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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卷鬼神图录全文阅读

作者:牛油果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txt下载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白骨梳妆

    红衣女鬼叫道:“不关他的事!是我夜中腹饿,出去寻找血食,只是遇上你,算我倒霉!”

    “咳咳!夫人,你不必诓他,你我夫妻一体,你死,我岂能独活?”

    吴友章被江舟踢得极重,站都站不起来,朝着红衣女慢慢爬了过。

    红衣女鬼却惊叫了一声:“吴郎,不要过来!”

    “傻瓜,你我夫妻多年,我怎能不知你?”

    吴友章没有停留,慢慢爬到她身边,轻轻掀开她罩在头上的被子,露出那张血肉已经融化,露出了森然白骨的脸。

    眼中没有一丝惧怕,却反露出一丝柔情:“你可知,书肆为何叫博古斋?博古博古,便是白骨啊。”

    吴郡口音,白骨便是博古。

    红衣女那张满是坑洼,还在不断融化的骨脸一滞。

    吴友章笑道:“我早知道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可惜,我恐怕再也不能看你梳妆了……咳咳!”

    红衣女鬼眼中露出一丝情意和后悔:“吴郎……都怪我,是我不该……人妖殊途,是我害了你……”

    江舟手中刀一动,反射的刀光惊醒红衣女鬼。

    张开双手挡在吴友章面前:“今夜之事,全是我自做主张,吴郎从来没有害过人,求你放过他吧!”

    江舟目中闪过一丝微光,却只是看着吴友章:“我问你,你可曾对我起过杀心?”

    吴友章惨笑一声:“呵呵,你不用问了,”

    “我既早知我夫人是妖魔,怎会不知她所为?这些年,我仗她之力,不知除了多少碍手碍脚之人。”

    “你也是其中之一,怪只怪你不该拒绝我,我好心好意要助你刊印书籍,你为何不知好歹?”

    江舟点点头:“好。”

    刀光一闪。

    手起,刀落。

    一篷血柱从吴友章脖颈平滑的断口中喷薄而出。

    人头在地上咕辘辘滚动。

    “我跟你拼……”

    红衣女才尖叫出声,便见江舟周身骤然爆起一股炽热气息,猛地踏前一步,身躯如箭矢般射出,身后竟留下几个残影。

    五尺之距,瞬息即至。

    出现红衣女身前。

    挟雷霆余势,刀光乍起,寒霜一般的冷芒中带着炙热的血焰,当头斩落。

    红衣女鬼顿时一分两半!

    在高度的紧张和刺激下,江舟心身如雷,浑身热血如火烧,斩出了此前从未臻至的最强一刀。

    将女鬼一刀分尸。

    一刀斩落一颗活人头,一刀分妖魔尸。

    这不是他第一次斩杀妖魔,却是他第一次独自与妖魔陷入如此凶险的苦斗。

    更是第一次杀人!

    江舟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害怕,更没有什么恶心。

    只有胸腔里一颗心脏在剧烈跳动,血气在翻涌,像是烧起来一般

    江舟用手按着心口,深深地吸一口气。

    也不知是想要以此来平复,还是感受越来越沸腾的心跳和血气。

    红衣之下,只余一具被一刀两半的白骨。

    此时飘起一团蒙蒙光团,没入从眉心飘出,慢慢斩开的鬼神图录。

    一副画面缓缓展开。

    一支铁甲骑军,如同洪流一般冲破一个小村庄的宁静。

    一个个村民在铁甲骑军的刀兵之下哀嚎、逃跑。

    老人、孩子、妇女,一个接一个倒在泊中。

    村中的粮食、财物,被劫掠一空。

    年轻健壮的男子被掳走充作壮丁,年轻貌美的女子被掠夺去宣泄兽欲。

    一个少女在逃无可逃之下,不愿受辱,从村后的山崖纵身跃下。

    画面转变。

    山间虫鸣,溪水在石上淙淙流淌。

    落日余辉在溪间投下金色的波光。

    一幅空灵澄净的山间晚景图。

    但在这幽静、恬淡的晚景中,却有一角恐怖的情景。

    溪边,一具被水泡得发胀腐烂的尸体被水流冲到一块巨石下。

    看衣饰,是那个跳崖的少女。

    一只被黑雾包裹,看不清模样,却依旧能感受到它的狰狞恐怖的鬼物,正在用黑雾包裹的手爪,剖开尸体的胸膛。

    掏出一团团脏肉,发出滋滋咀嚼声。

    没过多久,尸体成了一具只余一缕缕血丝的白骨,卡在巨石之下。

    水流尸不转。

    画面一转。

    一支行商的队伍路经这座山林,一个年轻男子来到溪边喝水,看见了卡在石下,被溪水冲刷,早已经变得腐朽的白骨。

    被吓得脸色惨白的男子,依然忍着强烈的畏惧,将那具白骨取了出来,在林边就地埋葬,还立下了木碑。

    画面再变。

    风雨之中,年岁长了许多的男子再次行商经过,想起当年埋葬的白骨,怜其客死荒山,无人知晓,便想去当年埋骨之地,祭奠一番。

    顶着风雨,来到溪边,却没有见到当年亲手立的孤坟。

    孤坟的位置,多了一间茅庐,木扉半掩。

    男子不及多想,急急闯进了茅庐中。

    “对不住对不住!这雨太大……”

    男子一身狼狈,还来不及看里面有没有人,嘴里就不住道歉。

    当他抬起头时,却顿时像是被雷电劈了一道,呆住了。

    说也奇怪,他踏进庐中的一刻,外面的风雨就停歇了。

    他两眼呆呆傻傻,盯着庐中,窗边。

    渐愈痴迷。

    有一个女子,正在窗下,对镜梳妆。

    眉黛青颦,点珠绛唇。

    雨后阳光透林而过,在她身上投落一层淡淡的余辉,映照得肌肤晶莹如玉,意态慵懒。

    男子第一眼看到女子,便着了迷,眼睛再也离不开。

    他生起了平生未有的冲动,来到女子身后。

    言语轻佻却满是关切:“谁家的美人,怎在这里梳妆?山野凶险,你不怕吗?你的家人呢?”

    女子巧笑嫣然:“山野之地,谁都能来,为何我不行?我没有父母高堂,也没有许人婚嫁,哪里来的家人?”

    男子心中涌起无限喜悦,脱口而出:“我也未娶,不如你嫁我吧?”

    女子嗔道:“你这人好生无礼!”

    画面又一次转变。

    一男一女,在山间草庐结伴而居,朝夕相处,耳鬓厮磨。

    终于,在一个明月高照的夜晚,草庐之中,红烛飘摇。

    身穿大红喜服的一男一女,结发连理。

    红烛跳跃中,窗边的绫花铜镜,照出榻上两人的影子。

    一男子,一……白骨。

    画面继续转换了数次,最终停在了一幅画面上。

    风雨初晴,山间茅庐,一袭红衣之下,白骨森森,倚窗对镜,懒画蛾眉。

    图录旁,一行行文字显现……

第77章 薛荔

    【白骨妇:晚来一霎风兼雨,洗尽炎光,懒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吴郎。——人死白骨,阴煞冤孽纠集,受月华之精而生之邪祟,能聚生人之精魄、亡人之怨煞,化为血煞之珠,能化冤孽为咒,不死不休。每逢月圆之夜,必以活人血肉精魄为食,方能维持人身形貌。】

    江舟坐在地上,看完古卷上的画面,神色怔怔。

    埋骨之恩,以身相许?

    一见钟情,相见两欢?

    见了鬼了。

    他居然在一人一鬼身上看到了爱情。

    画皮鬼的禁忌之恋还历历在目,又来一个跨越种族的爱恋。

    我是该感叹人世如此多妖,还是妖魔如此多情?

    白骨妇生前也是可怜人,和当初的魉鬼、不久前的画皮鬼一样,都是生前为人,遭遇不幸。

    妖祸,兵灾。

    看来这个世界的乱并不止是来自妖魔,也许更多的灾难,还是来自人啊……

    妖魔未必无情,人未必有情。

    白骨妇受兵灾之厄,死后成鬼,也仍然是有情的,但她的情,只牵在她的吴郎一人身上。

    不得不说,一人一鬼之间的情,很有些动人。

    吴友章好魄力啊……

    但……那又如何?

    成为白骨妇后,也不知吞吃了多少人的血肉,又为她的吴郎害了多少人。

    最重要的,是还想要害自己啊。

    而且仅仅只是因为那么一个荒唐的理由。

    人鬼有别,于情于理于私,江舟都不会手软。

    这是立场问题。

    至于那吴姓男子,或许他曾经有过一颗善良的心,不然也不会见荒山白骨,便心生怜悯,为其埋骨立碑。

    但人间的险恶,横流的物欲,加上人鬼殊途,白骨妇的阴煞冤孽时时刻刻的侵蚀影响,终究也令他失去了这份纯善。

    他自己在行商之中做过多少阴私毒辣之事先不提,单单是借着白骨妇的手,就不知铲除过多少异己,加害过多少无辜。

    除了对白骨妇的初心始终不变,他却再也不是那个会见荒山遗骨而心生怜悯的年轻人了。

    杀之不悔,亦无愧。

    唉,这才多久?自己的心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这么狠了啊……

    扫了眼地上的头颅,暗叹一声,收束心神,继续看向图录。

    【诛斩白骨妇一,赏白骨戮魂针一】

    【白骨戮魂针:白骨穿心,戮魂索命。——白骨妇玄骨所炼法宝。玄骨上通泥丸,为精气之根,下通会阴,为至阴之会,为藏精纳气之处,聚白骨妇一身月华之精、血煞之气、阴煞邪怨而成。无坚不摧,追魂夺魄。透身穿心,掠人精气神魂。】

    “……”

    江舟手里已经出现一根白骨针,长约两寸,只比绣花针稍粗。

    竟然是一件法宝,似乎威力还不小。

    只不过……

    照图录上的信息,玄骨,其实就是连接腰椎与尾椎那块骶椎骨。

    还是白骨妇的……

    难不成还是现取现做的?

    感觉有点怪怪的啊……

    江舟掂了掂,便将白骨针别在胸前内衣领上。

    这东西不像太乙五烟罗,他还没有本事炼化收于体内。

    目光回落到鬼神图录,有点疑惑。

    他之前遇到的妖魔,几乎都是白骨成妖成魔。

    而且都有“聚生人之精魄、亡人之怨煞,化为血煞之珠”这么一句记载。

    是巧合吗?

    江舟看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晃了晃晕沉的脑袋,拄着刀站了起来。

    这一会儿功夫,他耗费的心神气血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得赶回去看看金九那边,以防意外。

    这里的东西,也只能等迟些让肃靖司过来擅后。

    “多日不见,没想到你已经有了这般本事。”

    江舟刚刚踏出房门,忽然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娇笑传来。

    江舟猛地抬起头。

    一个娇妍的身影映入他的视线。

    正坐在院中的一颗老树的枝杈上,一身碧绿的纱衣短裙,一双白皙的腿,光着脚丫子,悬空晃悠。

    妖女!

    薛荔歪着头,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怎么?才多久没见,就不认得我了?”

    又轻轻咬了咬嘴唇,一双大眼水光盈盈,满是幽怨:“人家可是一直想着你呢。”

    “薛荔。”

    江舟瞳孔微微闪烁,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

    “呦,连人家的名字都偷偷打听到了,原来你早就惦记着人家。”

    薛荔半咬红唇,似嗔还羞。

    只是这一瞬的风情,便能令天下九成九的男人都倾倒。

    也难怪她能为楚云楼的花魁,令吴中权贵竞相追逐。

    江舟心念转动间,脸上已经露出笑容:“薛姑娘艳名远播,令多少王孙俊彦都趋之若鹜,魂牵梦绕,身在吴中,怎能不知?”

    “想到我竟然与姑娘曾有过‘一朝欢情’,如今又得姑娘当面倾述相思之意,真令人怦然心动。”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姑娘竟然对在下如此痴心,但我却不曾想念姑娘,有负相思之意,实在有愧。”

    “你……!”

    薛荔竖起秀眉,气得呲牙咧嘴。

    江舟叹道,满脸“柔情”:“莫气了,我既知你深情,往后必不相负,”

    “正好,你既来了,今夜就不要走了,与我共度良宵,一叙别情?”

    薛荔:“……(╰_╯)#”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江舟,眼中冒出寒光。

    江舟却不怵她,笑意吟吟地与其对视。

    这里是吴郡,他就不信这妖女敢大动干戈。

    她若动手,自己有太乙五烟罗,短时间内也不惧她。

    可是惊动了肃靖司,倒霉的一定是妖女。

    “呵呵……”

    薛荔突然怒意尽收,娇笑一声。

    “果然是伶牙俐齿,难怪能成了大儒的未来弟子。”

    “没想到当初连饭都吃不起,差点饿死在荒原中的小子,竟然已经有了这般本事。”

    “不过是短短两个月罢了,从手无缚鸡之力,到如今竟然连那个白骨妇也能斩杀了,那可是将近七品的厉鬼,”

    “即便是仙门圣地的那些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看来你口中的师父还真是高深莫测。”

    江舟笑道:“吾师全知全贤,与天同寿,乾坤虽大,也只在指掌间,自然不需你多言。”

    薛荔眼中微光闪烁,晃悠着光脚丫。

    半晌才咬唇道:“你今非昔比,不会便忘了我们往日之情,不将人家放在眼里了吧?”

