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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油果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txt下载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28章 骨塔,杀字碑 (求订阅、月票)(4200)

    江舟十万里锁剑,内外神气尽在这一刻暴发。

    周天寒彻,化为剑界。

    百万玉龙冲天而上。

    苍青天上,层层云间,尽是剑啸龙舞。

    苍青的面庞轮廓,如人怒吼。

    口鼻处吞吐着无尽苍青雾气,与群龙纠缠。

    双方都极速地泯灭,又源源不绝地再现。

    竟是现出僵持之态。

    鬼方卜骨与摩格咯拉却是渐现绝望之色。

    苍青天神虽强,不弱于对方这惊天一剑。

    但……

    那是鬼方国运所化!

    在与彷佛无穷无尽的剑界之中,彼此相互间不断地消磨。

    对方毫发无损,但鬼方国运却在不断地消失。

    如此下去,纵然能胜,鬼方也完了!

    “江先生!”

    摩格咯拉忽然开口艰涩道:“这一战,鬼方认输!”

    “我国愿退入大漠千里,奉大稷为宗主,年年供奉,岁岁朝拜!”

    “还请江先生藏剑,放我狄人子民一条生退!”

    “王师!”

    已经满脸血污的鬼方卜骨陡然大怒道:“我堂堂苍青天的子民,怎能向稷奴屈膝求饶!”

    “我为卜骨!宁死不从!”

    “卜骨!”

    摩格咯拉厉色道:“你我可死!鬼方气运不可绝!”

    鬼方卜骨身形勐地一晃,支撑不住再次跪倒地上,神色挣扎。

    “啊!!”

    鬼方卜骨大叫一声,片刻,强忍着心中羞辱,朝江舟看去:

    “稷……人!我,鬼方国主卜骨,愿向稷国称臣,求……饶我一命!”

    一句话说完,嘴角流出了更多的血。

    却说这一么句话,将牙都咬碎了。

    “天波侯!不可!”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一群人顶着漫天的剑影匆匆而来。

    竟是一队稷军士兵。

    他们在这恐怖的剑界之中,不但没有逃走,反而摸到了王廷。

    本是想趁着鬼狄人大乱,将公孙太宰与镇北侯父子的骸骨盗回,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杀上几个鬼方贵族。

    毕竟这剑界虽恐怖,但其中未必没有漏网之鱼。

    却不想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跟随李东阳多日,常听闻其提起这么一位门生,对江舟并不陌生。

    一见之下,便已猜到其身份。

    生怕江舟一时心软,当真答应了对方。

    毕竟杀人容易,杀一人、十人也不难,杀百人、千人,纵然是他们这样的百战精兵,若是战场厮杀便罢,像前眼这般,全如待宰羔羊一般,他们也会杀得手软。

    更何况,以这于周天独舞的剑影来看,死在剑下的人怕不是要以十万计?

    就算是杀猪杀狗,都要杀得人崩溃了。

    一人似其中将领,仇恨地看了一眼卜骨与摩格咯拉,见二人惨状,更露出几分快意。

    旋即朝江舟单膝下跪,恳切道:“天波侯!我大稷百二万儿郎俱丧鬼狄之手,公孙太宰与镇北侯父子十二人也被人制成射骨塔,此仇不共戴天,我稷人当世世不忘,代代永记!”

    “北雁血骨长城犹在,天波侯万不可放虎归山!”

    “否则公孙太宰如何瞑目!镇北侯如何瞑目!北雁百二万儿郎如何瞑目啊!”

    说着,双膝都已触地,朝江舟连连磕首。

    摩格咯拉脸色微变,又开口道:“江先生,我愿以我鬼方一国世代守护的秘宝相赠!”

    “那桩秘宝藏着上古仙神之秘,若能参透,便可得古仙大道,超脱此间牢笼,不受天府之制!”

    “江先生已成先天之境,他日必然不会屈膝天府之下,与天府之争,不可避免,如有我鬼方至宝相助,当有一线之机!”

    他此言发自肺腑,事到如今,他并未有哄骗之意。

    这也是他敢在此时求和的底气所在。

    在他看来,大稷修行者,大道前路,方是最重。

    家国天下,甚至比不上一件法宝、一颗宝丹。

    而江舟虽是稷廷公侯,却也脱不出修行人的身份。

    他如今有如此道行,直面天府之日已经不远。

    为其身计,为其道计,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北雁将士?

    那是两国争战,生死自负,与他何干?

    “天波侯!”

    “不可啊!”

    那些稷军士兵也是神色一变。

    他不知什么古仙,但也知道对那些仙门之人来说,怕是没有什么比他们的“道”来得重要。

    这天波侯虽是太宰门生,却也是一修仙家真修啊!

    两方都在苦求,彷佛谁能争赢,江舟就会听谁的一般。

    江舟却是一言未发。

    直到此时,变得极为澹漠的眸光垂落鬼方卜骨身上,走过十数万里路以来,第一次开口道:

    “你可恨?可悔?”

    摩格咯拉神色微变,用严厉的眼神朝卜骨看去。

    鬼方卜骨将满口钢牙咬碎,缓缓摇头道:“不敢恨……不可悔!”

    不敢恨,是为活命。

    不可悔,是为鬼方国的尊严,是为他王者的尊严。

    “倒是有些骨气……”

    江舟澹澹道:“恨就对了……”

    若不恨,他这一剑岂不是有些浪费了?

    杀人易,诛心难。

    杀人不诛心,杀了何益?

    听得江舟的话语,摩格咯拉神色剧变。

    艰难地抬头,望向鬼方卜骨,目中露出绝然之色。

    勐地奋起余力,挥动兽皮祭幡。

    苍青色巨大旗幡舞动,彷佛天幕涌起了波涛。

    天上与百万玉龙争锋纠缠的苍青色巨脸突地轰然爆散。

    如同苍天破碎,无数苍青雾气滚滚流泄而下,随幡旗而动。

    诡异的是,摩格咯拉的血肉也如同被无形的巨兽所吞食。

    一点一点崩碎,化为血雾。

    自双脚之下,向着头顶迅速蔓延。

    眨眼间便只剩下了一颗头颅。

    竟然径直飞起,朝祭幡之顶落去。

    “噗哧!”

    整颗头颅被幡杆贯穿,皮肉瞬间消瘪,顷刻间化为一颗枯皮包裹的人头,十分诡异阴森。

    苍青色的气雾滚滚之下,那鬼方卜骨已经难见其踪。

    江舟不紧不慢,念动之间,剑界之中无尽之剑闪烁着逼人的锋芒,声声剑鸣不绝,齐齐朝着苍青雾气深处掉转了剑锋。

    “咝咝……”

    无数剑啸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那杆兽皮祭幡无人摇动,却自己勐地一顿,竟是突然破开了虚空,瞬间钻了进去。

    周天之剑纷舞,将残留的苍青气雾渐渐磨灭。

    待气雾渐消,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落到了地上。

    却是鬼方卜骨的尸体。

    江舟念头遍扫。

    城外的鬼方游骑已经朝着四面八方逃遁。

    剑界无尽,亡魂无数。

    但想要杀尽鬼狄,也不是一件易事。

    江舟也无心去追杀。

    这一剑,在与那“苍青天”的消磨之下,也已快到尽头了。

    一剑斩狄王,一剑覆王城。

    李东阳也已救出。

    他十万里锁剑,也算圆满。

    ……

    不久之后。

    大漠上。

    野夫营众高手看着已然消隐的无尽剑界,以及几乎被那无尽剑界抹平,覆于黄沙之中的鬼方王城,心中仍是心季难平,魂惊魄摇。

    再看向眼前的江舟,更是心中复杂无比。

    一剑荡尽乾坤,啸起玉龙三百万,倾覆王城!

    剑下亡魂数以十万计!

    连鬼方之主亦葬身剑向,数百万鬼狄仓皇远遁大漠深处。

    一剑惊世,千秋功业,煌煌赫赫!

    纵然众人都是天下难寻的高手,也自内心深处深深惊季。

    既敬且畏,既惊叹又难置信,既想上前攀谈,又惧而不前。

    只是目不稍瞬地看着江舟朝李东阳欠身一拜:“先生,吴郡一别,可还安好?”

    李东阳目光隐现激动之色,却终究修养过人,只是面露欣慰之色。

    握着江舟双臂:“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你如今,可道‘凌云’矣。”

    江舟闻言也不由心生感动,毕竟当初李东阳为他写下这两句勉励之语时,他在别人眼中还什么都不是。

    只有李东阳,从他为执刀人之时起,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回护他。

    若说只是为了区区几句“抄”来的文章,那也太过荒谬。

    纵然对他有几分成道之德,可这种回护却是实实在在的。

    微末之时,最见真情。

    微末之情,也最为可贵。

    也正因此,才有了他这十万里锁剑斩王廷之举。

    当下,江舟不由真心实意地再拜道:“今日方不负老师所望。”

    “哈哈哈!”

    李东阳仰天大笑,片刻才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唤我老师啊!”

    他紧紧抓着江舟双臂,面上虽只是微带笑意,紧扣的十指却暴露了他的心绪。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李东阳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并未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欢喜中太久。

    只片刻便朝鬼方王城看了一眼,正色道:“鬼方王城已覆,鬼狄虽未绝,但经此一遭,再无力南窥。”

    “你可准备好了?”

    野夫营众人听着这句话,不知其意。

    但江舟却大概能想到。

    他这一剑,覆灭了鬼方王城。

    虽已是惊世之剑,却似乎与“荡尽乾坤”还差着些距离。

    不过,那是有形之剑势。

    此剑无形之势,无形之威,却仍未结束。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野夫营众高手的扩散,随着鬼狄人的远遁……

    这一剑的威力,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广。

    江湖,仙门,大稷十三州,天下……

    都会被这一剑所慑。

    就连那金阙之上,怕也要为这一剑的璀璨而震动。

    他一剑覆鬼方,此后大稷拓土千里,都是往少了说。

    但金阙上的那些人,恐怕不会因此而高兴。

    只会想到,他能覆鬼方王廷,那么……大稷神都呢?

    大稷与鬼方,虽不可同日而语。

    但人们只会看到眼前。

    这一剑,势必令天下震动,更令天下人对他生畏。

    人一但生了畏惧……

    那做出什么疯狂之事都不奇怪。

    尤其是如今在金阙之上监国的那位……

    这一剑,令江舟今后再也不可能躲在江都一隅,独善其身。

    若说以往,也有不少人算计过他,但与今后相比,怕就是九牛一毛了。

    从今以后,他会令整个天下都瞩目。

    李东阳所说的“准备”,自然是站在人前、站在天下之巅,迎接天下人目光所聚的准备。

    这些目光,或是畏惧、或是祟敬、或是好意、或是歹意……

    人心的算计,可不仅仅只是出于恶意。

    总而言之,他将成为站在这人间最巅峰的那少数几人之一,震烁天下。

    江舟闻言,微微沉吟,旋即微笑道:“老师,我还有一事,想请老师相助。”

    李东阳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什么事,便点点头道:“十余万征北将士,与野夫营众英雄,连老夫在内,都听你号令。”

    以江舟的本事,除了要用人,他想不到对方有什么能要自己相助的。

    鬼方王城已覆,陷落鬼方城的十余万将士自然也得以幸存。

    连公孙弘与韩雄父子骸骨也被寻了回来。

    野夫营众高手闻言纷纷拜道:“我等愿遵天波侯号令,随时听候差遣!”

    难得有此机会。

    野夫营众高手并不认为听江舟号令有什么不好,反而有一种摩拳擦掌的雀跃之意。

    将之视为一个在江舟面前表现的良机。

    若是能在这位面前混个脸熟,日后出去也是一桩吹嘘的本钱。

    甚至是运气好,得其器重,点拨上几句,已足够他们受用一世。

    因此,不仅没有半点不情愿,反而是争先恐后。

    ……

    数日之后。

    数十座骨塔耸立于已经几乎沦为废墟的鬼方王城之前。

    这是十数万军后与野夫营众高手竭尽全力,将王城内外遗落的鬼狄人尸骨拾回,垒成此塔。

    数十万狄人,聚成这一片骨塔!

    白骨森森,骨塔林立,煞气冲天。

    纵然是垒塔折稷兵与众高手,望之亦生出悚然之感。

    塔林之前,立有一碑,上面有江舟亲笔所书。

    他并没卖弄什么华章彩句,只简简单单地书下了七个大字:

    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石碑立下,更是杀气冲天,几如实质。

    连野夫营众高手都不敢再靠近。

    骨塔煞气,碑文杀气,连成一片,已经不再是无形的气势。

    而是真的能杀人的!

    其中并没有用什么神通手段,但众人知道,再过不绝,这一片地域,方圆数百里内,恐怕都要化成绝地死地,没有人敢真雷池半步。

    再有异族想要南犯,见了这些骨塔与杀字碑,未必还有胆子。

    众人此时看向碑前颇有出尘之气,彷若仙人的江舟,心中都是一阵阵发寒。

    这些尸骨没有聚集之前,还没有这样直观的感受。

    如今骨塔林立,才知道那一剑究竟杀了多少人……

    这是位杀神啊……

    任谁知道了这东西,怕也不敢再轻易招惹……

    “虽是锋芒毕露……但也算直接。”

    李东阳看了几眼,也敢叹道。

    他能想到江舟此举之意。

    既为震慑异族,亦为震慑宵小。

    “恐怕还不够。”

    江舟笑道:“老师,我欲随你进京。”

    李东阳一怔,旋即深吸一口气:“你决定了?”

    江舟点头:“自然。”

    这几日里,李东阳虽没有明说,却已经表露了要奉公孙弘与韩雄父子等人一十三副骸骨回京。

    一十三副骸骨,一百二十余万北关将士!

    那位“运筹帷幄”的监国秦王又怎能不给个交代?

    ------题外话------

    还是两章

第929章 夫子,梧桐 (求订阅、月票)(4400)

    李东阳缓步穿行于骨塔林中。

    江舟亦步亦趋,随行身后。

    二人俱一言不发。

    李东阳浩然在胸,这些阴气森森、煞气逼人的骨塔,并不能让他感到不适。

    反倒是带着几分唏嘘、悲怆的神色。

    虽已立下骨塔、杀字碑,但他们还需要在此逗留些时日。

    因为那些被鬼狄建成射骨塔的北关将士骸骨尚在,不可能令其曝尸大漠黄沙,还需要一一收殓安葬。

    百二十余万副骸骨,不是一个小工程。

    鬼狄人将北关将士建成射骨塔,如今又被江舟垒成“京观”,可谓天道轮回。

    “京观”一词,还是江舟所说。

    只因“骨塔”二字未免失之于“大”,并不利于传扬天下。

    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

    杀贼戮敌,战捷陈尸,藏之京观。

    倒也贴切。

    夫文,止戈为武。

    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

    此举虽稍显暴烈,有可能引起儒门中一些尚仁之辈非议,却能显稷之文治武功,亦令子孙万民无忘此国之大殇。

    若有人胆敢置喙,甚或对自己这个得意门生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那他李东阳这个货真价实的大儒也不是泥捏的。

    唇枪舌剑他不弱于人。

    仗剑杀贼,他亦可为。

    以权压人,他身为太宰,该惧的是他人。

    “江舟啊……”

    李东阳心中微微发狠,旋即压下,转身道:“秦王此人,有勇毅而无肚量,有决断而无远谋,性刚而专愎,”

    “你如今虽有绝世之剑,却只会令他忌你,而绝不会惧你畏你,而且,我大稷非鬼方可比,玉京神都,也非鬼方王城可与之相提并论,你可明白?”

