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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旁人马     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txt下载     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萨满

    诺尔的正门大街,是一个热闹集市。

    “太太,这泰兰森林的不老泉水可是独此一家,喝一口保您年轻十岁!现在只要五枚银币啦~”

    “刚出炉的熏鱼饼,只要十个铜币咯!”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机械迷城出产的魔导玩具……”

    吆喝声此起彼伏,大街两侧排列着各种各样的货架,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商人们想方设法吸引来来往往的人群。

    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稚童从大街横穿而过,嬉笑着消失在另一头小巷中。也有身着华服的少年,为搏美人一笑豪掷千金,引来周围羡慕的目光。

    总之,到处是一派繁荣热闹的景象。

    然而杰诺尔完全没有融入这种气氛。

    他路过的地方,欢笑声戛然而止,原本拥挤的人流就像是躲避瘟神般快速分成两排,留下满是猜忌、疑惑、蔑视的冰冷目光。

    (现在还是这种态度吗……)

    杰诺尔无奈地摇摇头,抬手准备将斗篷戴上。

    (不……这么做才是错误的。)

    如果在这种小事情上都屈服,自己的抱负还有可能实现吗?

    杰诺尔扪心自问,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于是他放开抓住斗篷的手,对周围如针芒般扎眼的异样目光视而不见,昂起头向前走。

    如果自己犯错,当然要改正。

    如果这个世界犯错,同流合污是懦弱,逆流而上之人才是勇者。

    在忍饥挨饿、随时可能命丧兽口的森林中拼死挣扎;在暗无天日、如蛆虫般卑微的奴隶生活中苟延残喘;在危机四伏、直面魔兽的斗技场中九死一生……

    杰诺尔尝尽人间冷暖后,生出一个愿望——改变这个世界。

    他想要改变其他种族对兽人的看法。想向世界证明:兽人并不只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低等种族,相处方式不是只有永无止境的征伐与奴役,我们同样可以平等交流,和睦相处。

    他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所有种族围坐在一起,大家欢声笑语共同举杯的场面。

    但眼下的情景,离这个目标明显差了十万八千里。

    (听说这里的公主早就颁布废奴令,现在看来收效甚微啊。)

    市场的喧闹已经远远落在身后,杰诺尔经过一栋华丽的庄园,视线穿过层层栅栏,停留在葡萄园中一个佝偻后背的兽人奴隶身上。

    “果然,不是任何国家都像库曼那么开明吗……”

    想起库曼国内对兽人的态度,再和眼前这副情景相比,杰诺尔顿时有种道阻且长的感觉。

    对于这些同族的遭遇,杰诺尔会同情,会愤怒,但不会选择出手相救。

    他知道这些兽人已经奴性颇深,就算救出来也没有自由生存的意志,很快就会再次被抓住。所以想救他们必须从思想入手,让他们学会自爱的同时,也要让高高在上的人族放下偏见。

    (还是要继续努力啊。)

    在心里鼓励了一句,杰诺尔正准备抬脚继续自己的路程,却突然屏住呼吸,歪头仔细倾听。

    “你们这群流唔……放手!救唔唔……”

    依靠兽人那异常灵敏的听力,杰诺尔总算听清这一声微弱的呼救,很快将视线锁定在来路的某个小巷中。

    从声音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年轻女性。

    想起老师的话,杰诺尔略一沉思,还是决定过去看一下。

    他在嘴里默默念了几句,身上的斗篷就忽然无风自动,带他缓缓离开地面,快速向小巷飞去。

    “救命呀!谁来救救我——”

    “嘿嘿嘿,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滚开——你这个混——不要!”

    “贱女人,被我索尔斯塔大人看上,是你一辈子的荣幸!还敢给我抵抗!”

    (又是个败类!)

    来到巷口,杰诺尔已经可以清楚听到两人声音,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眼中的愤怒一闪而过,手中瞬间凝聚起一道风刃,向小巷深处的木门卷去。

    “咔嚓”

    木门被切成碎屑的同时,杰诺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根本不给守在院中的四个侍卫反应机会,长袍下白光一闪再次释放出无形气旋,精准无比地打在他们头部,顿时让四人失去意识。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无论是进攻时机还是释放精度,都堪称完美。

    “麻烦你们先睡一会。”

    杰诺尔没有选择取他们性命,只是在心中默默道歉一句,然后马不停蹄冲向最里面的尖顶建筑,一脚将大门踢开。

    就在大门破开的瞬间,杰诺尔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强烈危机感,想都没想立刻侧身闪到一旁,刚才的位置瞬间被成千上万细如银针的箭雨覆盖。

    (六级土系魔法,星石雨!)

    看着完全没入地面的石雨,杰诺尔心中一凛,他没想到屋里竟然会有一位至少六级的魔法师,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然而对方似乎不想给他反击机会,石雨过后,很快就有一个泥土傀儡从屋内跳出,挥舞着拳头猛扑过来。

    (土巨人?看来应该是和我一样的紫袍法师。)

    连续两个六级魔法,让杰诺尔大致确认了对方实力。如果对方是七级法师,这第二波攻击就不会只是一个六级魔法了。

    想到这儿,他不免安心许多。

    侧身巧妙躲过傀儡的攻击后,杰诺尔将身上斗篷向院中扔去,利用土巨人魔法的缺陷,在傀儡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一脚蹬在它背上,借力跳进屋内。

    “你……”

    大概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用这种办法脱身,屋内的土系法师显得有些惊慌,在看清杰诺尔面貌后,更是脸色骤变,失声道:“萨满!”

    他怎么都没想到,闯入屋内的魔法师竟然会是一个兽人!

    虽然兽人拥有远超其他种族的强壮体魄,但因为智力程度过低,影响了魔法学习中极为重要的精神力,所以罕有魔法师存在。

    但万事都有特例。

    兽人中也会偶尔诞生少数高智商个体,在成长过程中会展现出惊人的魔法天赋,最后成为出色的魔法师。

    而这些兽人魔法师,被称为“萨满”。

    虽然萨满魔法天赋很强,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大多体质平庸,完全达不到正常兽人的身体强度,就算完全成年也较为矮小。

    而眼前这个身材只有普通人类高度、还会使用魔法的兽人,无疑是一位萨满。

    心中迅速闪过这些讯息,屋内魔法师知道马虎不得,立刻抬手在身边造出一面泥土之墙,想要挡下对方接下来的攻击。

    “风系魔法在属性上可是完克土系魔法,而且——”

    土墙生成的瞬间,杰诺尔手中的魔法阵也已经完全显形,释放的同时他大吼一声:”这种粗糙的魔法,怎么可能挡住我!”

    立刻,一道近两米宽的夸张风刃向土墙席卷而来。

    “六级魔法,苍岚飞燕!”

    看着迅猛接近的燕形气旋,土系法师瞳孔猛一收缩,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就像后退。

    可原本用来防御的土墙此刻俨然变成了围困他的牢笼,土系法师只能眼睁睁看着气燕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没有任何逃命办法。

    “咔”

    “不——”

第十七章 男爵三公子

    土墙被一刀两断的同时,紫袍法师哀嚎一声,两眼一黑直接倒在地上。

    杰诺尔诧异的吊起眉角,走过去才发现他竟然口吐白沫翻起白眼,腿上踢了两脚也没有任何反应,不禁无奈的摇摇头:

    “还没死就被吓晕了。”

    故意在最后关头改变气燕的方向,地上的男人并没有受到直接伤害,这副模样明显是因为受到了极度惊吓导致的精神崩溃。

    (意志力这么弱吗……倒也也为我省了不少麻烦。)

    男人的实力并不弱于杰诺尔,只是战斗经验稍逊,如果不是自己放弃抵抗,还是很有可能对他构成威胁。

    不再管地上的男人,杰诺尔将目光穿过敞开的内门,落在悄悄转身的青年身上:

    “你准备去哪儿啊?”

    听到这句话,正准备偷偷溜走的索尔斯塔心里一惊,脚下一个趔趄,直接让脸部和坚硬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但这时候他也顾不上疼了,直接连爬带滚跑向不远处的窗户,就在即将碰到窗框的一瞬间,一道小型气刃从他侧脸划过,在空中荡起一丝血色涟漪。

    “呀——”

    “再跑,下一刀就会落在你的脖子上。”

    索尔斯塔的惨叫戛然而止,战战兢兢的回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师,我、我只是恰巧路过!”

    他现在真是想哭死,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一尊面目可憎的兽人萨满了?

    就连那个父亲低眉哈腰才请到的六级法师,也在短短几招之内就被干翻在地,身边侍卫全部倒下的现在,索尔斯塔哪还敢有一丝嚣张,没把尿吓出来已经算够勇敢了。

    “那个女孩呢?”

    杰诺尔对于这种吃软怕硬的纨绔子弟没有任何好感,声音自然充满寒意。

    “你、你是来找她、她的?”

    索尔斯塔立刻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这个萨满竟然是为那个低贱平民出头,立刻哆嗦地抬手指向屋内一角。

    杰诺尔担心还有埋伏,掌心一甩直接将挡住视线的屏风切碎,确定屋内没有其他伏兵,才将注意力移到墙角的床上。

    “你把她杀了?”

    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半落少女,杰诺尔目光中瞬间迸出浓烈的杀意。

    “不不不不——”

    索尔斯塔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她太能闹腾,我就把她打晕了,但绝对没死!”

    听到他的回答,杰诺尔目光中的寒意更甚:

    “她是你老婆?”

    “不、不是,是我父亲领地里的农户女儿……”

    从小锦衣玉食的索尔斯塔哪见过这种场面,脑子已经因为恐惧彻底混乱,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出来:

    “今早我出来巡游,正好看到她一个人走在街上——”

    “够了。”

    这一道宛如宣判的定罪之音,让索尔斯塔从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兽人,瞬间裤子一湿,边后退边惊惧的大喊:

    “不、不要过来!我可是迦顿家族的三公子,我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迦顿男爵!你、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他一定不——呀——”

    眼看兽人手中白光亮起,索尔斯塔眼中恐惧已经达到顶峰,话都没说完就一声惨叫,直挺挺向后倒去。

    “真是什么主人配什么侍卫,杀你都脏了我的手。”

    看着地上积起一摊腥臭液体,杰诺尔啐了一口,厌恶的绕开他,直接走向床边,想要查看起少女的情况。

    少女约有十六七岁模样,面目清秀,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撕的支离破碎,所剩无几。

    杰诺尔没有任何旖旎想法,从床上拿起一件衣服盖住少女,却突然发现她身上的几道青紫色痕迹,不由心头一怒,反身向倒在地上的索尔斯塔大腿上扫了几记风刃。

    如果不是答应老师不轻易杀人,这个贵族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杰诺尔轻轻拍晃动少女的肩,低声喊道:

    “小姐,能听到我说话吗?”

    见对方没反应,杰诺尔又从她鼻子中送入一丝清风,少女这才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眼:

    “唔——唔嗯?!”

    看清杰诺尔的长相,刚刚还有些迷糊的少女瞬间尖叫起来:

    “呀——”

    犹如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少女以杰诺尔都瞠目结舌的迅猛速度卷起衣服后退,直到退到墙角才停下,瑟瑟发抖的蜷成一团,满眼泪光的看向这边。

    “那个……我不是坏人。”

    杰诺尔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将手举到头顶,示意自己没有歹心。

    “你……你是兽人?”

    观察了一阵子,看杰诺尔真的没有什么进一步动作,少女才怯生生开口,目光不经意瞄向一旁,这才发现倒在地上的维尔斯塔,瞬间瞪大眼睛:

    “他……”

    “放心,我只是让他昏睡一会儿。”

    听到这句话,少女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但眼神还是带有些许惊疑:“请问你……您是谁?”

    “我只是偶然路过这里,听到你的呼救声才过来看看,并没没怀有任何不轨,还请你相信我。”

    杰诺尔真诚的说着,目光却不时看向门外:“但我不知道这里是否安全,我建议咱们先离开这里。”

    “这么说,是你救了我?”

    大概是被他真诚打动,少女眼中的惧意总算彻底消失,眼泪瞬间滴落下来:“谢……谢谢您。”

    杰诺尔最见不得女性哭泣,顿时有些慌张,连忙摆摆手:“小姐,咱们能不能先离开这里再哭……”

    …………

    “已经这么久,小雅怎么还没回来……”

    夕阳下,约翰面带愁容的望着城镇方向,不停在田垄中来回踱步,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担忧。

    妻子十年前因病去世,留下当时不到七岁的女儿与自己相依为命。约翰这么些年勤勤恳恳耕地,就是为了让宝贝女儿有一个好的生活。

    可男爵家的三公子不知什么时候盯向了自己的女儿,前阵子三天两头派人到家里说媒,本来约翰还有些欣喜,以为自己女儿总算能火过上好日子,却无意间听说索尔斯塔风流成性,已经取了七八个老婆立刻有些恼怒——

    嫁给这种人,女儿会幸福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所以他便拒绝了这门亲事。

    然而这个举动无疑激怒了男爵家里,不但突然提高赋税,还经常派混混来骚扰。

    既然惹不起,约翰宁愿躲,也不会选择牺牲女儿的幸福。

    所以他准备这几天就带女儿离开诺尔,却没想到丫头上午出门采购,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时辰都不见踪影。

    (不对,一定是出事了!我得去趟城里!)

    立刻做好的决定,约翰正准备动身,就突然听到身后一声熟悉的呼喊:

    “爹——!”

    “臭丫头,担心死我了。”

    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约翰总算放下心,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凝固。

    因为女儿身边站着一个的兽人。

第十八章 谈

    “实在是抱歉,刚刚是我太冲动了,还请您不要见怪。”

    约翰将泡好的树茶倒进碗中,满脸惭愧地递给坐在对面的杰诺尔。

    看到女儿衣衫不整的和一个兽人站在一起,约翰脑袋瞬间一懵,二话不说抄起锄头就要和杰诺尔拼命,多亏了小雅及时拦下,将事情经过快速说了一遍,他知道是自己完全误会了,万般邀请才将这位恩人请进家中。

    “请不用介意,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杰诺尔礼貌的双手接过茶碗,脸上没有丝毫不悦。

    “真是万分感谢。”

    虽然已经在门外说过无数次,约翰还是再次鞠躬道谢,却无意间看到杰诺尔胸口隐约露出几道伤痕,眼中闪过一丝关心:“不知您胸口的伤是——?”

    杰诺尔笑着摇摇头,稍微一拉贴身的棉衣,露出左胸口早已结疤的三道爪痕:

    “您多虑了,这个伤是许多年前在暴熊手底救人时留下的,和您女儿没有关系。”

    “原来是这样。”

    约翰这才稍微安心:“不知杰诺尔先生来我们诺尔是要处理什么事情?如果有任何需求还请务必说出来,虽然我只是个乡野农夫,但还是希望能尽一份薄力。”

    “您太客气了。”

    看约翰如此热情,杰诺尔也不再推脱,直接答道:

    “其实我遵照先师的嘱托游历大陆,自库曼出发向西行进,终点暂定在巴布大陆最西侧的玛兰帝国,来到诺尔的确是正好路过。不过游历途中,我也在寻找一个人,需要向您打听一下。”

    “请讲。”

    “这个人年龄应该在三十左右,男性,具体样貌我也不太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很多年前就已经成为大魔导师。”

    “不到三十岁的大魔导师?”