    “你答应过人家的事,该不会反悔了吧?”

第78章 你是我的人

    江舟满脸诧异:“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天下少有的美人儿对我痴心一片,我怎么舍得不理你?”

    “只要你一句话,哪怕为你赴汤蹈海,我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不过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帮你?

    等老子抓住机会,非得在你身上种满尸虫不可,让你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

    江舟表面柔情似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日后怎么弄死这妖女。

    另一边,薛荔也在暗暗咬牙切齿。

    臭小子,敢占老娘便宜,等着吧,有你好看的!

    薛荔暗骂不已,面上笑意明媚:“呵呵,别心急嘛,虽然你现在今非昔比,但想要帮到人家,还差得远哦,人家可舍不得让你去冒险。”

    “我可不想有朝一日,听到你的死讯,那人家会伤心死的。”

    江舟诧异道:“哦?那你来找我……难不成真是想与我共度良宵?”

    薛荔咬唇道:“人家不是说过了吗?不想看到你死啊。”

    江舟满脸笑意:“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有你这句话,死又何惧?”

    “不过,我听说,相爱的人,总是留下的那一个最痛苦,”

    “我只怕我若死了,你这个未亡人可就要守活寡,从此夜夜难眠,饱受无尽相思之苦。”

    玩肉麻?我麻不死你。

    “混蛋!”

    薛荔终于忍不住了。

    也不知是怒是羞,晶莹如白玉般的脸颊一片通红。

    脚丫子也不晃悠了,猛地一挥手。

    噼啪几声,地面突然爆起,几道翠绿的藤条暴射而出。

    如灵蛇般朝江舟缠来。

    江舟心念一动,七窍中五色烟霞喷吐,倾刻间笼罩全身。

    “啪啪!”

    一连几声清脆又响亮的击打声。

    缭绕在江舟周身的五色云烟如真如幻。

    几道藤条抽打之时,只是风声掠过,便能令所过之处,地面片片裂开,泥土翻飞,像是被人用铁犁犁开道道深沟一般。

    遇上五色云烟,却不能寸进。

    甚至不能搅动一丝如虚幻般的流云。

    与此同时,江舟已经将刚刚得到的那枚白骨戮魂针甩了出去。

    戮魂针脱手而出,便化为无形,不见踪影。

    坐在树枝上的薛荔却是突然往后一仰,从半空中飘然而落。

    薛荔抬起头,那晶莹如玉,软如滑脂,毫无瑕疵的脸颊上,多出了道淡淡的血痕。

    眼中似怒似惊。

    可惜……

    没能阴死对方,让江舟遗憾地暗叹一声,伸出手,接住落下的白骨戮魂针,嘴里调笑道:“这么狠?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是你!”

    薛荔没有理会他的调笑,神色满是不可思议。

    “当日砚山老妖婆水淹吴郡之时,以千里五色云霞护下吴郡的人是你!?”

    江舟笑道:“我可没有这么大本事,不过你这么说也并无不可。”

    “上次我被你威胁了一遭,来到这吴郡,又遇上了砚山神女行倒逆之举,”

    “恩师仁慈,不忍见生灵涂炭,也怕我再出意外,便赐下这太乙五烟罗,严格来说,护下吴郡的是恩师。”

    “……”

    薛荔紧咬着唇,盯着江舟不语,心中却已经剧震。

    又是那位神秘莫测的菩提老祖?

    难道这臭小子真的没有骗我,菩提老祖真有其人?

    事实上上次在云梦大泽中,从这小子手中的法宝听到的那几句道诀,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苦苦参悟。

    哪怕有许多不明不通之处,只是悟得几句,也让她受益匪浅。

    早已经停滞难行的境界,就像打通了某种关隘一样,修行竟一路坦途,短时间内就进境大涨。

    距离四品境界已经是咫尺之间,至少省却她十年苦修。

    只可惜,没有听到老位老祖后面所说的三十六般天罡变化、七十二般地煞变化这些躲避三灾之法。

    否则回到山中说与娘娘知晓,定能助她渡过大劫,踏破尘世,超凡脱俗。

    世间还有何人能敌?又何须自己四处奔波,苦心筹谋?

    只这一点,就足以打消了她大半疑虑。

    今日见了江舟的五色云烟,剩下那小半疑虑顿时又消了七八成。

    仙器的存在,已经足以说明许多。

    不管这臭小子背后是不是那位所谓能与天同寿的菩提老祖,也足以令她忌惮。

    一尊仙器,足以奠定千年法脉道统。

    人间仙门之所以只有六处被奉为圣地,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他们拥有仙器。

    即便大稷也有所忌惮。

    不仅是仙器,还有刚刚那根白骨针,显然也是一件威力极大的法宝。

    以这小子的修为,于她不过是蝼蚁,却竟能凭这针伤得了她。

    而且她能感觉到那根针上淡淡的威胁。

    若是非躲得及时,真让这白骨针戳了个正着,恐怕她也要受到重创。

    这些东西,都绝对不是一个没有根脚的人能拥有的。

    只是出于本能,薛荔心中仍然保留一丝怀疑。

    这小子狡猾得紧,嘴里的话虚实难辨,明明听起来假得要死,偏偏他又有许多佐证。

    无论如何,其来历不凡应该是可以肯定的,但他说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却仍是个未知数。

    心念电转间,薛荔已经收起一脸震惊和几道绿藤,重新露出明媚的笑意:“你今日在我面前显露,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难道你不知道,天下仙门,都在四处寻找那日的‘隐仙’,还有大稷人皇也曾下过诏令,恐怕吴郡此刻到处都是捕风司的风媒,你当他们是为了感恩戴德,才要找你吗?”

    江舟昂然道:“世间虽大,大不过道理二字,我问心无愧,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说得大义凛然,无所畏惧,只是若不是周身的五色云烟不曾有半点收回的意思,那说服力也许会更强些。

    江舟说着又“柔情似水”地笑道:“再说了,若是我因此出了事,你舍得吗?”

    薛荔让他那副眼神看得猛地双手抱肩打了个寒颤。

    这小子太可恶,太没皮没脸了!

    知道自己在脸皮厚这上面八成是比不过他了,也不再玩那一套。

    “哼!”

    “我是不想看你找死,坏了我的大事,特意来给你个忠告。”

    “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一个采生案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查了,否则,即便你有仙器在身,也未必能保得住你这条小命。”

    江舟心中一突,追问道:“什么意思?”

    薛荔却忽然嫣然一笑:“我都特地赶来救你了,可你答应为我办的事情可还没有办好,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江舟笑道:“你我两情相悦,虽未山盟海誓,却是心有灵犀,谈什么公不公平?”

    薛荔似乎已经对他的话有了抵抗力,娇笑一声:“不愧是能让白麓俯首、大儒赞誉的才子,果然言辞犀利。”

    “好哇,既然是两情相悦,那我的事,你是不是更该尽些心思?”

    江舟笑道:“那是当然,你我不分彼此,你的是事,就是我的事,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想让我干什么,我又如何尽心?”

    “我记得,你说过要让我探听一个人的消息,那人是谁?”

第79章 炼尸

    江舟试探道:“该不会是你另一个相好吧?若是如此,那便是你负我了。”

    薛荔又晃悠起脚丫子,根本不为所动:“我早说过了,你虽然今非昔比,可想帮我啊,还不够资格,别心急,再过些日子,你自会知道。”

    江舟闻言,露出几分怀疑道:“是吗?你该不会是因为对我用情至深,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事想让我做,只是借故与我纠缠罢了?”

    其实他心里早就已经有点怀疑。

    以往不了解肃靖司就罢了,现在却不一样。

    这喜怒无常的妖女,真的会随便在路上碰见一个人,就敢抓来扔到肃靖司当卧底?

    还是要从刀狱那种连肃靖司中也没有几个人能靠近的地方打探消息?

    是她太蠢,还是她太高看自己了?

    抑或是,其实卧底之说,根本只是一个幌子,一个遮掩她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幌子?

    江舟紧紧盯着妖女,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破绽。

    薛荔却只是娇笑一声:“你别想套我的话,三月之期将至,到时你自会知道。”

    “好了,我特意赶来提醒你,已经是看在咱们往日情分上,听不听便是你的事了。”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我要走了,不要太想我哦。”

    话音一落,便见绿影一闪。

    江舟见状赶紧大声叫道:“喂!你是不是要回楚云楼啊?我告诉你,你现在是我的人,可不许再让别的男人碰啊!”

    “咔嚓!”

    远处一座房顶上,一团绿影打着斜掉了下来,砸下几块破瓦,便再次腾空消失。

    “哈哈哈!”

    江舟看得分明,发出几声大笑。

    待见不到妖女的影子,才收起五烟罗。

    云烟敛去,江舟神色顿时变得煞白。

    脸上的轻松和笑意全然不见。

    只剩下虚弱和凝重。

    刚才那一幕好像情人间打情骂俏般的情景,谁能想到,却是充满了凶险杀机。

    不是他鬼迷心窍,不怕激怒妖女,只是他不能示弱。

    堂堂的老祖弟子若是对一个妖女唯唯诺诺,哪怕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惧怕,都有可能让对方怀疑。

    一个应对不好,即便那妖女不杀他,也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离去。

    江舟原本以为在吴郡城中,那妖女应该不敢轻易露底,可现在看来,她远比自己想的要大胆。

    或者,是更有所恃。

    心窍中一股纯阳之气流动,快速地恢复着他消耗的血气。

    过不多时,重新恢复力气,江舟不敢再耽搁,急急出城,赶去幽门谷。

    才到北渡桥,便看到了金九深一步浅一步的身影,才顿时松了口气。

    “怎么?你还怕我有什么事不成?幽门谷虽是不洁之地,但郡中每年花费在这上面的精力可不少,若是妖魔遍地,岂不是白费力气?”

    江舟迎了上来,金九见他表情笑道:“而且我也非任人宰割之辈,当了这么多年巡妖卫,我也有些压箱底手段的,你虽然武道精进,今非昔比,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他这话倒也不错。

    仅论武道修为,他未必就能强过金九。

    但他可不仅只有武道。

    江舟搀着他手臂道:“走吧,先回司里,今夜之事,多有蹊跷,恐怕不是我们两个能罩得住了。”

    “怎么?可是有什么意外?”

    金九也不问他那个鬼物如何。

    江舟既然活着回来,那鬼物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鬼物已经被我手刃,不过这桩采生的案子,也许不是那么单纯。”

    金九神色沉凝道:“你有什么发现?”

    “回去再说。”

    江舟现在有点惊弓之鸟的意思,深更半夜的,他还真怕又杀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妖魔来,更怕薛荔妖女再杀一个回马枪。

    这妖女出现的时间太巧合。

    她的提醒恐怕也不只是指这桩采生案。

    他现在怀疑,不仅是采生的案子有古怪。

    之前遇到的几个妖魔,魉鬼、画皮鬼、白骨妇,这几个看似彼此间没有关联的鬼物背后,都藏着古怪,而且彼此间有着某种未知的关联。

    甚至于和这桩采生案,也有所关联。

    薛荔妖女明明“知道”自己有仙器在身,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师门”。

    却依然说了那种话,若不是为了故意吓他,只能说明这背后的秘密真的牵涉极大。

    两人很快回到肃靖司。

    尤许竟一直在等着,知晓他二人回来,立即着人将他二人唤至百解堂。

    江舟将之前所遇,除抹去薛荔那妖女外,其余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尤许听闻二人寻到幽门谷便无果而回,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倒像是早有所料一般。

    只是在说到白骨妇时,稍稍吃惊,立即着人前去博古斋擅后盘查。

    这才沉吟道:“如此说来,那些鬼物孽障,是真的躲进了幽门谷中,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过,如此一来,却是麻烦了,幽门谷不同一般所在,阴煞极重,乃至阴至邪之地,除非以人力排查,诸般异术都难以凑效,”

    “幽门谷极为广阔,且地形复杂,除非太守府纠结三司,否则以我肃靖司之力还难以为之,也不可能为此事耗费如此大力,”

    “今年‘除秽’早已过了,等到明年,还有数月之久。”

    “罢了,此事就暂且到此为止吧,多派巡妖卫于城郊巡查,严防此等鬼物再造孽。”

    江舟见尤许三言两语就定下调子,微微一愣。

    之前尤许明明很重视这案子,少有地为此案四处奔波,大有不破案誓不罢休的势头。

    照理说,反应不应该这么平淡才对。

    联想前后,江舟心中微沉。

    恐怕尤许对此案的心思和态度,早就有了他所不知道的变化。

    是为什么?

    难道真像妖女警告他的那般,这案子凶险到连他都忌惮?