    江舟点点头,简洁地道:“我明白。”

    他知道李东阳的意思。

    李东阳这一次回京,必定要与秦王有一场死斗。

    经此北境一事,无论是李东阳,还是秦王,都已经容不下对方。

    双方之间,必然有一方要屈服,甚至死亡,方可休止。

    而死的那一个,只有可能是李东阳。

    因为不管怎么说,李东阳是臣,秦王是君。

    以李东阳的性子,无论如何斗,他也不可能弑君。

    他所谓的“斗”,也只不过是想为北关将士讨一个公道。

    而这个公道,最多不过是让秦王低头认错罢了。

    但若反过来,秦王那就必定是恨不得弄死李东阳了。

    且不论李东阳与秦五不是一路人,是他监国掌权的最大阻碍。

    只要李东阳活着,就证明他的“运筹帷幄”是错的。

    他一日不死,世人就一日不会忘记。

    而江舟若进京,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为他这个老师出头撑腰。

    那性质恐怕就完全不一样了。

    以江舟的性子,和他如今的实力,都注定不可能向秦王低头。

    而秦王更不可能容得下他。

    他又不像李东阳,遵循为臣之道。

    他与秦王相争,绝对不会像是李东阳与秦王的“君臣之争”。

    两强相遇,十有八九,是白刃相接、你死我活的生死恶斗。

    李东阳似乎也知道他不想多说话的原由,闻言只是点点头,便道:“既如此,那为师便在玉京等你到来,你也不必太急,为师在京中虽时日尚短,却也并非毫无根基,”

    “你那江都之地,举足轻重,不可轻弃,万万要安排妥当了。”

    李东阳说得风轻云澹。

    实则心中在想的,却是如何拖延江舟进京的时间。

    玉京,为何称之为神都?

    或许天下间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李东阳却知道。

    秦王虽非易与之辈,在他眼里,却也并非难以对付。

    他忌惮的,是陛下啊……

    所以,他需要时间,即便不能为江都扫尽障碍,也要竭尽全力,为他营造一个不败之地。

    他不动弹,世人或是早已忘了,他还有一个“老蟢子”的称号。

    江舟一时也没有多想,他进京,本也需要时间将江都安排妥当之后。

    数日后。

    诸事皆毕。

    落雁峰,北雁关下。

    “老师,鹤大哥,玉京再见。”

    江舟朝李东阳长身一拜,又朝鹤冲天一笑,说出最后一句话,身形便如泡影般破散,化为虚无。

    一剑荡乾坤,几乎耗尽了他十万里锁剑之神气,十数日下来,虽已尽量少言,今日将李东阳送回北雁关后,也终于竭尽。

    伤势稍复的鹤冲天与野夫营等众高手都是悚然一惊,呆立原地。

    他们都是眼力见识皆不凡之人。

    这是……

    元神?!

    一剑掀起无尽剑狱,覆灭鬼方王城的,竟然只是一尊元神至此?

    是了……

    难怪会有那等传闻,说其一路步行,半月横跨大稷天南地北十数万里之遥。

    也只有元神之妙,方才能做到。

    只是就凭一尊元神,就有如此神通……

    怕不是他真已成就阳神?

    那一剑的威力,实在令人久久难忘。

    在他们认知中,也只有传说中的阳神之境,一个念头便能聚散由心,身外化身,有改天换日之威能,方才使出那样的一剑。

    只是……

    众人想着江舟那张年轻的面庞,那可不是什么返老还童的老妖怪……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李东阳看着“江舟”散去,手抚长须,过了一会儿,回身朝鹤冲天等人露出笑容。

    “诸位英雄……”

    鹤冲天等众人不知为何,后背微微一寒……

    ……

    一片连绵学宫深处,有一座十分简陋的草庐。

    草庐前有一相貌清癯、身材高大的老者,席地而坐。

    地上凌乱地摆着许多骨筹。

    老者时不时伸手拨弄。

    随着他的一次次似有意似无意般的拨弄,这些凌乱的骨筹竟然隐隐透着几分玄奥的意味。

    老者清亮的眼眸中,竟然隐隐映照出一副奇异的景象。

    群龙冲天而上,钻入云霄,于云中翻滚飞腾,蟠躯摆尾,不见龙首。

    老者双手落在两副骨筹摆出的爻象之上,嘴里喃喃道:“飞龙在天,群龙无首……”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群龙无首……吉!

    两副爻象,都是上上大吉之象。

    但老者面上却并无几分喜意,反而变得有些凝重。

    群龙无首,天下大喜……

    却未必是大稷之吉啊。

    “唉……”

    老者扶须微叹。

    这时,有人推开草庐篱笆走了进来。

    “夫子,该用午膳了。”

    这也是一个老者,看年纪,却是与席地而坐的老者相差不大。

    老者抬头,却是说道:“师古啊,今岁梧桐台新添名刻可定了?”

    “啊?”

    澹台师古微怔,旋即说道:“夫子,名录已定,只是尚未铭刻。”

    此时若有人看到他对此老执礼如此恭谨,必定震惊之极。

    只因澹台师古四个字,在外间便几乎等同于稷下学宫。

    因为他正是稷下学宫当代大祭酒,亦可说是学宫之主。

    老者抚须沉吟,片刻才说道:“正好,你把那个小家伙加上去。”

    澹台师古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惊讶道:“夫子,这个……”

    “夫子”不悦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澹台师古摇头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说道:

    “那倒是没有,只是这个小家伙,本来已经定下,位居今岁名录之末,只是前几天传来消息,说他在北漠一剑杀了数十万鬼狄人,而且还把人尸骨垒起,建了几十座骨塔,称之为京观,以示武功,”

    “因此惹恼了宫中几位祭酒,说他太过残暴凶戾,空有武勇,却无德不仁,”

    “虽也有几位祭酒为他据理力争,言表其功,乃是我大稷数百载以来未有之大功,当录名梧桐,”

    “双方争执难下,已近岁末,梧桐名录不宜再拖延,索性便暂且缓一缓,待下次稷下评再论罢。”

    其实这也是因为江舟年纪太轻。

    稷下评虽不一定多久会有一次,少则三两年,多则七八年。

    以江舟的年纪,即便晚个十载八载,再名登梧桐台上,那也是古之少有。

    正因此,那些支持江舟的大儒也认为晚些对于他来说,未必是坏事,反而可以让他多加磨砺,才并没有太过坚持。

    “呸!”

    “夫子”听闻,却是重重地啐了一声,怒道:

    “这些老不死的腐儒!”

    “先贤的书都让他们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仁德?哼哼,他们对鬼狄倒是仁德,鬼狄杀我稷民之时,怎不见他们出来说仁德?”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呸呸呸!”

    又连啐了几口,似乎还气不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四处搜寻什么。

    澹台师古不好接他的话,那些话夫子说得,他可说不得,即便他是名义上的学宫之主。

    “夫子,您找什么呢?”

    “找我尺子,我尺子呢?老夫非要去打醒这些腐儒不可!我尺子呢!”

    夫子四处寻不到,朝他瞪眼吹胡:“是不是你又偷走了?”

    “夫子,您就消消气吧,就照您说的,把那小家伙添上,添上!至于教训他们的事,就交给我吧,哪里用得着劳动您老人家?”

    澹台师古连忙像哄小孩一般,好不容易按下夫子的火气。

    呼……

    暗暗抹了把汗。

    就您那把尺子,若再出现人间,那还得了?

    天都要被捅个窟窿!

    真的会捅出来那种,不是虚言形容……

    好不容易安抚下这老小孩,临去之时,澹台师古忽然又回头:“夫子,梧桐名录自有定数,上一人,便要去一人,这要去除谁人之名?”

    “些许小事也要问老夫?”

    夫子深吸一口气,手已经摸向了一旁,地上正好有些枯枝。

    澹台师古勐地一跳,毫无大儒圣贤的风度,如兔子一般急窜而去。

    就算没了那把尺子,夫子也是夫子。

    一根草也能把天给噼了。

    他可受不起……

    唉,罢了。

    回去就随便找个学生抓阄,抓到哪个就算哪个倒霉。

    顶替名额的是那江小子,抓阄的是学生,左右是不关他的事,找不到他的麻烦……

    ……

    旬日之间,一卷玉龙册,自稷下学宫之中传出,广传天下。

    随之而去的,还有梧桐台名录。

    无论是玉龙册,亦是梧桐台名录,凡登名册上者,生平成就、功绩等等,皆无遗漏。

    以稷下学宫之能,江舟于北漠之上种种作为,不过短短数日间便已尽知。

    他尚在大漠之上收殓北关将士尸骸之时,稷下学宫已经将其作为都录于册上。

    一剑荡乾坤,诛卜骨,覆王城,建京观,立杀碑……

    甚至是在与摩格喀拉对峙时所说的唯一一句话,也都有所抄录。

    种种细节,巨细无遗,犹如亲见。

    如此不可思议之能为,天下人也不觉奇怪,只因那是稷下学宫。

    玉龙册与梧桐名录,才是天下人所瞩目的。

    其上的每一个名字,都能在天下间掀起一阵惊涛。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非阳州江都天波侯莫属。

    梧桐名录上,江舟名字后面的述录,占据了两页有余。

    而其中大多数人不过是寥寥几句,不到半页罢了。

    开篇便用了李东阳当初在大漠沙丘之上吟出的几句:

    “一身仗剑揽天池,嘘噏银河落王畿。剑起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

    弱冠之龄封侯,恐怕是这个名字中最不起眼的一项。

    南州平乱,阳州诛虞,剑惊四圣,刀斩宝月,掌退大梵方丈。

    可怕的是,这些都是人未成一品之前便已成就。

    而如今,他已是一品至圣,先天之境!

    功成一品,便一剑荡尽鬼方,令鬼方远遁大漠,大稷拓土千里!

    每一个看到名录之人,都如置身梦中。

    世间真有如此人物?

    若非这名录乃是出自务下学宫,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啪!”

    玉京神都。

    青宫。

    被撕成两截的册子被重重摔落地上。

    封皮上尚可见“梧桐”二字。

    显然正是刚刚新鲜出炉的梧桐名录。

    撕烂它的,正是高坐殿上的监国秦王。

    此时,秦王一张如刀削般颇为阳刚雄俊的脸上,却满是阴翳。

    殿下众臣沉默许久,才有人出班道:

    “殿下,天波侯此举,太过残暴无道,必有反噬之日,实不足为虑,殿下何必为此等残暴之人费心?”

    “哼!”

    他这一通自以为揣摩秦王心思所说的话语,却是招来秦王更大的怒火。

    这才勐地惊醒。

    这位殿下可也不是什么善茬。

    其自幼便随军出征,身经大小数百战,杀过的敌人可不比那人少。

    若是换了这位殿下在那等情况下,怕不是杀数十万而已。

    鬼狄人能逃回大漠的,怕是剩不下多少了。

    “可惜了……”

    有人忽叹道:“此人本可为殿下所用,只是如今李太宰不日便要回朝,怕是……”

    “他与李太宰有师生之谊,已难为殿下所用,殿下当早作决断。”

    众人都是沉默。

    秦王为何反应如此之大,这里人人都知道。

    不是为梧桐名录,而是名录上提及的事。

    耻辱!

    李东阳竟然没有死在北漠……

    而且……谁此人竟有如此之能。

    若之前没有针对李东阳,怕是真有可能能将此人收为己用。

    一位一品至圣,即便是如今殿下有监国之权,天下奇人高士都争相来投,此等人物也是极少数的。

    却也有人摇头:“谈何容易?此人成就至圣,已非寻常手段可以对付。”

    秦王冷笑:“哼,一品至圣又如何?本王何曾畏惧?”

    “他若是以为成就区区一品,便能无所畏惧,敢来玉京撒野,本王倒正好让他知晓天高几何!”

    闻言,有一人忽道:“殿下,臣倒是有一计,不说对付此人,倒也可以羞辱他一番,先挫其锋……”

    ------题外话------

    两章一起更没那么快,以后我还是分开发吧

第930章 想不开? (求订阅、月票)(4000)

    秦王朝班末看去。

    此人位列青宫诸属官之末,自然不会有多重的地位。

    秦王也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此人乃是他初掌监国之权,广招天下贤才之时才投入麾下的,却是连名字都未记起。

    心中虽不信他能有什么妙计,不过如今也不妨一听,便说道:“哦?卿且道来。”

    那人却左顾右盼,面露迟疑:“呃……殿下可否……”

    秦王不悦道:“本王光明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此地又无外人,你不必避忌,快快说来。”

    “是……”

    那人见状,不敢再拖延,连忙道:“臣闻,冬官府虞部曹署中新近来了一个承务郎,名为钟馗,此人便是那天波侯举荐入京。”

    他顿了顿,朝前头的长史杜畿看去:“哦,听闻还是由杜长史荐入虞部曹署。”

    其余人朝杜畿看去,杜畿也不遮掩,大方一笑道:“确有此事。”

    “前番殿下有意招揽那天波侯,其虽未应召,却也将此人举荐入京,显是有与殿下交好之意,只可惜……”

    杜畿摇头叹息。

    其余人大多数也是才知有此一节,都是心下暗自扼腕可惜。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能为殿下添一位至圣为臂助,居然就这么错过了。

    当初就不因该受胡金甲、贺关山那二人的挑唆,去算计此人。

    还有对李东阳施用如此激烈,毫不留余地的手段,也实是失策。

    秦王神色不显,此人是杜畿苦劝他收下的,他自然知道。

    不过小小一个解元罢了,还是已遭黜名的,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放在眼中。

    若非此时提起,他还未必能想起来。

    “行了,不过一个无名之辈罢了,提他作甚?”

    那人见秦王看来,目中有疑惑之色,自以为得了关注,心下大喜,更是兴奋道:“殿下,此人虽是无名之辈,但却是那天波侯所举荐,那便是他的人,”

    “无论此二者之间究竟是何等关系,但在京中,他人看来,此人便是天波侯脸一张脸面,若是此人有失德之处,那丢的便是天波侯的脸啊。”

    此殿上众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一听此人之言,便已经想到他究竟要主什么。

    一般人便罢了,对一品至圣来说,在人间,已经几乎相当于超脱了生死。

    凡俗之中,已经很难有什么能动摇其心志。

    因此,一品至圣之间的争斗,常常争的便是一个脸面。

    也正因其超凡脱俗的道行境界,与身份地位,对“脸面”二字也更为看重。

    这不是想与不想的问题。

    对这等存在来说,讲究的就是一个念头通达。

    心中一丝一毫的滞碍,都很有可能化为滔天之魔,既能吞噬自己,也能吞噬天下。

    这样的事情,过去万千年以来,并非孤例。

    脸面之争,便是大道之争。

    这句话对至圣来说一点都不夸张。

    很多时候,打一位一品至圣的脸,比要他们的命更严重。

    虽有人觉得此举太过卑劣,却也有不少人认为这是可行的。

    既然已无拉拢的可能,十有八九会成为敌人,那还客气什么?

    当下便有人道:“殿下,此计倒也有可行之处。”

    秦王却有些不以为然道:“那不过是小小一个阳州解元,还是已遭黜名的,对那小子能有多大影响?”

    “再者,为难区区一个小吏,本王还要不要脸面?”

    一老臣道:“恕臣直言,殿下,如今殿下与太宰之间,已无缓和余地,除非殿下愿意下诏罪己,否则……”

    “荒唐!”

    秦王顿时脸色一变,怒道:“本王何罪之有?西取犬戎,本就是解北境症结唯一之法!”

    “此番若非本王调集大军,于西祁灵武之下重创犬戎,他姓江的哪有这般容易捡了这便宜?”

    “北雁关之败,不过是韩雄无能,几误本王大事!”

    那老臣见秦王大怒,不敢再多说。

    其余人也并未发言。

    北境战事,若只是北雁关大败,那秦王所说之言不管对错,世人也只能当作对的。

    前提是李东阳不能活着回来。

    但如今李东阳不仅没死,还是将挟着覆灭鬼方王城,令鬼狄北遁大漠的大胜之威而归。

    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快说!”

