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我要告状
方休听见这话,脸顿时黑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少爷......”
清脆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秀儿。
“进。”
方休刚刚开口,房门就被推开,秀儿走进屋里,抬眸,看向自家少爷。
在看见站在他身边的赵嫣的时候,微微一怔,躬身行了一礼,轻声的道:“赵姑娘好。”
赵嫣公主的身份,秀儿是知道的,但是,只要不是在宫里,还是以‘赵姑娘’相称。
“少爷,这是夏捕头交给奴婢,让奴婢转送给您的东西。”
秀儿走到方休的面前,双手捧着一面波如蝉翼的丝绸。
夏忆雪有什么东西要送给自己的?
方休听见这话,怔了片刻,想了一下,还是没有丝毫的头绪。
于是,看向秀儿双手捧着的那面丝绸,轻轻的拿了起来。
冬日的阳光难得和煦一次,透光略有些昏黄的窗户,撒照在屋里,穿透波如蝉翼的丝绸,映衬出上面的一行小字——见义勇为好市民方休。
下面还有一个落款,京都府衙门赠。
方休看见这两行用隶书写成的小字,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自己只是在夏忆雪的面前略微提及了一下锦旗是什么东西。
没有想到京都府衙门竟然还真的捣鼓出了这么个玩意。
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一面锦旗应该是京都府衙门送出的第一面锦旗吧。
方休看着这面楚国般的锦旗,脸上经不住的露出淡淡的笑容,吩咐秀儿道:“找个显眼的地方挂起来,这面锦旗可是本少爷一晚上都没有休息赚来的!”
“少爷昨晚没有休息吗?”
秀儿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关切之色,问道:“要不要奴婢为您煮一碗养身的粥?”
方休听见‘养身’两个字,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摆了摆手,随口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少爷这体魄,莫说是一晚上不休息,便是三四个晚上不休息也不碍事。”
旁边的赵嫣听见这话,忍不住的翻了一个白眼。
然后,看向了那面锦旗,问道:“见义勇为好市民......是什么意思?”
方休看着她,回答道:“字面意思,本少爷替他们京都府衙门破了案,不得给本少爷一些奖励。
这面锦旗就是本少爷参与破案最好的见证!”
赵嫣听了以后,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这案子若是那么容易就告破了,那京都府衙门和刑部那么多人都是做什么的?
莫不是这么多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方休?
若说比拼的是脸皮的厚度,倒还是有可能......
方休只看了一眼赵嫣,见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没有相信。
虽然如此,却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转而问道:“你一大早就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是......”
赵嫣道:“我是来问你要房契和地契的。”
“什么房契,什么地契?”
方休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赵嫣见状,顿时呲起了她的小虎牙,一双大眼睛盯着方休,没好气的道:“方休,你还想赖账不成!?”
旁边的秀儿见到这一幕,好似已经习以为常,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往后退了一步,恰巧跟自家少爷和赵姑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生怕自己会被误伤。
方休看见赵嫣呲牙,瞬间就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问道:“你是说我为你选的公主府?”
赵嫣见他没有忘记,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说道:“那可是用的银子买的,我要回房契和地契,总没有问题吧?”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却是变得有些奇怪,打量了一眼赵嫣,问道:“你这要银子不要脸皮的程度,倒是跟本少爷有的一拼了。”
这话说出来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是在赵嫣的眼里,却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难受的多。
她怒视方休,没好气的道:“只不过还没有给你罢了,等到房契和地契到了我手上,自然就还你银子!”
方休道:“那就等你拿了银子回来,我再把房契、地契给你。”
赵嫣听见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那些银子都在宝乐坊里面存着,到哪里却给你!”
方休却是摆了摆手,说道:“这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自己解决。”
这明言明语落在赵嫣的耳里,顿时让她炸了毛。
“方休!今天这房契和地契,你给我也得给我,不给我也得给我!”
说完,快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大声的道:“你今天要是不把房契和地契还我,我就到父皇那里告你的状。”
方休听见这话,一脸的不以为然,仿佛压根不放在心上,淡淡的道:“去吧。
我相信英明神武、智慧过人的陛下会辨别实话和假话的。”
赵嫣见到这一幕,表情变得更加愤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在看见方休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以后。
她的脑海里面不由的浮现出了前些天自己在竹轩斋买的一本书《从微表情开始》上面写的,只要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出现了眼皮跳动的情况,十之八九是在说谎!
想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化,脸上的愤怒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容。
也不再在这里纠缠方休,而是转身朝外面走去,同时说道:“好,这是你说的,我这就回宫去见父皇!”
方休见到这一幕,眼皮又是一跳,见她这一次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忙不迭走了上去,拽住她的胳膊,说道:“等一下,有事好好商量,别动不动的就去劳烦陛下......
陛下日理万机,哪里有空处理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就不!”