    约翰不禁瞪起眼睛。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句话,他一定以为这是个玩笑,但杰诺尔毕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他也不认为对方在涮自己,稍加思索后委婉的问道:

    “您确定没有记错年龄?”

    “绝对没错,家师对他印象很深刻。”

    杰诺尔非常笃定的点点头。

    见他这个样子,约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苦笑道:

    “杰诺尔先生,实话跟您讲吧,我们利亚自建国以来,可能都没出现过这么年轻的大魔导师,就连天赋被认定为千年一遇的公主殿下,想要在三十岁前成为大魔导师,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恕我直言,如果真有这种天才,应该早就名满大陆了。”

    “是这样吗……”

    和之前路过的其他城镇时得到的结果差不多,杰诺尔心里倒没有失望。

    就算希望渺茫,他也不会放弃寻找——因为这是老师的嘱托。

    约翰倒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自己没有帮上什么忙,便试探性问道:

    “不知杰诺尔先生找这位大魔导师有什么事情,能不能透露一二,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当然可以,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杰诺尔很快答道:“前年家师寿终正寝,临终前嘱托我游历大陆修行的同时,一定要去找到这位大魔导师,并想办法拜在他的门下。”

    “拜大魔导师为师……难道您是位魔法师?”

    看到杰诺尔点头,约翰瞬间从座位站起来:

    “天哪,您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萨满吗?难怪言谈举止如此优雅,完全不像外面那些粗鲁无礼的兽人——啊,我不是有意贬低,请您见谅。”

    约翰一时有些慌张,正要低头道歉,却被杰诺尔一把拦住:

    “您不需要道歉,我认为您说的非常中肯。我们兽人中的确有许多鲁莽之辈,和人族的关系也确实不够融洽,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也希望您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两族会消弭误会,和谐互助的坐到一起——这也是我不断修行,想要达成的毕生理想。”

    “真是个了不起的想法!”

    看着年轻兽人眼中跳跃的火焰,约翰仿佛回到了那个青春悸动的年代,不禁赞叹道:“我相信,只要有杰诺尔先生这样的人努力,这个理想总有一天会实现。”

    “您过奖了。”

    杰诺尔轻咳一声,没想到自己一时兴奋说出的大话竟然被如此夸奖,不禁有些赧颜,连忙转移话题道:“听您刚才提到了那位公主,能不能稍微为我讲讲她的事情?”

    “怎么,您对泰勒公主感兴趣?”

    提到公主,约翰眼中立刻升起一股由衷的敬意:

    “她是位仁慈而又贤明的殿下,不仅免除了我们许多赋税,还大兴土木,拓辟荒原广开良田,让无数忍饥挨饿的人得到活下去的机会,深受国民爱戴。”

    “唯一可惜的是,公主无法继承王位,否则她一定会成为整个利亚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君王。”

    (声望如此高吗…)

    约翰的态度让杰诺尔有些吃惊,毕竟很少有上位者能如此得民心,尤其是这种底层平民发自内心的赞扬,想必那位公主是真的很优秀。

    杰诺尔心中产生敬意的同时,却也不免有些疑问,抬头看向约翰:

    “既然公主殿下如此受国民爱戴,她发布的指令理应一呼百应,为什么废奴令推行的毫无进展呢?”

    这个问题让约翰脸色瞬间难看了许多,眼中隐隐生出一丝怒火,没好气地哼了一句:“还不是那些贵族搞得鬼!”

    杰诺尔有些纳闷:“您的意思是?”

    “公主殿下作出如此多的利民政策,自然损害了许多上流贵族的利益,引起了他们的不满,所以近些年有越来越多的贵族联名弹劾,公然违抗之前公主发布的政令,废奴令就是其中之一。”

    “权力纷争吗……”

    杰诺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种情况在许多国家都会发生,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不过他终究还是有些沮丧,毕竟这种权力纷争注定会持续很多年,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所以关于兽人奴隶的地位问题,短期内恐怕不会改变。

    (无论怎么说,还是希望您能克服困难坚持下去,直至取得胜利。)

    在心里为这位虽然素昧蒙面但已经颇有好感的公主殿下送上祝福,杰诺尔忽然觉得自己和对方有些相似,虽然地位不同,可都同样身为荆棘道路的开拓者,不免洒然一笑。

    又和约翰聊了几句,看窗外的夕阳已经落下一半,杰诺尔也没有更多问题,便起身准备道别。

    “您不留下吃个晚饭吗?”

    小雅慌忙从厨房中跑出来,手中还攥着一把野菜。

    “真的不用麻烦了,我天黑前还要去到城里办些事。”

    看着她失望的表情,杰诺尔只能歉意一笑。

    “那让我送送您吧。”

    见他去意已决,约翰也不勉强,站起身准备去拿墙上的衣服,却被杰诺尔伸手拦下:

    “您也不用送了,我出门会直接飞走。”

    约翰有些无语,这个理由的确足够充分。

    “……好吧,请您路上小心。”

    杰诺尔笑了笑,与两人点头道别。

    临出门前,他回过头,想了想还是提醒一句:

    “猥亵小雅小姐的男人应该是某个贵族,我并没有伤他性命,所以请您务必小心对方可能进行的报复。”

    “承蒙关心,我和小女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

    “要走的话……还是越快越好。”

    杰诺尔稍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没有把心里莫名生出的不安说出口,脚下白光一闪,向城镇方向飞去。

    (希望是错觉吧……)

第十九章 阴云的前兆

    “云方”地下十层,有一个极为特殊的房间。

    这里没有放置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法装备,也不像寻常地下室那样黯淡无光,整个空间被位于最中央的华贵木架上那一排排整齐排列的蜡烛照亮。

    这里,就是“幻之翎羽”生命蜡烛的储藏室。

    木架共分有五排,只有达到等级六以上的魔法师,才有资格在这里点亮自己的蜡烛。

    最下面两排密密麻麻排列了近百盏蜡烛,从第三排开始,蜡烛数就骤减为二十根,第二排只剩五根,至于最上面一排,只有孤零零的两根。

    而在这烛光摇曳的木架上,有几根蜡烛却尤为扎眼——

    第三排最左侧五根与第二排最中间那根,都已经完全熄灭。

    迪米莫斯奇站在木架前,死死盯着第二排那根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蜡烛,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只有身后不远处,地上那摊勉强能看出人形的焦炭,仿佛在悄悄诉说什么。

    爆裂死了。

    自己最得意、最心爱的弟子,前去执行一个本应该简单的调查任务,结果却死了。

    迪米莫斯奇开始有些理解布尔嘉什当时的心情,他克制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将这个整整晚了两天才发现异常的储藏室管理员烧成灰檀。

    但他毕竟不是布尔嘉什,在稍微发泄怒火后,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个徒弟的死,说明了太多问题。

    如果那五个特级法师的死还可以归为偶然,那爆裂的死绝对是有预谋的针对。

    而谁敢针对整个利亚排名第十的“幻之翎羽”?恐怕只有同样身为前十的某个,甚至某些公会。

    剑狮?凤舞团?亦或者流萤?

    在心里默默翻过几个名字,迪米莫斯奇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其中哪个,亦或者也有可能是其他三个明面上摇摆不定、实则已经心有所属的中立公会。

    但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是能确定的——动手的一定是公主派系。

    (表面上仁义道德,到头来也不过是个阴险狡诈之辈。)

    眼前浮现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性身影,迪米莫斯奇冷哼一声,瞳孔中寒意愈发明显。

    在国会召开这种关键时刻,暗地里削减对手的实力,表面上却仍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既能稳固那些愚民的心,又可以借此示威,真是一举两得的好手段。

    明明已经看破了对手的把戏,自己却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咽,迪米莫斯奇从未有如此窝火。

    因为在布尔嘉什去盖亚参加会议的当下,整个幻之翎羽只有他一位大魔导师坐镇。

    迪米莫斯奇不确定那个才智过人的公主殿下会不会藏有后招。万一自己贸然出去打探消息,很有可能让藏在暗处的那些人有机可乘,到时候趁自己不在直接对“云方”发动攻击,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所以迪米莫斯奇只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别以为就这么算了,让你们先嚣张一阵子。)

    迪米莫斯奇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一把火将地上的残骸彻底烧成渣子。

    “来人。”

    话音刚落,门口就闪进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半跪在迪米莫斯奇身后,毕恭毕敬道:

    “请吩咐。”

    “通知布尔嘉什,爆裂已死,是公主系动的手,请瓦伦丁阁下为我们做主。”

    “是,迪米莫斯奇大人。”

    黑衣人低头领意,却没有立刻退下。

    “嗯?”

    被迪米莫斯奇那双看似毫无波动的眼睛一瞥,黑衣人后背瞬间让冷汗湿透,直接将头埋在地上:

    “回、回大人,还、还有件事要向您禀报。”

    迪米莫斯奇微微眯起眼睛,冷冷吐出一个字:

    “说。”

    “是、是您那位侄子被人打了。”

    “莫顿?那个废物又怎么了。”

    迪米莫斯奇不善的语气,让黑衣人心跳险些停跳,他已经开始后悔多嘴这件事,但话已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莫顿先生……前一阵子应邀担任迦顿男爵家三子的贴身法师,结果在今天中午被一个兽人萨满袭击,迦顿男爵本人刚刚来到这里,希望我们能为他做主。”

    “废物!”

    迪米莫斯奇身上陡然爆发出汹涌的魔力,整个储藏室都为之震动,直接让最底层的几根蜡烛摔到地上。

    “莫顿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为了一点小钱和迦顿这种低级贵族勾搭到一起,简直把我们‘幻之翎羽’的脸都丢尽了!”

    “大、大人请息怒!属下知道该怎么办!”

    黑衣人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下,就要向门外退去。

    “等等。”

    迪米莫斯奇收敛起气息,略一思考,沉声道:“一码归一码,毕竟这也算是打了我们‘幻之翎羽’的脸,如果就这么算了,岂不是威信全无?”

    想到公会最近发生的事,他决定要小事化大杀鸡儆猴,彻底震慑一下那些宵小之辈。

    “那您的意思是?”

    “派人去处理,别让那个人死的太痛快,折磨完挂到锥形架上示众。”

    “……是!”

    …………

    “原来那个就是‘幻之翎羽’总部啊?”

    看着道路尽头的高耸尖塔,杰诺尔顿时有些无语。

    作为一位魔法师,杰诺尔自然要拜会一下这里最有名的魔法结社,想要像“幻之翎羽”两位成名已久的大魔导师请教一番。

    可从约翰家离开,杰诺尔已经接连问了十几家,每当他说出想去“幻之翎羽”请教的意图,那些原本还算和气的当地居民,就突然莫名变了脸色,嫌恶的将门关上。

    最后,还是在帮助一位收拾货物的大叔后,才从对方口中得出“幻之翎羽”的所在地。

    (看来这个魔法结社的风评不是太好啊。)

    得出这个结论,杰诺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再说,毕竟眼见才为实,别人的话只能作为借鉴。

    然而他的这个想法,很快就彻底改变。

    来到中心城区的大街上,在已经能隐约辨认“云方”正门的距离,杰诺尔看着从天空飞过的几个魔法师,微微皱起眉头。

    (那个方向是……)

    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杰诺尔突然有些不安,却也只能用“这是巧合”来安慰自己。

    “你们还不知道吗?‘幻之翎羽’半个时辰前对一个兽人下了全城追杀令,听说是伤了一个他们的魔法师,还要逮捕一对父女呢。”

    路过几个围在一起唠嗑的妇人,杰诺尔无意间听到了几个字,瞬间停下脚步。

    “哼,伤了算什么,杀了他们才好。”

    “这群畜生,只知道和那些贵族狼狈为奸,这次肯定又要滥杀无辜。”

    “依我看,肯定是那些混蛋贵族又要抢什么东西才编出这些理由,那对父女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诶,你看什么呢?”

    最先开口的那个妇人狐疑的回过头,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才摇头道:“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感觉刚刚这里站了个人。”

    不远处,一个发色分明的青年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身旁的胡同:

    “没有斗篷……但气息应该是他吧?”

    想了想,青年重新抬起脚,向高塔走去。

    “算了,还是先办正事吧。”

第二十章 错误的是

    (再快点!)

    杰诺尔不断在心中催促自己,身影在七扭八拐的胡同中一闪而过。

    事到如今他仍有些难以相信,一个声名远扬的超级工会,居然会为虎作伥,替一个品行恶劣的贵族撑腰,更何况自己并没有实际伤害任何一人。

    依那个妇人所说,通缉令是在半个小时之前发布的,差不多就是在杰诺尔和约翰刚刚道别的时候。如果“幻之翎羽”真的派出法师去那里,恐怕早就已经到达了。

    想起那对无辜父女可能已经落入他们手中,杰诺尔不由将拳头握得更紧了一些。

    诺尔的中心城区范围不大,但由于常年拓建,各种小路横生。它们不但蜿蜒曲折,还有许多是死胡同。

    可即使如此,这些路也是通向城外——确切来说,是通向约翰家的最快路径。

    杰诺尔不是没考虑过魔法飞行,但天上不时飞过的魔法师让他生生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在这种特殊时期,一个飞在天上的兽人绝对显眼无比,恐怕连中心城区都出不去,就被闻讯赶来的高手干掉。

    杰诺尔不清楚对方会派多少人,但一个排名前十的公会肯定不是自己能正面对抗的,所以他的想法很简单:暗中行动,最好能悄无声息的救下约翰父女。

    杰诺尔猜测,在得到自己是六级法师这个情报后,“幻之翎羽”应该不会浪费顶级战力,最多也就派来一位七到八级的魔法师,虽然同样会带来一些麻烦,但他也有与之一战的方法。

    (如果发现我不在那里,“幻之翎羽”的人应该也不会和一对平民父女计较。)

    杰诺尔如此乐观的估计着。

    在经过十多分钟的全速前进,他终于来到主城区边缘,远处已经能看到金黄的麦田,再往前穿过一条开阔的街道,就是约翰的家。

    明明目的地就在眼前,杰诺尔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感觉到一丝诡异——

    街道太静了。

    整条街道空空如也,不仅没有预想中四处警戒的魔法师,就连本该在这时归家的农户都看不到一个。街道两旁的低矮民居全都大门紧闭,空气中除了不时吹过的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埋伏?)