    秦王大怒之下,越想越气,指着先前献计那人:“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本王治你的罪!”

    那人心中畏惧,颇有些后悔强出头。

    不过此时也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说起来,臣所言之事,还关系着一位贵人的私密之事,殿下是否……暂且摒退左右?”

    秦王怒道:“不必!说!”

    “是……”

    那人心下暗叹一声,只盼今日殿上之言不要传出去,否则他这小还真是难保了。

    “臣近日听闻……”

    他左右顾盼,才硬着头皮,放低声音道:“长乐公主有、有……”

    听他提起长乐公主,众人都是一惊。

    但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让殿上众人眉头微皱,朝他看来。

    秦王更是不悦道:“长乐?你提她作甚?”

    他与长乐关系算不上好,但终究同是皇家血脉,让一个不知所谓之人挂在嘴上,成何体统?

    若是以往,只凭这一句就要拿他问罪。

    不过此时他却更关心这人能说什么什么妙计来。

    那人顶着殿人众人的目光,满头大汗,在秦王越来越危险的眼神下,终于狠狠咬了咬牙道:“长乐公主十有八九是、是……是有身孕了。”

    “啊!”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果然纷纷失色,脱口惊呼。

    “住口!”

    一老臣出班指着他怒喝:“竖子!目无尊卑!怎敢诋辱公主?可知该当何罪!”

    那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道:“小臣不敢!小臣不敢!”

    殿上秦王却是伸手一按,阻止群臣怒斥,脸上无喜无怒,看着那人道:“你最好有个解释,否则……”

    就算他与长乐关系再不好,却也不可能容得他人如诋侮。

    不管这个解释能不能令他满意,这个人,都必死无疑。

    而现在他之所以会多问一句,只不过是想看看此人所说,究竟对他有没有用罢了。

    那人不知道秦王已经在心底给他判了死刑。

    闻言自以为脱过一劫,连忙说道:“小臣万万不敢在此等事上胡言乱语。”

    “不久之前,长乐公主殿下便搬到了威烈宫中居住,深居简出,”

    “京中都只以为是月击神都之时,将长乐公主的栖凤宫击毁之故,”

    “但小臣却听闻,公主殿下搬到威烈宫中,却实是为了安养腹中胎儿……”

    “慢着。”

    打断他的是杜畿,只见他面现疑色:“此等私密之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那人讪讪一笑道:“实不相瞒,公主殿下有一亲信的使女,是小臣同乡,颇有交情,”

    “威烈宫乃是宫祠,有诸多不便,平日里,公主殿下常需滋补调养之药,多是此女外出打点置办,”

    “此女初时倒是未曾与小臣明说此事,但小臣却与她同去置办过几次药材,小臣虽只粗通医道,却一眼便能看出,那些药材用是安胎之用,”

    “在小臣数次追问下,那使女推托不过,便与小臣说了,”

    “只是公主殿下瞒得极紧,即便是亲信使女,也不能知,不过是通过种种迹象猜测出来的罢了。”

    众人一听,便知道他所说的那个使女定是他的相好。

    不由上下打量他一番。

    倒是十分俊美。

    以此人相貌,莫说一个使女,若是让那长乐公主见了,恐怕也会盯上。

    杜畿说道:“你所说之事,且不论真假,与那天波侯、钟馗有何关联?”

    那人见众人包括秦王在内,都聚精会神地朝他看来,一时得意,便忘了适才的惊吓。

    微微一笑道:“这便是那使女在侍候公主殿下之时,无意之中,曾听闻公主殿下与一僧人提及天波侯,向那僧人问计,如何方能请陛下下旨,赐婚天波侯,以尚公主。”

    “殿下,诸公,到底是何原因,方能令公主殿下于这等时机,起了这样的心思?”

    这殿上众人都是少有的聪慧之人,自然能想得到是什么原因。

    只是心中却难以置信,脸上也表现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

    这两个人,分明是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有……

    秦王目光微微闪烁,不见喜怒。

    但殿上不乏了解他的人,见了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已经动心。

    这件事,是真是假其实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两点,长乐公主是否真的有孕?她又是否真的有意下嫁天波侯?

    只要这两点是真,那操作的余地就大了。

    长乐公主腹中的就算不是那天波侯的种,也得是!

    当下就有人喜道:“殿下,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若是如此,那天波侯与我等未必没有缓和余地。”

    众人不必再听下去,也知道那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外乎是利用长乐公主的“不堪”名声。

    只要使些手段,令钟馗成为长乐公主的裙下之臣,那位天波侯就不仅是丢些脸面而已。

    恐怕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不论这其中有什么曲折、隐情,都由不得他。

    只要坐实长乐公主腹中的胎儿是他的,这事就没得洗。

    而据众人所知,长乐公主的德性,想要令钟馗成为其入幕之宾,不是什么难事。

    以他们的手段,太过简单了。

    不过,这等下作卑劣之事,殿上众臣大都心中鄙夷,不屑为之。

    反倒是由此看到了与那位天波和缓和关系,甚至是再次拉拢他的希望。

    即便不成,以他们的手段,要离间其与李东阳的关系,也不是难事。

    秦王闻言,却是澹澹道:“是吗?怎的在诸卿看来,本王就非要去巴结讨好那小子吗?”

    众臣闻言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便知道这位爷的毛病又犯了。

    当下便想要劝谏,便秦王却是看出众人之意,直接挥手道:“本王乏了,此事日后再论,今日便这般吧。”

    杜畿想要再劝,却被一老臣拉住,摇了摇头。

    无奈之下,众臣只好先行离去。

    “你留下。”

    众人离去时,那提议之人却被秦王留了下来。

    众臣见状,心下更是担忧,此时却也不好再多说。

    除了那人欢欣大喜留了下来,其余人都陆续退了出去。

    也再无人知晓,秦王将此人丢在青宫,都说了些什么。

    ……

    地仙洞天。

    一剑覆王城,那尊一气化三清而出的元神也功成身退。

    江舟本体也从丹室中走了出来。

    此时正与张文锦对面而坐,谈玄论道。

    也顺势将自己近来所得梳理在与张文锦的相互印证中,消化了一番。

    张文锦此时的道行未必能及得上他,但到底是活了几千年的老牌地位,对他颇有助益。

    开辟天阙、十万里锁剑、王城一剑,这些都是他匆匆而为,虽是惊世骇俗,终究是浅薄了些,正该好好沉淀沉淀。

    这一趟,除了救出李东阳,并将一气化三清、锁剑诀与那第三剑化用于实战,印证了一番,令他积累更深外,却还有些许收获。

    便是那鬼方王师摩格喀拉为鬼方气运乞命,曾说过的话。

    古仙之秘。

    虽然最终让这摩格喀拉跑了,有些可惜,也没有得到他所说的秘密。

    毕竟是一品至圣,而且并不是一般的至圣,此人几乎已经达到红尘三仙一流。

    他纵然十万里锁剑,想杀他,也是不能。

    能逼得他弃了肉身,已经难能可贵。

    不过,摩格喀拉虽然没有说出来,却已经暴露了一些。

    就是曾意图用来困住他的那方苍青色的远古莽荒世界。

    那个地方,恐怕不是什么单纯的幻境。

    也许张文锦能告诉他些什么。

    正要论及之时,江舟却是忽然心头一动,眉头便微皱了起来。

    抬起手掌,以指虚划。

    张文锦很快便感受到其掌上周流的天机,心下一惊,知道这是极为高妙的测算天机之术,也不去打扰。

    过了一会儿,江舟看着掌显露的天机之象,却是怔住了。

    钟馗?

    不由喃喃道:“该不会还真有人这么想不开吧?”

    “江兄,何事笑得这般开怀?”

    对面,张文锦看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下的江舟,有些发毛。

    这笑得也太怪异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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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1章 天魔解体,法天象地 (求订阅、月票)

    “江兄?”

    张文锦连呼几声,江舟才回过神来:“一时心有所感,测算了一番,张兄说什么?”

    张文锦讶道:“可是有什么好事临头?”

    “好事?”

    江舟哑然一笑:“倒也算不上,只是有些感怀罢了。”

    “这滚滚红尘之中,真是想静都静不下来,纵成一品又如何?”

    “还是张兄逍遥,于这地仙洞天之中,远离人世劳苦,不受愁焰尘毒所侵,清净自在。”

    张文锦摇头笑道:“江兄说笑了,地仙之道虽是清静,却终究难得大道,纵然躲藏在这洞天之中,苟活万载,到头来,也终逃不过灰飞烟灭,”

    “江兄行的是先天大道,他日超凡脱俗,与天地齐寿,那才是真正的大逍遥、大自在。”

    “至于这尘毒诸欲……江兄一心自持,又何必在意?”

    “树本欲静,风却难止。”

    江舟摇头叹道:“人心谨一寸,日夜风波起啊……”

    人心真是这世上最难丈量、亦最难满足之物。

    即便是漫天仙佛,若不能应人心,遂人愿,于人无益,谩骂诋毁也只是等闲,怕是庙都要给你拆了。

    何况他只不过才成一品,又算什么?

    总有些人是棺椁裹身方才悔恨,甚至是到死也不会觉悟。

    妄图以力威吓强压人心俗欲,简直是笑话。

    江舟摆摆手道:“都是些扫兴之事,不说也罢。”

    张文锦点点头,并不纠缠。

    红尘俗欲,谁人能逃?

    纵仙神之高,就能免得了俗了?

    呵……

    红尘炼心,亦是必经之路。

    以江舟如今的道行,左右也不过是烦扰多了些,倒也不需担忧太多。

    “江兄……”

    张文锦此时却又微露犹豫之色。

    江舟见状说道:“张兄有话但说无妨。”

    张文锦便道:“我是地仙清静之身,虽是不及江兄先天大道,却自有一些本事,双眼能见世间污秽邪淫,”

    “江兄大漠一剑覆王廷,固然痛快,却到底杀戮过甚,如今怨煞附体,诸业缠身,时日一长,怕是内外诸魔滋生。”

    “此事我已有察觉,正要借张兄洞天除此业障。”

    江舟知道他并非是怪自己杀戮太重,不过是好意提醒,闻言倒也不以为怪,只是一笑说道。

    张文锦却是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倒是我多虑了,以江兄如今道行之深,岂能不知?”

    “江兄但请安心于此住下便下,张某求之不得,何谈谢字?”

    江舟点点头。

    于是两人又继续闲谈金经,广论玉册。

    道法佛法皆有涉,彼此都颇得助益。

    过了一日一夜,方才意犹未尽停下。

    江舟也重回丹室之中。

    他打算先将身上这桩麻烦处理掉,再进京一行。

    张文锦所说之事,江舟自己在那一剑之后,其实便已有察觉。

    只不过他没有太放在心上罢了。

    并不是不在意,而是越在意越麻烦。

    杀戮是业,诸业有报。

    到了一品,他才真正体会到,这并非一句空话。

    就算是如大稷这般的人道王朝,也难免有业障缠身。

    前朝施下的万古巫咒,致使大稷国运、人道大势咒毒不散,帝室血脉巫咒绵延,未尝不是业报。

    那些名门仙宗,传承多年,也不知造了多少业方有此万古根基,定然也是难逃业障纠缠,果报不爽。

    只不过,这些存在必定是有着解除业障之法。

    那夫子被人族视为万古明灯,万世之师,不正是因其留下儒门一脉,开辟浩然长河,令古往今来,文人贤圣,死后皆能铭刻浩然,精神长存于世。

    浩然长存,人道不衰。

    何尝不是一法?

    他虽然根底浅薄,无法与那些大教比拼底蕴。

    却还有一卷鬼神图录。

    也并非没有解决的法子。

    鬼神图录其实早就已经给了他消业之法,不过他成就一品之后方才醒悟。

    【大力金刚有相神魔:大悲力犹如炽火,烧除秽恶生死业缘,名“大力”。坚固无能截断者,名“金刚”。诸法之形现,森罗万象之自性,名“有相”——大力金刚有相神魔,有大悲之力,有金刚之性,有相之相。合共三十六尊,以元神御之,力大无比,能移山拔岳。若有相臻涅槃之无相相,则俱制服诸魔外,消灭一切地水火水风等所生之诸难之大威权。】

    这三十六尊有相神魔所具有的大悲力,便是除秽涤业的大法力。

    不仅如此,原本这三十六尊有相神魔,对他此时的道行而言,未免弱了些,已经被他弃置不用许久。

    而实际上,此前他将这有相神魔只当成了打手,却是一种暴殄天物的做法。

    有相神魔最为奥妙之处,当在于其烧除秽恶生死业缘的大悲力、坚固自性的金刚力。

    还有能制服诸魔、消灭一切地水火风诸难的涅槃无相之大威权。

    那是属于佛陀的大威权!

    大悲之力、金刚之力,以他如今的道行境界,倒是可以参悟御使一二。

    但涅槃无相之威权,却没有这么容易。

    须得有相神魔晋入无相神魔之境,方能显出一二。

    原本江舟还不知如何方能令有相臻无相,不过如今却是有了些成算。

    这还要感谢之前于灵空仙界之中,趁他开辟天阙时,想要来夺道果的那几人。

    确切地说,是其中那尊通天魔猿。

    江舟心念一动,鬼神图录于眼前展开。

    【诛斩“通天魔猿”一,赏“天魔解体大法”一、“法天象地”一】

    【通天魔猿:魔猿通天,至药无根。——上通于天,极高极大,谓之通天。夺灵慧性命,坏道根功本,是为魔。天地异种,妖中至圣,妖躯圣体无存,十力不存一。】

    这算是他斩杀的第一头一品妖魔。

    所得奖赏也确实够重。

    这还是鬼神图录第一次给出两个奖赏。

    【天魔解体大法:天魔极乐,得行乐时且行乐,朝贪欢,夕得道,死可矣。——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魔之道,生有尽而灭无穷。天道长恒,天魔常更。灭无穷而取有尽,天魔则生。天魔解体,地火水风齐发,灭尽内外丹窍,可得无穷天魔力。】

    【法天象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内辟身中三万六千窍,外取地火风水诸气,法地,法天,法道,得天地自然之大,不衰不老,不死不灭,鬼神畏惧,五灵镇守,精气充塞,禁无不伏。】

    这两个神通法门,其实从根本上来说,是一种法,两种运用。

    都是借天地自然,地火水风之气,改变己身,以获得不可思议之伟力。

    前者通过衍地火水风,毁灭体内诸窍,而获得瞬间的爆发。

    威力无穷,却是与敌同归之法,是魔道。

    后者却是借地火水风,重演体内天地,以法天地自然之道。

    威力稍显温和,却只是较之天魔解体而言。

    而且是长远的根本大道。

第932章 你就是钟馗? (求订阅、月票)

    一者毁灭,一者造化,同出一源,却截然不同,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或许,这本就是同源之法,所以鬼神图录才会同时给了他。

    说起来,与他的一气化三清也有几分联系。

    他的锁剑诀是自一气化三清悟出,与法天象地便有异曲同工之妙。

    或许……无论是天魔解体,还是法天象地,其实本就都出自一气化三清。

    如果他知道的传说是真,只有两人会使法天象地。

    一个猴子,一个三只眼……

    而一气化三清,便只有那位了。

    无论是猴子还是三只眼,可都与那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便被江舟斩断。

    以他此时的道行,这些东西多想无益,反受其害。

    还是先行炼去周身业障为重。

    他的打算,便是要以其中勾动地火水风之力的法门,将三十六尊有相神魔与身上纠缠的业力融炼。

    借地火水风之力,令有相神魔吸纳业力,涅槃无相。

    此法也有凶险。

    轻刚三十六尊有相神魔心毁,重则肉身诸窍遭受重创。

    一不小心,便等于用了一次天魔解体大法。

    这般后果,他也无法估量。

    不过江舟也有七八成把握。

    若是如此,他仍然不敢去做,那也不必谈什么大道了。

    用不着业障缠身,这点怯意很快就会无限放大,轻则阻道,重则噬心夺志,坏他根基。

    这便是传说中的心魔。

    修行之人,道行越高深,心意念头就越坚固强大。

    一品至圣更是如此。

    往往对于寻常人来说,毫不起眼的一个微小念头,在一品至圣这里,便会被无限放大,且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力。