    “校尉大人,其实属下还有一法……”

    江舟迟疑了下,还是想争取一下。

    但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

    没有证据,说了也没用。

    而且以尤许现在的态度,恐怕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因为他一句话而大动干戈。

    他想继续查下去,恐怕只能靠自己。

    尤许闻言,果然微微皱眉,耐着性子劝道:“江巡卫啊,此案确是人神共愤,不过凡事不能急躁,过犹不及啊,那幽门谷非一般所在,你也亲临其地,应该清楚。”

    江舟也不急,说道:“大人,幽门谷确实能隔绝异术探查,可若有人本来就知道那处鬼窟所在,那自然就不需要什么异术。”

    尤许扬眉道:“哦?你这话何意?”

    江舟说道:“敢问大人,那个炼形鬼老妇尸身可还在?”

    尤许点头:“自然。”

    肃靖司回收的妖魔尸体都会存放在刀狱之中。

    在固定的时间会有专人处理。

    或是销毁,或是炼制成材。

    江舟说道:“属下有一炼尸之术,能将亡人炼成活尸,以为驱使,”

    “这炼形鬼老妇既然能割下这许多物事,那它就是最有可能知晓那些孩童下落之人,将其炼成活尸,由其带路,应该能找到那些孩童……”

第80章 送亲

    江舟说的是赶尸符。

    这门符咒听起来和他在彼世所知的湘西赶尸似乎是一类东西,其实并不是一类。

    硬要比的话,倒是有点像他道听途说,不知是不是真的存在的茅山炼尸术。

    如同传说中的黄巾力士、撒豆成兵之术,最终是要将阴尸炼成道兵,以为护法之用。。

    这赶尸符也叫移灵咒,能令死尸涣灵。

    虽仍是阴尸,却能复生灵智。

    若能以时常以赶尸符养尸,时日一长,全能养出传说中的僵尸来。

    刀枪不入,来去如飞,极为厉害。

    但这法子需要将尸体放在一处阴地养上一段时间。

    六为阴数,至少要养上六日,以令尸体内积蓄一口阴气,方可堪一用。

    他之前早就想到了这点,只是之所以不用,首先是太过麻烦。

    其次这玩意真的过于邪门,他有点心理障碍。

    尤其是炼尸的对象还是那个老太婆模样的炼形鬼。

    这绝对不是个好选择。

    炼尸之术?

    金九凑过来小声道:“你该不会是出身哪家魔道邪门吧。”

    江舟翻了个白眼:“去!我这是道门正宗!”

    实际上肃靖司本来就收纳了天下间许多奇人异士,听说魔道邪道中人也不是没有。

    根本不拘泥正邪之分,什么正道邪道,只要能为己所用,那就是正道。

    说这句话江舟自己都有点虚,谁让鬼神图录给他的东西都这么邪门?

    尤许深深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好,既然如此,本校尉便给你一次机会,你持我手令,去寻钱主事,到刀狱提那老鬼尸身吧。”

    他回身在案上写了张条子,拿出一面令牌一起递了过来。

    那只炼形鬼一直被存放在刀狱。

    正好,那个地方便是一处刑伤阴煞极重的至阴之地。

    现在算来,早已经过了六日。

    “多谢大人!”

    江舟接过尤许的条子和令牌,对金九点了点头,便离开百解堂。

    金九也随后追了出来。

    与他并肩而行道:“江舟,其实你不必强出头的,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你以为尤校尉是没有办法查下去吗?万象堂中奇人无数,若是他铁了心要查,未必不能查出来,只是不想罢了。”

    江舟只是笑道:“我要查此案,又不是为了出风头,只是求一心安罢了。”

    他又怎么会想不到这点?

    尤许之前确实是很看重这桩案子,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忽然变得不是很上心,甚至有点刻意回避。

    江舟想来想去,估计是从他查到幽门谷之后便开始变化了。

    恐怕一开始让他来查,也根本没有想过他能查出真相来,不过是让他随便折腾一下,示下好罢了。

    既然连尤许都忌惮退避,恐怕那妖女还真的没骗他。

    金九以为江舟是因为那些孩童而放不下,但其实他还没有那么伟大。

    固然对这么多孩童下手,确实挑战了他的道德底线。

    不过他还不会为此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恰恰相反,他很惜命。

    他不吝于行侠仗义,但至少会量力而行。

    之所以坚持要查下去的理由很简单。

    敌人不让他做的事,他还真就要做。

    而妖女恰好就是他的敌人。

    不是他头铁,而是为了掌握更多的信息。

    不将这里面的事情弄清楚,他心里会更不安。

    至少,他要知道危险的源头到底在哪里。

    就算最后要掉进水里淹死,那也不能是不知不觉地被人扔下去的,他宁愿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

    况且现在也还远远没到那个时候,不过是去摸摸水的深浅罢了。

    金九却只当他是出于道义,也不再多言,点头道:“你心中有数便好,我先回去等你,有事尽管招呼。”

    “好。”

    江舟与他分开,回到住处拿了壶金波酒,也不管现在已经是三更半夜,就直奔录事房。

    “老钱!”

    一进来就叫了一嗓子。

    昏黄的灯泡中,老钱从堆满文卷书籍的案桌后伸出半个脑袋。

    “江小子?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跟我这瞎叫唤什么?”

    江舟知道老钱是个怪人。

    无论是白天黑夜,只要见到他,都是在这录事房一堆堆的文卷书籍之中。

    不是喝酒就是看书。

    总之就是看不到他睡觉。

    “给你送酒来的。”

    江舟笑呵呵地把怀里抱着的酒壶放到桌上。

    老钱两眼一亮,江舟眼前微微一花,就见老钱已经抱着酒壶往嘴里罐。

    “哈——呃!”

    打了个酒嗝,才斜眼道:“说吧,你小子又想做什么?”

    江舟拿出尤许的手令道:“劳烦您老带我到刀狱里取点东西吧。”

    老钱接过手令扫了一眼,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道:“入品妖魔炼形鬼尸身一具。”

    “看在你这么晚还知道给我带酒的份上,我亲自带你去取,跟我来吧”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从桌案里面走了出来

    “多谢了。”

    老钱摆摆手,一手抱着酒壶,一手背着,晃悠悠地在前面走。

    江舟跟在后边,很快来到后山山谷。

    顺着石阶,在那一片蜂窝状的石窟中七弯八绕,走进了其中一个洞窟中。

    饶是江舟一直跟在他身后,也被绕得有些头晕。

    再重新让他自己走一次,他未必还能准确地找到这个洞窟。

    “何人胆敢擅闯刀狱!”

    一个冷酷的声音从黑洞洞的石窟中传出。

    江舟却没有看到人。

    老钱慢悠悠道:“我,老钱。”

    “钱老?”

    “轰隆隆……”

    一阵低沉的震动声,江舟才看到石窟中的地面打开了一个洞口。

    暗红色的血光从中透出,照得石窟微亮。

    一个全身包裹在血甲中的人从洞口下走了出来。

    老钱一边灌酒,一边将尤许的手令还有自己的一块令牌递给血甲人道:“给我把壬字九二七七提出来。”

    血甲人接过手令看了一眼,将令牌递回,收了那张条子:“请钱老稍待。”

    便转身走回洞口下,对身后的江舟视若不见。

    江舟到此刻才真正感受到几分这刀狱的严苛。

    那妖女还想让他打探这刀狱里的事儿,未免太过高看他了吧?

    口中随意道:“老钱,你面子似乎挺大啊。”

    老钱从鼻孔里嗤了一声,喷出许多酒气,翻着眼皮得意道:“那是,老钱我怎么也在这肃靖司里待了许多年了,李玄策那小子还在穿开裆裤,我就在录事房里管事,你说谁敢不给我面子?”

    江舟暗暗乍舌。

    据他所知,李玄策看着年轻,可那是武道精深,气血浑厚的原因。

    其实早已经年过六旬,实打实的“花甲老人”。

    就算如此,据说他还是南州百余年来最年轻的一位武道四品。

    说话间,那血甲人已经单手提着一个麻布包裹的东西重新出现。

    看大小,应该就是那老妇的尸身。

    老钱呶呶嘴:“江小子,拿着吧,还想要我这老头子给你背着不成?”

    江舟拿到尸体,和老钱一起离开。

    离开前回头看了眼,那血甲人一直站在洞窟里,直勾勾地盯着。

    直到二人离去,才回到洞中,重新闭合上的地面。

    “江小子,好奇心别那么大,刀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临别之时,老钱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江舟点点头,拿着尸体告辞。

    这钱老头要是没吹牛,十有八九也是个隐藏的大佬级人物。

    说话高深莫测点合情合理,不好奇就不好奇吧。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当卧底。

    只是想着里面似乎关押着很多妖魔,要是都能让他咔嚓了……

    想想都馋啊……

    回到住处,江舟将包裹着尸体的麻布掀开,露出炼形鬼那丑陋的老妇容貌。

    若非不得已,江舟绝对不想用这具尸体来进行炼尸。

    正好之前他备下的符咒里便有一张赶尸符。

    拿出一只碗,江舟割破手碗,放出小半碗血,又拿出一张赶尸符,直接念咒激发,符咒无火自燃,化成灰尽数落于碗中,与鲜血相融。

    捏开炼形鬼颔骨,将这碗符血给灌了进去,就算完了。

    只等黎明时分,东方初阳之时,天地间出现最温和的一缕阳气,纳入尸身,与尸中积蓄的阴气和合,这尸便可炼成了。

    以赶尸符炼尸,最关键的两步。

    一是停尸,将尸身停在至阴之地至少六天。

    二是移灵,关键便在这半碗符血,还有一口初阳之气。

    尸体是死物,真灵已泯,这炼形鬼真灵更是直接被鬼神图录收了,不可能再爬起来。

    除非给重新造一个出来。

    造化真灵,他还没这本事,只是照本宣科。

    这符咒怎么做到的,他也无法理解。

    不过想要和生前一般无二是不可能呢。

    最初时,至多能让尸体动起来就不错了。

    ……

    江舟炼尸之时。

    在吴郡城外鄙野,有一个村庄。

    此时夜深人静,村里也静悄悄的,只有时不时的一阵风声呼啸。

    忽然,从村里响起一阵喜乐。

    黑漆漆的村子里,一队村民吹吹打打,抬着一顶花轿,来到村口。

    似是一个送亲的队伍。

    抬轿的放下花轿,却忽然转身就跑,头也不回地跑进村里。

    其他人也是一样,转身就跑,那模样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只有其中一个小女孩,哭闹着扒着花轿不肯走,却被一个妇人强抱在怀里带走。

    村口眨眼间只剩下一顶孤伶伶的花轿……

第81章 金人,银人,尸人

    本来这个时辰送亲,已经是很奇怪。

    这些人的反应更是令人难以理解。

    哪里有送亲的人将新娘子独自扔下就跑的?

    只看这些人离开的模样,倒不像是送亲,而像是在逃命。

    似乎有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存在一般。

    这些村民离开后不久,忽然平地刮起一阵怪风。

    四周忽然弥漫起了一片蒙蒙雾气。

    本就黑暗的夜色变得更加模糊。

    前方,模糊的黑暗之中,隐约出现了两道光。

    一金一银。

    由远及近,似乎在朝着村口那口孤伶伶的花轿靠近。

    隐隐伴随着一阵诡异的乐声。

    尖锐刺耳,却听着十分喜庆。

    但也让人心头发凉,背脊生寒。

    怪异的风吹过,微微掀起花轿的帘子。

    露出一身红色嫁衣的新娘子。

    红盖头下,是一张秀丽,却苍白的脸。

    还带着惊恐的泪水。

    “呜呜……”

    “依呀依呀……”

    诡乐渐进,越来越清晰。

    那金银两团光,也渐渐显露出真容。

    竟然是一金一银两队人马。

    一队身穿金衣,连头脸、四肢,都是金光灿灿,如同黄金所铸一般。

    一队身穿银衣,头脸四肢也一样是银灿灿。

    金人银人手执唢呐、笙鼓、锣钹等乐器,一路吹吹打打,抬着一个个扎着大红绸缎的箱子。

    最令人心生惊惧的是这些金人银人骑着的马。

    那分明是用纸扎的马。

    纸马迈着古怪僵硬的步伐,金银两队人马慢慢接近花轿,将花轿围起。

    金银两队人各自分出四人将花轿抬起。

    原本吹奏着喜庆诡乐的金人忽然一顿,乐声突地一变。

    变得凄厉、哀怨无比。

    轿中新娘已经忍不住发出恐怖的呜咽声。

    金人银人恍若不闻。

    在一阵阵哀乐中,金银两个队伍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抬走了花轿。

    另一部分骑着纸马,缓缓走进了村子里。

    随着一队金银人马渐渐没入黑暗雾气,一队慢慢走进村子中,诡异的哀乐也渐不可闻。

    黑夜重归寂静。

    那个村子里,却忽然暴发出一阵欢呼声。

    村中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堆堆黄金、白银,金光、银光,灿烂夺目。

    四周村民们一拥而上……

    ……

    玉兔西坠,金乌东升。

    肃靖司中,一缕金色初阳穿过江舟房间的窗户,照落在那具炼形鬼尸身上。

    只见尸身的喉头忽然一阵鼓动,似乎有东西在其中流窜而过。

    皮如老鸠,丑陋苍白的老妇脸上,一双紧闭的双眼突地睁开。

    死灰浑浊的瞳孔微微一颤。

    江舟神色一喜。

    连忙口诵咒法,手掐指诀,朝炼形鬼一指。

    便见其整个尸身便直挺挺地从地上站起,僵硬转过身来,呆滞地看着江舟。

    成了!