    杰诺尔耳朵微微晃动,密切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同时降低身体重心,以便能够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慢慢向约翰家靠近。

    然而直到走过最后一座房子,他都没有受到任何伏击。

    但这都不重要了——

    如血的残阳下,约翰的头孤零零插在离家不远处的空地上。

    他脸上的泪痕迹依然清晰可见,眼神空洞而悲恸,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杰诺尔,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自己的绝望。

    而在不远处的菜地中,还有另一个遍身血迹的少女。

    杰诺尔机械式地走过去,胸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沸腾。

    这个一个小时前还古灵精怪的俏皮少女,此刻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身上不着片缕,下半身的血迹顺着大腿已经汇成一大摊,脸上还带着死前扭曲惊恐的表情,这一切无不显示出她曾遭受过何种惨绝人寰的兽行。

    为什么自己明明有不好的预感,却没有立刻带他们走?

    如果留下吃晚饭,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甚至哪怕自己当初没有多管闲事,虽然会失身,但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惨死。

    杰诺尔麻木的回想着这些“如果”,握紧的拳头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内心被懊悔的潮水淹没。

    “对不起。”

    慢慢在少女遗体前蹲下,杰诺尔实在无法再和那双仿佛苛责自己的目光对视,将她的眼睛缓缓盖上。

    为她披上一件外衣,杰诺尔转身走向另一边。

    (传讯魔法……)

    看着约翰头颅下那道被刻意隐藏的魔法阵,杰诺尔眼中的火苗瞬间变成滔天怒焰,毫不犹豫一脚踏了进去。

    无论一会儿来的是谁,总要给这对父女一个公道。

    这是杰诺尔的决意。

    自己不多管闲事,他们也不会死——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就算今天容忍一时,那些品行不端的贵族也一定会变本加厉,到头来结果可能更加糟糕。

    弱者没有说话的权力——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制度。

    所以他们的死,是因为这个世界错误的制度。

    贵族可以为所欲为,甚至能让公会做自己的帮凶,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就好像自己童年斗兽场时,那些坐在看台上观赏人兽厮杀的人,眼中没有一丝悲悯,他们只是为自己的喜乐随意定夺他人生死。

    因为有幸遇到老师,所以杰诺尔才有机会站在这里回忆过往。

    而那些没有这么幸运的人,就像这对父女,只能沦为错误规则的牺牲品。

    (对不起,老师……今天我可能要破例了。)

    心中默默向自己的恩师道歉,杰诺尔将约翰和小雅埋进刚刚挖好的洞中,站起身,缓缓转过头。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

    “你就是对我们公会魔法师动手的萨满?”

    刚刚赶到的赛文打量着身前的兽人,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

    身为特级法师的他,自然轻易看出了杰诺尔的实力,一个小小的紫袍法师还入不了他的眼。

    本来赛文对留下的传讯魔法根本就没报什么希望,毕竟只要那个魔法师有点脑子,在知道自己被通缉后,别说回来,肯定会想方设法从诺尔逃走。

    但他没想到,这个兽人竟然真的如此愚蠢。

    看来那些关于萨满的流言也不过虚构而已——赛文心里如此想着。

    “你是‘幻之翎羽’的人?”

    杰诺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指身后的土包:“这对父女是你们杀的?”

    “是我们杀的。”

    赛文突然觉得这个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兽人有点意思,想要稍微激激他,便故意舔舔嘴唇,仿佛回味一般说道:“那个女人倒还有几分姿色,让我们好好爽了一下呢。”

    眼看杰诺尔身上的气息陡然汹涌,赛文暗笑一声,手中悄悄聚起魔力,准备在他忍不住动手时给出致命一击。

    然而杰诺尔并没有冲过来,只是沉声问了句:

    “为什么杀他们?你们找的不应该是我吗?”

    “为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赛文先摆出一副吃惊的表情,然后肆意大笑起来,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你这个问题把我逗乐了——杀这些贱民还需要理由吗?”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杰诺尔缓缓抬起头,眼睛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身上气势陡然大增。

    “可以放心杀了你。”

    感受这突如其来的汹涌魔力波动,一直游刃有余的赛文都不禁神色一变,失声道:

    “兽血沸腾?!”

第二十一章 兽血沸腾

    杰诺尔浅绿色的皮肤完全变成了深红色,袒露在外的胸肌与臂膀明显粗壮了一圈,虎视眈眈地盯着赛文,如同一只随时都会扑过来的饕餮巨兽。

    被这种不善的目光盯住,身为特级法师的赛文竟然隐隐有种被压制的感觉。而这种压制力来源,正是杰诺尔身上愈发强盛的魔法波动。

    兽血沸腾作为兽人特有的种族秘术,可以让他们通过燃烧自己的精血强行激发潜能,大幅度强化身体素质,在一定时间内获得远胜平时十倍的力量。这种状态下,兽人甚至可以与许多强大的魔兽正面抗衡。

    但兽血沸腾能够为湿润带来短时间增幅的同时,也有非常严重的副作用。使用者在身体渐渐冷却后,会立刻进入一段较长时间的虚弱状态,这种状态需要很久才能彻底恢复。

    可无论是何种传闻抑或典故,赛文都没听说兽血沸腾还有增强魔法力量的逆天功效。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

    “你刚才使用了秘药吧?”

    赛文眯起眼睛,紧盯着杰诺尔的脸,仿佛要看穿他的真实想法般一字一句说道:“让我猜猜,是‘破散’?还是‘亡毒’?或者是其他更加烈性的?”

    杰诺尔依旧沉默不语,没做出任何解释,只有身边吹拂的风愈发猛烈。

    赛文觉得自己猜对了,因为这种沉默,实际上已经等同于承认。

    “你是觉得反正要死在这里,所以才干脆使用这些和毒药没有区别的秘药,想要在死之前看看能不能拉我垫背?”

    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赛文在心里冷笑一声,暗骂一句“愚蠢的兽人”。

    既然对方使用了秘药,自己根本不用主动进攻,只要稍微周旋一阵子等秘药的反噬效果开始,这个萨满就会自取灭亡。

    “本来对你这种人渣没什么可讲的,但你怀疑我使用秘药,就相当于侮辱我违背老师的教导,这是我无法容忍的。”

    出乎赛文预料,杰诺尔没有分秒必争的立即动手,反而暂时收敛起眼中的怒火,换上一副虔诚的表情说道:

    “老师曾告诫我,魔法之旅道阻且长,必须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的走下去。借助任何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都是旁门左道,永远无法真正登顶大魔导师。这句话我一直谨记在心,从来不敢借助任何不属于我的力量。至于你说的那些秘药,我听都没通过。”

    “哦?照这么说,你猛增的两阶实力,是来自于兽血沸腾?”

    赛文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但眼中的戏谑还是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

    “我的兽血沸腾的确和其他兽人不同——算了,没有必要和你解释。”

    杰诺尔摇摇头,眼中重新燃起熊熊的火焰:

    “反正一个死人,也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很好——你成功把我激怒了。”

    赛文额头瞬间暴起青筋,立刻调动火元素,在胸前燃起一抹极细的红色光焰,眨眼间在半空中汇成一个繁复魔法阵:

    “一个小小的六级法师,我会让你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征战于地狱的君主啊,八级魔法•炎魔之王的铠甲!”

    “撕裂一切,八级魔法•岚鸦!”

    赛文全身被火焰覆盖的同时,杰诺尔的魔法也已经吟唱完毕,铺天盖地的气刃乌鸦从耀眼的魔法阵飞出,在空气中响起无数声长鸣,呼啸着向赛文扑去。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

    身处魔法风暴中心的两人,眼中都只剩下对方的身影。

    只不过一个沉静如蓄势待发的雄鹰,一个暴烈如显露獠牙的豺狼。

    下一刻,岚鸦终于和炙炎铠甲激烈碰撞到一起,方圆数百米范围被剧烈的魔法波动淹没,两者产生的高温气浪瞬间将整个麦田引燃,诞生出一副宛如地狱的场景。

    一只只岚鸦争先恐后射入炙焰之中,想要将藏身其中的魔法师撕裂。而火焰铠甲也在不断的消磨中愈发稀薄,渐渐显露出赛文的身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冲破。

    空中还有最后一只岚鸦。

    这只岚鸦仿佛是拥有独立思考的生灵,看准整副铠甲最为薄弱的胸前,狠狠一头扎了下去。

    “噗——”

    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岚鸦在火焰中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突破这副遍布伤痕的铠甲,在燃烧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啪、啪啪——”

    火焰铠甲功成身退,赛文毫发无伤地从中走出来,边鼓掌边称赞道:

    “不错,不错。你的确让我大吃一惊,一个六级法师却能够使用货真价实的八级魔法,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他当然不是真的称赞,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无比明显:

    “可惜,你的风系魔法被我的火系魔法克制,这是不争的事实。”

    风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风——四种基本魔法系相生相克,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而魔法属性克制会为战斗带来非常巨大的影响,就算交手双方实力等级相当,只要有一方的属性被克制,另一方几乎百分百可以获得最终胜利。

    也就是说,就算杰诺尔的真实实力达到特级法师,凭借风系魔法也几乎不可能战胜身为正统火系魔法师的赛文。

    这就是赛文如此游刃有余的原因。

    他想要看到这个不知死活激怒自己的兽人,在用尽一切努力后发现自己所做都是徒劳时,那种彻底绝望的表情。

    但令赛文奇怪的是,杰诺尔脸上看不出任何惧色,仿佛占据优势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下一刻,赛文就听到一句平淡声音响起:

    “凡事无绝对。”

    “不知死活!”

    不知为什么,看着杰诺尔脸上的淡定从容,赛文突然有种没来由的心慌感觉。他瞬间改变主意,不想再慢慢戏耍,立刻就要用最强手段轰杀:

    “游荡丛林的王者——八级魔法•焰鬃狮!”

    赛文掌心浮现红光的同时,杰诺尔手中也亮起圣洁的白光,低声咏唱道:

    “孤傲于寒风中的骑士——八级魔法•贯穿之枪!”

    “给我到地狱中忏悔自己的不敬吧!”

    看着身前气势磅礴的火焰雄狮,这个自己最强的攻击魔法,赛文突然觉得刚刚的不安有些可笑——

    自己可是地位尊崇的“幻之翎羽”首席法师,又有属性克制的优势,怎么可能败给一个真实实力只有六级的无名之辈!

    所以火焰雄狮带着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焰飞奔出去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想到了兽人的结局——

    那根可笑的气旋长枪在焰鬃狮的饕餮巨口中消失殆尽,然后便是这个愚蠢的兽人万分惊恐地看着自己被烧成灰烬。

    (可惜,这样就无法带回去插在锥形架上了。)

    想到自己的任务内容,赛文突然有些后悔,皱起眉头开始考虑回去如何交代。

    所以陷入思考的他,没有看到火焰雄狮被悄无声息贯穿的一幕。

第二十二章 合击魔法与双系魔法师

    赛文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引以为豪的最强魔法竟然被一个风系魔法击破。

    所以当他略有所感的抬起头时,宛如死神之镰无形长枪已经逼到眼前。

    (不——!)

    赛文心中发出惊恐的惨叫,眼看着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自己真的要死在一个六级法师的手里?

    生命的最后时刻,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绝对宁静,时间流逝仿佛变得无比缓慢,赛文心中除了恐惧与不甘,只剩下一个深深的疑问——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赛文准备绝望地带着这个问题屈辱死去时,他的肋下突然受到一股莫名的冲击,带着他的身体微微向侧方偏离了半公分。

    而就是这极为有限的半公分距离,让他躲过了身死当场的命运。

    长枪在下一刻瞬至,带着无可匹敌的劲风将他整个左半张脸全部搅碎,同时将赛文掀翻在地。

    “啊啊啊——”

    剧痛迟了几秒才传进险些休克的麻木大脑,死里逃生的赛文这才捂住左脸惨叫起来。

    “别叫唤了,只是一张脸而已,比起小命可不值一提。”

    舒尔曼缓缓从空中落地,走到在地上翻滚的赛文身边,皱皱眉头道:“幸亏我多心回来看了一眼,要不你死是小,丢我们‘幻之翎羽’的脸才是罪无可赦。”

    (刚刚的是风系魔法,身上这种气势……又是一个八级魔法师吗。)

    面无表情地看着新出现的黑衣人,杰诺尔在心中冷静分析着,并没有因为对方横插一手而产生恼怒情绪。

    “混蛋——”

    赛文嘶吼一声,总算停止了翻滚,缓缓松开手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左眼与左半张嘴全都消失不见,看向杰诺尔的右眼中闪过一丝癫狂与狰狞:

    “我要杀了你!”

    说话的同时,赛文手中闪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为浓烈的红光。

    “住手。”

    舒尔曼向前一步,毫不犹豫制止了他:“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说什么?!”

    赛文如同一只因为受伤而暴怒的魔兽,以一种仿佛吃人的表情瞪向舒尔曼。

    “失败一次还没吸取教训吗?”

    “不!刚刚我是大意了,只要认真起来,这种垃圾我——”

    “你的焰鬃狮确确实实被他贯穿,这和大意与否毫无关系。”

    舒尔曼毫不留情地断了他的话:“承认吧,你被一个同级——至少现在同级的风系魔法师击败的事实。”

    “——”

    赛文张张嘴,却突然语噎,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闭上眼开始仔细回想刚才的一切。

    过了几秒,他才再次睁开眼睛:

    “是我输了。”

    “这才是‘幻之翎羽’首席法师该有的样子。”

    看着赛文眼中恢复清明,舒尔曼冷冰冰的脸上总算浮现一丝笑容:“你应该想到其中原因了吧。”

    赛文扭头看向杰诺尔,眼中带着明显的不甘之意:“他的魔法纯度比我高。”

    能够抵消属性相克的桎梏,原因只有这一个。

    一个魔法的完整发动,需要经历三个步骤:从魔法之心聚集起相应元素,然后描绘魔法阵,最后吟唱咒语。

    魔法之心的强度决定魔法师的等级,而魔法阵与吟唱咒语则影响释放出的魔法强弱。通常来讲,魔法阵描绘越完整,吟唱咒语越准确,释放出来的魔法就越强大。

    就好像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就算是两个相同等级魔法师释放完全相同的魔法,也会因为魔法阵与吟唱的些微不同,而在威力、释放速度、释放范围等诸多方面产生不同差异。

    这就造成了魔法纯度的不同。

    如果双方的魔法纯度有一定差距,就足以弥补属性相克的劣势。

    “虽然他只是一个等级六的紫袍法师,但魔法纯度已经可以算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强之一,就我都自愧不如啊。”

    舒尔曼像是发自内心的称赞了一句,转头看向杰诺尔:

    “而想要拥有如此纯粹的魔力,单靠刻苦努力肯定不够,你的背后一定有位优秀的老师——所以兽人先生,在你临死之前,能否告知一下尊师是哪位呢?如果恰好与我们公会有关系,你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舒尔曼明显考虑的更深,说出这句话是想摸一下对方的底细。

    他可以百分百肯定,能够教出这种实力的学生,其老师一定是位成名已久的大魔导师。如果对方和自己公会有合作关系,的确可以卖一个面子,这样在以后的合作中就可以占据有利地位;而如果对方和他们敌对,就不需要手下留情。

    然而杰诺尔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的提议:

    “你不配知道家师的名字。”

    “——好吧。”

    舒尔曼脸上依旧带着体面的笑容,只是额头瞬间添了几根青筋:“看来这位萨满先生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既然这样,赛文,咱们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使用合击魔法。”

    既然一对一不一定是对手,舒尔曼不介意二对一,毕竟真正的生死厮杀,可不会讲究什么公正。

    “就等你这句话。”

    赛文不顾脸上的剧痛狞笑一声,将全身魔力聚于手中,和舒尔曼同时吟唱:

    “奔腾于末世的烈马——”

    “呼啸而过的寒风——”

    红白两色光芒开始慢慢融合,渐渐汇聚成一个直径近五米的巨型魔法阵。

    魔法属性相生相克,火克风,却也可以被风助燃。

    所以八级风系魔法与火系魔法融合产生的合击魔法,所拥有的力量已经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种简单叠加——

    “合击魔法•爆岚巨兽!”

