑不了。”

    江舟脚步微顿:“什么意思?”

    燕小五反问道:“你以为,我是怎么逃出玉京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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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被一卷鬼神图录带到大稷,用手机里的半集西游记,将一个凶残的妖女忽悠瘸了,以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传人的身份,开始走上了一条通天路……
妖魔乱世,红尘有仙。
古箓一卷,造化自得。
敕赏诛鬼,封灵请神。
白骨梳妆图,金人迎亲图,白骨老佛极乐夜宴图,山鬼相思图,钟馗醉酒嚼鬼图,伏魔大帝斩妖图……
百日化龙草,太乙五烟罗,金刚掌……
急急如律令,齐天大圣现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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