    不过移灵初成,想要操纵这具炼尸,还要能过咒诀方可。

    若想令其灵智增长,行动自如,恐怕还要将其置于阴煞之地,以赶尸符养上一段时间。

    这赶尸符看似不起眼,但同样具备道门正宗的特性。

    按步就班,后劲绵长。

    这炼尸养上一段时间,就能变成铁尸。

    和传说中的僵尸一般,力大无比,刀枪不入。

    再往上,还有铜尸、金尸。

    到了金尸,已经可以飞天遁地,不死不灭。

    理论上来说,只要时间足够,养出金尸,就算是遇上上三品的高人也未必怕了。

    一头金尸完全可以让他横着走了。

    但江舟并没有这个想法。

    养尸炼尸,费时费力。

    养出铁尸铜尸已经不易。

    要养出金尸,花费的时间不知到要何年何月了。

    若他没有盼头也就算了,苟起来养养尸也是条活路。

    但他有鬼神图录在,把时间精力花在养尸上,不是本末倒置?

    这玩意,还是有得用就行了。

    至于以后能成什么样,只看它造化吧。

    江舟捏着指诀,口中说道:“告诉我,你残害的那些孩童在何处?”

    炼尸脖子僵硬地转了转,慢慢地转过身,迈出僵硬的步伐。

    看似僵硬,速度却非常快。

    三两步就了门。

    江舟连忙掐动咒诀,令其停下。

    这里可是肃靖司,一具阴尸在这里跑来跑去,不被当入侵邪物灭了才怪。

    这东西灵智初生,比几岁幼儿都不如,只能以咒诀控制。

    至于说话,更不可能。

    能让一具死尸动越来已经不易,想让它口说人语,暂时还不可能。

    如今它只剩下散逸在肉体的残魂余魄,形成一种身体的本能般。

    这些记忆必定是零碎之极,能留下什么很难说。

    但其经常来往的地方就像是身体的本能,大概率会记得。

    结果也没有让他失望。

    江舟先去隔壁找了金九,让他去通禀尤许,炼尸已成,他准备去追踪那些孩童的下落。

    尤许得到禀报,露出了几分惊讶和迟疑,他没想到江舟还真有这本事。

    最后还是亲自点了一队巡妖卫和执刀人,要跟着江舟一起。

    这案子背后很可能牵扯到了一些忌讳之事,他还真怕江舟一个人闹出什么乱子来。

    等到了将近天黑,一行人才跟着一具炼尸出了肃靖司。

    炼尸果然是直奔城外。

    有一群巡妖卫和执刀人围着,倒也不怕招摇过市。

    即便有人看出不对,也不过是当做肃靖司在押运妖魔。

    虽不是司空见惯,却也不会吓到人。

    一路出城。

    炼尸所行方向竟然还是北渡桥的方向。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不过在过了北渡桥后,江舟和尤许都以为它是要往幽门谷的方向去。

    却见它忽然转向了西边,与幽门谷正好相反。

    “那是……小喜庄?”

    受伤未愈的金九也带着伤跟了过来。

    跟着炼尸,走的尽是人烟稀少的小道、山路。

    从北渡桥往西走了约三四十里路,才在远处看到了一个村庄。

    尤许注目看了一眼,说道:“小喜庄?是何所在?”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金九一样对吴郡郡城乡野之间都了如指掌的。

    金九连忙道:“一个很普通的村子,内中村民本多是猎户,不甚富裕,”

    “不过,村中却有一富户,在吴郡中也算有些名声,”

    “那富户原本也只是一般行商,靠着从村民手中收来的野兽皮毛等物,到郡城之中贩售,也算小有资财,”

    “不过……”

第82章 小喜庄

    金九如数家珍地道:“这家富户姓窦,在数年前忽然发迹,在南州许多地方都开起了商号,买卖越做越大,”

    “值得称道的是,此人发迹后,对小喜庄的村民多有善举,但有所求,从不拒绝,而且还让村中青壮进了他的商号,”

    “数年下来,这小喜庄的村民,日子越过越好,也很少再进山打猎了,着实让邻近的村子羡慕称道,连郡城中也有他的名声流传。”

    听完,尤许脚下不停:“这么说来,这姓窦的还是个积善之家?”

    金九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属下也只是道听途说。”

    尤许道:“看这具炼尸的目标,应该就是这小喜庄了,江舟,你小心驱使这炼尸,尽量不要让其露出异常。”

    这炼尸不动还好,一动就不像个人,任谁都会注意。

    若是大摇大摆地进村搜查,恐怕会打草惊蛇。

    江舟应了声:“是。”

    “你,不用进村了,将衣服脱下,给它穿上,在此等候待命。”

    尤许令一个巡妖卫脱下外衣,让江舟给炼尸套上,连头脸都有布包裹着。

    一行人便随着炼尸继续行进。

    炼尸的目的地,果然是这小喜庄。

    江舟等人跟随着炼尸进入其中,没走多远,便有一群人急匆匆地迎面而来。

    反应倒是极为迅速。

    “不知各位官爷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当先一人是个年约半百的老者,须发黑亮,精神十分健硕。

    远远小跑着赶来,也不见气喘,一来就对他们连连作揖,诚惶诚恐地道。

    “各位官爷,不知此来所为……”

    尤许眼角扫过,江舟手指捏着咒诀,炼尸即刻静立不动,除了显得阴沉些,和别的巡妖卫没多大区别。

    嘴里便道:“本校尉乃肃靖司肃妖校尉,有人报案,说你们这里窝藏妖魔,本校尉要进去搜查。”

    “啊?!”

    那老者像是吃了一惊,惶恐道:“冤枉啊!这位大人,是谁如此歹毒?小村家家户户都是老实本分的良善之民,别说没有这等祸心,即便是有,也没有这般胆子啊!”

    尤许不置可否道:“你是何人?”

    老者躬身赔笑道:“好叫大人知晓,小老儿乃小喜庄村老,姓窦,贱名安和。”

    尤许这才打量他几眼:“你姓窦?本校尉听闻这小喜庄有一位乐善好施的窦员外,可就是你?”

    “不敢不敢。”

    窦安和连忙道:“小喜庄中,确是只有小老儿一家姓窦,不过乐善好施之名实不敢当,只是同为乡里,自当守望互助,当不得这般称赞。”

    “嗯,你倒是个人物。”

    尤许点点头,眼神突地一冷,扫了一眼他身后一群村民,话锋一转道:“本校尉要进去搜查,你带着这许多人拦路,可是要阻拦官府办差?”

    “不敢不敢!小老儿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窦安和叫屈道:“小老儿适才听得村人说到有贵人来访,这才急急赶来相迎,校尉大人要进庄,我等都是备感荣幸,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阻拦?”

    “校尉大人,各位官爷,快快请进!”

    说着他连忙叫唤,令身后的村民让出道路。

    江舟冷眼旁观。

    那些村民倒是十分听这窦安和的话。

    先前哪怕是面对他们肃靖司这一行二十余个巡妖卫,目光虽有闪烁,似乎是紧张,却不曾有半点退让躲避的意思。

    窦安和一声令下,却是纷纷向两旁让开。

    尤许挥手示意,在众巡妖卫的遮掩下,江舟再次驱动炼尸。

    看似是他们裹着炼尸,却是在炼尸的带领下,走进小喜庄。

    进入其中,江舟暗中观察四周环境。

    发现除了窦安和在尤许边上赔着笑脸,刚刚跟着他的那群村民也在后面远远跟着。

    所过之处,村民都远远驻足看着他们。

    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

    不过江舟总感觉有些古怪。

    这些村民对他们的不欢迎确实是显而易见。

    但他感觉那模样倒不全像是害怕,倒有几分像是……警惕?或者说,是敌意?

    好像是在看一群进村的山匪强盗般。

    “那里是在干什么?”

    正行进着,尤许忽然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江舟也顺着看了过去。

    那里有一群围观的村民。

    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看去时,一个八九岁大的女童正从人群里钻出来,直愣愣地站在人群前,看着他们这一行人。

    一个妇人随后从人群里挤出来,抱起小女孩。

    见众人望来,和身后跟来的一个汉子朝着边讪讪地鞠着躬,便抱着孩子钻进人群里走了。

    “大人,那是庄中的一户人家。”

    窦安和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是不幸,刚才那两人是一对夫妇,本有两个女儿,一大一小,”

    “大女儿早已定亲,前些日子,已经定了过门的日子,就是昨日,可送亲的队伍在半道上就被山匪给劫了,只剩得几个村民逃了回来,新娘子也被劫走了,叹……”

    尤许眉头一皱:“哦?这般恶事,你们没有报官?”

    窦安和忙叫道:“哪里没报啊?今日一大早,小老儿得知后,就连忙差人进城里,报了提刑司去。”

    这小喜庄位置已经处于鄙野之地,虽然官府少有主动理会的,但若有苦主来报,还是会管的。

    他面露苦涩:“不过提刑司的官爷虽然接了案子,但小老儿行商多年,却是清楚,山野之地,盗匪如蚁,想要找到那伙贼人,怕是大海捞针,难了。”

    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江舟感觉这窦安和在避重就轻,其实并没有回答刚才那个孩子和那对夫妇的举动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那对远去的夫妇,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那个被妇人紧紧抱着的女童忽然从妇人的肩头望来,与他目光对视。

    小嘴张了张,没有声音。

    一双黑漆漆的瞳孔里却闪动着水光,透露出一种孩童不该有的颜色,是……哀求?

    这个庄子,真的很古怪啊。

    江舟本来还有点怀疑,那女童并不是那对夫妇的孩子,而是被拐来的。

    不过,女童被妇人抱在怀里,并没有挣扎,也没有惧怕,反而紧紧搂着妇人的脖子,往她怀里挤。

    看着也不大像。

    真是太奇怪了……

    说话间,众人隐蔽地跟随着炼尸来到了一座庄子前,炼尸忽然停了下来……

第83章 佛堂

    眼前这座庄子,占地颇广,屋舍连绵,颇为豪奢。

    庄前大门明晃晃写着“窦府”两个大字。

    窦安和这时赔笑道:“这里便是小老儿寒舍,大人和诸位官爷也走了许久了,不如进寒舍稍歇,让小老儿奉上杯清茶?”

    尤许借着环目四顾,看了一眼江舟。

    江舟隐晦地点了点头。

    他便似笑非笑道:“窦员外,你这若是寒舍,那本校尉住的地方岂不是茅厕了?”

    “哎哟!是小老儿不对,小老儿不对!”

    窦安和也不辩解,直接作势扇起了自己耳光。

    “行了,既然到了,就进去看看,不过本校尉可不是来喝茶的,说了要搜查,便一定要查,你这里也不例外。”

    尤许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待他说话,便挥手带着一众巡妖卫闯进了窦府。

    江舟一直看着那个窦安和,发现他脸上一直保持着几近谄媚的笑容,并没有半分不悦和异常。

    进入窦府,他们便发现这里面广厦楼阁,雕梁画栋。

    来到正厅之中,里面随意一件摆设都精美无比,放到市面上必定价值不菲。

    比外面看起来更豪奢不知凡几。

    江舟不由说道:“窦员外买卖做得很大啊,这等宅邸,即便在郡城中也不多见。”

    窦安和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这个敢当着上官面擅自发言的巡妖卫,又看看尤许,见他只是环顾四周,似乎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便谦声道:“官爷过誉了,只是运气好,倒是赚了些许薄财,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尤许这时说道:“窦员外,本校尉例行公事,要在你这搜查一番,你不会介意吧?”

    窦安和连忙道:“不敢,这是应当的,还请大人随意搜查,为小老儿洗清冤屈。”

    尤许淡淡扫了他一眼,点了几个巡妖卫,便手一挥道:“你们几个留下,其余人四处搜查,仔细着点。”

    “是!”

    同行巡妖卫和执刀人都应声散去。

    江舟自然在留下的人中。

    尤许如同在自己家一样,反客为主:“窦员外不必相陪了,请自便吧。”

    “是是,那小老儿这便去为大人备下酒席,还请大人证明小老儿清白后,赏脸喝上一杯。”

    窦安和没有半点不悦,陪着笑,便退了出去,还将厅中的下人也都挥退。

    看着窦安和离开,尤许才对江舟道:“如何?”