    身长数十米的熔火巨兽拔地而起,如同君临天下的王者俯视众生,身上散发的炙热火焰在猎猎狂风中直上云霄。

    巨兽散发的滔天气焰,无疑堪比九级魔法。

    “风火的合击魔法……不愧是两位特级法师联手,威力真是惊人啊。”

    杰诺尔仰起头,看着英武非凡的风火巨兽,露出羡慕的眼神:“总有一天,我也要达到这种程度。”

    “哼哼,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赛文狂笑起来,带动左半边脸赤裸的鲜红肌肉,显得分外狰狞。

    “不对!他在干什么!”

    舒尔曼突然眯起眼睛,仔细盯着杰诺尔身前散发出璀璨光芒的两个魔法阵,再没有刚刚的从容淡定,颤抖地尖叫道:

    “一黄一白——不可能!一个兽人,怎么可能是双系魔法师!”

    “这个状态已经维持不了多久,所以我们来一招定胜负吧。”

    杰诺尔露出苍白的笑容:“请你们去地狱中,向约翰和小雅忏悔吧——不,他们应该会去天堂,那你们应该碰不到了。”

    似乎感觉有些惋惜,杰诺尔摇摇头,将最后的咒语吟唱完毕:

    “合击魔法——风卷流沙•天罗地网!”

第二十三章 劣行者·舒尔曼

    “风卷流沙•天罗地网!”

    原本汇聚在熔火巨兽身旁的风开始变得不稳定,就像被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吸引,渐渐往杰诺尔方向靠拢。

    大地深处传来剧烈震动,无数细小的沙尘颗粒浮到空中,与愈发猛烈的飓风融合到一起,很快就形成一道数百米直径的恐怖沙暴,将舒尔曼与赛文围在中央。

    原本气焰滔天的熔火巨兽,在这股铺天盖地的沙暴面前也宛若米粒之光,渺小而卑微。

    “虚张声势!”

    赛文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身前魔法阵光芒大盛:“爆岚巨兽,给我突破这道流沙墙!”

    得到命令的巨兽仰天长啸一声,迅速弯曲后肢,下一刻便如同魔导炮弹般激射出去,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撕裂逐渐收缩的沙暴之网。

    但两者接触的一瞬间,巨兽身上的燃风之焰就被骤然压缩,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即使它想要奋力冲出去,也只是徒劳无功,只能在刀刃般极速旋转的沙暴中越陷越深。

    “这不可能!”

    眼看巨兽在几个呼吸间就缩小一圈,赛文脸上的恼怒彻底变成震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舒尔曼:

    “就算是双系魔法师,应该也只能精通某一系,不可能将两系全部精通!”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舒尔曼从刚刚开始脸色就不太好,现在更是直接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两侧,露出一丝苦笑: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双系魔法师,虽然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但这个‘天罗地网’无疑是由两个八级魔法合成的,也就是说——他掌握的风土两系魔法最少都已经达到八级。”

    “可他本来只是个六级魔法师!为什么——”

    “丑陋!”

    舒尔曼突然大喝一声,让慌乱起来的赛文如梦初醒:“无论他是什么等级,单就这个魔法来说的确超越了我们。”

    他伸出手指,指向沙暴外隐约可见的那道身影:“为了对付咱们,他可是连命都不要了。”

    宛如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杰诺尔看着自己第一次成功发动的合击魔法,嘴角浮现一抹艳红的笑容。

    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孔、耳朵中不断流出,这些都是强行使用双系八级魔法所付出的代价。

    如果不是想亲眼看到那两人死亡的画面,杰诺尔早已倒在地上。

    就算他依靠兽血沸腾强行提升实力,但身体中的魔力储备量仍然只是紫袍法师的水准,发动如此惊人的合击魔法后,体内的魔力自然完全见底。

    而且过负荷的魔力使用加上兽血沸腾的代价,会让他的身体受到极为严重的损害,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行动,任人宰割。

    所以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招定胜负。

    “抗住这记魔法,就是我们的胜利。”

    已经想到对策的舒尔曼,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

    如果单论魔法实力,在“幻之翎羽”的二十位首席法师中,他绝对位列末席。甚至可以这么说,在所有特级法师中,他的实力都算是最垫底那类。

    但这并没有影响舒尔曼在“幻之翎羽”中的地位——他是所有首席法师的队长,身份甚至比身为布尔嘉什嫡传弟子的霍迪还要高。

    而如果让“幻之翎羽”的敌对势力列一张最令他们头疼的对手清单,舒尔曼一定位居前列。

    一切原因,就在于他那副冷静睿智的头脑,与深沉似海的心机。

    无论是何种战斗何种对手,舒尔曼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用各种卑劣、肮脏、令人唾弃的手段,只求以最小代价获取最终胜利。

    他曾经为了任务追捕一个八级魔法师,在对方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依旧不愿正面对抗,卑鄙地绑架了对方的至亲与妻儿逼其就范,又成功抓捕后背信诺言残忍的将他们杀害,手段之恶劣令人发指。

    “无所不用其极的战斗美学”——这就是“劣行者”舒尔曼的座右铭。

    所以舒尔曼对赛文因为败给低级法师而产生的不甘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战斗过程的得失不无足轻重,取得最终胜利才是王道,只有胜利者才有说话的资格。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命令道:

    “中断‘爆岚巨兽’的魔力供给,和我一起强化防御魔法。”

    赛文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可我们还不一定输!只要再加大——”

    “我以队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执行。”

    这句话让赛文彻底哑火只能瞪着右眼气哼一声,不情不愿终止了手中的巨型魔法阵,转而吟唱起防御魔法。

    “幻之翎羽”等级异常森严,就算赛文再放肆,也不敢违背这个铁则。

    随着魔力供给中断,原本还在苦苦坚持的巨兽终于发出一声悲鸣,彻底被呼啸的风沙卷碎,就连最后一丝火光都消失在空气中。

    铺天盖地的沙暴罗网再无任何阻碍,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合拢,很快就将舒尔曼与赛文淹没。

    天地终于重归平静。

    风暴停息后,大地像是被狠狠刮去一层皮,放眼望去满目黄土,方圆百米内一片狼藉。

    地面上除了杰诺尔,仿佛再没有任何生命。而舒尔曼与赛文两人,就像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

    “解决了吗……”

    杰诺尔眯起眼睛,心里有些不怀疑,便想走过去确认一下,可刚走没几步就觉得胸口一堵,猛然吐出一大口血后,直直向后倒去。

    ——兽血沸腾的时限到了。

    皮肤的血红色快速褪去,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淡绿色。就连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重新变回正常人类大小。

    “呼、呼”

    杰诺尔艰难地呼吸着,脸上肌肉因为血液抽离的疼痛而不停抽搐。

    (虽然八级魔法很爽,但这种感觉……果然还是不要再逞能了。)

    杰诺尔自嘲的笑了笑。

    看着澄澈无比的天空,他仿佛忘掉了浑身的剧痛,在心中默念道:

    “这样,也算是替你们报仇了吧。”

    “咔——”

    一阵破土声传来,在这个寂静空间中显得无比扎耳。

    杰诺尔吃力的扭过头,总算看到不远处莫名隆起的土包。

    他心中立刻生出强烈的不安,挣扎了几下想要站起来,却最终宣告失败,还差点被肌肉牵动的剧痛陷入昏厥。

    “咳咳——比想象的威力还要大啊,都已经到了地下十米,还是差点被波及到呢。”

    轻佻的声音响起,随着泥土抖落,两个人的身影彻底从地下钻出。

    “哟,这不是兽人先生吗?”

    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杰诺尔,舒尔曼轻轻掸去身上的灰尘,将嘴角的血迹一抹:“真是抱歉呢,看到我们没有按照你的意愿死去,就这么不甘心吗?你可是成功压制了两位特级法师哦,现在应该感到自豪吧。”

    刚刚舒尔曼灵机一动,想到了对方魔法的一个漏洞——无法攻击地面以下。

    所以在沙暴并拢前,他打了条地道出来,再加上防御魔法护身,虽然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些伤,但也算成功躲过了这招。

    所以他现在要慢慢享受胜利的喜悦。

    但赛文并不是这么想。

    他的情况比舒尔曼要糟糕许多,脸上的伤口也因为沾染泥土而被重新撕开,一时间疼的直哆嗦。

    所以赛文一见到令自己蒙羞的罪魁祸首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眼中瞬间凶光一闪,立刻就想过去将他烧成灰烬:

    “还废什么话,直接把他杀了!”

    “别急,先把他带回去,这个兽人有研究价值。”

    舒尔曼摇摇头,一个拥有增幅魔力秘密的兽人,绝对会引起许多高层的兴趣。

    但他知道赛文积蓄的不满,所以很快补充道:“不过打个半死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句话听着还算舒服。”

    赛文狞笑一声,快速取消手中的魔法,走到杰诺尔身边,舔舔嘴唇:

    “我说过,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赛文飞起一脚,狠狠踢在杰诺尔脸上,瞬间在空中绽放出一朵妖艳的血花。

    “——”

    鼻梁被直接踢断,杰诺尔却一声不吭,死死咬紧牙,抬头瞪向赛文。

    “哟?看来你还是很有精神——呢!”

    “砰”的一声,杰诺尔再次飞出几米远。

    这一脚不知踢断了他几根肋骨,但杰诺尔仍没发出一声惨叫,依旧倔强的抬起头。

    “我让你看!我让你看!”

    赛文对准他的头,使出全身力气狠狠跺了下去,一脚又一脚,直至杰诺尔整张脸都陷入地面,再没抬起头,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就在赛文准备继续对陷入昏厥的杰诺尔发泄时,身后突然响起舒尔曼的惊呼:

    “赛文!‘云方’有情况!”

    “‘云方’?”

    赛文疑惑地回过头,很快就看到了中心城区上空那一道冉冉升起的醒目红烟,脸色瞬间大变:

    “十级预警?!”

第二十四章 见证者们(一)

    居住在下城区的老乔尼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无意间成为那个被后世称作“引爆合众国内乱的导火索事件”的参与者。

    而这一切,都要回到那个平凡而又不凡的上午。

    乔尼像往常一样在完工后来到酒馆。

    刚进门,他就听到一个男人的洪亮嗓门:

    “哟,老东西来了。”

    “早啊,黑心店家。”

    朝回形柜台后相熟的光头汉子打了声招呼,乔尼随便找了个墙角位置坐下,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还是老样子。”

    “看你那颓废劲儿。”

    温德故意啧啧舌,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但手里动作却毫不含糊,将装着各种颜色烈酒的玻璃瓶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来回倒腾,柜台上很快就出现一杯乳白色的淡酒。

    “你的无冰无糖五分浓度调制椰子酒。”

    走到桌前,温德故意将杯子重重一放。

    “混蛋,别给我洒了!”

    乔尼赶紧舔了舔溢出的淡酒,狠狠瞪向这个认识了二十年的老伙计,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可不给钱了啊!”

    “看你这副心疼样儿,跟掉了枚金币似的。”

    “我要是掉了枚金币,能把你这小酒馆翻过来找一遍。”

    乔尼笑骂着回了句,美美喝口冰冰凉凉的椰子酒后,打了一个舒爽的嗝。看着店内熙熙攘攘的客人,突然来了兴致:

    “这几天城里进来不少人啊,都是为了躲那些‘异人’吗?”

    温德在店里环顾一圈,点点头:“反正最近住下许多外地人,不但所有客房满员,就连兽厩都临时隔出好几间,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就算和那些魔兽坐骑搂着睡,也比被‘异人’杀掉强。”

    乔尼看着门口新进来的一个青年,朝温德努努嘴:“你看,又一个外地人。”

    “什么外地不外地,只要有钱就是我的上帝——一会再找你聊。”

    捶了一下乔尼肩膀,温德径直走向柜台,对四处打量的青年露出职业式微笑:“您好,请问要喝点什么?”

    顶着一头奇怪黑白发色的青年表情一滞,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那个……请问你们这里最便宜的是什么?”

    (“探险者协会”的成员吗……应该不是来逃难的。)

    瞄到青年领口的漆铁牌,阅人无数的温德立刻知道了对方的来历,穷人出身的他理解这些底层落魄剑士的不易,所以没对青年的寒酸装扮生出任何不屑,依旧带着笑容,认真回道:

    “本店最便宜的酒是姆尔芬苦酒,只要两枚铜币。”

    “两枚铜币啊……”

    看着脸颊微微抽搐的青年,温德的笑脸瞬间有些僵硬,也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不会连两个铜币都掏不起吧?!)

    他见过穷的,可没见过穷到掏两枚铜币都费劲的人!

    “算了,就来一杯你说的那个什么苦酒吧。”

    青年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从贴身内兜摸出两枚锃光瓦亮的铜币,恋恋不舍的递向温德,就跟递出的是两枚金币,连手都有些颤抖。

    “得嘞。”

    温德随手从桌台拿出一杯苦酒,看着手中的两个铜币,还是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兄弟,我开酒馆也得有几十年了,但能反射出人脸的铜币真是第一次见,你到底擦了多少次啊?”

    “噗咳、咳咳——”

    不知是被苦酒呛到还是因为挂不住脸,青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冲他苦笑一下,问了个非常奇怪的问题:“你是不是没有女儿?”

    “女儿?”

    温德惊讶的睁大眼:“我有三个儿子,但确实没有女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运气好啊。”

    青年的样子仿佛突然老了十岁,倚着柜台唏嘘起来:“家有恶女,逼死老父亲哟。”

    “你这个年龄,孩子最多也就十岁吧?”

    温德上下扫了几眼,猜测青年也就三十岁的样子,孩子自然不会太大。

    “你不懂,有些守财奴是天生的,跟年龄没关系。”

    青年摇摇头,露出一副苦瓜脸:“我被家里的恶女下了通牒,这次出门只带了十枚铜币。”

    “十枚?”

    温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应该是从拜迪来的吧?这点钱连车费都不够啊!”

    “走……”

    “什么?”

    “走过来的。”

    “……”

    温德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好奇道:“那你路上吃的是?”

    “看林子里有什么了。”

    “那——诺尔的入城费呢!我记得这两天涨到了一枚银币,别告诉我你是偷溜进来的!”