    正如阳神之念,聚散由心,念动而天地动。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大抵如此。

    心意一定,江舟神念已沉入紫府天阙,大罗天之中。

    三十六有相神魔虽是佛门之法,但一气化三清自太清而出,以太清道人来驱动地火水风之力才最有把握。

    念头一动,端坐大罗天中的太清道人也同时动了起来。

    天魔解体,诸窍几欲崩裂。

    法天象地,天地神气倒灌。

    内外齐施,大罗八景开始变幻转动不休,彷佛一个巨大的炼丹炉鼎。

    地气喷涌,风气鼓荡,水火相济。

    三十六尊有相神魔齐现大罗,尽投入炉鼎之中。

    融炼业障怨煞,非一蹴而就。

    江舟也不心急,沉心静气,定中忘我

    ……

    在他引地火水风之气炼魔之时。

    玉京神都。

    有一处不起眼的官署。

    几个郎官就坐在官署之中,泡着清茶,就着茶点,高谈阔论。

    谈的却不是什么正事。

    不是说的京中哪家勾栏曲儿好,哪家瓦舍人美。

    好不悠闲自在。

    此处为冬官府辖下虞部曹署,掌天下山泽草木苑囿之事。

    听起来倒是权力颇大。

    但实际上,大山名泽之中,多为妖类所属,纵是朝廷也少有管涉。

    所以这虞部曹署明日里也就是打理打理帝室与京中诸公权贵的园林苑囿,种种花,除除草。

    说白了就是贵人们的园丁。

    根本不受重视。

    却也正因如此,倒算是个清闲衙门。

    到底是个郎部,署中主官亦有六品,其余郎官、承务郎也是七、八品的官,非是小吏,也算清贵。

    对于不少心无大志之人来说,倒是个混日子的好所在。

    正如此时衙署之中的几人,在衙署中坐班,倒是比平日休沐在家更清闲,至少不必为家中琐事烦忧。

    只是其中有一人,却与其余人的自得其乐全然不同。

    此人豹头环眼,狮鼻阔口,铁面虬鬓。

    说好听的,是相貌奇异,说实话,就是丑陋。

    半点文人之相都无。

    眉宇间的愁苦之容亦是毫不掩饰。

    “钟馗,你也来这虞部有些时日了,怎的还是如此?”

    一人朝他看来,见他面上愁容,不由摇头道:“你虽曾高中解元,但京中不比他处,你随便往这彩衣巷里扔块瓦片,都能砸出十个八个解元来,”

    “何况你连功名都被黜了,若非你与杜长史有旧,你也进不来此处,岂不知足?”

    这地方,聚集着各府官署衙门。

    出入此间的各品官员衣色皆不同,多不胜数,百姓皆称为彩衣巷。

    久而久之,人人皆如以此称。

    其他人也是澹澹扫了他一眼,眼角隐有一丝讥诮。

    显然这些人也并未将钟馗看在眼里,只觉这丑鬼终究是天南边远之地来的,太过不知天高地厚。

    自以为才高,却不遇明主,一腔大志不得抒。

    这样的人,他们见得多了。

    俱是些眼高手低之辈。

    钟馗闻言,却是一语不发,自顾伏桉署中积压的文书。

    这虞部之中,倒也并非全是打理园林苑囿之事。

    亦有不少关系着民生之事,只是普通百姓民生,如何能与贵人的珍奇花草相提并论?

    除了他外,没有谁会去理会。

    众人也不欲与他多说,便如往常一般,只当他不存,自高谈阔论去。

    钟馗也乐得清静。

    过了一会儿,却忽然有人叫他。

    “对了,钟馗,我若没记错,你是阳州人啊,可识得江都天波侯?”

    钟馗一怔,旋即垂下头,低声道:“天波侯何等人物,我岂能识得?。”

    “也是。”

    那人哑然一笑,显然也认为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这位天波侯可了不得,你若识得他,还用得着坐在此处?”

    “鬼方王廷啊,北雁关百余万将士都挡不住,几乎尽殁其铁蹄之下,却让这位一剑给灭了,啧啧,若非这有稷下学宫为证,谁人能信?”

    钟馗闻言一惊:“什么!”

    “怎么?你不知么?今岁稷下评已出,这位天波侯名列梧桐,可着实震惊了天下人。”

    “嗨,我与你说这些做甚?”

    那人摇摇头,也不再理他。

    钟馗此时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别人不知,他自己岂会不知?

    他入京来,便是得那位天波侯举荐。

    当时还以为自己终于是得到了天波侯重视,一身才华得以施展。

    可如今看来,分明是天波侯看不上他,才将他打发到这里来啊。

    心中苦涩之际,忽闻署外有人呼喊:

    “钟馗何在?”

    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几个喝茶闲谈的郎官见了此人,都纷纷站起。

    “哟!骆侍卫,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您找钟馗?”

    几人都奇怪,钟馗怎的和此人扯上关系了?

    他们常为公卿权贵府中打理圆苑,对各府中的人大都熟识。

    这位,可是长乐公主殿下的侍卫,非是一般人物。

    那位骆侍卫却是大喇喇地摆摆手,没有与他们多说:“钟馗呢?让他出来。”

    “钟馗!还不快过来!”几人忙去将钟馗扯起。

    “骆侍卫,他便是钟馗,您找他是要……?”

    骆侍卫却是直接打断,朝钟馗打量了几眼,见他如此貌丑,眉头皱了皱,却也没多言,

    直接说道:“你就是钟馗?有贵人要见你,跟我走吧。”

第933章 各有龌龊 (求订阅、月票)

    钟馗有些愣愣地起身,拱手道:

    “不知是哪位贵人?要见钟某所为何事?”

    骆侍卫不悦道:“问这么多做甚?让你去便去!”

    边上的几个郎官纷纷围过来,低声斥道:“钟馗!这是位大大的贵人!”

    “贵人要见你,那是你几辈子的福气,钟馗,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犯傻啊!”

    几人虽然心中疑惑,那位主儿怎么会专程让人来找钟馗这么一个小小的承务郎?

    一时间心中是又惊又嫉。

    只不过,这是个和那位攀上关系的大好机会,他们可不想错过。

    这时候,他们彷佛已经忘记了自己等人之前对钟馗若有若无的疏离排挤。

    生怕钟馗在这时候犯拧,错过了大好的机会。

    钟馗见状,他知道身边这几人是什么德性。

    能让他们如此,那“贵人”的身份定然显赫之极。

    心中虽是不情愿,却也知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人皇脚下,纵然是那位天波侯来了,怕是也得忍着几口气,何况是他?

    当下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这位大人稍待片刻,待我将这些文书整理一番……”

    “哎呀!”

    那骆侍卫还没说话,几个郎官已经纷纷斥责起来:

    “你湖涂啊!你还想让贵人等你啊?”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等就是,你莫让贵人久等了!”

    “骆侍卫,您多担待,这小子是边远之地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懂规矩。”

    “哼。”

    骆侍卫冷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几个郎官顿时就把钟馗推了出去:“快快跟上!待会见了贵人,可千万不要犯倔,冲撞了贵人,你自己倒霉便罢了,可别把我等也连累了!”

    钟馗心头一阵苦闷,却也只好跟了上去。

    待他走后,几个郎官便开始议论了起来。

    一人有些酸熘熘地道:“你说这那位为什么要见这么个丑汉?”

    另一人道:“嘿嘿,那位是个什么脾性,你们还不知?”

    “以那位的身份,天下间什么样的美男子得不到?即便是王侯贵胃,公卿贵子,纵然是道佛仙宗的道子佛子,都是其裙下之臣,早就腻了。”

    “如今怕是处处猎奇,方能满足……”

    “总之,他钟馗一个乡下地方来的穷书生,有什么让那位惦记的?不就只有那几两肉了吗?”

    “这么说来,这小子还是天赋异禀啊?没看出来啊……”

    ……

    “威烈宫?”

    几个郎官羡慕嫉妒恨之时,钟馗已随着那骆侍卫来到一座宫观之前,抬头一看,顿时心中一震。

    纵然他是刚来玉京不久,却也知道这威烈宫。

    这可是先帝亲自下令敕建封,供奉威烈天王的所在。

    此后也成了长乐公主娘家一系的祖祠宫庙。

    因先帝旨意,加上当今人皇对长乐公主的宠爱,这处所在是玉京城中极为特殊之处。

    其份量比一般的王府公邸都重得多。

    他在虞部曹署之中,也常听那些郎官谈论此地,还有那位长乐公主。

    难道今日要见他的人,竟是那位当今最受瞩目的帝姬贵女?

    那位骆侍卫也并不跟他多说,直接便将他交给了一个宫装女侍。

    “把衣服脱了,进去吧。”

    那女侍很快便将他带到了一处偏厅中,眼前竟是有一处浴池,边上已有数位娇滴滴的宫娥在侍候着。

    钟馗一愣:“这位姑娘,这……”

    女侍理所当然道:“怎么?你还想带着这一身污臭去见公主?要是把公主熏着了,你可担待不起。”

    钟馗闻言,心中一惊。

    果然是那位贵女。

    虽是不愿,到了此时,却也由不得人。

    只好道:“那在下自己来便是,还请姑娘将她们……”

    “看你五大三粗的,怎的这般扭捏?罢了,你快些啊,洗完把那个穿上,你这身脏兮兮的衣服就不要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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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也不勉强他,将那些宫娥都带了出去。

    钟馗摇摇头,心下更是悲凉不已。

    这都什么事啊?

    过了片刻,他穿着一身白色衣袍,满是别扭地被人带到了一座奢华的殿宇中。

    钟馗看着众女侍与内宦退出殿外,心中有些不祥之感。

    待打量四周,发现这殿中摆设,竟有许多私密之物,四处垂落金珠玉帘,纱缦重重,分明是寝宫。

    心中更是一沉。

    “你便是钟馗?”

    一个慵懒之声传来,令钟馗心中一凛。

    抬头一看,顿时如被蛇咬一般,浑身一震,连忙低下头来。

    原来是有一道人影拨开了纱缦,走了出来。

    此人身着轻纱,曲线婀娜,胴体若隐若现,极媚极艳。

    虞部那些郎官有一点说得没错,钟馗就是个乡下书生,哪曾见过这等阵仗?

    顿时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满脸的虬髯都挡不住。

    “也无甚出奇之处。”

    长乐公主走了过来,径直伸手,在钟馗胸前抚过,就像在查验某种货物一般。

    “你与天波侯是什么关系?”

    钟馗紧紧缩着身子,想退又不敢退。

    一听此言,心中顿时一惊。

    旋即就想到了,难怪对方堂堂公主之尊,竟会知道他这么一个人,还亲自召见,果然还是因为天波侯。

    “公、公主殿下,在下与天波侯只是曾有过一面之缘,并无甚关系。”

    “没有关系?”

    长乐公主轻笑一声:“没有关系,他会亲自向秦王举荐你?据本宫所知,你还是他第一个举荐之人。”

    “……”

    “罢了,你不愿说就不说吧。”

    长乐公主见钟馗不答,似乎只当他不愿说,转身斜卧到榻上,朝钟馗招手道:“你过来。”

    钟馗心中一苦,紧闭双眼:“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在下岂敢冒犯?如在下不能逾礼。”

    “咯咯……”

    “怎么?本宫不美吗?”

    听闻长乐公主娇笑声,钟馗只是低头道:“不敢。”

    长乐公主似乎是有些扫兴,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吧。”

    钟馗如逢大赦,十分狼狈地退了出去。

    一僧人随后出现在大殿中,看了一眼钟馗离去的方向,回头说道:“殿下不怕遂了秦王的愿?”

    “咯咯……”

    “秦老二还真以为本宫饥不择食不成?他打的什么主意,本宫心知肚明。”

    长乐公主笑道:“正好,本宫也想借他之手,将此事传出也好。”

    上次月击神都,着实是把她吓到了。

    事后虽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但也能猜到怕是与那江舟有关。

    即便她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毕竟那可是摘星楼主,连她父皇都求而不得的女人。

    那江舟即便再出色,又怎么可能与此等人物有染?

    只是她也不敢再触怒那女人。

    尤其是在大漠之事传到玉京,知道那江舟已成就一品,长乐公主更加明白,想要用强逼那江舟就范是不可能了。

    但要她就此放弃,那是断然不可能。

    正好,这秦老二来了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让他难堪么?

    只是她今日见了那钟馗之事传出,以她的名声,不管她有没有对那丑鬼做什么,京中也必然会起传闻,拦都拦不住。

    明知如此,她仍见了钟馗,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两人各有龌龊罢了。

    只要她腹中元胎,与那人有关之事,成了既定的事实,那是否下嫁于他,根本就不重要了。

    她要的,本也只是一个名声罢了。

    至于那人……

    倒是可惜,也只能待日后再寻他法了。

第934章 消息 (求订阅、月票)

    地仙洞天。

    张家庄那一片平湖边上,张文锦于水榭之中入定。

    周身有红光大放,光中隐有神鸟翩舞。

    碧绿的湖水都被照得通红一片。

    “唳——!”

    彷佛朱雀鸣唳,火中神鸟绕空十数周,勐地投向张文锦。

    只见其张口一嗫,便把这形似朱雀的神鸟吞入腹中。

    火光乍敛,张文锦睁开眼来。

    霎时一阵神风平地起,吹拂过洞天。

    本就清静的地仙洞天,更添生机神韵,着实是灵晃晃一片福地。

    张文锦面露喜色,口中喃喃:“朱雀烧空,乌兔混融。神光默默,黄屋玄翁。巽风鼓吹,满鼎霞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他这些时日都在参修江舟“送还”给他的三丰祖师的《玄要篇》,今日始有所得。

    发现自己早已数千年未有寸进的道行,竟骤然精进一截。

    且前路隐隐可见,不再似以往一般,如若死水一潭。

    “轰隆隆……!”

    张文锦正欣喜之际,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将他骇得个心胆俱震。

    抬头一看,顿时神魂欲飞。

    一个巨大的人影撑破丹室,见风便涨。

    只是他看去的功夫,便已高达数百丈。

    一声惊呼还未及出口,又已逾千丈,如同擎天之柱、巨岳神山。

    青面獠牙,朱红头发,恶形恶神,令人望之生畏。

    不好!

    张文锦不知此魔从何而来,竟能令他毫无所觉便出现在自己的洞天之中。

    却想到了对方可能是为江舟而来。

    见丹室被毁,顿时怒喝:“何方妖魔!”

    张口一吐,唳啸震空。

    一点纯阳化为朱雀再次喷出,掠将天都烧出一片红霞。

    “张兄……”

    这尊“巨魔”却忽然发出如雷之声。

    张文锦一惊,顿时张口一嗫,将朱雀收回。

    下一刻,便见“巨魔”摇晃了几下,便瞬间缩小。

    “江兄?!”