    “应该就在左近。”

    江舟说着,掐动指诀,驱使炼尸。

    只见炼尸僵硬地迈动脚步,径直向厅堂后厢走去。

    几人跟了上去,穿过厢堂,发现来到了一处庭院。

    那炼尸竟走到了庭院的一面长满杂草的墙下。

    江舟一看,那草丛遮挡下的墙根,竟然有一个狗洞。

    尤许顿时脸都黑了。

    江舟解释道:“这炼尸只有肉身本能,看来它生前就是走的这条路。”

    金九在旁道:“这样的话,这东西和那姓窦的就不是一伙了?”

    如果是同伙,那有什么必要钻狗洞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你翻过去看看。”

    尤许也不废话,点了一个巡妖卫道。

    他自然是不可能钻狗洞的。

    巡妖卫应了声,飞身跃过墙头。

    不一会儿,便返回。

    “校尉大人,里面似乎就是一个佛堂,除了……十分豪富外,并无异常。”

    “佛堂?”尤许看向江舟,江舟驱动炼尸,却发现它一动不动。

    “怎么?”

    江舟道:“若无差错,这里应该便是它取得那些‘东西’的地方。”

    “哦?”

    尤许皱起眉。

    “进去看看。”

    一道墙而已,自然拦不住他们。

    很快,几人便越过墙,到了一个僻静小院中,看到一座小小的阁楼。

    阁楼没有门户,就这么敞开着。

    看到这座佛堂,他们才明白刚刚那个巡妖卫所说的除了豪富没有异常是什么意思。

    站在小院中,便能看到里面供奉着一尊佛像。

    金灿灿,竟然似是通体用黄铜所铸。

    这不是在彼世,一尊高近七尺的黄铜佛像,若是实心的,就贵重之极了。

    佛堂中还摆设着许多珊瑚宝玉明珠等珍稀宝物。

    闪烁的宝光都能晃得人眼花。

    江舟明显看到尤许喉头都滚了滚。

    “咳。”

    许是注意到江舟的目光,尤许干咳一声,掩饰了下,手一挥道:“搜。”

    剩下的几个巡妖卫迅速冲了进去。

    江舟也尝试着再次驱动炼尸,它却仍然是只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不由吐出一口浊气。

    这破玩意儿,也太不好使了。

    随即放弃依靠炼尸,也在这小院中四处行走观察。

    将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又走进佛堂中。

    这佛堂给他的感觉就一个字:闪!

    这个窦安和,实在是太壕无人性。

    他见过的最有钱的人物,非烟波楼老板陈三通莫属。

    陈三通能用青玉白檀木来建一座烟波楼,其财力肯定是远超窦安和的。

    但家中的摆设布置,也远远没有这姓窦的夸张。

    “校尉大人,并未发现异常。”

    “大人,并无发现!”

    过没多久,四处搜查的巡妖卫就来报,无一例外,都没有发现。

    江舟自己也是一样。

    不仅是佛堂里,在整个窦府搜寻的巡妖卫也陆续返回,带回的都是一无所获的消息。

    窦安和也被带到佛堂前,谦卑依旧。

    尤许却已经十分恼怒。

    这么大动干戈,自己还亲自出马,居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窦安卑微的笑容让他感觉是在讥讽。

    让本来不是很上心的尤许也有点恼怒,回头看向江舟:“江巡卫,现在该如何?难不成真要掘地三尺?”

    江舟此时正在抬头看着那尊金灿灿的佛像。

    他感觉这佛像不大寻常。

    佛像的造型和外面所见的没有什么区别,面容丰满,低眉垂目,祥和慈悲,甚至比庙里的都要更加庄严。

    他感觉的不寻常,不是诡异邪门。

    恰恰相反。

    看到这尊佛像,心底竟然有一种安宁祥和。

    仿佛这是一尊真佛一般。

    说得玄一些,就是更有神威,更有佛性。

    而且,他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不知从何而来。

    听到尤许的话语,不由道:“大人,你看这佛像可有古怪?”

    尤许闻言,转过身来,扬眉抬头,扫量着佛像。

    初始还不甚在意,看了几眼竟渐渐露出几分惊意,脱口而出:“这是……!”

第84章 佛像

    “这是大梵三昧!?”

    尤许眼里透着惊疑。

    “大梵三昧?”

    看到江舟面现疑惑,尤许解释道:“佛门有所谓‘心体寂静,离于邪乱,故曰三昧。一切禅定,亦名定,亦名三昧’,这是大梵寺的至高禅法真意,”

    “大梵寺有一门大法,能观想真佛之相,将心相化实相,具有真佛的威能神通,法力无边,”

    “大梵寺的高僧都修持此法,是大梵寺一切神通大法的根基,因寺中高位皆行慈悲普渡法,常以大梵三昧加持佛像佛宝,留赠有缘,能助人降伏心魔,辟邪躲灾。”

    “相传大梵寺曾有大圣尊者,将观想之心佛,化为一尊无上大佛金身,便供奉在大梵寺的无量殿中,能镇压世间一切诸邪,乃是大梵寺镇寺之宝。”

    尤许露出不可思议道:“只是这大梵三昧佛宝,即便对修行中人,也是珍稀宝物,这窦安和竟能拥有?”

    大梵三昧?

    江舟念头转动,脑中闪过神秀那个看似浓眉大眼的花和尚。

    不由抬起左手看了一眼。

    他的左手腕上戴着的正是当初神秀和尚“送”给他的白玉念珠。

    尤许也看到了这串念珠,顿时两眼一瞪:“你怎的也有?!”

    什么时候这大梵寺的佛宝竟然成了随处可见的大路货了?

    本校尉都没有!

    江舟随口道:“哦,这是上次在陈府,神秀大师所赠。”

    为什么不送给我!?

    我也在啊!

    尤许直勾勾地瞪着那串念珠,眼珠子有点红。

    江舟可能不大明白这东西的价值,他却很清楚。

    加持过大梵三昧的佛宝,不仅是可以降魔的法器,更是修行护道的绝佳宝贝!

    非有缘人不可得,价值难以估量。

    江舟不知道尤许正眼红妒嫉他的手串,目光在念珠和铜佛之间来回移动。

    经尤许这么一说,他才明悟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两者的气息确实十分……相似。

    没错,只是相似。

    虽然都是充满庄严祥和慈悲之意,但念珠比之铜佛却纯粹得多。

    江舟眼中一亮。

    对了,纯粹!

    他突然醒悟,为什么他会一直觉得铜佛有些怪异。

    不是因为什么大梵三昧,而是在庄严祥和之中,分明还隐藏着别的东西。

    换句话说,这铜佛,它不干净!

    “怎么?可是有何发现?”

    尤许见他神情有异,也暂时不去眼红了,连忙问道。

    “确实是有所猜测。”

    江舟说了一句,便道:“大人,可否多叫几位兄弟将这佛像搬下来?”

    他刚才推了一下,发现这铜佛奇重无比,十有八九是实心。

    以这佛像的大小,若是整个都是纯铜,不得有近十吨重?

    他虽然功力大涨,还搬不动这玩意儿。

    尤许闻言,扫了一眼佛像,嘴角一撇,露出几分不屑之意。

    “区区一尊铜像,这有何难?何需另叫他人?”

    说着走了过来,伸出右臂,抓着铜佛底座。

    “哼!”

    “咔嚓!”

    闷哼一声,竟单手就将偌大的铜像举了越来。

    他脚下的地面也应声裂开。

    江舟暗草了一声。

    没想到这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官油子,还真的很牛叉。

    别看只是蛮力,这力道只是单纯一拳打出,一座小楼都能轰塌。

    虽然远远比不上之前见过的李玄策、神秀等人的神通,却比他自己强太多了。

    这一拳足够打他十个。

    九品和八品的差距竟然这么巨大。

    这给刚刚实力暴涨,还杀了一头八品鬼物,有点飘飘然的他泼了盆凉水。

    可见之前他能杀了白骨妇是有多么侥幸。

    连他自己都看不起的官油子尤许,都有这样的力量,他还飘什么?

    看来以后要更加刻苦修练了。

    多杀妖魔,多凑点一阳丹……

    “怎么样?有何发现?”

    江舟正发着怔,尤许嗡嗡的声音响起。

    单手托着一尊近十吨的佛像,竟然还能开口说话。

    江舟回过神来,连忙向佛像原本的位置看去。

    那是一方石台,上面平滑无比,也不像是有机关。

    江舟用手在上面仔细抚过,又蹲了下来,四处摸索,这里敲敲,那里敲敲。

    都不像有暗道机关。

    蹲在石台边上,眼角暗中瞥向佛堂外站着的窦安和。

    只见其仍然是一脸谦卑的笑容,看着尤许。

    似乎是在随时听候他的吩咐一般,配合得不行。

    江舟在他的目光和尤许之间来回看了看,心里便有了计较。

    站起来道:“校尉大人,可能将此佛像破开?”

    “太容易了。”

    尤许像是有意显摆一样,手臂一震,竟将铜佛抛起。

    又在腰间一抹,悬挂腰上的铁鞭便化出一道乌光卷出。

    半空落下的铜佛已经分成了两半。

    “嘶——!”

    异变突起。

    一股有如实质的邪煞之气从佛像之中喷涌而出。

    浓郁如墨汁般的黑色雾气,瞬间便弥漫了半个佛堂。

    黑雾之中,响起一声尖锐的啸声。

    江舟在黑雾喷涌时就已经暗念铁牛水法,抽刀在手,另一手还掐着一张阴雷符。

    “哼!小小鬼祟,也敢放肆?”

    只听尤许一声冷哼,黑雾之中乌光卷动。

    便听得一声闷响。

    尤许手腕一抖,手中铁鞭便从黑雾之中卷出了一物。

    竟是一个看起来尚不足一岁的赤身幼儿。

    只是通体灰黑,身上青红色的血管密布。

    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这小儿一手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尖刀,一手紧紧抱着一物,竟也是一尊小小的金佛。

    两眼充满令人心寒的怨毒和恨意,紧紧盯着尤许。

    小小的身躯不住地挣扎。

    尤许面带冷笑,手腕轻抖,铁鞭甩动。

    “啪”的一声,小儿重重地砸在地上。

    地面顿时凹下一片。

    尤许不屑地冷笑一声:“来人,用捆妖锁将它锁了,带回肃靖司!”

    有巡妖卫已经解下捆妖锁,上前来锁它。

    却见小儿怀中那尊金佛突然暴射出耀眼的金光。

    本来满脸不屑的尤许突然神色一变。

    握着铁鞭的手突然一松,还将铁鞭扔了出去。

    似乎那不是他的兵器,而什么蛇蝎毒物一般。

    铁鞭一松,那小儿失了束缚,从地上飞起,化成一道黑烟就窜出佛堂。

    “轰!”

    一声闷响,一道幽暗的血色雷光凭空降临,击中那道黑烟……

第85章 阴刀鬼子

    黑烟散去,露出小儿的身形,掉落下来。

    它怀中的小金佛也咕辘辘滚落地上。

    【诛斩阴刀鬼子一,赏柳叶金刀一】

    【阴刀鬼子:鬼母百子,磨尸为刀。——鬼母所产阴子,聚阴煞邪怨而生,至阴至邪,能噬阴尸成刀,戮魂陷魄。】

    用阴雷符抢了个人头,江舟看着鬼神图录展开,收录磨刀小儿真灵。

    现在也不是看这东西的时候,暂时收回图录。

    此时尤许惊异地看了江舟一眼,旋即解下自己的捆妖锁,抖手一甩,卷起地上的那尊小金佛。

    牢牢地捆住,拿在手里。

    眼中神色阴沉不定。

    江舟也看向这尊小金佛。

    看到这东西他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会在那尊大铜佛上看到“不干净”,这小金佛就是那个不干净的东西。

    隐藏铜佛之中,其气息隐隐与铜佛的大梵三昧纠缠,被更加浓郁的大梵气息所遮掩。

    尤许忽然转脸大怒,叫道:“将窦安和带过来!”

    巡妖卫押着惶恐的窦安和来到面前。

    尤许满脸寒意:“窦安和,你给本校尉老实交代,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冤枉啊!”

    窦安和顿时哭嚎起来:“小老儿实在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老儿一向敬佛,这佛堂便是小老儿平日礼佛之所,这金佛是小老儿请回来的,已经供奉了数年,哪里知道这里面竟藏有妖魔啊!”

    尤许冷然道:“哦?请回来的?你倒说说,从哪座禅寺宝刹请的?”

    窦安和神色微滞,吞吞吐吐道:“这、这个……却不是什么禅寺宝刹,只是一个行脚的和尚,数年前上门来化斋,小老儿一向敬佛,便请他入府,备了上好的斋席款待于他,”

    “许是那和尚感念小老儿盛情,说要为小老儿请一尊真佛进宅,保小老儿家宅平安,福德广进,”

    “小老儿虽不信,却本着敬佛之心,铸了这一尊大佛,那和尚就坐在大佛前,念了一天一夜的经,便说真佛已经进宅,”

    “小老儿初时并不在意,但自此之后,果然是顺风顺水,买卖也做得越来越大,这才信了那和尚所言。”

    “可谁知……谁知这里面竟会藏有妖魔啊?!”

    窦安和哭丧着脸大叫:“大人,小老儿真是冤枉啊!”