    “刚才遇到一个好心人,帮我付了……”

    “——哈哈哈。”

    温德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身体止不住一抖一抖地起伏着,过了很久才总算停下,从柜台后面又拿了两杯酒,拉住一脸尴尬的青年,走到乔尼桌旁:

    “老东西,这小子有点意思。”

    “聊什么了,看把你乐的。”

    乔尼自然注意到了刚才的事,心里不免也有些好奇。

    温德趴下身很快说了几句,乔尼先是瞪起眼睛,随后冲青年伸出大拇指,佩服的说道:“可以的小伙子,穷到这种地步都没有击倒你,你将来必成大器。”

    虽然是半开玩笑的话,但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没有任何嘲笑之意。

    而青年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一把握住乔尼的手,脸上显露出藏不住的兴奋:“您真有眼光!实不相瞒——我是将来注定要成为剑圣的男人!”

    ““哈哈——””

    两人再次大笑起来,温德更是豪爽地将刚拿来的酒推向青年:“这杯酒算我请你的——让我们为你远大的志向干杯!”

    ““干杯!””

    奇怪的老少三人组共同碰了一杯。

    “谢谢您的酒。不过我不能再喝了,一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啊。”

    一饮而尽后,青年向温德微微低头致谢:“临走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两位。”

    “不用这么客气,直接问就好。”

    温德摆摆手,不知为什么,他越看这个眼里带光的小子越顺眼。

    “那我就不客气的问了——‘幻之翎羽’这个公会,在咱们当地风评怎么样啊?”

    乔尼和温德脸上笑容不约而同的瞬间僵住。

    “看两位老哥的反应,应该不是太好呢。”

    青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有些疑惑道:“可诺尔这种规模的小城能如此繁荣,应该和‘幻之翎羽’脱不开干系吧?”

    “哼。”

    乔尼总算开了口,却拉着一副长脸,眼里尽是不屑:“毕竟是威风的‘前十’,驻扎之处肯定会吸引那些贵族苍蝇,带动贸易往来还不是理所应当。”

    “看来老哥您对贵族的意见很大呢……”

    “不是我对贵族意见大,而是和‘幻之翎羽’勾搭的贵族,没有一个好东西。”

    乔尼眼角隐约浮现一丝怒容,狠狠敲了一下桌子:“你不知道,这‘幻之翎羽’忒不是东西!他们只为上层贵族以及有钱人服务,根本不接受我们这些平民委托,还常常因为私欲而压榨我们!让这种公会进入国家前十,真是老天瞎了眼!”

    见乔尼越说越激动,温德连忙拉住他,担心的看了眼门外:

    “小点声!万一被那群混蛋听见,你可有的罪受。”

    “小声个屁!”

    乔尼直接甩开他的手,一脚踩在凳子上,冲店内几个常打招呼的熟人喊道:“米尔托克、老倭瓜还有小锤头,你们说说,‘幻之翎羽’是他娘的什么玩意儿!”

    闻言,一个正在喝酒的粗壮汉子站起来,冷哼一声:“老子上半年的收成被这帮混蛋抢了三成,弄得娃娃都没钱上学了!”

    “几个贵族在我那儿定的山参,说好给十个银币,可运过去就变了脸,只给了一半价钱,我找‘幻之翎羽’帮忙评理,去的那个魔法师老爷却反而说我诬陷,还要再赔一半山参!我真是……这帮助纣为虐的畜生!”

    “还有我上次……”

    店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不仅乔尼点名的几个人,就连其他本地人都开始七嘴八舌的抱怨起来,整个酒馆一时间人声鼎沸,群情激昂。

    “好了!让‘幻之翎羽’这帮混蛋见鬼去吧!”温德终于也忍不住骂了几句:“这杯酒我请了——咱们干杯!”

    他的话让酒馆气氛进入最高潮,这下不管是本地还是外地人,都将手中的酒杯举到空中,一齐喊道:

    “““让这帮混蛋见鬼去吧!”””

    等乔尼放下杯子时,眼前却已经没有青年的身影。

    “那个小子呢?”

    他往其他地方看了看,疑惑道。

    “他?”

    温德指指门口:“刚才问了我个问题,然后就走了。”

    “什么问题?”

    温德挠挠头,不明所以的回道:“情报贩子的聚集地。”

第二十五章 见证者们(二)

    诺尔东郊的科威街道,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低矮民居区。

    这些修建于几十年前大小不一的诸多民房,就像一块块胡乱堆叠的不规则蛋糕,让整个街区小路纵横交错,不熟悉的人走进去很快就会辨不清方向。

    由于地形复杂管理起来比较麻烦,科威街道的治安从很早以前就属于半荒废状态。所以时间长了,这种无法之地就吸引了越来越多从事见不得光行业的人聚集,酒馆、赌场、游乐厅像雨后春笋般越冒越多,让原本破旧落后的科威街道反倒渐渐兴盛起来。

    三十七岁的托米尔•沃克,就是众多生活在科威街道的住民之一。

    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情报工作者。

    自二十年前来到诺尔,心思活络的沃克就被老情报贩子看中,带在身边倾囊相授,将一身本领都传给了他。

    所以等老情报贩子死后,年仅二十多岁的沃克熟练的将所有工作全盘接手,凭借灵活的头脑与敏锐的嗅觉,联合另外那些独狼创立了自己的情报网,没过几年便成为整个诺尔地下情报界的一哥。

    经过十几年的苦心经营,目前为止他的情报网已经遍布利亚各地,虽然仍不能和那些大型公会的情报部门抗衡,但怎么说也算小有名气,许多没法从官方得到的情报,在他这里都可以找到。

    正因如此,那些目的不纯亦或不便透露身份的人,都会到他这里获取情报——

    就像今天刚刚送走的这批客人。

    “老板,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啊,怎么还要请进密会室?”

    见沃克从密会室走出,一直候在门口的泰罗连忙走上去,熟练地将茶杯递给他。

    “一群只会白日做梦的白痴罢了。”

    沃克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他们是来问维丽丝的住处。”

    “维丽丝?”

    泰罗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略微想了下,很快就瞪大眼睛,跟见了鬼一样:“您说的不会是‘幻之翎羽’那位魔导师大人吧?!”

    沃克皱起眉,瞥了这个迟钝手下一眼,给他额头来了发暴栗:“不长记性的蠢猪,诺尔城里还有其他人敢用这个名字吗?就算你记不住所有城里人的名字,最起码也给老子把这些重要人物记住啊!”

    “是、是……”

    泰罗委屈地点头,使劲揉揉额头:“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要维丽丝大人的情报有什么用?”

    “刺杀。”

    “哦,原来是刺——啥?”

    泰罗脸上的疑惑瞬间变成错愕,嘴巴张得几乎要拉到地上:“您说他们想去刺杀维丽丝大人?”

    “所以他们是群白日做梦的蠢货。”

    沃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顺手将墙架上的熏香点燃,整个走廊立刻飘起淡淡的烟雾。

    “他们是最近刚刚成立的‘多普兄弟会’,想要对‘幻之翎羽’进行报复,而恶名远扬的维丽丝就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噗——‘多普兄弟会’?”泰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我记得成员大部分是过不下去的农户与工人,就凭他们也想跟‘幻之翎羽’斗?”

    “你笑个屁!上午送来的情报处理完了吗?有空在这笑,还不快滚。”

    泰罗的脸瞬间变成猪肝色,蔫的头向门口走去。

    走廊重归平静。

    只有在这种时候,沃克才会卸下平时运筹帷幄的模样,在沙发慵懒一靠,显露出四十岁男人应有的疲倦。

    “上一个‘兄弟会’成立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应该有三四年了吧。”

    熏香缭绕的世界中只剩沃克一人,他就这么孤独的自语着:“真是铁打的公会,流水的暴民啊。”

    身为诺尔地下情报帝国的王者,沃克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幻之翎羽”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如果他将自己掌握的“幻之翎羽”所有成员信息全部公之于众,估计就再没有人敢生出反抗之心。

    当然,像这种没有益处还容易掉脑袋的亏本买卖,他是肯定不会做的。

    就像“兄弟会”这种反抗组织,这么些年也不知冒出过多少,但他们都随着时间推移要么被全部剿灭,要么被收买然后分崩离析。

    总之,“幻之翎羽”依旧稳稳占据整个利亚的一席之地,而这些反抗者早就不知道消失在何处。

    “动动脑子就知道,不可能赢的。”

    将手里的金币弹到天上,看着空中缓缓下落的金光,沃克不由想起刚才那个稚气未消的少年。

    “南区农户的孩子,应该是十六岁吧?能拿出这个价钱,恐怕把整个‘兄弟会’都掏光了——他们也算是孤注一掷了啊。”

    对于穷人来说,他们可能一生都赚不到一枚金币。所以与如此报酬相对的风险,自然也会高许多。

    沃克干了这行十几年,很清楚什么情报能说,什么情报不能说。

    所以“兄弟会”刚找到他时,他本来不想接这个活。因为“幻之翎羽”的情报部门也不是吃素的,要是查到自己竟敢泄露他们的消息,肯定会毫不犹豫派人过来灭口。

    对沃克这种在夹缝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来说,没有任何东西会比自己的生命更值钱。

    “但这个价钱实在是太高了,我还是忍不住呢。”

    沃克眼神空洞的笑了笑,金币在指间不停摩擦:“希望维丽丝能干的彻底一点,最好不留一个活口,这样我暴露的风险就几乎是零了。”

    他知道“幻之翎羽”并没有掌握“兄弟会”成员名单,再结合一枚金币的高昂报酬,才最终决定将情报卖给对方。

    这无疑是件看似危险,但非常划算的买卖。

    然而笑着笑着,沃克突然咬住嘴唇,将手中的金币猛然掷向墙边,表情扭曲的大吼道:

    “这帮混蛋为什么要去送死啊啊啊啊!”

    安静的走廊中没有任何人回应。

    沃克绝不是一个好人。

    实际上正相反,身为情报贩子的他不知道多少次成为那些惨绝人寰事件的帮凶。而就算看到那些因为自己情报而失去丈夫或者父亲的落魄母子,他也不会眨一下眼,心里甚至都没有一丝愧疚。

    拿钱、换情报,这就是情报贩子该做的事,也是唯一与他有关的事。除此之外任何与情报相关的后续问题,都与他无关。

    但这次,他破例了。

    明明是如此诱人的价格,他却一反常态,苦口婆心的劝说了半天。

    “不要去送死。”

    “你们都是群垃圾,怎么可能和魔导师作对。”

    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一大通,可看到那个少年眼里光芒的一瞬间,他就再也无法拒绝了——

    “就像当年的我啊……”

    沃克视线穿过弥漫的淡淡熏烟,仿佛看到了跪在师傅墓前,那个痛哭流涕而又无比决绝的自己。

    动情是情报工作的大忌。

    所以沃克只是沉静了一会儿,便将情绪迅速收敛,走到墙边捡起滚落在地的金币。

    当他抬起头时,朦胧的熏烟中依旧停留着一个身穿剑士服的青年身影。

    “我当年有这么落魄吗……”

    沃克笑着眨眨眼,想要将幻觉驱散掉。

    “抱歉,我对你以前的模样不太了解呢。”

    青年的声音让沃克身体猛然一颤。

    他眯起眼睛,脸上的震惊只持续了不足半个呼吸,下一瞬间便扭头向走廊尽头的密会室跑去。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豆大的汗珠从沃克脸上滴落,他从来没有感觉这条习以为常的走廊像现在这样漫长,仿佛拼尽全力都走不到尽头。

    然而时间并没有停止。

    他最终还是成功冲进密会室。

    反手将门上的七道魔导锁扣上,沃克这才松一口气,捂住剧烈跳动的胸口,靠着门缓缓滑下。

    他不是魔法师或者剑士,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几十年的情报工作让他知道,能够悄无声息瞒过走廊外自己精挑细选的二十名特聘保镖,这个青年一定是绝顶高手。

    而这种人,不通过正常途径找自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既然是剑士……应该跟‘幻之翎羽’无关。)

    回忆着脑海中的情报,沃克确认“幻之翎羽”并没有这样一个黑白发色的成员,总算彻底放下心:

    “看来并不是‘兄弟会’暴露,来问我要名单的。”

    “哦?‘兄弟会’是什么?”

    “——”

    (刚才是幻听吧?)

    黑暗中的密会室安静的可怕,沃克颤颤巍巍站起身,按向墙边的照明按钮,同时自我安慰般笑了笑:“这可是花了三枚金币打造的魔导密室,怎么可能有人能进——”

    然后他的声音就突然噎住。

    “你是情报贩子,托米尔•沃克吧?”

    坐在凳子上好整以暇微笑的青年,让沃克大脑一瞬间失去思考能力。

    “喂喂,你还好吗?是刚刚的快跑造成缺氧了吗……”

    见沃克愣在原地,青年惊讶的挑挑眉毛,下一刻就在手中亮起代表水元素的蓝色光芒。

    (果然是魔法师吗……)

    剑士不可能在不破坏墙面的情况下进来,再加上对方手中无疑是魔法阵,沃克心中最坏的猜测被无情证实。

    而拥有如此实力的魔法师,八成是“幻之翎羽”的秘密成员,这也能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不知道对方来历。

    “该来的总是要来啊。”

    想通了这一点,沃克长叹一声,苦笑道:“我是沃克。你可以收起魔法了,我不需要治疗。”

    “是吗?”

    青年将信将疑,手中的魔法阵迅速消失,但脸上仍旧保持着那份笑容:“虽然有些冒昧,但我时间有限,咱们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我想要一份名单。”

    “你想要那份名单?”

    几乎完全相同的话,从两人口中同时说出。

    “咦?你竟然猜到了我的来意?”

    青年有些意外的瞪大眼睛,点头佩服道:“他们都说你是诺尔的地下情报之王,看来我算找对人了。既然你这么说,想必肯定有我要的东西了。”

    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沃克陷入短暂的沉默,慢慢拉出一把椅子坐下。他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许多画面,但很快就发现所有退路都被阻断——被“幻之翎羽”盯上,就已经再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

    (抱歉呢,本来还想替你们照顾家人……看来我要先走一步了。)

    将口袋中的那枚金币握了握,沃克终于做出了艰难的选择。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里已经只剩下平静。

    “我的确有——”

    青年脸上瞬间浮现喜色,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后一句冷冰冰的话:

    “但我死都不会给你。”

    (这可完全不像情报商的作风啊。)

    说完这些话,沃克感觉突然轻松了许多。

    青年脸上=浮现一抹短暂的错愕,然后很快便恍然大悟道:“我有听说过你们的情报是要付钱,所以你这算是坐地起价吗?”

    “坐地起价?不不不,亲爱的魔法师先生。”

    沃克洒然一笑,用手在桌子上敲了敲,一字一句说道:“我的意思正如字面那样——死都不给。”

    “……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青年沉默了会儿,才不解的问道。

    “原因?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原因吧——”

    沃克突然狞笑一声,以令人惊讶的速度从椅子上弹起,一步跨过桌子跳到青年身边,揪住他的剑士夹克,咆哮道:“告诉你,老子就是当年‘普尔托兄弟会’的创始人!”