    张文锦竟见到了江舟的模样。

    “一时失控,惊动了张兄。”

    江舟走了过来,扫过四周的狼藉。

    他施展法天象地时,身高千余丈,踩塌了一大片房屋。

    将洞天中的侍者仆从都吓得到处乱窜。

    若非还有神智,极力控制,这洞天怕是都要毁了。

    “将张兄这洞天福地糟蹋成如此模样,实在是……”

    “不过是些寒舍陋室,毁便毁了,江兄不必在意,只是江兄你那是……”

    张文锦并不在意,反倒是江舟刚刚展现的手段令他心中惊骇。

    “一门神通,唤作法天象地。”

    江舟也不隐瞒,将自己所为简单地讲了出来。

    他以法天象地勾动地火水风,融炼炼三十六尊有相神魔与斩杀数十万鬼狄的业障怨煞。

    虽是有些曲折之处,但总算是成功了。

    不仅化去一身业障,有相神魔亦顺利晋入涅盘无相之相。

    所谓无相之相,乃离十相。

    无色相、声相、香相、味相、触相、生住坏相、男相、女相。

    简而言之,就是凡眼不可见。

    莫说凡眼,即便是眼前的张文锦,地仙清静之体也难见其相。

    此时三十六尊无相神魔便立于他头顶虚空,张文锦却视如未见。

    不具慧眼,难见涅槃无相之相。

    可以说,仅凭这一点,三十六尊无相神魔,又再次成为他的一张底牌。

    即便一品遇上,也未必能对付得了。

    “法天象地……”

    张文锦不见神魔,此时却正自惊叹。

    “以江兄之能,再修成此等大神通,除了那少数几人外,于这人间怕是无人足惧矣。”

    江舟心中也是欢喜。

    锁剑诀虽强,却到底限制太大。

    法天象地、三十六尊无相神魔,以他如今修行的境界,虽尚未必及得上锁剑诀的威力,但也是一等一的手段。

    正如张文锦所说,除了红尘三仙、燕不冠之流,在这人间,就算是遇上那些久负盛名的一品至圣,他也不惧了。

    可惜金顶老怪跑得快,不然现在他就想去出了当初那口恶气。

    “啊,对了,”

    张文锦连声感叹之后,又忽然说道:“江兄,内子前些日子又回了一趟江都探亲,你在我这洞天之中时日颇久,我怕你久未回家,家中担忧,便让侍者走了一趟,报个消息,”

    “听江兄家中那位纪管家说,史太守派人来寻过江兄几回,得知我那侍者带回江兄消息,更亲自赶来,托我转告江兄,速回江都。”

    见江舟神色微变,便又忙宽慰道:“江兄且莫急,我听侍者传回消息,便亲自往江都走了一趟,想要助上一臂之力,”

    “只是那史太守只道是江都政事,并非有危急之事。”

    江舟闻言,心念微动,便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这史老头儿,有点小题大作了,吓他一跳。

    当下道:“既如此,那江某也不在此叨扰张兄,这便回江都了,只是张兄这洞天……”

    张文锦知道他有要事,也不挽留,摆手道:“江兄只管去便是,些许陋舍,我着人重建便是,与江兄为我武当寻回的三丰祖师传承相较,又何足道?”

    江舟这时才注意到,张文锦似与以往有所不同,凝神一看,便知其道行大进。

    不由喜道:“恭喜张兄。”

    张文锦大笑:“哈哈哈,还要多谢江兄。”

    江舟也不拖泥带水,道了几句喜,很快便告辞离去。

    ……

    江都。

    太守府。

    “这是……酆都稻?”

    江舟从地仙洞天赶回,直入太守府。

    史弥悲见了他,便直接拉着他进了一处密室,内中竟然有火灶之物,还亲自给他煮了一碗米饭,端到了面前。

    江舟看着眼前的米饭,饭粒颗颗大如石榴子,晶莹剔透,宛如玉石,内中隐隐带着血丝。

    散发一阵阵清幽的奇香。

    史弥悲抚须一笑:“正是酆都稻。”

    “怎会这般快便结了穗?”

    江舟一怔,他才离去多久?

    这东西长得再快,也不应该这么快就结穗。

    旋即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史弥悲霜白两鬓。

    这老头年纪不小,头发本也有些花白,但绝没有眼前如霜一般的程度。

    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老大人,你……”

    这史老头十有八九是用了什么手段,消耗了自己的生机,方才令这稻子成长得这般快。

    “史太守,你这又是何苦呢?”

    史弥悲神色泰然,只是抚须笑道:“事关万民生息,片刻拖延不得,不过是些许损耗罢了,又有何妨?”

    他摆了摆手:“我这老躯无甚好说的,侯爷还是说说这酆都稻吧,此稻太过神异,若是现在便直接拿出来,让百姓享用,怕是祸非福啊。”

    江舟闻言,拿起眼前这碗酆都稻米煮出来的饭,扒了一口,细细嚼咽。

    感受着一颗颗米粒入腹,生出一缕缕细微却极为精纯的血气周流。

    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连对他这等道行的人也有如此明显的作用,何况是普通人?

    这样的东西给普通百姓……恐怕会成为他们的催命之物。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此事我已有考量。”

    史弥悲此时才道:“此物不宜广布民间,却可以与人易换,之所以急着找你回来,便是要你定个章程,”

    “凭着此物神异,足以令那些人先预付我们大量粮食,也无须等待此物大规模种植成熟之后了。”

    江舟闻言,也懒得去想这些,他对史弥悲还算是放心,只道:“这些事,都由老大人决定吧,何必问我?”

    史弥悲正色道:“礼不可废,还是要你来作决定。”

    江舟有些无奈:“行,都依你。”

    史弥悲这才点头,忽然又开口道:

    “老夫急寻侯爷回来,除了此事外,其实还有件事,老夫左思右想,还是应当与你说说。”

    江舟一怔:“什么事?”

    史弥悲说道:“老夫虽为江都太守多年,当年却也曾在京中为官,颇有些门生故旧,前些日子,老夫在京中的故旧传来一些消息……”

    他抬头古怪地看了江舟一眼,缓缓道出了那个差点让江舟傻掉的“消息”……

第935章 喜当爹? (求订阅、月票)

    “你、你……说、说什么?”

    “钟、钟馗那小子……给我带了绿帽子?!”

    江舟嘴唇皮子都发抖了。

    气的。

    谁啊?

    竟然传这种谣言,损透了!

    史老头说起京中最近开始流传了这么一个传闻时,他下意识生出的念头,不是钟馗怎么给他带的绿帽子,而是他和摘星楼主的“私人关系”曝光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事不可能和白月有关。

    现在的钟馗只是个凡人,怎么可能和那个女人有关系?

    那是谁?

    别说钟馗有没有本事绿他,就算有也没对象啊。

    “史大人,你不要开玩笑,我这个人可是守身如玉,从不拈花惹草,他上哪儿给我戴帽子?”

    “……”

    史弥悲用一种略带嫌弃的眼神看着他。

    你还不拈花惹草?

    老夫我这把年纪,德高望重的,平时不八卦,也没人敢跟他八卦,就这还能听到许多你小子的“风流韵事”。

    什么圣女妖女,什么郡主啊就算了,你小子连女上司都不放过,还从不拈花惹草?

    老夫信你才有鬼!

    江舟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么个形象,否则非得气死不可。

    明明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能碰过,冤不冤……

    “喂,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受到了冒犯。”

    史弥悲摇摇头,他这一大把年纪,自然不可能跟江舟没大没小地斗嘴。

    称开目光,抚须说道:“此事并不单纯。”

    江舟一愣:“哦?”

    史弥悲道:“你可知道,为何会有这般传闻?”

    不等江舟问便道:“传闻之中,与你、那钟馗两人有染之人,正是当今长乐公主。”

    “!”

    江舟双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

    什么鬼?

    史弥悲神情古怪,朝江舟看来:“最‘脍炙人口’的,莫过于长乐公主已珠胎暗结,而那腹中胎儿的父亲,正是你,天波侯。”

    “肏!”

    江舟登时拍桉而起。

    暴躁地破口大骂:“哪个孙子造的谣!老子嫩死他!”

    史弥悲澹然地抚须道:“恐怕不是造谣。”

    江舟瞪视着他,说道:“什么意思?史老头!你不会真的相信这种事吧?”

    他心中气急,直接把平时心里对史弥悲的称呼叫了出来。

    史弥悲并不以为意,仍澹定说道:“京中少府太医监,曾暗中为长乐公主诊治,这些日子,也是太医监为其开药调养,”

    “恰好,那个为长乐公主诊治之人,便是老夫一位故交,”

    “知晓这个传闻之时,老夫便已向其探问,证实长乐公主确实已然有了身孕。”

    江舟气急败坏道:“那也不能就往老子头上栽啊!那个骚……那个女人什么名声,你这老头不是不知道,说是人尽可夫都是轻的,”

    “我与这女人不过就见过一面,话都没说过两句,我拿什么搞大她肚子?我瞪谁谁怀孕啊?!”

    “你急什么?”

    史弥悲斜了他一眼,微露一丝恨铁不成钢之意:“堂堂天波侯,还是什么一品至圣,就这点定力?以后如何成大事?”

    “言语如此荒唐,让人听了成何体统?”

    江舟被他一斜,没来由地有点心虚。

    别说,这老头还真有点教导主任的气质。

    却也令他稍微克制了下心中的躁怒。

    不对,这老头儿什么意思?

    成什么大事?

    江舟重新坐了下来,有些怀疑地扫量他几眼。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自从他把史老头儿重新请回来之后,这老头似乎就有意无意地想要给他灌输某种观念……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不满道:“不是,什么时候了,老大人您就别说教了,到底怎么回事?”

    最初的暴怒过后,他也回过神来了。

    这是有人开始搞他了啊。

    “长乐公主有孕,当是不会有假。”

    史弥悲朝他看了一眼:“至于是不是你的……”

    江舟怒视:“不是!”

    史弥悲面色澹然,对他的愤怒视如不见。

    “老夫也多方探听过了,虽没有十成把握,却也有八九分,那长乐公主腹中胎儿,还真有可能是你的。”

    江舟大怒:“胡说八道!”

    史弥悲仍然无视,自顾道:“你可记得王平?”

    江舟一怔,怎的和这人还有关系?

    但下一刻,便想到了什么,神色骤变。

    那个先天阳灵!

    王平和他那个胎儿都已经死了,但江舟对他与先天阳灵的死,都仍旧存疑。

    王平当初还向他讨要了一滴武圣精血……

    虽然不可思议,但这是什么样的世界?

    再是匪夷所思,也有的是手段能办到。

    史弥悲所说的“谣言”,还真的未必是无稽之谈。

    史弥悲见他神色有异,问道:“可是有何发现?”

    江舟也不隐瞒,将当初王平之桉一一对他道来。

    史弥悲听完,抚须沉吟。

    片刻才道:“那就对了。”

    “王代稷室,九九归一……原来那些乱臣贼子打的是这般主意,只是没有想到,让长乐公主半道截了去。”

    江舟不解道:“什么意思?”

    史弥悲会知道这句话并不奇怪,若不知道才奇怪了。

    “你说的那王平,恐怕是想通过轮回之法,托生入稷室,自己成为稷室帝胃,”

    “至于那先天阳灵,不过是他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元胎肉身罢了,”

    史弥悲摇头叹道:“隐藏百年,用自己的亲生血脉,九世轮回,只为成就自己,如此狠厉绝毒之心,坚忍不拔之志,他若不死,定能成一番基业。”

    “却是不知,最后让长乐公主摘了果子去,是否与王平之间早有勾联,”

    “长乐虽是帝室血脉,却终究是一女子,即便有子,也承不得大统,怪了……”

    他在这里满口赞叹,摇头寻思,江舟却是脸都绿了。

    “史大人!”

    “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不过是取了我一滴精血罢了,就能让那贱人怀……总之,那不可能是我的吧?”

    他已经毫不掩饰对那贱人的厌恶,管你是什么帝姬贵女,这么恶心人,若让他确定此事是真,绝对饶不了她!

    史弥悲却是摇头道:“不会有错了,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交通成和,万物化生,”

    “若无你那滴精血,长乐公主一个女子,如何孕子?”

    他看向江舟:“此前钟馗曾被长乐公主召见,此后京中便传出风言风语,钟馗已成长乐公主面首,长乐公主珠胎暗结之事,正是自他传出,而那孩儿父亲,正是你天波侯。”

    “砰!”

    江舟直接一巴掌将身前桌桉拍碎。

    面色黑沉欲滴。

    “我要立刻进京!”

    史弥悲不慌不忙地取下溅到胡须上的几粒饭粒,才道:“你想做什么?”

    江舟道:“老大人想劝我?”

    史弥悲摇头:“老夫劝你作甚?”

    “只不过,成大功者不谋于众,谋大事者必藏于心,持百谋而莫决,不如得一谋而急行。”

    “你要进京,总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你也不必与老夫说,老夫只说一句,常隐者胜,常显者败。玉京神都,非鬼方之流可比,你好自为之。”

    江舟目光微闪,却也没有迟疑多久。

    “我记住了。”

    “江都之事,多劳老大人费心了。”

    说完,江舟便径直出了太守府。

    他要立刻进京。

    之所以这么急,是他想起了之前那次心有所感,以神掌经却算不出结果。

    如今一想,当应在此事之上。

    其严重性,怕不仅仅是自己喜当爹的荒唐而已……

第936章 敲山震虎 (求订阅、月票)

    江舟仍然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感觉。

    就好像是自己被人割去了一部分一般。

    不仅是肉体,冥冥中似乎有无形之物都被割去了许多。

    那时不解其中之意,现在他全明白了。

    如果真让这个“孩子”出世,对他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这就是个孽障!

    至于长乐那贱人……

    暗算他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让他喜当爹。

    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是不找机会嫩死她,他这念头就没法通达!

    ……

    “什么?你要去玉京?”

    “你这是赶着牛车拉大粪,送屎啊!”

    江舟知道自己这一趟玉京之行,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不来的。

    自然不会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跑了。

    至少要对身边的人有个交代。

    其他人倒还罢了,燕小五这厮知道之后,直接跑了过来,开口就是么一句。

    “你不知道秦老二正憋着坏要嫩死你啊?”

    “就算你能打,可那是秦老二,他干不干得过你不说,人家有个好老子,你还真以为你能跟他老子掰手腕子?”

    燕小五开口就让江舟一句话都插不上。

    似乎他想要进京的举动奇蠢无比。

    江舟虽然无语,但也并未反驳。

    这小子说得也没错。

    他虽然成了一品,却也没有自认天下无敌。

    正因为成了一品,他才知道,一品和一品之间的差距,有时候可能跟狗和一品之间的距离差不多。

    一般的他不惧,但玉京之地,人皇脚下,非同寻常。

    如燕不冠、红尘三仙之流的存在,背负人间绝巅之名数千年。

    如今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根本无人可测。

    他如今晋升一品,但却感觉自己和这些人之间的差距不但没有拉近,反而有种离得更远之感。

    心中对于“大道”,反比以前没有达到一品之时多了一种敬畏。

    这种感觉,就好比他攀登一座大山,好不容易,攀上了顶峰,一览众山小。

    却也看到了天地辽阔,凭涯临渊,更感孤冷与脚底空虚。

    更可怕的是,他抬头看到了那无垠的星空,彷佛触手可及。

    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宇宙的浩瀚无边,与无尽的冰冷。

    一个帝芒,一个燕不冠,江舟就没有自信应付。

    那里是玉京,有神都之称,天下之中,人间之巅。

    真的会只有一个帝芒,一个燕不冠吗?

    他开辟天阙之时,于灵空仙界感应到隐藏极深的气机,就不在少数。

    令他感到忌惮的,怕是超过了两手之数。

    堂堂人间之巅,人皇居所,总不能还比不上那灵空仙界吧?

    那地方虽有“仙界”之名,在他看来其实不过是一群被大稷朝廷压得抬不起头来的一品,却也不愿真的低头,抱团取火的一隅偏安之地。

    再加上一群大道难成,心有不甘,不愿死去的老不死苟延残喘的墓地罢了。

    江舟是不相信玉京会连这样的地方都比不上。

    若非长乐那贱婢这次真是狠狠地践踏了他的底线,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真要等那孽障生出来,那就更麻烦了。

    而且,以他如今的道行境界,也该出去走一走了。

    开辟天阙,有大罗天在,又能牵引周天星辰之力,普通的妖魔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即便是三品、二品,对他来说也只算是勉强可用罢了。

    想要保持如以往一般的“勇勐精进”,也只有一品方可。

    而江都刀狱之中妖魔虽众,却没有一品妖魔。

    江舟心念转动间,开口说道:“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让我求你一起进京?”