    尽管他说得似乎合情合理,但尤许脸上的森冷并没有半点淡去。

    反而更加寒意迫人。

    “嘿、嘿……”

    从牙缝里挤出两声冷笑:“好,不肯说是吧?来人!”

    “将他拖下去,待稍候押回肃靖司,就让刑房的兄弟好好招呼他!”

    “是!”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两个巡妖卫应命架起窦安和,也不顾他亡命叫唤,直接拖了出去。

    “哼,冥顽不灵!”

    尤许怒哼了一声。

    “肃靖司好大的威风啊。”

    一个冷淡生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刚刚被押出去的窦安和竟然很快又被挡了回来。

    将他们挡回来的,是一个高冠大袖,青色袍服的中年官员,看穿着便知这是个文官。

    身后还跟着几个差吏。

    尤许皱眉道:“你是何人?”

    “本官民曹从事,吕克彦。”

    来人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在佛堂中扫视,并未将尤许和满屋的巡妖卫放在眼里。

    尤许眼里闪过一丝怒色,向外面把守的巡妖卫叱道:“肃靖司办案,闲杂人等胆敢擅闯,一律以同罪论处,你们不知吗?”

    那几个巡妖卫惶恐道:“校尉大人……”

    “行了,你那威风就不要在本官面前摆了。”

    吕克彦淡淡道:“本官接到百姓告状,有人无故侵扰百姓,擅入民宅。”

    “你肃靖司除妖本官管不着,可你们无凭无据,如此大动干戈,侵扰本官治下乡野百姓,本官便容你不得。”

    尤许冷哼道:“哼!百姓?此人勾结妖魔,掳掠残害许多无辜幼童,还敢私蓄香火冥钱,祸乱阴阳两世,你还要阻拦本校尉吗?”

    吕克彦不屑笑道:“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此人非是妖魔,没有证据,你不能带走,即便是真,那也是本官治下之民,你肃靖司也无权治罪。”

    他挥了挥手:“来呀,将人带回府衙。”

    他身后几个差吏便要上前从巡妖卫手中抢过窦安和。

    又指着尤许手中的小金佛道:“还有你,此物乃百姓财物,无凭无据,你不能带走,速速将此物放下!”

    尤许怒喝道:“我看谁敢动!巡妖卫听着!此人勾结妖魔,罪无可赦,谁若敢妄动,以劫囚论处,杀无赦!”

    他此时心中怒极。

    虽然他早已猜出此案牵连极大,心有忌惮。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跳出来。

    事到临头,他却还是要维护肃靖司的威严。

    此事他若退让,肃靖司非要成为他人笑柄不可。

    一旁江舟安静地看着,对尤许的反应颇为惊讶。

    没想到这老油子竟然也有这么强硬的一面。

    他没有强出头的意思,这里也没有他一个巡妖卫出头的余地,和其他人一样,安静地看着,只看尤许究竟要如何应对。

    吕克彦厉声道:“你敢!”

    他睁目骈指,指着尤许,一副正气凛然之势:“区区武夫,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你今日之举,本官定会到太守面前,告你一状,治你扰民诬民,不敬上官之罪!”

    此人说话间,周身竟隐然浮现一层华光。

    江舟只觉这佛堂之中,似乎气压都低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威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便是浩然正气?

    就这等人,也有正气?

    江舟突然发现,自己对于所谓的读书人的浩然正气,似乎有些误解。

    尤许脸皮抽动了几下,胸前剧烈起伏,才道:“人你可以带走,不过此物乃邪祠,你自当知晓其中利害,若是有胆,你大可来抢!”

    他很清楚,窦安和是人,还在他没有供认前,无凭无据,还是一个普通百姓。

    吕克彦作为治民之官,维护治下百姓,完全在职责之中。若硬要栽他一个罪名,他确实也没有立场辩驳。

    不过手中的金佛,却是万万不可能退让。

    吕克彦神色阴晴不定,见尤许已经将自己的铁鞭拾回,持在手中,其他巡妖卫也在他的示意中默默抽出斩妖刀。

    他没想到这个肃妖校尉竟然在他面前还如此强硬。

    文人的力量大都在一杆笔、一张嘴上,若是打起来,文人虽也修剑艺,也有浩然之气傍身,但面对专修杀伐之术的武道强者,还是难以相提并论。

    他带的人也不多,真要打起来只会吃亏。

    知道今日事不可为,带走窦安和已经是极限。

    “哼,今日之事,本官定会上报,拿你问罪!”

    吕克彦放下狠话,让人押过窦安和,便转身离去。

第86章 密室

    尤许阴晴不定地看着对方离去,才回过头,脸上尤带着几分怒意。

    对江舟道:“江巡卫,你怎么看?你以为窦安和刚刚说的话有几分可信?此案还需不需要继续查下去?”

    江舟闻言微微一愣。

    这尤许之前明明已经不想查这案子了,这是被那个吕克彦激怒,打算继续查下去了?

    心中微动,嘴里说道:“虽经不起推敲,但也找不出什么错处来。”

    窦安和其实就是说了一通废话,听着像是那么回事,可谁都不知真假。

    一旁的金九点头道:“不错,若他是随口胡诌,咱们真顺藤摸瓜去查,可真要白费力气了,”

    “可惜这姓吕的来得太快……”

    金九话一出口,旋即醒悟,就停住了嘴。

    “怎么?你们是不是以为本校尉胆小怕事,不敢说了?”

    “哼。”

    尤许轻哼一声,环视周围道:“本校尉还不至于如此没肚量。”

    一众巡妖卫低头不语。

    江舟也没有说话。

    实际上以他对尤许的糟糕印象来说,他刚才的表现已经出乎他意料的强硬。

    毕竟民曹从事,可不是什么小官。

    那是太守府几大主官民曹掾史的佐官,俸六百石的文官,比一些大县县令都要高二百石。

    吴郡民政之事,皆归民曹所管,位虽未臻极品,权却极重。

    尤许也不过是二百石罢了。

    若非肃靖司地位特殊,双方体制不同,江舟估计他根本强硬不起来。

    尤许扫了一眼众人神色,心中虽有考量,却不好解说,心中苦闷。

    江舟见他神色有些难看,便开口给了他个台阶道:“校尉大人此举,可是想要打草惊蛇,放长线,掉大鱼?”

    尤许一愣:“嗯?”

    什么意思?

    江舟道:“此人能来得如此及时,必定是早有眼线,堂堂一位民曹从事,竟然如此维护区区一个商户,其中必定牵扯不小,否则他何至于此?”

    “那吕克彦如此着紧此地,此处必定有不可告人之事,既然已经暴露,不管他与何人有牵扯,此番回去,都定有所为,”

    “大人此举,一定是想先将此人放回去,他不动则罢,一动,必定会露出破绽,届时抓住他与妖魔勾结的罪证,自然可以一网打尽。”

    咦?听起来好有道理……

    这是我想的吗?

    我这么厉害的吗?

    尤许两眼有点茫然。

    眼角扫到其余巡妖卫恍然的表情,和崇拜的目光,顿时收起茫然,挺了挺胸脯。

    “嗯……啊,对!本校尉便是这么想的!”

    尤许昂扬道:“这个姓吕的,自以为得计,且让他得意一番,到时让本校尉抓住痛脚,不管他背后有多大牵扯,本校尉也必定将其捉拿!”

    “大不了禀明李将军,就算是太……咳,也一样将他拿了!”

    “……”

    江舟眼角微微一抽。

    要是没有最后一句话,还真信了这家伙有几分气概了……

    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虽然刚刚是给他台阶,不过江舟主要还是想将尤许往这个方向上引。

    尤许摆明了对这个案子有避让的心思。

    若是他铁了心不肯往下查,江舟自己也不可能再查下去。

    那吕克彦也是歪打正着,激怒了尤许,令他起了心思。

    加上刚刚他面对吕克彦的态度,让江舟觉得这尤许虽然有诸多不好,却还是有几分血性的。

    他也正好顺水推舟,再推尤许一把。

    若能让他重新对此案主动起来,对江舟自己只有好处。

    尤许此时有些得意,似乎他真就是这个初衷一样,说道:“嘿,姓吕的现在得意,等将他抓回肃靖司,看他还能不能得意起来。”

    尤许冷笑连连,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可恶的吕克彦被抓进了肃靖司。

    笑了一会,尤许又赞许地道:“江巡卫,能找到此处,你是首功,而且刚刚若非是你及时出手,这只鬼物怕是要让它跑了,又是大功一件,果然年少俊彦啊。”

    “你可还有什么建议?”

    他现在越看江舟越满意。

    难怪连大儒都对他青睐,真是个好苗子啊,不枉本校尉一番苦心。

    嗯,以后还要好好待他才行。

    江舟张了张嘴,不过却忽然看了眼尤许,见他神色虽然期待,但嘴角带笑,眼神中也不见什么急色。

    他确实是有些发现,不过看尤许这模样,估计也是胸有成竹,早已经想到了。

    只不过是在投桃报李,给他卖好罢了。

    江舟暗自摇头。

    索性对尤许的示好来者不拒,说道:“属下是有一点怀疑。”

    尤许面露喜色:“说说!”

    好家伙,这演技……

    江舟暗暗吐槽了一句,口中说道:“这窦安和家中如此豪富,随意一件摆设也价值不菲,可刚刚各位弟兄将窦府搜了个遍,可有找到半点金银财物?”

    他看向边上一个巡妖卫,此人叫熊百当,当初曾跟他很不对付,经常冷嘲热讽。

    刚才就是他带队搜查窦府。

    熊百当见尤许也投来目光,便道:“除了屋中陈设,还有一些散碎银两,并没有发现其余财物。”

    尤许闻言道:“江巡卫,这里面有什么说道?”

    装……

    江舟撇撇嘴,只能继续道:“这么豪奢的一个人,而且买卖做的这么大,家中总不能没有一点钱财吧?”

    “难不成他将钱财都换成了这府中的陈设?这些东西虽然价值不菲,相对于窦安和的身家买卖,却也未免太少了点吧?”

    金九说道:“或许他另有藏匿财物的地方?”

    “是有这个可能。”

    江舟点点头道:“不过,也同样不能排除,这窦府中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暗道密室。”

    “啪!”

    尤许双手相击:“对!果然是这个道理!”

    熊百当本来想发作,这分明是怀疑他的搜查时不尽心?

    不过见尤许的模样,只好忍着。

    尤许期待道:“江巡卫,那你可有办法找出这密室所在?”

    江舟无奈道:“这个……连熊巡卫都没有找到,属下更无能为力了。”

    他再出头,姓熊的都要咬他了。

    更何况他确实没办法。

    尤许露出惋惜的神色。

    也不知道是惋惜找不到密室,还是惋惜他这番好意没能凑效。

    尤许伸手点了一个巡妖卫:“你,立刻回司中叫万象堂派人过来,将窦府给本校尉翻个底朝天!就算犁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个密室来!要快!姓窦的那个老小子要是不死,肯定会再带人回来!”

    这老小子,果然早有计较。

    江舟心中暗道。

第87章 黄金

    尤许见江舟神色,知道自己用意被他看出。

    笑了笑道:“江巡卫啊,不是本校尉故意要劳烦你,实是万象堂的奇士分布四方,个个都是一身差使,调动起来颇为麻烦,且多有牵涉,实是不便,你就能者多劳嘛。”

    “不敢,职责所在,分所应当。”

    江舟只好应付了一句,尤许所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巡妖卫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带着两人回来。

    不过两人脸上都带着不情不愿,很是不耐烦。

    其中一个其貌不扬的汉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庄稼汉一样。

    他腰间挂着只贴满符咒的竹篓子,也不理会尤许,一来就从里面抓出了一只诡异的物事来。

    那是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的珠子。

    在江舟眼中,其上有一丝丝阴冷的黑气若有若无。

    庄稼汉模样的汉子拿着黑色肉球,直接张开嘴,往里一扔,就吞了下去。

    下一刻,便见他仰起头。

    其喉头一阵滚动,上下左右地鼓起。

    似乎有东西在里面钻来钻去,并挣扎着要破开他的喉咙钻出来一般。

    “嘶啦……”

    只见汉子满脸痛苦,喉头处薄薄的一层血肉裂开。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处里面挣扎着钻出来。

    竟是一颗黑漆漆的眼球。

    看模样,大约就是他刚刚吞下去的那颗黑色肉球。

    黑色眼球在他的喉咙上转来转去,扫射着周围。

    庄稼汉子满脸痛苦,却仍仰着头,朝佛堂外走去。

    “跟上他!”

    尤许说道,带着人跟在汉子身后。

    边走边对江舟解释道:“这位是万象堂的供奉马卓,出自北境幽州三通教,通阴一脉的高人,能通灵阴世,御使阴鬼,那只眼睛是马先生伺养的鬼眼,能看穿阴阳,能见常人所不能见,是肃靖司寻踪觅迹的一把好手。”

    他得意道:“有他在,就算姓窦的密室藏得再深,也无所遁形。”

    江舟听完,心中啧啧称奇。

    这肃靖司果然还有许多东西是他无法得见的。

    想想也是,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敢叫出一句“肃妖靖平”来?