    然而青年只是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如此激动。

    “也难怪你不知道,毕竟是将近二十年的事了。”

    沃克轻蔑一笑:“我的师傅普尔托,就是被你们‘幻之翎羽’谋害而死的,而我则是当年‘兄弟会’清剿行动的唯一幸存者!这下你知道我不会给你名单的原因了吧!”

    是的,这就是沃克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么些年来,他从未把这个秘密告诉过任何人,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徒弟。

    他是最早在诺尔成立“兄弟会”,反抗“幻之翎羽”暴行的人,而结局自然无比凄惨。

    但年轻的沃克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之后又多次组织抗争行动,可最后都宣告失败。

    在经历无数失败以及血腥报复后,沃克变得心灰意冷,只能将最后希望寄于“情报”这个武器上,意图借此掌握一些“幻之翎羽”的软肋,从而有机会将这个组织扳倒。

    但随着情报网的日益完善,“幻之翎羽”隐藏在冰山下的实力渐渐浮出水面,看着眼前不可逾越的庞然大物,沃克那最后一丝希望也终于宣告破灭。

    所以他收手了。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针对“幻之翎羽”的行动,都是幼稚而无用的。

    可即使沃克绝望,也不代表所有人都绝望。

    就连他都相信,总会有希望之火引燃辽阔草原的一天。

    他的生命之火早在当年绝望的时候就已熄灭,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那些未来的火花。

    这是对自己当年未竟事业的决意。

    “我算是听明白了一些。”

    青年好像并不介意自己被揪住领子,脸色如常地抬头直视沃克那双灼人的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和‘幻之翎羽’有深仇大恨?”

    被青年这样盯住,沃克陷入一瞬的失神状态。

    (眼神如此纯粹之人,竟然是“幻之翎羽”的走狗吗……看来这个腐朽的组织仍然气数未尽啊。)

    在心里悲叹一声,沃克颓然的松开手,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踉跄后退了几步撞到桌子上,嘴角抿起一丝嘲弄:“我都说到这份上,装傻还有必要吗?你是想让我把所有脏话骂完,再送我去死?”

    “无论如何都不给我名单?”

    “无论如何。”

    “连死都不怕?”

    “我敢说出这些话,就已经看淡生死了。”

    “我还以为情报贩子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呢。”

    “你们这些败类,永远不懂信念的价值。”

    青年脸颊顿时抽搐了两下,皱皱眉头道: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去找别人问吧。”

    (终于要动手了吗……)

    沃克缓缓闭上眼睛,嘴角依旧挂着嘲讽的笑容。

    这时的他反倒不像一个即将赴死之人,而是一位将热血洒在沙场的战士。

    因为他知道,“兄弟会”成员名单的只有自己才有,就算青年找遍全世界,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这份情报。

    所以只要自己死了,他们就不会被立刻赶尽杀绝——虽然所做之事注定会引领他们走向灭亡。

    而自己付出的生命代价,只是让他们多活一阵子。

    值吗?

    答案只有沃克自己知道。

    耳边传来青年起身的声音,对方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加油。)

    这是沃克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是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哎呀,再到哪里去问‘幻之翎羽’成员的名单呢……”

    (哼,还想着名单。这个世界上只有我——)

    沃克猛然睁开眼睛。

第二十六章 见证者们(三)

    即使已经步入午后,太阳也依旧活力四射的挂在天边,丝毫没有即将落幕的颓势。整个大地都陷入一种金黄的颜色,仿佛照亮了每个角落,任何阴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这种明媚的阳光,对费伦一行人来说,却无疑糟糕透顶。

    因为他们要暗杀一个人。

    虽然说是暗杀,但这支由农户、伐木工、铁匠等平民组成的小队,明显对此道一窍不通,仅仅隔着围墙,往这栋差不多有他们田地大小的豪宅里扔了几枚劣质毒气弹,就拿着锄头、锯条以及铁锤这些千奇百怪的工具冲到人家门口。

    这种阵容,恐怕连一处普通贵族的家都进不去,更遑谈暗杀一位高高在上的魔导师了。

    所以他们的行为,实际上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而主动送死的人,绝大部分都是白痴。

    但费伦并不是白痴。

    他对自己正在做的事非常清楚,也知道做这种事的后果是什么。

    事实上,费伦的父亲就是在上一代“兄弟会”的围剿中被杀的。

    父亲临走前,曾经摸着头,对年幼的他说过:“可能在‘幻之翎羽’那些魔法师老爷眼中,我们的反抗只是愚蠢加可笑,就算全诺尔的平民加起来,恐怕也无法伤他们一根毫毛。”

    “那我们这么做有什么用呢?”

    费伦仍然记得那时父亲眼中的光芒:“这些让诺尔变得乌烟瘴气的蛀虫,忽略了一件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历史是不断推进的,那些腐朽、愚昧的东西可能会闪耀一时,但注定终会淹没在尘埃中。我们虽然卑微,但依旧可以把这份意志传承下去,让所以陷入绝望的人知道:这个世界,仍然有人在反抗。”

    “希望之火在时间的酝酿中会越来越壮大,无论是几十年或者几百年,走有一天,会出现一个能将这一切终结的人。到那时,阳光就真正能照进我们的家了。”

    说完,父亲便微笑着离开——就像一个战士般从容。

    现在,也该轮到自己了。

    费伦不知道父亲说的那个人是谁,到底什么时候出现。他能做的,只是将这份意志传承下去。

    所以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回身看了一眼,冲这些脸上依旧挂着局促与不安的同伴点点头,用笑容鼓励了一下,然后握紧手中的钢叉,义无反顾地翻上围墙。

    (有那个大叔帮衬,娘和弟弟妹妹应该生活无忧吧。)

    安稳落地的同时,费伦想起那个故作凶恶的情报贩子,笑着摇摇头:

    “真是个不坦率的人呢。”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费伦也不知道。但每次反抗“幻之翎羽”的组织被镇压时,都会出现一个神秘人,私下帮助这些勇士的家人渡过难关。

    神秘人是谁,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所以他们这些第一批“行动”的人,才会放心将所有积蓄交给他。

    买情报?

    只是个幌子罢了。

    (这么安静……是请君入瓮的意思吗?)

    费伦看着紧闭的大门,自然不信那几个熏烟真的能伤到一位魔导师。

    所以眼下的情况,很有可能是那个“蛇发女妖”的陷阱。

    “幻之翎羽”一共有五位魔导师,而“蛇发女妖”维丽丝,就是其中最臭名昭著的一位。虽然其他四人也都不是什么善茬,但唯独维丽丝的所作所为,最令人发指。

    因为她的爱好是杀人。

    确切来说,她不是简单的杀人,而是在对方跪地求饶放弃抵抗以后,利用层出不穷的手段慢慢蹂躏、百般折磨的虐杀。

    所以维丽丝没有仆从,也没有守卫。就算以前有过几个,也都在她一时兴起之下被玩弄致死。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不等身后的同伴拒绝,费伦便一马当先向大门冲去。

    (如果有陷阱,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吧。)

    怀着这种心情,费伦一脚踹开大门,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

    “妖女,出来领死!”

    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

    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厅,费伦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人?还是想引诱我上楼?)

    没有等到预期的陷阱,费伦又小心翼翼在一楼查看一圈,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心中不免产生几分狐疑:

    “总不能……真被烟熏到了吧?”

    这个理由显然只能骗自己。

    嗅嗅屋内几乎已经闻不到的异味,费伦把心一横。反正横竖是个死,既然已经走进来,还怕楼上有埋伏不成?

    所以他毫不犹豫窜上楼梯,几步来到二楼卧室门前,依旧是一脚踹开大门,扬起嗓子大吼道:

    “妖女,快来——”

    他喊到一半就顿住了——

    因为屋子里也没人。

    几乎顶十个自己家那么大的华丽房间中,摆满了各种费伦从没见过的魔导家具。无论是金灿灿的穹式楼床,还是足有三人高的拱形衣橱,甚至那个用来搭脚的地垫,任何一个恐怕都是费伦努力一辈子也买不起的。

    然而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这些眼花缭乱的奢侈品上。

    “这是……什么啊!”

    费伦快步走向墙角的壁橱,在看清紫水晶橱窗里的东西后,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壁橱一共有十层,每层都放了十个左右大小不一的水晶罐子。

    而罐子里却不是任何寻常物件——

    是一颗颗惊恐绝望、面容扭曲的人头。

    “这个败类!”

    费伦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他完全想象不出,这些人究竟是遭受过何种虐待,才会露出如此恐怖的表情。

    直到此刻他才切实体会到,维丽丝是一个恶魔。

    费伦强行按下心中的愤怒,回过头,想在屋子里寻找一些火具,将这个恶魔的房间全部烧掉。

    当他走到床边时,却在地摊上发现一团形状奇怪的黑灰。

    “这个痕迹是怎么回事?”

    费伦不禁发出纳闷的声音,因为黑灰的形状,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人。

    他立刻在屋里转了一圈,仔细找了找,可除了床边,其他任何地方都没再有这种与周围情景格格不入的黑灰。

    “设定储存值已到极限,如需继续摄录,请补充魔力。”

    就在费伦陷入苦思时,一道机械式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他瞬间从地上跳起来:

    “谁?!”

    费伦哆嗦着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请补充魔力……”

    直到声音再次响起,费伦才将视线锁定在床对面桌上的一个方盒子上。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想了想,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是个小型魔导摄录仪!”

    他曾在领主家里见到过这种记录影像的工具,当时领主女儿还让他帮着录过一些照片,所以他知道,摄录仪的存储空间是有限的,刚刚的提示音就是在提醒使用者及时补充魔力。

    “突然提示魔力不足……也就是说,刚刚一直都是打开状态?”

    费伦犹豫了一下,将摄录仪对准墙面,轻轻摁下回放按钮。

    墙上的在短暂的雪花画面后,出现一张充满魅惑力的女性面孔:

    “哦呀~这里是可爱的维丽丝频道,今天是十五号哦~”

    面容姣好的女人,无疑就是维丽丝本人。

    (十五号……今天是十二号,所以这应该是上个月或者更早的视频吧。)

    虽然女人的笑容让费伦恨不得冲上去横劈几刀,但他还是忍住心中的怒火,继续往下看。

    而就在这时,墙上的画面突然一转,雪花闪烁了几下,就变成一张爬满惊慌的脸。

    “当当当当~这位就是今天的主角,西蒙小可爱~”

    维丽丝的声音从画面之外传来,语气中带着一股狂热的兴奋:“西蒙小可爱上周跟利托姆子爵家大公子拌了几句嘴,所以利托姆子爵花了一笔钱请我稍微惩罚一下~”

    看到被绑成粽子一样的男人,费伦已经大致猜到了这个摄录仪的作用——

    恐怕是维丽丝用来记录自己杀人过程的道具。

    而画面中这个男人,如果没记错,应该是罐子里的一员。

    “唔唔——”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男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被堵住的嘴里不断发出含糊的哀嚎,扩张到极限的瞳孔将他心中的恐惧显露无疑。

    “嘟嘟嘟~这是今天份的刺身大餐~”

    画面外,维丽丝兴奋的声音再次响起,而同一时间,许多头发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活物出现在镜头中,扭动着向男人爬去。

    “唔唔唔——唔!”

    头发很快就缚到男人身上,在他的呜咽声中,顺着大腿慢慢爬上肚子、胸膛,最后在眼睛下方停住。

    看到这一幕,费伦也不由恐慌起来。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十六岁的普通少年,就算心智如何坚定,对于这种从未见过的场面,生出恐惧也是情理之中。

    见头发没有继续往上爬,额头早已浸满汗珠的男人顿时松一口气,可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这些头发再次行动起来,以摄录仪都无法记录的速度径直插进他的鼻孔。

    而男人经过短暂的错愕后,眼中的侥幸终于再次变成深深的绝望。他的头像不受控制般剧烈晃动了一阵,直到眼白完全变成诡异的黑色,才身体猛烈一抽,无数头发从眼眶中射出。

    “呕——”

    看到这里费伦已经忍受不了,果断将摄录仪关掉。

    (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不可名状的恐惧让费伦坚定的心开始产生裂痕,但他还是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一阵挣扎后,颤抖着调出下一段视频。

    依旧是开头的自白,然后转换到某个虐杀的场景。

    “都是这种?”

    费伦快进地扫了一遍,发现之后几部都是维丽丝各种千奇百怪的虐杀视频,不免有些失望。

    “这是最后一个了吧?”

    看着摄录仪中的进度,费伦想了想,决定还是看完这一段——因为他担心刚刚还在工作的摄录仪,将他的脸留在了画面中。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必须毁掉这台摄录仪。

    “呀吼~这里是可爱的维丽丝频道,今天是十二号~”

    画面开头,依旧是维丽丝那张摄人心魄的脸。费伦对此也习以为常,正调整好心态,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血腥场面时,却出现了意外的变化——

    场景没有转换。

    “嗯?”

    费伦发出疑惑的声音,以为摄录仪卡住便使劲拍了拍。

    但他的动作很快就停住了。

    “请问那个是摄录仪吗?”

    画面外突然出现一个男声,让镜头前维丽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个人……不是维丽丝的客人?)

    从维丽丝眼中的惊讶,费伦做出了简单的推测。

    “真好啊,我家丫头之前就嚷着想要一个,可我去市场看了看,价钱真是能吓死人哟。”

    男人轻佻的声音仍在继续,而维丽丝经过短暂的僵直后,很快就恢复神情。她慢慢扭过头,应该是看向男人,嘴角抿起一抹嗜虐的笑容:

    “哟,看来今天还有开胃小菜呀。”

    费伦心里“咯噔”一声——他已经在之前的视频中无数次见过这个笑容,每当维丽丝这么笑的时候,就代表即将出现一个下场凄惨的可怜人。

    (快跑啊!)

    虽然明知道视频里的是既定事实,但费伦还是忍不住替这个不是什么原因误入恶魔巢穴的倒霉蛋担心起来,在心里发出呐喊。

    “虽然我本来想确认一下……但看壁橱里的东西,想必你就是‘幻之翎羽’的‘蛇发女妖’吧?”

    “是我哦~帅哥你觉得壁橱里这些藏品怎么样啊?”

    维丽丝缓缓站起身,性感地舔了一下嘴唇,但无风飘扬的头发却不像她的表情那样温柔。

    “嗯——发表评论之前,能请你告诉我这些罐子里都是什么人吗?”

    男人似乎没有发觉自己已经陷入危机,依旧不紧不慢的问着。

    (这个蠢蛋!)

    费伦气的直跺脚,恨不得立刻冲进画面里,揪住男人的耳朵大喊一句“蠢货,快跑!”