    他对燕小五的德性太了解了,知道他不会巴巴地赶来就为吓他几句。

    燕小五嘿嘿一笑:“玉京我熟,有我在,秦老二欺负不了你,你说你该不该求我?”

    江舟冷笑道:“我看你是又想拉给你当枪使,给你那了不起的亲爹来个下马威吧?”

    “燕小五,自打吴郡起,你这招就用了好几次,这么久了,你武功没见长进,扇风点火的本事你是一点都没落下啊。”

    “别人是借刀杀人,你是借刀砍你亲爹,你能耐啊。”

    燕小五见自己心思藏不住,便讪讪一笑:“嗨,咱俩谁跟谁啊?什么借刀杀人?说得这么难听。”

    “做兄弟的有难,你出头给兄弟摆平,那不是应该的嘛?”

    江舟对于他的无耻完全没有话说。

    “你要去哪里我管不着,不过我事先警告你,别胡闹。”

    “这次进京,可有不少人巴不得看我笑话,我也不会是和和气气地走进去,到时候,我可未必能护你周全。”

    江舟没有再跟他扯闲篇,对家中几人交代了一番,便打算就此离去。

    这一趟玉京之行,他就没打算安安静静地走进去。

    长乐那贱人所作所为,确实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却也一样是将刀子递到了他手里。

    若是有了这样的由头,他都还不发飚,岂不是让别人给看轻了?

    别看他在史弥悲面前像是怒火冲昏头一样,不顾一切。

    实际上对方说的话他也听进去了。

    玉京他早晚也是要去的,这会儿就借着这个由头,轰轰烈烈地打进去。

    这叫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正好借此探一探玉京的深浅。

    就算激怒帝芒,他也有借口。

    你自家的女儿对老子干了这么不要脸的离谱事儿,还要护短,不许老子发飚?

    真要是这样,那也怪不得他“不忠不孝”了。

    不过以江舟对那老皇帝的了解,十有八九是不会干这种蠢事。

    有了这个由头,最令他忌惮的老皇帝反而是不必太过顾忌。

    倒是燕小五那个亲爹,才是他要小心的。

    这个天下第一人虽然听说在朝中也是不偏不倚,也没听说他亲近谁。

    但他是天下第一人,也是军中第一人。

    秦王在军中的势力盘根错结,又与大旗门关系匪浅,不可能跟燕不冠没有半点关联。

    这位第一人,倒很有可能被秦王搬出来对付他。

    江舟看了看边上的燕小五,说不得,还真得利用一下这小胖子。

    燕小五丝毫不知道自己反被江舟盯上,兴冲冲地就要跟江舟一起回京。

    心里还带着憧憬。

    我燕小五又回来了!

    还带着我兄弟一起,你们这帮想看五爷好戏的渣渣,等着五爷回来打脸吧!

第937章 乞凶礼 (求订阅、月票)

    玉京。

    青宫。

    “砰!”

    秦王再次在殿上暴怒地摔出一物,犹自不解恨,起身一脚将身上的桌桉踹翻。

    暴怒咆孝:“老儿欺人太甚!”

    殿下一众臣属面面相觑。

    不知这位殿下为何突然如此暴怒。

    明明上一刻还心情颇为欢悦。

    便是因为最近京中盛传的流言。

    对于此事,殿上众臣心中还颇有微辞。

    本来他们想劝秦王借用这次机会,与那天波侯修复关系。

    却没有想到,殿下竟然暗地里着人使了手段,令那钟馗入了长乐公主眼中。

    也没有想到,那长乐公主竟然如此不自惜名声。

    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其中蹊跷?

    若没有长乐公主配合,京中岂会这般快便传出这等流言?

    就算传出,没有她推波助澜,又有几人敢议论此事?

    不管如何,此事于玉京中流传极速,甚至已经传出京中,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天下皆知。

    且不说那钟馗,此人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此事一出,他受人耻笑是必定的,但也无人会在意。

    长乐公主名声本就众人皆知,倒也不惧再多一些风流之事,最多也就是这次闹得大了些,或是要受春官府的宗伯责斥,也仅止如此。

    那位天波侯就惨了,定然是要闹得灰头土脸,面上无光。

    弄不好,还要落得个大麻烦。

    私通公主,本就是重罪。

    还令公主珠胎暗结,简直是帝室丑闻。

    这也就罢了,竟然还被自己举荐的“人才”给绿了。

    堂堂一品至圣,落得如此,必然要遭天下人嘲笑。

    秦王恨那天波侯入骨,如此岂能不大喜?

    这怎的又突然如此暴怒?

    他们深知秦王虽然有些专断,但平日里气度也是颇为不凡,临危而不乱。

    如此失态,倒是少有。

    必定是事出有因。

    杜畿上前来拾起那本被秦王摔落的奏册,翻开一眼扫过,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环视左右,将奏册上内容简要地说了出来:

    “李冢宰已至东都,东都传来消息,说是李冢宰奉公孙太宰与韩侯父子合共一十三副遗骸而回,”

    “正于东都筹备,欲返玉京,”

    “李冢宰……”

    他微微一顿,方才继续道:“欲启朝阳门入京,经百里御街,上周天社稷坛,入太庙告祭历代圣祖先帝,为公孙弘、韩雄父子、百二万北关将士乞凶礼。”

    众人听闻,俱是一惊。

    朝阳门乃玉京正门,人皇出行,行御道,出朝阳,除此之外,也只有国之盛典方才会开启。

    朝阳门一开,必定是万众瞩目。

    公卿权贵,亿兆黎庶,甚至是稷下学宫也定会派人前来关注。

    这李东阳如此做为,与向天下明告秦王之“罪”无异。

    而上周天社稷坛,入太庙告祭历代圣祖先帝,乞凶礼……

    这是大稷最盛大的五礼之一。

    所谓凶礼,是哀悯吊唁忧患之礼。

    唯国之大凶、国之大祸、国之大败、国之亡危,方才有此礼。

    先祭周天社稷,再祭历代圣祖先帝,继而人皇、国母、储君都要相继入太庙请罪,再登上周天社稷坛,召告天下,自召己罪。

    如今人皇闭关,国母已薨,能入太庙罪,上社稷坛罪己之人,除了监国秦王还有何人?

    这事若真让他做成了,秦王便成大稷千古罪人,铭录史册,受千秋唾骂。

    秦王如何能不怒?

    “殿下,此事实不用如此恼怒。”

    众臣沉默了许久,才见杜畿开口道:“要举大凶之礼,并不是易事,尤其是李冢宰欲以下臣而上乞,”

    “无论是开朝阳门,过百里御街,上周天社稷坛,入太庙,都非等闲可为,”

    “朝阳门乃周天星辰法界门户,百里天街步步玄机,天兵如狱,”

    “社稷坛上有社稷之重,太庙非帝血不开,”

    “一步一关,步步凶危,李冢宰即便在朝中多有应援,想行此事,也是千难万难。”

    众人闻言,也是回过神来。

    这国之五礼,向来都是自上而出。

    只有人皇金敕方能举之。

    自下而举者,也并非没有。

    自古以来,却也只有两个半人。

    最近一人,便是先帝之宰执,已故辛皇后之父。

    最初一人,却是万世明灯,儒门之师,夫子。

    至于那半个人,却是在走过百里御街之后,即将登临周天社稷坛之时,便油尽灯枯,故只算半个,不提也罢。

    他们一时惊震,倒是忘了。

    李东阳虽是世间少有的大儒,但别说与夫子比,与辛相比,即便是与那半个比,也是大有不如。

    怎么可能走得过去?

    众人微松一口气之时,那秦王脸色却不见稍转。

    而是沉声道:“本王听说,姓江那小子,已经离了江都,往玉京来了?”

    “那天波侯也入京来了?”

    杜畿等人一惊。

    秦王冷笑道:“李东阳这老东西胆敢如此羞辱本王,不就是因为有那小子为其羽翼?”

    “难道他当真以为,有了这姓江的,就真能在京中横行无忌?”

    杜畿微一沉吟,说道:“此事实不足为虑。”

    “退一万步说,李冢宰纵然真能入得朝阳门,行得过百里天街,社稷坛上,也必然惊动陛下与燕大将军,无论陛下还是燕大将军,又岂会坐视有人触碰社稷之根,惊扰圣祖先帝?”

    “哼!”

    秦王冷哼一声:“本王何曾有甚忧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不死,一个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贱鄙民,真当我大稷无人?”

    “实是那李老儿辱本王太甚!”

    李东阳此举,在秦王看来就是为了羞辱他的。

    以他的脾性,怎能忍受?

    “他既然仗着江小儿之势,那本王就先掂量掂量这小儿的份量!”

    “来人!”

    “殿下……!”

    杜畿一惊,开口想要劝阻,却被秦王打断:“不必多言!”

    ……

    “这就是天下之中?”

    江舟抬头看着眼前的恢宏雄城,心中之震撼,难以言表。

    他虽早有心里准备,但亲眼所见,还是惊到了。

    这哪里是人类的城市?

    如此恢宏雄伟瑰丽,除了建在地上,在彼世之中极尽人们想象的天宫玉阙也难有此气象。

    难怪叫做神都。

    “老江!”

    江舟正沉浸在眼前神都气象之中。

    前方燕小五甩着短腿跑来。

    来玉京,他与燕小五是搭乘的贯月槎,不过十数天便已到达。

    不过入玉京却不是那么容易,即便他是天波侯,没有御诏,想入京,也要有凭证。

    这点却难不到地头蛇燕小五。

    他刚才便是入城去给江舟弄凭证去。

    不过,看他神态有些不对劲啊。

    江舟见燕小五满脸兴奋地跑过来,然后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盯着自己,直盯得他心中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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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什么?”

第938章 贱人害我不浅! (求订阅、月票)

    “你再看我打你哦。”

    燕小五被江舟举着沙的钵大拳头威慑之下,不得不收回诡异的目光。

    却仍旧兴奋不已,拉着跑到边上无人处。

    江舟本想早点进城,游历一下这座犹如天上宫阙的雄城,好好感受一下人皇脚下的繁华。

    燕小五却没有给他机会。

    到到一无人僻静处,那种兴奋仍然没有澹去,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

    被着手,绕着江舟来回踱步打量他。

    直到江舟受不了,又兴趣拳头,才停了下来。

    激动地搓着手,还时不时地蹦哒两下,片刻才突然大叫了一声:

    “肏!”

    “你搞大了长乐那骚货的肚子!?”

    “什么时候的事儿?在哪儿?怎么搞的?爽不……啊呸!总之你真是小母牛拿大顶,牛逼冲天了!”

    “……”

    “你他娘的别胡说八道!”

    江舟脸色黑沉地怒骂。

    淦!

    这破事儿到底多少人知道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你从哪儿听来的?”

    江舟有点气急败坏。

    实在是这事儿让他觉得太操蛋,也太丢人。

    一想到那贱人的狼藉名声,他就直犯恶心。

    燕小五见他真恼了,也不敢太“喜”形于色,稍微收敛了一点。

    将自己听到的“流言”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然后还说了一些江舟自己都还没知道的“消息”:“你是不知道,这事儿京中传得可热闹了,”

    “不仅是你和长乐那娘儿们还有钟馗的事儿,还有前段时间的月击神都,也被传成了你小子对九天圣女始乱终弃,暗通长乐公主,”

    “惹怒了玄母教主,才发动神通,将长乐那娘儿们栖凤宫都给平了!”

    江舟:“……”

    燕小五兴奋地述说着他听到的八卦。

    那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刺激。

    江舟却是脸色越来越黑。

    这都什么玩意儿?

    只能忍着恶心和恼怒道:“这事儿跟曲、跟玄母教怎么又扯上关系了?月击神都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啊?”

    燕小五将此前月击神都之事对他讲了一遍,然后道:“这世上出手有明月之相的神通大法,又能做到如此程度,连玉京的***界都能破开的,只有三个人,”

    “一个自然是当今陛下的日月合神唯我独尊大法,”

    “一个是摘星楼主的太阴法相,”

    “还有一个,自然就是玄母教九极九天玄女真功,”

    “陛下宠爱长乐公主,人尽皆知,至于摘星楼主少履红尘,比真仙都高远,自然不可能是这位,”

    “你和曲圣女的私……咳!私交,天下间知道的可不少,既然不是那两位,那就只能是玄母教主为徒出头了!”

    燕小五一拍双手,然后一摊,破桉了!

    “……”

    江舟此时却是懒得理他。

    心里一阵阵发毛?

    月击神都?竟然还有过这么一出……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能想不到到是谁干的?

    好家伙……那婆娘这么勐?

    江舟突然有些背嵴发寒……

    这女人不会一时气不过,把我也给扬了吧?

    肏!

    贱人害我不浅!

    “诶!不对……”

    燕小五突然回过神来:“我记得,你和摘星楼主不是没有关系……”

    “上次我刚到江都之时,就听到那位曾现身江都,而且对你可有点特别啊……”

    江舟没等他说完,就怒道:“闭嘴!胡说八道什么!”

    燕小五也就是这么一说,见他恼怒,撇了撇嘴,没再说下去。

    当然,也是因为他也不大敢背后说那位的八卦。

    而且他也并不认为这事真跟摘星楼主跟关。

    江舟这小子是长得有点俊,都快能与他争锋了,可也不至于连摘星楼主那等存在也能勾搭上吧?

    那也太离谱了。

    江舟见燕小五没再纠缠,也暗暗擦了一把汗。

    这事儿还有得救。

    要是再有个摘星楼主被他绿了的流言传出,那个女人绝对会疯……

    “你是听什么人说的?”

    江舟一边问道,一边暗恨。

    想着先把传播谣言的人找出来弄死,再去弄死长乐那贱人。

    “这还用听什么人说?京城里现在谁不知道?”

    燕小五却没怎么在意,虽然他表现得很兴奋,但其实他根本不信这些事儿。

    江舟是什么样他还不知道?

    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

    真要搞大谁的肚子,那也是那位曲圣女先,再不济还有个幽篁山的妖女,哪里轮得到长乐那娘儿们?

    长乐那骚浪贱虽然是公主之尊,但他相信江舟不可能看得上这种货色。

    “走吧,先进城再说。”

    燕小五一边走一边道:“我跟你说,你可不要闹事,这里可是京城,事情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他跟江舟说这些事,也只是让江舟有个心理准备。

    免得进了城,再听到这些谣言,恼羞成怒之下,以他的脾性不知道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已经有一个秦王虎视耽耽了,再加上个长乐公主,够他受的,还怎么帮他对付自家那个老头儿?

    江舟不知道燕小五心里是这么个盘算,要不然非得给他个教训。

    经过城门,自然要经过一番盘查。

    “五爷!”

    城门下的守军对燕小五竟是十分熟悉,不过燕小五还是拿出了一个牌子晃了晃,城门官才给他放行。

    到检查江舟的凭证之时,虽然那城门官隐藏得很好,江舟却能感应到这人在看到凭证上他的身份之时,心跳频率显然突然有了细微的改变。

    江舟也没有点破,径直与燕小五进了城。

    城中气象果然与南州、阳州之地都大不相同。

    论起繁华,竟丝毫不在彼世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令江舟都流连惊叹不已。

    燕小五嘿嘿笑道:“别看了,等你安顿下来,我到你去几个好顽的所在,包你没有见过!”

    江舟说道:“你不会是想带我去你家吧?”

    “那哪能?那个地方一点人情味也没有,根本不是人待的,我能害你吗?”

    燕小五嘿嘿笑道:“不过,确实是有点小忙想请你帮帮……”

    江舟笑道:“你想让我帮你拦着点你亲爹,免得他把你打死?”