    出了佛堂,马卓没有走远,就在佛堂前的小院里停了下来。

    扭曲着脸,指着小院中间一个池塘道:“此处地下有暗道密室。”

    “好,孟先生。”

    尤许面露喜色,回头看向与马卓同来的另一人。

    此人年约四旬,身着黑色儒袍,气度儒雅,倒有几分像是那些读书人。

    他拱了拱手,便在池塘周围慢慢走动。

    他的步子很特别,迈出的每一个步伐间距都几乎一样,像是用尺子量出来一般。

    十根手指在不停地掐动着,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

    尤许热情地对江舟道:“这位是孟盛先生,曾在墨门学艺,机关之术在南州无人可及。”

    江舟点点头,应付了几句。

    对于肃靖司的能为更多了几分认知。

    “找到了。”

    那位孟盛摸索了没多久,便拍着池塘左边一颗树说道。

    只见他左扭右扭,就听到一阵轰隆隆闷响,前面池塘里的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很快就露了底。

    “咔嚓……”

    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塘底出现一个洞口。

    “哈!”

    尤许笑了一声:“给我进去搜!”

    一队执刀人顿时冲进洞中。

    江舟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尤许一把抓住。

    对他呵呵笑道:“还不知道姓窦的老小子会在里面布置什么歹毒的手段,江巡卫就在这里,与本校尉在此静待就行了。”

    “……”

    合着前面那队执刀人你就不怕他们中招?

    江舟知道,若自己现在还是以前那个毫无“根脚靠山”的执刀人,肯定也是趟雷者之一。

    “尤校尉,既然已经找到,我二人就此告辞。”

    那孟盛在旁边说了一句,不待尤许说话,便和马卓二人匆匆离去。

    尤许朝江舟尴尬地笑了笑:“这些人就是这德性,不必理会。”

    “校尉大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执刀人匆匆跑了出来。

    尤许急忙道:“可有发现?”

    “大人……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那执刀人脸上神情十分纠结古怪。

    有愤怒,却又似乎带着一种极度的兴奋。

    “没用的东西!江巡卫,走!看看去!”

    尤许拉着江舟,拨开那执刀人,走进塘底洞中。

    顺着石阶,怕是蜿蜒向下有十数米,才见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极大的石室出现在前面。

    隐隐的稚嫩哭声从中传出。

    奇怪的是,刚刚进来的几个执刀人都呆愣愣地站在石室门口看着。

    脸上的神情呆滞古怪。

    石室中还有片片金银色光芒洒出,映照得这地底通明,光芒耀眼。

    尤许推开门口的执刀人走了进去,江舟也紧随其后。

    踏进石室,江舟也同时呆住,不仅是他,尤许和金九等巡妖卫也一样。

    金九无意识地挤出一声呻吟:“这……”

    想象一下,一个高阔都有四五丈的石窒中,黄金白银堆叠如山,入眼全是金光银光,照得都难以睁眼。

    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反正江舟觉得很震撼。

    不过更令他震撼的是另一副景象。

    一群小到二三岁,大到八九岁的孩童正在金山银山之间挤成一堆,抱成一团。

    满脸恐惧地看着他们这群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这些孩童无一例外,身上都是缺零少件,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

    尤其是这一张张脏污却稚嫩的脸上,满是极度的惊恐畏惧,一个个小小的身躯在不停地颤抖,让江舟心中腾起一阵揪心的怒意。

    江舟不敢说自己是善良的,但眼前这一幕,着实是在挑战他的极限,也突破了他的底限。

    这些孩童身上短缺的部位,十有八九便是那只炼形鬼偷去的,用以炼形固魄。

    但其背后必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他想起薛荔妖女对他的警告。

    窦安和绝对不是真正的主使,那背后的主使,恐怕远超想象,也十分可怕,绝非他能对付。

    不过,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都不行。

    江舟暗暗发着狠。

    忽然发现边上所有人都在死死盯着那些黄金白银。

    连尤许眼里都闪烁着一丝丝贪婪。

    不对劲!

    就算尤许是个贪财的,也不可能这么沉不住气。

第88章 香火冥钱

    江舟惊醒之际,体内仅有的几年法力流转。

    血气奔涌,纯阳气息透体而出

    神意为之一清。

    刚才的满脸怒意和看到金银的蠢蠢欲动也为之一散。

    正惊悸之时,忽然感觉怀中有物在微微跳动。

    九泉号令符!

    江舟立刻将他一直藏在怀中的令印拿了出来。

    只见这枚除了给符箓盖章,一直没什么用的令印,正散发着幽暗的微光。

    还没等他有什么想法,便突地从手心跳起,悬在半空。

    一股无形的威严骤然充斥着石室。

    一堆堆黄金白银忽然一阵扭曲,竟开始销融成汁,在地上流淌。

    这些金汁银汁又慢慢地从地上拱起,一阵扭曲,变化成一尊尊金人银人。

    匍匐在地上,像是在朝拜。

    半空的九泉号令符突地一震。

    一尊尊金人银人灿然的金光在这股威严中极速黯淡。

    又在瞬息间崩碎,变成了一张张青灰色的纸钱,在石室中飘飘扬扬,还伴随着一阵青色飞灰。

    【诛斩香火冥金阴灵十,赏福德之气十】

    香火冥金阴灵?福德之气?

    江舟心中闪过一丝诧异。

    九泉号令符一晃,重新飞落手中。

    此时尤许等人忽然一个激灵。

    江舟顾不得多想,将令印塞回怀中。

    尤许眼中微现茫然,然后神色一变。

    也没有问江舟是怎么做到的,看着满室飘扬的飞灰和冥纸,脸色黑沉。

    “来人,将这些冥纸都收起来,一张都不能少,还有这些香灰,一点都不许落下!”

    江舟闻言,有些诧异。

    这反应未免有点太大了,八成其中还有隐情。

    尤许看到他的神情,神色虽然依旧阴沉,却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道:“这些是香火冥钱,乃是阳世愿力念头汇聚,供奉神灵位业,于阴世显化之物,只于阴世流通。”

    “之前司里曾有一桩案子,就是南城集市出现了易货金银变为冥纸之事,那便是香火冥钱,因其蕴含阳世香火,有种种神异,也能变化金银,寻常分辨不出。”

    江舟闻言不由道:“只有阴司神灵,才能拥有这香火冥钱?”

    一旁金九解释道:“未必,这香火冥钱,虽说是拥有位业的神灵方能显化,但流通于阴世,自然不可能只有阴司神灵才有,”

    “不过,如此数量的香火冥钱,除了少数的阴世鬼王,也只有阴司神灵才有可能拿得出来。”

    “鬼王之流,堪比上三品,轻易不会出现在阳间,若是出现,就必定是一场大劫。”

    “而阴司神灵,都是受了人皇金敕,得了神道位业,方可称为神灵,辖司一方阴世。”

    江舟这下听明白了。

    这些香火冥纸出现在这里,无论是事关鬼王,还是阴司神灵,都不是件好事。

    前者还罢了,虽然鬼王肯定很强大,但江舟相信肃靖司肯定有应对之法。

    要不然这些鬼王怎么会甘心窝着,不出来祸害人?

    若是后者,那事情就更严重了。

    阴司神灵既然是受了人皇金敕,也算得上是大稷的官儿。

    大稷的官儿牵扯到这种案子里,意味着什么?

    江舟不知道,但他能想出很多种可能。

    最坏的一种,就是阴司神灵跟阳间某些人物勾结到了一起,在筹谋着什么。

    “好了,这些孩子久困此地,身上又多有伤患,不宜耽搁,立即派人护送回城,着人看护,呈报太守府。”

    尤许说着,又朝向江舟道:“江巡卫,此案你多有功劳,过后本校尉自会为你记功,回去之后,你便不用再管这案子。”

    他说着带上几分凝重的意味:“我知你十分在意此案,不过相信我,本校尉这次,绝对是为你着想。”

    他似乎不想在这上面多说,话音一落,指挥巡妖卫,做着安排。

    安置这些孩童,以及后续为他们找回家人,都是极繁琐之事。

    回到肃靖司后,尤许果真没再让江舟管后续之事,甚至不再让其他人过问,只说是此案到此为止。

    直接定了窦安和掠卖稚童、供奉邪祠的罪名,待禀明上官,亲自去太守府将窦安和抓捕归案,处以极刑,便可结案。

    有这些香火冥钱在,一个民曹从事,非但拦不住肃靖司抓人,自己恐怕也得搭进去。

    至于这里面还得牵连多少人入狱,还得看肃靖司想不想把事情闹大。

    江舟从百解堂出来,心中还缠绕着重重迷雾。

    他知道这案子里边没这么简单。

    阴刀鬼子的来历还没弄清楚,那尊诡异的小金佛被尤许带了回来,也没了下文。

    刘书生当初遇到的那个美妇,和他醒来时所在的那个石窟,也像是没提到过一样。

    金九当初说过,他随尤许曾追踪到幽门谷,也是因万象堂的奇士用扶乩之术算出。

    他的见妖斩血咒同样也追寻到了那里。

    但炼形鬼却把他带到了小喜庄。

    炼形鬼已经成为他的炼尸,不可能还能坑骗他。

    那么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就是那阴刀鬼子本来确实是在幽门谷。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小喜庄的窦府。

    如果是这样,再假设那些被劫掠的孩童也和幽门谷、阴刀鬼子有关,那就不是窦安和所能为,甚至是被故意转移到窦府……

    那么,窦安和在这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可惜,尤许已经将案子定了性,也不让他再插手,他再有想法也无能为力。

    这次小喜庄之行,不仅是这个案子,就连以往他以为熟识的肃靖司,现在看来都不过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即便是这样,尤许也对这桩案子背后如此讳莫如深,可想而知,这里面牵扯有多大,绝不是他能触碰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想私自去查,也没有头绪。

    其实这里面还剩下唯一一个可能的线索。

    就是在小喜庄见过的那个被父母抱走的奇怪的小女孩。

    江舟在心里犹豫了许久,过了一夜,第二天就又自己跑了一趟小喜庄。

    但没多久,就回到了肃靖司中,心里的疑点又增加了一些。

    他确实见到了那个小女孩。

    不过一夜之间,那个小女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昨日见到她,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一言不发,脸庞虽然稚嫩,却有种深沉的安静,眼中似乎有种欲言又止一样。

    今日见她,却完全是一个无忧无虑,充满童真,满脸欢笑的小女孩。

    对于他的问题更是一脸懵懂,绝对不是装得出来的。

    总之这案子是处处充满诡异和疑点。

第89章 金刀,福德

    距离小喜庄一案,已经过去几天。

    事到如今,尤许结案,线索也都断了,江舟再想查也无处着手。

    既然查不出源头,他也只能暂且放下,提升自己实力。

    在小喜庄虽然没有查出真相,反而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但也收获不小。

    首先是阴刀鬼子和香火冥金阴灵的图录。

    图录上有关两者的来历他早已看过,本想从中能得到一些线索,结果却落空了。

    阴刀鬼子是从一具有孕的死尸中“出生”,却不是活物。

    也许是刚出生就是鬼物,它的经历很少,图录中只有它在几户人家家门口磨“阴刀”的几幅画面,然后便是伏杀刘书生,被其怀中浩然手书所伤遁走。

    再次在画面中出现,便是一个石窟中,已经从两三岁的模样,变成了不足一岁的模样,应该是因受伤之故。

    躺在一片浑浊池水中,像是在疗伤。

    画面再变,就是在铜佛之中,抱着那尊小金佛,最后铜佛破开,被他一道阴雷劈死。

    至于那香火冥金阴灵就更简单了,就是在一尊城隍神像之前,于长年承载香火的一个香炉中,受万民香火供奉,渐渐凝聚而成的阴灵,附生于香火冥纸之中。

    只是在被他用阴雷劈散前,还有一幅画面。

    是在小喜庄前,除了十个冥金阴灵进入小喜庄,还有一队金人银人抬着一顶花轿离去。

    这也是他笃定这案子幕后有隐秘的一个因由。

    不过这些东西都被他暂时抛到脑后,重要的是得到的奖励。

    【柳叶金刀:九炁凝煞,灭鬼除凶,金刀煌煌,斩邪灭踪。——能以柳叶汇聚天星九炁,变化金刀,诛邪斩鬼,无往不利。咒曰:九炁含烟,径冲九天,西方白帝,庚辛正法,神王金刀,斩邪灭踪。】

    【福德之气:断恶修善是因,天人交感是缘,因缘所至,福德为报。——福德加身,诸事皆顺,身清意澄,内外殊胜。】

    柳叶金刀,道家诛邪护道的秘法,能化腐朽为神奇,而且威力极大,极强大的杀伐手段。

    另一个福德之气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

    ……

    在江舟满怀疑惑时。

    某个华美的庄园中。

    “都解决了?”