    不过男人的问题好像引起了维丽丝的兴趣,她那原本已经飘在空中的头发缓缓垂落,脸上竟露出一股兴奋之意:

    “其实这些罐子里都是平民哦~最多只能算作劣质品,真正高级的货色,我可都放在楼上了——怎么,帅哥你也喜欢这些东西吗?”

    “不,我只是想再次确认一下,以免杀错人。”

    男人的声音一顿,接着说道:“毕竟来你这里是某个情报贩子的请求。他免费给了我一份名单,所以这个请求我也不好拒绝。”

    “哦?什么名单?”

    维丽丝眉头微微向上一扬。

    “是‘幻之翎羽’成员的名单。”

    “你要我们公会的名单做什么?”

    维丽丝嘴上的笑容已经变成一抹危险的弧度,披肩长发再次缓缓浮到空中。

    “抹除你们。”

    “——”

    维丽丝表情一滞,随后立刻捂住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楚,能请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吗?”

    “我是说,抹除——”

    男人说话的一瞬间,维丽丝眼中陡然射出一道精芒,头发在空中产生一道残影,迅速向镜头外激射而去。

    (完了。)

    费伦在心中发出一声悲鸣——他已经能想象出男人的下场。

    然而下一刻,男人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

    费伦大张着嘴巴,心中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

    而镜头里的维丽丝,仍旧维持着脸上狰狞的笑容,就像时间静止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创想魔法吗……能将头发这种奇怪的魔法修行到九级,你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啊。可惜——”

    下一刻,摄录仪的影像中出现了让费伦永生难忘的画面。

    如同血色般的火焰沿着头发,从画面外蔓延到维丽丝全身,这个原本不可一世的魔导师,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成了灰烬。

    “走上了弯路啊。”

    男人留下最后一句话,然后声音再没出现在摄录仪中。

    “所以这团灰……”

    低头看着地毯,费伦有一种活在梦中的感觉。

    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泪流满面的看着天空,喃喃道:“爸爸,你说的那个人……出现了。”

第二十七章 我来终结你们

    “不愧是在整个利亚都很有名气的公会,单就这个总部规模都已经快要赶上‘探险者协会’了。”

    迟小厉仰起头,看着眼前这座足有百层高的螺旋尖塔,不禁再次发出赞叹。直到脖子有些发酸,他才心满意足地拉回视线,朝红毯铺地的石阶走去。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就在他即将迈上第一级台阶时,原本立在旁边一动不动的侍卫,突然向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看着横眉冷对的侍卫,迟小厉眨眨眼,无辜的说道:

    “这里是‘幻之翎羽’总部吧?”

    “废话,要不然这里是哪!”

    侍卫将胸前熠熠生辉的七彩羽毛会标一挺,迟小厉立马点点头:

    “那就对了,我来这里办点事。”

    “你?来这里办事?”

    侍卫脸色愈发阴沉起来,在迟小厉身上来回扫了几眼,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两声:“这里的确是‘幻之翎羽’总部,但不是你这种下等人能来的。”

    “下等人?”

    迟小厉这下就有些不乐意了,刚想开口,却被侍卫不耐烦地狠狠推了一把:“别在这里碍眼!魔法师大人们的宝贵时间可不会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听懂了就赶快给我滚!”

    “哪里来的乡巴佬。”

    迟小厉后退几步才止住身形,回过头,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贵族模样少妇正在捂嘴窃笑。

    “夫人说的是。您看看他身上的衣服,就连家里的奴隶穿的都比他,好一定是最近进城那些逃难的。”

    少妇旁边,管家模样的尖嘴男人连忙附和了几句。

    “哎哟,迦顿夫人来了。”

    听到管家的声音,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侍卫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夹着步子跑过来,脸上绽放出一朵无比灿烂的谄媚笑容:

    “您是来接迦顿男爵的吗?”

    尖嘴管家斜眼瞥了他两眼:

    “废话,我家夫人不是来接老爷,难道是来看你的?”

    “不敢,不敢。”

    侍卫连忙低头哈腰,脸上的笑褶更深了——虽然一个小小的男爵对“幻之翎羽”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他只是个最底层的侍卫,要是敢露出丝毫不敬,哪怕对方只是一个管家,恐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小的给您带路,这边请。”

    保持着弯腰姿势,侍卫将少妇一行领上台阶。同时他又不忘回过头,冲依旧留在原地的迟小厉恶狠狠瞪了一眼:“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滚!”

    “算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迟小厉摇摇头,不准备跟他一般见识,直接向前迈出一步。

    “你找——”

    “哟,夫人来了。”

    台阶上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被惹毛的侍卫,都将最后一个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因为台阶上出现的,是迦顿男爵本人。

    “老爷,您辛苦了。”

    少妇三步并两步跨上台阶,笑靥如花的挽住这个刚步入中年就已经大腹便便的男人,就像一根捆在木桶上的绳子。

    “你来的正好,让我介绍一下身边这位。”

    迦顿男爵不着痕迹的在少妇屁股上掐了两下,拉住她的手,神色恭谨转向身旁的黑衣人:“这位就是尊敬的‘幻之翎羽’首席魔法师——”

    “尼斯佩鲁•金。”

    “对,咱们儿子的事就是拜托尼斯佩鲁先生——”

    迦顿语气一滞,这才感觉到古怪,眼睛转了一圈,发现刚刚插话的人竟然是个落魄剑士,瞬间勃然大怒道:

    “哪里来的贱民,竟然敢不知死活直呼尼斯佩鲁先生的大名!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候在一旁的侍卫立刻争相冲过去,都想把握这个难得一遇的表现机会。

    就在他们即将碰到迟小厉时,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慢着。”

    一直没有开口的尼斯佩鲁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冲这些侍卫挥挥手,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迟小厉:“我平时很少出来,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从刚才出来,这个青年的视线就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就好像认识自己似的,所以尼斯佩鲁有些好奇,想要摸一下他的底细。

    “我只是把‘幻之翎羽’所有八级以上魔法师的信息记住而已。”

    迟小厉理所当然的这么说着,眼睛在尼斯佩鲁身上扫了几下,很快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低声呢喃道:“风元素如此浓烈……并不是水系魔法师啊,看来那个情报也不是全对呀。”

    “你——!”

    尼斯佩鲁立刻拉开距离,睁大眼睛,脸上浮现一丝警惕:“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自己是风系魔法师这件事,只有公会里极个别长老知道,而眼前这个破落剑士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尼斯佩鲁震惊的同时,突然莫名生出一种不祥预感。

    然后,像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剑士平静的说出几个字:

    “我来终结‘幻之翎羽’。”

    刚刚还偶有私语的大厅前门,瞬间鸦雀无声。

    迟小厉抬起头,看向周围错愕的人群,脸上浮现一抹微笑:“所以与‘幻之翎羽’无关的人,请现在就离开这里,等会打起来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接着,他又看向同样愣在原地的尼斯佩鲁:“对了,既然你在这里,我也就不用上去了,把你们公会的老大叫出来,咱们早结束早回家。”

    “——噗!”

    几秒钟的寂静后,不知是谁先笑出来,然后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整个广场,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笑声:

    “哈哈,这个白痴他刚刚说什么?”

    “‘把你们老大叫出来’,这句真是逗死我了,他以为他是谁啊?”

    “这个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突然感觉他有点可怜呢。”

    “你看,这人还傻乎乎跟着笑呢!”

    “哈哈哈——”

    无论是贵族还是富商,绅士还是小姐,广场上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欢笑中。

    除了一个人——

    一滴冷汗从尼斯佩鲁额头滴落。

    如果离近一点,就会发现他的身体也跟着轻微颤抖。

    (他是认真的!)

    不知为何,看到青年人畜无害笑容的一瞬间,尼斯佩鲁就产生了这种荒谬的想法。就如同一只蚂蚁面对巨龙,即使青年腰间没有佩剑,身上也没有一丝魔法波动,但尼斯佩鲁还是感到了一种本能的恐惧。

    尼斯佩鲁相信自己的本能。

    所以他真的很想顺着青年的话,去请出迪米莫斯奇先生。

    但广场上的笑声,却无疑彻底堵死这条退路——

    (回去的话,一定会被迪米莫斯奇先生当场处决吧。)

    被一个破落剑士吓退,一旦这种丢公会脸面的事情传进那位大魔导师耳中,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尼斯佩鲁万般挣扎之后,做出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决定——

    “不管你是哪里的疯子,胆敢辱骂我们‘幻之翎羽’,都是必死无疑!”

    他手中浮现白色的光阵,冲着迟小厉大吼道:

    “孤傲于寒风中的——”

    “贯穿之枪。”

    尼斯佩鲁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中的光阵顷刻间粉碎,无数光粒子随着他的身体一齐倒飞出去。

    “唉,为什么不听劝呢。”

    看着兀自叹气的剑士,整个广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十八章 匹夫一怒

    这看似荒诞的一幕,让“云方”前门广场的所有人都懵逼了。

    无论是正在讨好身边女伴的绅士,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搔首弄姿小鸟依人的交际花,脸上的表情都一样——

    凝固。

    然后变成惊恐。

    他们没看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尼斯佩鲁胸前那个汩汩流血的大洞,却是一个刺眼的事实。

    “尼、尼斯佩鲁先生——”

    最先从震惊状态恢复的是迦顿男爵。

    在上流社会混迹多年,这个老油条的眼光何其毒辣,看着自己费尽心机想要结交的“幻之翎羽”特级法师被那个破落剑士举手间灭掉,立刻作出了判断——

    跑。

    “有人袭击‘幻之翎羽’的首席法师大人啦!”

    迦顿男爵一边装出悲痛的样子,一边撕心裂肺喊道:“赶快去救尼斯佩鲁先生!你们把这个大胆之徒控制住,我去请迪米莫斯奇大人!”

    接着,迦顿给自己管家一个眼神,将大肚子一腆,瞬间从所有人眼前消失。

    跟了他十几年的尖嘴管家自然能心领神会,拉住一旁仍然痴愣的少妇,一溜烟也跑没了影。

    “这边!”

    已经开始炸锅的大厅中,迦顿焦急的冲他挥挥手,三人身影很快从侧门消失。

    “呀——尼斯佩鲁大人死了!”

    广场上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句,终于成为引爆恐慌的导火索,刚刚还欢声笑语的人群瞬间四散而逃,彬彬有礼的绅士一把甩开刚刚还甜言蜜语的女伴,公子哥也顾不上腰间不菲的魔兽核被谁摸走,交际花们更是失去了往日的高贵,像一只只落汤鸡般向广场外跑去。

    整个“云方”门前,一时陷入无比的混乱中,就连本应该在这种时候站出来的侍卫,都纷纷扔掉身上的盔甲,跟着人群向外逃窜。

    “早让你们走不听,真是有够蠢的。”

    迟小厉摇摇头,走到身体已经僵硬的尼斯佩鲁身边,将他眼睛盖上。

    “是哪个不要命的狂徒,敢在这里闹事?!”

    如狮吼般的咆哮响彻广场,如同一把无形的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立刻就有不少人喉头一甜,一个踉跄差点跪到地上。

    而那些仍未走远的倒霉蛋,更是直接被这一震搞得七窍流血,“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后就再没起来。

    “风系衍生魔法?好像名单里是有个魔导师使用这种魔法,叫什么来着……”

    就在迟小厉皱眉苦思的时候,台阶上突然出现一个浑身赤膊的大汉,蓄着一脸络腮胡,金刚怒目的看着他。

    “是你动的手?”

    奥瑞现在非常恼怒。

    作为“幻之翎羽”仅有的五位魔导师之一,他本来不需要一直在“云方”待命。

    因为需要他出手的任务,几乎没有。

    所以奥瑞本来正在家里和几个刚刚入手的黑暗精灵打的火热,却在兴奋关头突然收到迪米莫斯奇的传唤,瞬间吓得一哆嗦,挣扎了半天,还是只能极不情愿的赶到“云方”。

    而他刚进内门,就听见前门传来一阵惨叫,抓住神色慌张从侧门逃跑的几个人一问,才知道有人竟然在自家门前挑衅,心中的火气立马窜上来,直接冲到前门,却看到血泊中的尼斯佩鲁,愤怒瞬间飙到极点,对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像高手的剑士暴喝一声:

    “说!”

    绝高的音波让整个广场陷入地动山摇,地面上产生一道道龟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外扩张——

    除了一个区域。

    “还是想不起来啊。”

    迟小厉懊恼的摇摇头。

    他周围两米范围内的地面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就像傲立于浪潮中的一梭孤舟。

    “算了,干脆叫你大猩猩吧!”

    “大猩猩?”

    奥瑞反应慢了半拍,脸色很快就变得铁青,额头瞬间暴起几根青筋。

    他猛踏一步从台阶上高高跃起,嘴中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咆哮道:

    “你找死!”

    白色光芒愈发闪亮,很快就凝集起一个蕴含恐怖魔力的精致法阵。

    “肆虐地狱的哀鸣——九级魔法•鬼哭!”

    接着,无数仿佛地狱般的恶鬼从魔法阵中扑出,惨叫着射向迟小厉。

    迟小厉嫌弃地用手挡在脸前,眯起眼睛,抱怨道:

    “什么破魔法,又吵又刺眼。”

    他不耐烦地在身前一挥,随即产生一道薄如蝉翼的风墙,将利剑般急射而来的鬼哭狼嚎完全挡下。

    “怎么可能?!”

    刚刚落地的奥瑞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禁哑然失声。

    (他、他不是剑士吗?)

    这个问题倒不是关键,看着渐渐消失的风墙,奥瑞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刚刚使用的可是货真价实的九级魔法,竟然会被一个看上去一戳就破的风墙挡住?

    而这个风墙的魔法自己却见都没见过。

    (等等,他刚刚……)

    奥瑞像是突然抓住什么东西,一下子愣在原地。

    仔细回忆之后,他的眼中瞬间增添了几分惊恐,难以抑制全身的颤抖,哆嗦着嘴唇说道:

    “无、无吟唱魔法?!”

    “不是啦,还是有吟唱的,只不过没念出来而已。”

    看着迟小厉真诚不做作的笑容,奥瑞脸一黑,气的差点一头撞下去——

    XXX!

    你当我傻子啊!不念出来的吟唱,那不就是无吟唱魔法吗!

    无吟唱魔法,顾名思义就是发动魔法时不需要吟唱,是一种只有极少数天赋异禀的天才才能掌握的秘技。

    掌握无吟唱魔法的魔法师与人对战,因为省去了冗长的吟唱时间,不但可以在发动速度上遥遥领先,更能悄无声息的发动突袭。

    所以无吟唱魔法可以说,是无数魔法师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顶尖技巧。

    奥瑞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他已经在魔导师这个位阶上呆了十五年,而离成为大魔导师更是遥遥无期,很有可能终生无望,所以他对这些能够显著提升现有实力的技巧无比热衷。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自己做梦都想得到的技巧,竟然在一个穿着破落剑士服的青年身上看到。

    而这个青年,似乎对自己掌握的这个能力毫不在意。

    这是他最无法容忍的事。

    “呵呵呵。”

    奥瑞冷笑三声,眼中嫉火熊熊燃烧:“为什么偏偏是你这种垃圾——我不服,我不服啊!”