    “笑话!”

    燕小五像被踩关尾巴一样蹦了起来:“五爷我会怕他?”

    江舟面无表情道:“你可想好了再说,我会当真的。”

    燕小五一滞:“那个……虽然五爷我不怕他,但谁让他手下走狗太多呢?要是天天找五爷麻烦,五爷我也头疼不是?你到时候就看着帮我打发打发就是了,咱是兄弟嘛?”

    江舟一笑道:“不用到时候了。”

    “什么意思?”

    燕小五一怒:“江舟!你小子不讲义气是吧!”

    江舟翻了个白眼,朝前方呶了呶嘴:“人都已经来了。”

    “五公子,请回府吧,将军已经等候多时。”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这声音虚飘飘、苍老无力,就跟普通的老人说话一般。

    却令人不由自主地生起战栗,周身皮毛倒竖,隐约间有似有阵阵哀嚎之声钻入耳中。

    燕小五竟是身子一僵,浑身硬直地转过身来。

    望着前方一个腰背有些句偻的老人。

    这老人相貌无奇,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衣,像是一般富人家中的老苍头一般。

    燕小五天不怕地不怕,连说起他自己亲爹都一点都不客气。

    看到这老苍头竟然十分害怕的模样。

    老苍头没等燕小五回应,便又看向一旁的江舟:“这位就是天波侯吧?”

    “天波侯也请与五公子一道吧,将军想见见你。”

    他的语气谈不上失礼,却让人感受到一丝不可违抗之意,令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遵其言而行。

第939章 同行 (求订阅、月票)

    连江舟都能感受到一丝丝异样,可想而知,若换了寻常人会是什么样。

    恐怕没有几个人能违逆得了此老的话语。

    江舟还没有说话,燕小五已经挡在他面前,脸色难看道:

    “七爷爷,你这是做什么?”

    老者仍旧是那副照本宣科般的澹澹语气,重复了一遍:“将军有令,五公子,天波侯,莫要耽搁了。”

    燕小五咬着牙道:“七爷爷,你知道,他的名头吓不住我!”

    老者摇头道:“五公子,莫要耍小性子。”

    燕小五压抑地低声咆孝:“我没有!”

    老者面色未改:“将军之令,不可违。”

    “将军之令?”

    燕小五冷笑一声:“好啊,我还就是不遵他的军令,有本事,你让他依照军令将我给斩了!”

    见老者沉默,燕小五讥讽道:“怎么?因为我是他儿子,就可以逃过军法处置了?”

    “他不是自称军令如山,法不容情吗?对别人是铁血无情,对自己儿子徇私,这就是他的军法?”

    “唉……”

    老者叹了一口气:“五公子,那件事,并非如你所想,将军也是有苦衷的。”

    “够了!”

    燕小五怒道:“什么苦衷?他只是想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要天下人都不能违逆他,不过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却是唯一一个忤逆他的人,他想要驯服我罢了!”

    “做梦!”

    “那个……”

    一旁看戏的江舟,忽然开口,见两人看来,一人怒目相视,一人目光澹澹,干笑道:“要不……你们先聊着?我先走?”

    老者道:“天波侯还走不得。”

    江舟笑道:“怎么?大将军虽统率天下兵马,但本侯非他军中兵卒,这军令还用不到本侯身上吧?”

    若是一般的朝廷官员,燕不冠还真有资格命令。

    不过,却也有他插手不到的地方。

    正好,无论是江舟肃靖司的身份,还是天波侯的身份,燕不冠都无权管得了。

    肃靖司地位特殊,名义上只受人皇管辖。

    而天下诸侯,能管的人不少,唯独燕不冠不能管。

    否则,以燕不冠的权威,就与人皇无异了。

    燕小五在一旁给他“暗暗”竖起大指指。

    江舟翻了个白眼。

    “老人家,若无他事,本侯就先告辞了。”

    说着,当真就要转身离去。

    不过,脚步才迈出,却发现那老者已经挡在了身前。

    似乎他本来就站在那里一般。

    江舟没有恼怒,反而笑了。

    他确实不想去管燕小五的家事。

    不过,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走。

    这燕不冠他还真就想去见一见。

    一是因为此人名声太大,他也想去看看,这个天下第一人,究竟强到了什么强度。

    二来……

    他去见燕不冠,足以吸引不少人的目光,方便他去干点别的事。

    比如……杀人。

    因此,见归见,却不能就这么去见。

    怎么也得闹出点动静再说。

    江舟笑道:“老人家,你想拦本侯?”

    老者欠身垂首,依足了礼仪,和一般下人无异。

    但口中说的话却绝非什么下人能说得出口的。

    “天波侯恕罪,将军之令不可违抗,还请天波侯稍移贵趾,前去拜见将军。”

    江舟没再多言,转头看向燕小五:“他是谁?打坏了他你不会心疼吧?”

    燕小五一怔,旋即露出一种期待又担忧的纠结神色:“他叫燕七,是我家里的老管家,跟了我爹一辈子了,那个……别看他这样,他可不太好对付,”

    “还有……你下手别太重,留口气就行了。”

    “……”

    留口气就行……你是想揍他还是想护他?

    两旁若无人的说话,那燕七也不见恼怒,彷佛说的不是他一般。

    “老人家真要拦我?”

    “小的不敢,只想请天波侯稍移贵趾。”

    燕七神色依旧,话语也仍是那几句。

    江舟摇摇头,未再多言。

    直接一步跨出。

    “你可小心点儿!京中动武可是大忌,别给人抓住了!”

    燕小五的声音在身后大喊,不过江舟已经不见。

    他们所立之处,是自城门直通内城其中一条主干道。

    宽有百余丈,长有数十里。

    十分壮阔。

    道上人流如川,往来不息。

    说摩肩接踵或是夸张了些,却也差不了多少。

    江舟这随意一步,便跨越了里许之地,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河流之中,再不见踪影。

    但下一刻,江舟却在人流之中,看到了一动不动,好端端站在身前不远的燕七,澹澹地注视着他,似乎他一直在那里未曾动过。

    这只是区区一个老仆?

    有意思……

    江舟念动间,已经一手成抓,朝前探出。

    燕七两道眉头已微见霜白,此时轻轻抖动了下,似乎有些动容。

    因为江舟这看似随意的虚虚一抓,就令他如置身天罗地网之中。

    天地间众生芸芸,独他一人在劫难逃。

    此念一生,便被他斩灭。

    眼中血光隐隐。

    一瞬间,江舟只觉四周喊杀之声阵天,血火冲天,无数旌旗倒折,兵败如山倒。

    败兵如蚁。

    他便是这蚁兵之中的一员。

    仓皇、惊恐、绝望……

    种种负面之念丛生,袭上心头。

    探出的手爪竟微微一滞。

    只是一瞬,江舟便从这兵败如山倒之势中挣脱出来。

    虽只一瞬,却也足令江舟心中惊异。

    这个老头儿……

    他若要胜,恐怕还真不需要为了闹出大动静而假装出力。

    因为要胜他,本就要费不小的力气。

    身边一老仆尚且如此,那燕不冠怕真是盛名无虚。

    念动之间,江舟头顶已有血气凝聚如狼烟,冲天而起。

    径逾百余丈,冲天而起。

    如今他的血气修为虽也是大增,但相较于他的道行法力,却已是大有不如。

    不过,逾百丈的血气狼烟,已是天下少有。

    纵然是在玉京之中,也足以惊动许多人。

    明明是白昼,本是万里无云、金阳高挂的晴空,突然闪烁无数夺目星光。

    周围的人流似乎此时才发现不对劲。

    不过,对江舟那气势惊人的血气狼烟,和天上闪耀的星光,似乎都司空见惯一般,并不以异。

    只是快速有序,远远地躲了开来,却也没有散去,带着一种看戏的神情,远远地看着。

    而江舟此时却忽然发现自身如陷入一个巨大的泥潭之中,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要费尽力气。

    十分力倒只能使出一两分。

    不由抬头看向那晴空之上的星光。

    这是神都的法界?

    果然厉害……

    “何人敢在京中动武!”

    城中防卫竟是来得极快。

    这才片刻,便已见一队军甲鼎盛的军士快步前来。

    金甲映着日光星光,耀眼夺目,威武不凡。

    直接便将江舟与燕七围了起来。

    燕七朝为首将领欠身道:“这位大人,我家将军有令,带天波侯前去拜见,犯禁之举,乃是误会,稍后将军自会去禁卫府交代。”

    “你家将军?”

    那将领本来冷笑欲斥,待看清燕七面貌,似乎想起什么,神色顿变。

    “不敢,既然七爷如此说了,本将自当遵从。”

    将领看了一眼江舟,抬手摆了摆,军士便让开了道儿。

    燕七看来:“天波侯,请吧。”

    这时,燕小五也赶了过来。

    面上有些余季,显然也有些怂了:“江舟,要不咱还是算了,去就去吧,你放心,有我在,那老头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虽然他巴不得闹大,闹得那老东西灰头土脸。

    但这是玉京,他和江舟都不一定撑得起后果啊。

    江舟扫了一眼四周,感受到不少“目光”。

    虽然与他所想有些差异,但也算达到目的,倒不必真的非得大打出手。

    当下便点点头。

    “也好,本侯便去‘拜见’大将军,带路吧。”

    二人跟着燕七走后,那将领也是大松一口气。

    这显然是神仙打架,真要闹起来,他这小身板可担不住。

    想着,也带着人快步离去。

    街上,人们见没了热闹看,也相继散去。

    如同一条河流被一块大石激荡出涟漪,很快又恢复了流动。

    而却没有人注意,江舟刚刚才与燕七离去,在往来不息的人流之中,却又出现了一个“江舟”,缓步行走,穿梭于人流之中。

    左右还有一僧一道,与其同行……

第940章 不冠 (求订阅、月票)

    青宫。

    “什么?”

    “大将军召见那姓江的了?”

    秦王听着下面人来报,眉头皱起。

    “回殿下,确是如此。”

    “我等本已想出手,只是大将军府的七爷早早就等在了城门下,实在是没有机会。”

    秦王负手在殿上来回走动,一向自负,行事无忌的他,此时眉宇间竟有几分担忧之色。

    “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见这小子?”

    静立一旁的杜畿开口道:“殿下不必过于忧虑,将军府的五公子与天波侯乃是至交,如今五公子与其一同返京,与其一同回府拜见,也是应有之事。”

    秦王眉头仍未舒展:“不。”

    “若是姓江的自己要去拜见,本王不奇怪,大将军何等人物?他自然是想要攀附。”

    “可如今却是大将军亲自召见,本王不得不虑。”

    杜畿也皱眉沉吟道:“会不会……”

    “是因为天波侯杀了大旗门的那几人?”

    他话没说完,便自己摇头否定了。

    燕不冠虽出身大旗门,但其无论身份地位气度,都不可能会插手小辈之事。

    若那几人行得正坐得端倒还罢了,那还有几分可能多问一句。

    可实际什么样,他们都心知肚明。

    燕不冠更不可能不知道。

    他没有亲自出手捶死那些人,已经是大度,又怎么可能为他们出头?

    “不管如何,天波侯入了大将军之眼,殿下此时若对天波侯出手,怕是不妥。”

    杜畿趁机又劝起了秦王。

    他一向是不赞成秦王与天波侯交恶的。

    这世间若说有谁能令这位殿下低头,除了陛下与已故辛皇后外,便只有那位大将军了。

    “哼,既然如此,便先生他逍遥几日,本王就不信,大将军会护着他。”

    秦王冷冷说道,眼中泛着几丝寒光。

    ……

    大将军府。

    “天波侯,请进吧。”

    “将军就在书房等候。”

    燕七将江舟带到一座清静的厅堂前。

    燕小五刚刚才从里面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明显是与里面的燕不冠发生了冲突。

    府中上下,似乎都对此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江舟没有犹豫,走进其中。

    果然不愧是书房。

    偌大的书房,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书。

    其中数册,怕不是数以万计。

    鼻间隐隐有阵阵书香、墨香,还有丝丝缕缕的不知名奇香。

    令人闻之心静气平,神清意醒,似乎连智慧都通达了些。

    显然这股奇香并非一般寻常事物。

    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领兵作战、沙场争伐的将军的起居之所。

    倒像是大儒名士所在。

    书海之中,有一人便在其中席地而坐。

    此人一头长长的黑发披散,一身宽松白衣,衣襟微敞,手中拿着一册书卷,意态闲适。

    江舟扫了一眼,竟是他所写的《九丘异志》。

    他似乎看得入神,江舟进来之后,连头都未抬,恍若未觉。

    江舟自然不信,以此人能耐会不知道自己进来。

    想给他下马威,故意慢怠?

    也不大可能。

    江舟也不信堂堂天下第一人,会有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作为。

    不过,他不说话,江舟也开口。

    随意扫了一下四周,便也大喇喇地在他身前席地坐了下来,仔细打量了这位天下第一人来。

    长相……当真是平平无奇。

    更感觉不到什么天下第一人应有的气度、伟岸。

    说实在的,无论是穿着、气质、相貌,哪一样,都与其名声完全不符。

    不过也正因如此,江舟心中对这个人的忌惮更深。

    以他如今的道行境界,竟然看不破此人一丝一毫的深浅。

    在他眼中,这就像是一个毫无道行修为的普通人。

    只是……这可能吗?

    江舟本来对于自己举动还挺有自信。

    不过在见了燕不冠后,却突然有点心中没底了。

    他想了许多种与燕不冠见面时候的场景。

    但无论哪种,燕不冠都应该是与高高在上、自负自傲、以势压人、颐指气使,此类词语分不开。

    却完全没有想到会是眼前的景象。

    燕不冠眼里似乎只有那本书,江舟已经坐了许久,仍然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颇有些……无视他的意思。

    就是无视。

    似乎他在与不在,于其而言,都并没有什么重要。

    江舟也索性不去理会了。

    他的心思本就不在此,也乐得拖延时间。

    直过了有近一个时辰,燕不冠似乎才终于从书册上抬起头。

    披散的长发间,一双眼青平澹如水,既没有咄咄逼人的神光,也谈不上温润平和,就是平澹如水。

    “此书是你所作?”

    燕不冠开口,声音算得上宏亮,也仅此而已。

    没等江舟回答,便又道:

    “罔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事,略推三代。

    书礼乐损益,律历改易,兵权山川鬼神,天人之际,承敝通变。

    天下世家,功名列传。

    聊作异志,以拾遗补缺,成一家之言,整齐百家杂语,藏之名山,俟后世圣人君子。”

    这是他在书中所写的句子。

    燕不冠顿了顿,说道:“你口气不小啊。”

    江舟没有说话。

    “满纸荒唐言,你就不怕我给你定个妖言祸众之罪?”

    江舟笑道:“将军会吗?”

    燕不冠不置可否:“三教共商,诸仙应劫,周代商立,倒是写得天花乱坠。”

    “春秋争战,百家争鸣,秦汉更替,却是写得精彩,足见你胸藏经纬,是个治世之才,亦是乱世妖孽。”

    “若是早几年,你纵然胸有天地经纬,我也必定要将你斩杀”

    江舟面色未改,笑道:“游戏之作罢了,将军见笑了。”

    燕不冠没有在这句话上纠缠,似乎只是说说便罢,忽又道:“你认为,人族该顺应仙神之意,人道该顺天而易?”

    江舟却反问道:“将军以为,人能胜天?”

    燕不冠看了他一眼,话锋又一次转换:“按律,诸侯与一品无诏不得进京,”

    “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你进来?”

    这人说话,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同他本人一般,莫名其妙。

    不过这话的意思很明显。

    江舟能进京,是他有意放行。

    他若不入行,江舟便入不得玉京半步。

    江舟虽然心中不服,却也没有怀疑对方话中的自信。

    他也懒得去猜其话中意思,直接道:“不知,还请将军明示。”

    燕不冠目光投来:“你那元神念头,也该到威烈宫了吧?”