    “禀君上,一切都依计而行……”

    华美雅致的庭院中,一人跪在地上。

    “肃靖司已经将吕克彦和那个姓窦的商户移送提刑司斩首,将窦府抄没,此案已结,并未牵扯出其余来。”

    前面有个高大的身影,穿着华丽的袍服,背对着他,语声悠然道:“负责此案的人是谁?如此果断明事理,倒是个人才。”

    “此人姓尤名许,虽没有什么过人本事,但惯会见风使舵,趋吉避害,向来只求无过,不求有功,有此作为,也在预料之中。”

    跪在地上的人说着,忽然变得吞吐起来:“不过……”

    “那尤许此次如此利落地了结此案,是另有原由……”

    “嗯?”

    那高大身影发出一声轻轻的疑问,地上那人却吓得以额贴地。

    嘴里却不敢有半点迟疑和隐瞒:“此番掩人耳目,金蝉脱壳,幽门谷那边虽是遮掩了过去,聚拢的血煞珠和金银财物也已经转移,但是暴露了香火冥钱,”

    “那窦姓商户贪得无厌,刘家庄的金佛祠被肃靖司铲除后,他竟然从小喜庄里收了一位义女嫁出,又迎了一尊金佛到其义女夫家,”

    “那黄金佛竟也来者不拒,给了窦安和许多香火冥钱,如今那批冥钱还来不及花出,被肃靖司查了去……”

    “求君上恕罪!”

    他额头紧紧贴地,似乎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十分畏惧。

    “呵呵……”

    高大身影发出一声柔和轻笑。

    “世人逐利,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贪利而忘义,此人之常情,这与你何干?你又何错之有?”

    “查了便查了吧,不必理会。”

    地上之人额头流下一滴冷汗:“是,那黄金佛那边可要……”

    那高大身影轻声道:“区区一个乡野邪祠罢了,也敢称佛?如此邪祟,留在世间不过是祸害百姓生民。”

    “身为大稷子民……呵,呵呵呵咳咳!”

    地上之人听到他说到“大稷子民”时,忽然忍不住一样发出一声轻笑,由轻笑渐渐变成大笑,笑得咳嗽都没能停下来。

    似乎这几个字本身就是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不敢有任何反应,只若未闻。

    过了一会,那高大身影终于笑够了,手抚胸前,顺着被笑岔的气。

    才接上前面的话:“身为大稷子民,自当人人得而诛之,岂能容他?报官去吧,就说有邪祠蛊惑民心,害人害命。”

    “肃靖司之职不就是肃妖靖平吗?就让他们代劳去吧。”

    地上之上应了声是,便小心翼翼地告退离去。

    “大稷子民?呵呵呵呵……”

    华美庄园中,仍旧回响着那人的笑声。

    ……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

    这一日,江舟正和燕小五一起在街上晃晃悠悠地闲逛。

    这几天,他过得很是清闲。

    若非是还有半个月,薛妖女所说的三月之期就要到来,不知道这妖女究竟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让他如鲠在喉。

    他现在就可以说是无事一身轻了。

    身后两大“靠山”,肃靖司里原本最讨厌的一个尤许,经过小喜庄一案后,现在更加处处对他示好。

    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给他找麻烦。

    所以他现在在司中的日子可以说是惬意得很。

    每日早起练练功,然后到解冤房审审案,然后进藏经阁看看书。

    到了晚上,就去录事房找老钱喝喝小酒,听他吹吹牛。

    这个老钱,很有可能是个隐藏大佬,跟他搞好关系,没坏处。

    而且还能从他口中听到许多江湖上的奇闻秩事,也算是增长见闻。

    偶尔也有妖魔撞到他手里,就出去砍砍妖魔鬼怪。

    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运气好,一天之内,就能连斩数个自九品以下的妖魔。

    短短几天功夫,他的功力、道行就再次飙升到二十年。

    据说,无论是武道仙道,八品的一个衡量标准就是三十年的功力或者道行。

    由此看来,用不了三五天,他的功力道行就能赶上八品的高手。

    到时候,他就能斩杀八品的妖魔,那提升的速度会更加快速。

    半个月时间,很可能能达到七品,要是运气暴棚,进入中三品也不是不可能。

    除了这些实质上的收获,他的真灵数也积攒了不少。

    【真灵之数:卌五】

    四十五个真灵,若是全用来催动太乙五烟罗,再加上七品甚至六品的功力道行,还有白骨戮魂针、鬼画符等手段,他或许根本就不用再怕那个薛妖女了。

    就算不行,江舟也想好了。

    大不了去找李玄策坦白求罩。

    今日正好休沐,燕小五就找了过来,说要履行诺言,带他去楚云楼喝花酒。

    说实话,对于青楼这种群妖乱舞的地方,江舟早就蠢蠢欲动,想要去见识一下。

    不为别的,就是想降妖伏魔……

    不过问题是那里有一个薛妖女,让他只能遵从自己的本心,就不去枉造杀孽了。

    今天燕小五自己找上门来,江舟却又起了心思。

    这小子藏着大秘密,正好拉上他做挡箭牌。

    连堂堂南州总捕都能为他奔走,江舟不信这吴郡城里有几人能伤得了他。

    薛妖女要是敢动手,那就别怪他借刀杀人。

    燕小五这小子当初在烟波楼坑了他一把,正好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

    于是两人就一拍即合,满怀激动地前往楚云楼这个传说中的南州第一楼。

    当然,这个“第一楼”的称号,应当是出自男人之口。

    让江舟失望的是,燕小五一进楚云楼就大咧咧地喊着要让花魁薛荔出来。

    楚云楼的妈妈却一脸媚笑中带着轻视,告诉他们薛荔不在吴郡,而是进京去参加什么天下花魁大赛去了。

    那模样摆明了告诉他们,薛姑娘也是他们这样区区的小吏能见的?就算人在,他们也见不着。

    燕小五当场就想发飙,被江舟死活拉了出来。

    薛妖女去参加什么花魁大赛他是不信的,如果不是那老鸨说谎,就肯定是她借着这个名头去搞什么阴谋去了。

    本来期待的花酒没喝着,拉人挡箭,借刀杀人的算盘也没敲响。

    两人只好在街上游荡。

    作为南州治郡首府,吴郡的集市还是非常繁华热闹的。

    不比彼世的一些大城市差,种种商货事物虽远无不及,却也让人目不暇接,却别有一番韵味,更有人气。

    “咦?”

    在前面像个大爷一样大摇大摆晃荡的燕小五忽然驻足,似乎是看见了什么。

    没等江舟发问,突然掉头,拖着他就走。

第90章 债主登门

    江舟一头雾水:“你干什么?”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逛的?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燕小五匆匆说道,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脚步飞快。

    江舟被他拖着,脚都快离地了。

    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人群中似乎有一个人在踮着脚,伸头张望。

    虽只是匆匆一眼,江舟已经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

    那人一身男装打扮,江舟却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女扮男装。

    她显然是在找燕小五。

    这小子,这么急着躲人,难道是对人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回头一脸怀疑道:“你该不会是对人始乱终弃吧?燕小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小子别裤裆里拉胡琴,扯淡!”

    燕小五气急败坏道:“这话能乱说吗?那个泼娘儿们,老子躲还来不及,会碰她?”

    江舟无语,将他甩开:“你要躲自己躲去,又不关我的事,我干嘛要跑?”

    “行行,这是你说的,那你自己好自为之。”

    燕小五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然后对江舟露出一个莫名的眼神,就匆匆地自己跑了。

    看他的模样,似乎后面那人是洪水猛兽一般。

    江舟摇摇头,往后面看了一眼,便转了个方向,朝另一条道走了。

    能让燕小五这么害怕的人,估计也不是个好惹的,十有八九也是个有什么身份的人物。

    他还是不要自找麻烦的好。

    今天逛青楼的目的没达到,拉燕小五当挡箭牌的算盘也没打响,算是败兴而归。

    回到肃靖司,习惯性地来到录事房找老钱聊聊天。

    老钱见了他倒先招呼了起来:“来了?正好,你上回说的事儿,有谱儿了。”

    “哦?”

    江舟微微一喜。

    他上次拜托老钱,能不能把他那具炼尸给弄回刀狱去放着。

    其实炼形鬼是十分适合成为炼尸的。

    只不过江舟一直嫌弃它是个老妇,而且生前行事太过阴损。

    就算需要人的血肉精魄炼形固魄,因胆小不敢杀人,却偷偷那些孩童下手。

    这样造孽的东西,他本想在事情结束后就销毁。

    不过是老钱阻止了他。

    说人死恩仇了,鬼死百业消。

    这炼形鬼都死了两次了,和它生前是什么有半文钱关系?

    炼尸之道,虽不是堂皇正道,却也是一条路子。

    若是不在意,就姑且放到一处至阴之地,偶尔养上一养,没准能养出些名堂来,也算是留一手。

    江舟没怎么考虑,便想通了。

    然后就问老钱能不能放回刀狱。

    本来是被一口拒绝,毕竟那可不是鬼物尸体,而是一具受他控制的炼尸。

    若是放在刀狱,岂不是相当于将刀狱对他敞开了?

    但架不住江舟一天天的好酒好话,答应帮他疏通。

    江舟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这么快就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老钱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只能让你放到壬字狱去,而且一但放进去,便要禁封炼尸之灵,十年之内,无法苏醒。”

    “封就封吧,反正我也没有打算用它干嘛。”

    江舟不再意地道。

    十年时间,在一般的绝阴之地,都未必能让炼尸进化到铁尸境界。

    或许刀狱那种地方能加快这一进程,但也没什么意义。

    十年,照他现在的斩妖速度,都不知道跑多远了。

    要它何用?

    之所以养着,只是想看看最后能不能养出一具金尸来。

    上三品的存在,整个世间也没有多少。

    也不是依靠时间就能堆出来的。

    如果他能靠时间堆出一只上三品的金尸,绝对是血赚。

    江舟本来没什么指望的,毕竟是刀狱重地。

    没想到还真行。

    难不成是之前那个福德之气起作用了?

    实际上,自从得到了福德之气,这段时间他确实很顺。

    不仅没有碰上什么糟心事,斩妖遇上的也全是些实力不如他的,奖励也几乎都是一阳丹。

    乍看似乎没有什么,但一联想到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各种麻烦不断来看,或许真的是这福德之气在起作用。

    就是不知道这玩意能持续多久,还是说会伴随他一生?那就赚大了。

    江舟忽然好想再遇上那种金银人,虽然是假金银,却比真金白银都要值钱啊。

    “想什么呢?”

    老钱见他发愣,莫名其妙地道。

    江舟回过神:“哦,没什么,老钱,多谢了,下次给你带好酒来。”

    老钱挥挥手道:“算你小子有良心,行了,没事就走吧,我还有事要忙,没空陪你小子吹牛。”

    “那我走了。”

    江舟笑了笑,也不跟他客气,径直离开了录事房。

    他经常和老钱喝酒吹牛,关系已经很好,根本不需要太客气。

    他走后,老钱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摸着一咎稀疏的小胡子:“这小子,祥光透顶,哪来的一身福德之气?都快赶上那几位福德真仙了。”

    摇了摇头,又低下头翻着手里的册子,手里时不时地用笔勾记,也不知道都记的什么。

    他只不过是有些奇怪罢了。

    之前他看江舟身上可是一片血光,明显灾祸临头,他还想着看在那些金波酒的份上,到时暗中出手,给挡一挡。

    可如今不仅血光没了,还一身的福德之气。

    且浓厚得不同寻常。

    不过要说比得上那几位福德真仙,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能称一声真仙,那都是一品的绝巅人物,修行的年月以千年记。

    不过修福德一道,那是比正经的修行道路艰难百倍。

    非大德大善,大毅力大智慧之人不可为。

    这才是老钱感叹的原由。

    在他眼里,这小子毅力智慧是有几分的,心眼也算不错,可说是德善之人却还差得远。

    江舟也不知道老钱的嘀咕,不然可能会跟他对喷一番。

    他明明是个好人来着。

    ……

    从录事房出来,回到住处。

    还没进去,就忽然看到一袭白衣。

    顿时让他内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生起一个念头:债主上门要账了!

    “大梵无量,江施主别来无恙?”

    院门口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神秀和尚已经看到了他,转过头来,对他合什笑道。

    挪动脚步,想要转身离开的江舟顿时停下。

    讪讪地转过身来:“神秀大师啊,好久不见,一向可安好?”

    “多谢施主,小僧一切安好。”

    神秀果真是老实得很,江舟不过是客气一句,他还真满脸感激,合什施了一礼。

    然后看向江舟,面上微露异色:“施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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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卷鬼神图录介绍:
江舟被一卷鬼神图录带到大稷,用手机里的半集西游记,将一个凶残的妖女忽悠瘸了,以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传人的身份,开始走上了一条通天路……
妖魔乱世,红尘有仙。
古箓一卷,造化自得。
敕赏诛鬼,封灵请神。
白骨梳妆图,金人迎亲图,白骨老佛极乐夜宴图,山鬼相思图,钟馗醉酒嚼鬼图,伏魔大帝斩妖图……
百日化龙草,太乙五烟罗,金刚掌……
急急如律令,齐天大圣现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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