    他毫不犹豫从腰间摸出一粒腥红的药丸,仰头服下。

    下一刻,奥瑞的皮肤就彻底变成和药丸颜色相同的腥红,身上的魔力气息陡然提升一大截——

    “你不配!所以给我去死吧!”

    迟小厉脸上第一次产生动摇。

第二十九章 闪耀银光的手术刀

    “感到战栗吧,虫子!”

    似乎对迟小厉的表情很满意,奥瑞仰天大笑起来。

    他刚刚服下的是名为“破散”的猛药,能够在短时间内巨幅提升魔法师等级。现在的奥瑞虽然仍旧达不到十级魔法师水平,但也可以算是无限接近了。

    以现在这种状态,他足以碾压大魔导师外的一切存在。

    而利亚国内所有大魔导师的模样都在“幻之翎羽”记录档案中,奥瑞非常确定这个伪装成剑士的男人并不在内,所以对方充其量也就是九级魔法师,就算魔法天赋出众,自己也绝对能够碾压。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之前的判断有稍许失误。

    “那个药丸好像是老巫婆炼的啊?”

    迟小厉脸上的惊讶很快变成疑惑。

    在他眼前浮现的是一个明明面目可憎,却偏好挤眉弄眼装出一副慈祥模样的老太婆身影。

    “不好意思问一下,你这个药丸是从格格大巫那里买的吗?”

    仿佛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迟小厉犹豫地说出了某个自己熟知的名字。

    “你——你怎么知道?!”

    原本气势到达顶点的奥瑞,手中动作猛然一滞,露出诧异的表情。

    巫师本是魔法师的一种,却又独立于魔法师范畴。

    和大多数魔法师不同,他们并不醉心于提升自身的实力,而是将毕生精力都放在魔法制药研究,现在市面上所有流通的巫药就是出自巫师之手。

    而能够制造“破散”这种顶级巫药的巫师,就算放眼整个大陆都是极为少见的存在。除了个别性格孤僻之人,这种级别的巫师大多数都已经声名远扬。

    奥瑞刚刚吞下的巫药,其制作者却恰好是那极少数性格孤僻者之一——格格大巫。

    效果更好,副作用更小。

    这看似矛盾的对立,却在格格大巫的巫药上获得了完美融合。

    虽然她的巫药一现世就成为人人争抢的稀缺品,但格格大巫的来历却罕有人知晓,这位神秘低调的巫师每次都是托人寄售,几乎从未出现在人们视线中。

    所以青年如何一眼看出自己手中巫药的来历,是奥瑞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她是我的邻居啦。”

    迟小厉很快给出了答案。同时,他又抛出另一个问题:

    “你这枚药花了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吗?”

    奥瑞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手中的动作却更加隐晦。

    “别这么紧张,只是我在她那里帮过忙,想看看她给的报酬是不是真按照收益比例来分的。”

    “一枚金币。”

    “……靠!”

    迟小厉嘴角抽搐了两下,想起自己当时接过两枚银币时和个傻子一样上蹦下跳的样子,气的跺了两下脚:

    “这个不要脸的老太婆,果然黑了良心钱!”

    “你的问题问完了吗?”

    奥瑞身上掩盖的最后一道白光消失,宣告总计四个魔法阵顺利完成。

    他瞪着腥红的双眼,阴森的怪笑起来:

    “你死前的愿望满足,就可以下地狱去了!”

    “风神加速!”

    “音障铠甲!”

    “风压重锤!”

    “守护庇佑!”

    一连四个魔法魔法同时发动。

    奥瑞的敏捷,防御,力量与闪避在瞬间巨幅提升,彻底展现出身为一位成名已久魔导师的真正实力。

    就连迟小厉都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你的吟唱速度也很快嘛,‘幻之翎羽’的魔法师果然不全都是酒囊饭袋。”

    迟小厉眼中流露出的,毫无疑问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你也就趁现在能耍耍嘴皮子了!”

    奥瑞只留下一声嘲讽,在“风神加速”魔法对速度的极限加成下,身形瞬间从广场消失。

    “鬼哭!”

    奥瑞再次现身的位置,已经是迟小厉身后上空的视野盲区。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所以他这次使用的是与之前相同的魔法,但威力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奥瑞相信,只要迟小厉再敢自大的随意用刚刚那个风墙抵挡,下场就只有一个字。

    “既然这样,我就稍微认真点——权当为一会儿跟那两个大魔导师交手前的热身了。”

    从背对自己的青年口中听到的,是无比狂妄之言。

    奥瑞浑身血管暴起,本就圆睁的眼珠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在空中猛踏一脚,留下一道残影,与先前的音波攻击几乎同时到达迟小厉身后。

    “胆敢对两位至尊不敬,罪无可赦!”

    裹挟着强化力量的迅猛踢击直逼迟小厉后脑,与同时袭向后背的音波形成避无可避的围杀之势。

    (得手了!)

    奥瑞在心中确信。

    已经能清晰看到青年后颈的毛孔,就是到达这种绝对无法躲闪的距离。

    一抹欣喜在他脸上浮现。

    然后下一刻,青年就毫无征兆的从原地消失。

    奥瑞的魔法连同他一起,快速穿过刚刚青年站立的位置,扎进早就破乱不堪的土地中。

    所以这不是障眼法,而是彻彻底底的完全消失。

    奥瑞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震惊只持续了不到半秒,继而变成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然后世界停滞了。

    在漫天飞舞的土石中,在一切都凝滞的空间中,陷入恐慌无法自拔的奥瑞,看到了一条线。

    一条缓缓移动的线。

    在这条仿佛连世界都一齐切开的线的最左端,闪耀起一抹银色光芒。

    (刀?)

    奥瑞仔细在脑中翻找,总算想起了这把刀刃只有半截手指长的小刀来历。

    ——传自西大陆的一种名为“手术刀”的治疗用器具。

    可这本来就属于稀罕物件的手术刀,为什么会诡异的出现在这种生死搏命关头?

    奥瑞的思考到此为止。

    因为这道银光照到了他的身上。

    任何敏捷、防御、闪避,在这道银光面前都失去了效果。

    (死亡是这么温柔的事吗……)

    已经意识到发生的事,却没有一丝痛苦。

    奥瑞安详的闭上眼睛。

    然后世界恢复了正常。纷舞在空中的土石,也终于落地。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清脆的金属颤鸣。

    “比起其他几个,你还算罪孽较轻的……所以这个死法也算是种奖励了。”

    迟小厉走过去,将泛着寒光的手术刀捡起,小心翼翼擦去沾染的泥土,放回怀中,有些感慨的抬起头:

    “魔力消耗意外的多啊……还好被丫头逼着在家休养两天,要不现在可会有些头疼呢。”

    一道浓烈而醒目的红烟,正从“云方”上空缓缓升起。

    “是时候加快进度了。”

    即使相隔很远,依旧很容易嗅到空气中那一丝非比寻常的强大气息。

    “既然最终boss登场,我就略表诚意,以示欢迎吧。”

    迟小厉伸出一只手,身前很快亮起一个黄色的魔法阵。

    这是他自进入诺尔以来,第一次需要借助肢体发动的魔法。

    “——地陨。”

    轻轻吐出两个字。

    下一刻,整个世界都颠簸起来。

    方圆千米内的大地,带着地上的建筑,开始呈波浪状螺旋内陷。

    而作为整个波浪中心点的“云方”,这座自建成起就从未被挑战过的千米高塔,在剧烈的轰鸣声中缓缓下沉。

    “尔敢!!!”

    渐渐被大地吞没的“云方”之上,一道怒喝响彻云霄。

第三十章 十级对十级

    站在空中俯视的,是怒目圆睁的红发男人。

    “幻之翎羽”至高无上的两位至尊之一,被敬称为“燃鬃的雄狮”的十级大魔导师——迪米莫斯奇。

    然而就算他出现,也未能阻止“云方”陷落的速度。这座拥有对八级魔法免疫抗性的最尖端魔导结晶,在十级土系魔法“地陨”的肆虐下开始分崩离析。

    如果布尔嘉什在这里,或许还有办法阻止“云方”崩坏,但迪米莫斯奇所掌握的火系魔法是专精于攻击的极端派,在毁灭方面可能无人出其右,但要是用来保护,尤其面对这种十级攻击魔法,就显得力不从心。

    所以“云方”毁灭,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而看清了事实的迪米莫斯奇,头脑很快冷静下来。

    他一眼就认出这个黑白发色、一身剑士装的青年。除了腰间缺少那把廉价的佩剑,一切都和之前的投影一模一样。

    “地陨”魔法依旧维持后续威力,迪米莫斯奇看着胸口被贯穿大洞的尼斯佩鲁,以及离他不远,身首异处的奥瑞,闭上眼睛沉吟了一阵。

    “伪装成低级剑士……身为大魔导师未免把姿态放的太低了些。”

    “这可不是什么伪装啊,我是货真价实的三级剑士。”

    像是证明自己被冤枉,迟小厉在手心中凝聚半天,终于亮起一道完全迥异于魔力的微弱透明波振。

    剑气。

    迪米莫斯奇自动忽视了这个怎么看都是狡辩的行为。

    事实胜于雄辩。

    “所以我们公会的四位首席法师,加上后来前去调查的爆裂,都是你杀掉的?”

    就算提到爱徒的名字,迪米莫斯奇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唯独眼睛隐隐升腾的火花,就像是藏在火山下的岩浆,静静等待爆发的时刻。

    “如果爆裂是那个玩火龙的魔导师的话,的确是我杀的。”

    “所以是谁派你来针对我们‘幻之翎羽’?剑狮?凤舞团?还是流萤?”

    迪米莫斯奇一字一句念出几个名字,眼睛死死盯住迟小厉的脸。

    “剑狮?流萤?我好想有点印象……应该是几个比较有名的公会吧,不过我和他们都没关系。”

    因为是利亚鼎鼎有名的公会,就连迟小厉都有所耳闻。

    “不错,真是好手段。”

    没有从对方脸上发现异常,迪米莫斯奇略微有些失望,但仍未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这个国家会议举办的档口,利用一个来历不明的大魔导师突袭我们总部,不管最终结果成功与否,在事后都可以完全不承认你们之间的关系——看来公主大人对帝王术的掌握越发娴熟了。”

    这就是迪米莫斯奇得出的结论。

    无论是最开始诱杀四位特级法师,还是后来伏击爆裂,以及趁布尔嘉什去帝都的这个时机突袭公会,整个计划环环相扣,每一步背后都可以感觉到设计者那缜密的心思。

    有如此心计,还有能力招募到如此高手,且和“幻之翎羽”有巨大矛盾的人物,在整个利亚乃至整个大陆,迪米莫斯奇只能想到一个人。

    “看得出来你好像很用心在分析,但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呢——”

    迟小厉摇摇头:“我不受任何人雇佣,来这里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迪米莫斯奇摸着自己下巴的胡子,嗤笑一声,干脆顺着他的话问道:

    “所以以上都是我的臆想,而你来的目的是?”

    “通俗一点讲,就是把你们消灭掉。”

    “这个理由是?”

    “因为你们坏事做的太多……可以吗?”

    “所以其实你是正义的使者,太阳神化身?替那些深陷苦难的人打抱不平?”

    迪米莫斯奇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捂住肚子大笑起来。

    “打抱不平这种事太麻烦,我是不会做的啦。”

    迟小厉嫌麻烦般摆摆手,肩膀一耸:“那四个特级法师的死可以算是我失手,但后来那个玩火龙的男人的确是说了一些让我无法容忍的话呢。”

    看着仍兀自大笑的迪米莫斯奇,迟小厉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

    “他说你们公会不会放过我、我的朋友以及家人——这件事我需要求证一下。”

    “没错,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管你今天是不是死在我的手里,就算侥幸逃跑,‘幻之翎羽’也会穷尽一切手段对你进行报复。”

    “不要以为隐姓埋名就可以安度余生,我们的势力无孔不入,总有一天会将你和一切与你有亲密关系的人抓住,然后给予他们后悔生于世上的痛苦折磨,在尝尽各绝人寰的酷刑后绝望死去!”

    这是迪米莫斯奇的激将法。

    大魔导师之间的战斗,往往很难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更是几乎不会出现一方战死的情况。迪米莫斯奇判断,那位公主不会让青年成为死士,所以一会动起手对方很有可能趁乱逃跑,这么说是为了截断他的后路。

    “虽然很令人遗憾,但我好歹也有几个比较在意的家人,与其让他们陷入不知何时爆发的危险中,不如现在就将你们连根拔起。”

    迟小厉自然没有逃走的意思。

    “你的故事讲完了?”

    感觉时机成熟,迪米莫斯奇站直身子,空气中迅速弥漫起骇人的魔力波动。

    “熔火巨人的铠甲。”

    “温度探知。”

    两道颜色略有不同的魔法阵先后亮起,然后慢慢沉进迪米莫斯奇宽大的法袍中。

    他不需要任何辅助进攻的魔法加成,作为以攻击力闻名的火系大魔导师,迪米莫斯奇只需要保护自己不被偷袭,然后锁定目标即可。

    剩下的事,就交给自己的魔法解决。

    “翱翔于天际的火焰之王——九级魔法,炎龙啸•改!”

    繁复奥秘的符文亮起,迪米莫斯奇身前瞬间出现一个近百米的魔法巨阵,十条堪比“云方”底层立柱粗细的火焰巨龙从魔法阵中呼啸而出,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都远非迟小厉之前见过的几次可比。

    迟小厉从头到尾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聚精会神盯着迪米莫斯奇身前的魔法阵,直到巨龙显现,才惋惜地摇摇头:

    “还是差一点……没有完整的吟唱咒语果然很难学会啊。”

    “死!”

    伴随着迪米莫斯奇的怒吼,十条巨龙以超越音速的速度向迟小厉猛扑而来。

    与之前所见不同的是,这次每条巨龙的行进路线恰好锁住迟小厉的四面八方,只有面朝迪米莫斯奇的方向,隐约留有一线生机。

    迟小厉没有多想,在巨龙到达前的一瞬间展开风翼,冲向漫天火光中的唯一疏漏。

    “这是——”

    刚刚逃出火龙包围网的迟小厉,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眯起眼睛。

    “至高无上的火焰王者——十级魔法•炎帝!”

    下一刻,迟小厉就被宛如烈日般的炙热火焰吞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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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708/ 第一时间欣赏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最新章节! 作者:旁人马所写的《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为转载作品,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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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介绍:
身为顶级魔法师的迟小厉,却是个无可救药一心想要成为剑圣的白痴。
总会因为各种奇葩理由在讨伐boss的路上迟到,boss没打成,反而收了好几个萝莉回家?
看到又一把爱剑被忽闪大眼睛的可爱幼女当点心吃掉,迟小厉崩溃地大吼道:
“我讨厌小孩子——”
无敌大魔导师兼三流剑客的奶爸之路,就此展开!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