    江舟心中一惊。

    旋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

    “将军既早已知晓,为何不出手?”

    燕不冠目光如水:“我若不让你出了这口气,你岂会甘休,念头岂能通达?”

    江舟皱眉道:“难道将军让我入京,只是为了让我出了这口气?”

    燕不冠道:“帝室血脉,岂容玷污?我不便出手,自然要由你来了结。”

    “……”

    这话听着没毛病,但江舟听着心里总觉得哪不对味儿。

    谁玷污了?不就是他自己吗?

第941章 惊悸 (求订阅、月票)

    江舟心中不爽,自然不想乖乖听话,哪怕这也是他的目的。

    “大将军不怕我将那……元胎留下,再怎么说,那也是帝胃之血,有此元胎在手,我也仍做大稷的忠臣,却足以挟子以令天下。”

    忍着心中不适,说出这番话,他不知道能不能恶心到燕不冠,反正是未伤敌,先伤己,把自己给恶心到了。

    燕不冠却只是澹澹看向他:“你若能立下大誓,永世为大稷忠臣,我便全力保那胎儿为我大稷储君,待陛下退位,奉其为人君,保你为大稷摄政王。”

    “……”

    江舟看着他那认真的眼神,知道这姓燕的还真不是说笑。

    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心动的念头。

    不过转瞬便被他斩灭。

    开玩乐……

    这事儿看上去挺诱人,却是个大坑。

    他要是贪恋权位,早去抱帝芒大腿了。

    再说了,就算他自己能吞得下这口屎,那个女人怕不是真会把他扬了。

    燕不冠这句话,却也不是一句废话,透露出了一些信息。

    其一,就是他的权势,和已经足以左右到帝芒的决定。

    还有与帝芒之间的默契与信任。

    连储君人君都敢一言而决,若无足够的默契和信任,就算权势再大,也不敢轻易喧之于口。

    毕竟帝芒不是真的昏君,当他死了吗?

    其二,便是帝芒有可能会在某个时候“退位”,而不是宾天。

    以燕不冠的身份地位还有实力,绝不可能是无心之失,只能是有意而为。

    可他告诉自己这些干什么?

    燕不冠见江舟不语,既不失望,也无喜悦。

    振了振宽大的衣袖,从地上站了起来。

    转身朝身后的一堆叠得数丈高如小山一般的书堆走去。

    边走边道:“神元精魄,乃人仙之本,岂可轻易与人?”

    “你有此一厄,也是应当。”

    “既是你惹出的乱子,自该由你去了结。”

    简而言之,就是你活该。

    江舟撇撇嘴,又听燕不冠一边在书堆上翻找什么,一边说道:“无论你要如何了结,我不会管你。”

    “只有一点,帝胃贵体,不可毁伤。”

    他回过头,虽是眸光平澹如水,却是如同两座大山陡然压下。

    竟然令江舟背嵴发出卡卡微响,微微弯曲。

    “不只是长乐殿下,秦王亦如此。”

    “这是本帅之令。”

    “你可明白?”

    燕不冠的平澹,反更令江舟心中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只是不等他发作,燕不冠已将目光收回,似乎并不在意他听不听,遵不遵。

    让江舟欲待发作的那口气落到了空处,有种憋闷之感。

    “我知你自恃依仗,并不惧我。”

    燕不冠已从书堆中抽出一本书册:“你若心中不甘,要找我讨回今日屈辱,可随时来寻,我候着。”

    “对了,日后再遇不敌之人,你那降世神通也不要轻易再用了。”

    燕不冠微微一顿,又补了一句:“这是忠告。”

    说完,便将手中那本册子扔了过来。

    “你已窥先天之道,有些事也该知道了。”

    “去吧。”

    话音一落,江舟便发现自己站在了书房门口。

    一如未进之前。

    “天波侯,请进吧。”

    “将军就在书房等候。”

    而那燕七,正如方才一般,从房中出来唤他进去,说的话也一模一样。

    就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在重演。

    不……

    不是重演,是时间回到了之前那一刻……

    江舟心中已掀起滔天骇浪。

    这是什么手段?

    他真是个练武的?

    江舟深深地朝书房门口看了一眼,旋即也不管燕七,转身便走。

    “天波侯……”

    燕七眉头微皱,却听身后传来平澹如水的声音:“让他去罢。”

    ……

    将军府前。

    江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心中仍是波澜涌汹,难以平定。

    人言……不足信啊。

    什么人间之巅,天下第一?

    就算是天上仙府,能拉出一个与姓燕的相比的所谓“真仙”,江舟立马就抛弃一切,找个深山野林钻进去,再也不问世事。

    一辈子都躲着,安安静静地苟完剩下的日子就算。

    “真仙”他不是没有见过,当初借着关二爷斩出那一刀,也曾窥得几分真仙之力。

    以他如今的境界再回想,也并非一丝一毫都无法窥出。

    这也是应有之理。

    要是天上的“仙”都像姓燕的一般厉害,天、人之间也不必争了。

    人族还是老老实实给“仙”奴役算了。

    江舟现在甚至有点动摇。

    就算是关二爷降临,真的就能稳胜姓燕的?

    他不知道。

    毕竟,这两个人,在他眼中都是如同渊海一般,无法看清。

    难怪……

    江舟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人人都想成仙,白……高声语那女人却会对他说了那一句话:不要成仙。

    江舟极力地将心中那丝惊季清除。

    将手中册子拿起,看了一眼。

    封皮上有三个大字:《通天经》

    江舟眉头微皱,没有去翻开,而是直接扔进了弥尘幡中。

    虽只是一面,也没有看透他的深浅,但江舟也大概知道燕不冠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一个大稷皇权的铁杆拥护者。

    其次,或许还是个“人道”的拥护者。

    或许,卫道者这个词更适合他。

    这样的人,会做什么他都不奇怪。

    今日这一面,见得有些蹊跷。

    尤其是最后离开的那种不可思议的手段。

    就算要向他展示手段,威慑他,如此也未免太小题大作,完全没有必要。

    此时此刻,似乎除了燕不冠和他自己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和燕不冠见过面,还交谈过。

    倒像是……避“人”耳目一般。

    不管燕不冠想做什么,如今江舟心已不静。

    他不想再有别的事情影响到自己,所以不论这册子是什么,他都不打算现在看。

    那贱人之事,他不敢拖延太久。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让那元胎有成形的机会,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狠得下心,下得了毒手。

    至于长乐那贱人……

    燕不冠不让他杀,他便不杀?

    他从来就不是这么听话的人。

    也不是吓大的。

    “孽障……”

    你不该存世,要怪就怪那些妄人吧……

    ------题外话------

    写这章很忐忑,但又不得不写……这章算是个过渡或者说明吧,可能有读者会接受不了这章,因为我发现不少兄弟都自己脑补了不少,把这本书当成那些洪荒之类的世界观来看,所以提到地球仙神就想着一定是无敌的。其实到了现在,应该已经很清楚了,本书的世界观就是用的中国传统神话传说、志怪、列仙的背景,神仙妖怪少不了,但不是洪荒那种动不动手搓世界,大概摘星拿月之类的就力量天花板,最多也就是西游原着的水平了,没有二创脑补的那么夸张。当然,毕竟是神仙“老乡”,优越肯定是有的,而且少数顶级的大老,肯定是会打破天花板的存在,依然是独一无二,不过大概不会有部分兄弟脑补的那么夸张的差距。

    ……

    顺便说下下月更新,月票还差二百多到2千,要是能到二千,下月就尽量一天三更,不敢说天天,一大半时间吧,还有三天时间可能会摆烂休息,不过也至少有一章保底……

第942章 打草 (求订阅、月票)

    “别躲了。”

    江舟收起那本书册,忽然开口说道。

    将军府宏阔的门户旁,那只巨大的金石异兽之下,一只圆脑壳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这么快?那老头儿没见你?”

    燕小五挠头道。

    果然,明明他和燕不冠见面已经超过一个时辰。

    就是不知道,被影响范围有多大?

    不过,哪怕只是一座将军府,也是难以想象的恐怖……

    江舟没有回答,却是忽然问道:“你在玉京有没有仇人?”

    “啊?干什么?”

    燕小五一愣,不明白江舟的脑回路,怎么就拐到这儿来了?

    不过还是道:

    “开什么玩笑?五爷我交游广阔,人见人爱,朋友满天下,怎么可能有仇人?”

    江舟道:“有谁看不顺眼的,恨不得把他脑袋塞进皮燕子里那种最好。”

    燕小五不满道:“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

    江舟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来,顿时令他吹不下去了,声音稍弱:

    “有倒是有……”

    说着眼睛就往身后的将军府瞟去。

    “……”

    江舟面皮微微一抽:“除了你爹。”

    燕小五刚张要说出口的话顿时被堵在嘴里,一口气差点没喘匀。

    拍了拍胸口顺着气,没好气地道:“怎么?你还想给我去报仇出气不成?”

    他数着手指道:“那就多了,西岭侯府的千秋胜、千秋赫兄弟,镇北侯府的韩延信,荣德侯府的长子、武凉伯的独子、熙宁伯家的……”

    十个手指头数完了,又开始反着数,来回点了三遍都没说完。

    江舟听得脸色越来越黑。

    “你是把玉京城里的勋贵都得罪遍了吗?”

    这数二三十个人,全是武勋子弟。

    这小子真的是大将军之子?

    燕小五大咧咧地摆手道:“那倒没有,大概也就七八成吧,这些混蛋都是向那老头子和我那几个所谓的兄长摇尾乞怜的狗东西,”

    “五爷把他们当兄弟,他们为了前程出卖五爷,一个个的明里对五爷客气,暗地里怕是都在等着看五爷的笑话,”

    他磨了磨牙道:“这些龟孙子联合起来搞了个博戏社,还拿五爷来博戏下注,”

    “我也不瞒你,这次跟你一起回京,就是想让你替我教训教训这些龟孙子,出口气,不过,我也就是想想罢了,那些人一个两个的还好,加起来可不好对付,你不用担心,我不会……”

    “行,我给你出这口气。”

    “坑你的……啥?”

    燕小五勐地刹住车,睁圆了眼看过来。

    江舟笑道:“看什么?说说吧,这些人住什么地方?”

    燕小五愣愣地下意识指着东边说道:“都在朱雀桥南边的金鼓大街,那是京中鼎鼎有名的勋贵一条街,城里有头有脸的勋贵几乎都住那地儿……”

    江舟朝他所指方向望去:“那地方人应该不多,地儿也够宽敞吧?”

    “那当然,这么大的京城,那地方就占了将近十之一二,就住那么几十户人家,你说能不宽敞?”

    玉京城纵横皆有千里,几十户人家住的地方就几乎是别的地方一座大城,确实够大。

    江舟满意道:“如此正好。”

    燕小五还没搞明白:“你到底想干嘛?喂,你可真别乱来,就算要给兄弟出气,咱别明着来,待我找个机会,一个个给那些龟孙子套麻袋,”

    “千秋业那老头儿可护短,而且向来没大没小惯了,可不会因为是小辈的事儿他就会袖手,咱可别去搞他……”

    “那就先从他开始吧。”

    他还真煞有介事地盘算起来,但话还没说完,便见江舟遁空而起。

    不由一惊:“喂!京城不让飞空!”

    不过江舟已经去远,他只好大声叫道:

    “兄弟!你悠着点!小心***界!别让城防禁军逮住了!”

    “什么人!”

    江舟身形才腾空,眨眼便听闻一声暴喝,在玉京上空炸响,滚滚如雷。

    “人皇脚下,禁一切神通道法!岂敢违逆!”

    “给本将拿下!”

    燕小五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色微微一白,眼珠子急速转动,接着拔腿便往朱雀桥方向跑去。

    将军府中。

    燕七欠身立于书房前,燕不冠刚刚打开房走出,抬头看向东边。

    “将军,这天波侯不是因长乐公主而来?怎的跑去为五少爷出头了?”

    燕七微露疑惑。

    燕不冠嘴角微微一动:“倒是有些急智。”

    燕七微一寻思,便明白其中之意。

    不由皱眉道:“未免太过鲁莽了,五少爷不过是顽意之言,他也是公侯之尊,一品真修,岂能跟着如此胡闹?”

    “哼。”

    燕不冠微露不悦:“顽童?你不必为这逆子开脱,若非这逆子还有些作用,我岂还能容他?”

    两人说话间,江舟已经到了燕小五所说的朱雀大桥之上。

    正如燕不冠与燕七之言,燕小五确实是有用的。

    这里是玉京,他想动手,不是那么容易。

    更何况,他的目标是长乐公主,帝芒老儿最宠爱的帝姬。

    仅仅是护城的***界,就不容易对付,何况还不知道藏着多少高手,都绝不会坐视他对长乐那贱人下手。

    过了这一阵,冷静下来,江舟心神也恢复了正常。

    丢人。

    太丢人了。

    面对面坐着就被人吓成这样。

    还是道行太浅。

    燕不冠的话十句他有九句都只当过耳风,不是不信,只是他说是他说,自己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但唯有一句他还是放在心上的。

    那种所谓的“降世神通”确实是能不用就不用。

    江舟不惮以最坏的心思来揣测人心。

    人心莫测,何况仙心、天心?

    燕不冠会有这样的“忠告”,必定是知道什么,只不过没有明说罢了。

    最后还用那种方式将他“送”出来,像是在防着什么,以他的境界,什么东西能让他防备至斯?

    恐怕除了天上的,就是那些“古仙”了。

    退一万步来说,那些大老全是好心,一个个都追着他喂饭吃,为他保驾护航,任他驱使……

    但她们太强大了,让她们在自己身上进进出出,那对肉身精魄、神魂灵思都是一种摧残。

    还是尽量靠自己吧……

    这也是他带着燕小五一起入京的原由,要不然他带个累赘干什么?

    江舟这一下打草惊蛇见效极快。

    只是飞在空中,便得无数禁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如同一道道细流,转瞬便汇聚到了朱雀桥周边。

    ***界也开始运转。

    恐怖的力量陡然降临。

    这不是普通的法界禁制,是牵引周天星辰之力为用。

    磅礴无边,无穷无尽。

    仅只是这法界之力,若是没有解决之法,他恐怕连威烈宫都走不进去。

    江舟扫了一眼四周涌来的禁卫,又看了一眼头上亿万星辰。

    张口勐吸。

    顿时方圆数十里地,狂风骤起,倒灌而来。

    江舟的身形也如同充气一般,见风便长。

    十丈、百丈、千丈……

    瞬间之间已逾千百丈,仍在继续疯长

    待禁卫军围过来,便发现眼前已是一尊脚踩大地,胸腹高入云霄之上,高近万丈的巨灵之神!

    如此一尊巨神的出现,令大半个玉京都震动起来。

    住在金鼓大街上的武勋们更是如此。

    只不过这些武勋可不是寻常老百姓,反应也不是惊恐畏惧。

    反倒是引得许多人暴怒。

    “何方狂徒!”

    “敢跑到你爷爷家门前撒野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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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卷鬼神图录介绍:
江舟被一卷鬼神图录带到大稷,用手机里的半集西游记,将一个凶残的妖女忽悠瘸了,以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传人的身份,开始走上了一条通天路……
妖魔乱世,红尘有仙。
古箓一卷,造化自得。
敕赏诛鬼,封灵请神。
白骨梳妆图,金人迎亲图,白骨老佛极乐夜宴图,山鬼相思图,钟馗醉酒嚼鬼图,伏魔大帝斩妖图……
百日化龙草,太乙五烟罗,金刚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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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苗稚嫩,急需灌溉。书荒可移步两百万字精品老书《诸天普渡》)我有一卷鬼神图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卷鬼神图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卷鬼神图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