赵嫣瞪了他一眼,大声的道:“我要让父皇知道,你这个家伙平日里是怎么欺负我的!”
方休听见这话,心猛地一跳,忙不迭的叫苦:“公主殿下,你这话就太不厚道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赵嫣道:“就在刚才!”
方休:“......”
他看着赵嫣,想了想,说道:“给你房契和地契也不是不可以,你得告诉我,你要这些做什么用。”
第四百九十七章 踏破门槛
明明是我自己的地契和房契,做什么用,管你什么事?
赵嫣很想这么说,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就是觉得房契和地契在自己的手里会踏实一些。”
方休听见这话,觉得有些无语,往前探了探身子,看着赵嫣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像是傻子吗?”
当初十几万两的真金白银存在宝乐坊都没有提到什么‘踏实’,这个时候用这种理由,是个人都不会相信的,好不好......
赵嫣听见这个问题,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露出了思索之色,半响,才点了点头,郑重的道:“像。”
呼——
方休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骂人的冲动,从牙缝里面挤出三个字:“说实话!”
“卖掉!”
赵嫣的回答也是十分的果断。
“卖掉?你很缺银子?”
方休疑惑的看着她,问道。
赵嫣点了点头,说道:“再过三个月就是皇祖母的寿辰了,我的银子全都被你存在了宝乐坊,压根取不出来。
只能趁着现在宅院的价格还算可以,趁势卖掉,然后挑一个合适的寿礼。”
方休听见这话,莫名的觉得有些愧疚......
毕竟是因为自己,赵嫣才会没有银子可用,只是......
这个时候把宅院卖了,岂不是相当于在四五年做了伪军?
他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借你一些银子。”
赵嫣听见这话,却是撇了撇嘴,说道:“你的银子全都用来买宅院了,还能剩下多少。”
这话倒也没错。
方休想了一下,这点儿银子对于赵嫣来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只要过了这段时间,自己把手里的地契和房契全都给卖了,把宝乐坊的空缺给填上,这点儿银子只是九牛上面的一根毛......
“好,你去白小纯那里拿地契和房契,只允许卖你自己的。”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小声的嘀咕道:“真不知道还留着这些地契和房契有什么用,难不成这宅院的价格还能再涨?”
在赵嫣和方府管事,或者说大部分人的眼里,这宅院的价格再怎么涨也就是这样了。
战事一起,宅院说没有就没有的东西,可能还不如古董字画。
古董字画还能带着跑,这宅院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搬也搬不走,一把火就化作灰烬,风一吹,什么都没有了。
西南那边儿是大胜了。
草原那边却还没有一点儿动静呢。
这王师究竟是赢,还是败,没有一个准信。
京师里面那些手里攥着真金白银的商贾们是不会出手的。
这宅院的价格顶了天也就是原先没有开战之前的价格。
就算是如此,方休手里的这些房契和地契若是全都能卖出去,那也是整整赚了一倍。
原先三十万两,仅仅只是这么走一遭,转眼间就变成了六十万两。
这样的事情,哪怕是皇帝,恐怕都不敢想。
就这......方府的少爷还是不愿意出手,真不知道还在等什么。
方休面对这些疑问,都没有正面的回答。
包括赵嫣刚才说的话,方休也只是当作没有听见,看着赵嫣推开房门,离开房间。
然后,继续躺在自己的摇椅上,隔着窗户,晒着太阳,看着书。
旁边的暖气一刻不停,身后小丫鬟正在轻轻的帮他揉肩。
怎一个‘惬意’了的。
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秋季的尾巴算是彻底的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新登场的是冬天。
京师的冬季虽然没有北方四州那么寒冷彻骨,可是相较于江南两道的温婉,却也凛冽了不少。
别的不说,就这寒风一刻不停的呼啸刮着,每一夜都不知道有多少藏在破庙和街巷的流民和乞丐挺不过去。
可是,在这京师的某一处宅院,却是要比夏季的时候还有火热。
此处的火热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火热。
上百个人聚集在一起,闹着,喊着,呼出的热气,顺着往上蒸腾,就是在凛冽的寒风里也吹不散。
“还有没有人要卖宅院的,我多出五百两银子!”
“昨天这个时候,我看那里还挂着几十个牌子,怎么一眨眼就剩下几个了。
这京师哪里有这么多的人买的起那等的宅院,你们牙行莫不是把牌子藏起来了!”
“诶,别挤,都别挤,你挤也没有用,前面的宅院都卖光了,没看见牌子都给摘了吗!?”
牙行的掌柜看着拥挤的人群,额头上不禁急出了冷汗。
就在三天以前,西南那边传来了消息,当代的黔国公,如今应该称作是贼首沐英,下令府上仅存的一万余士卒卸甲归田。
手刃府上的五名家将和自己的三个儿子,带着他们的首级,背上荆条,从云州出发,五步一跪,十步一拜,前往京师向天子请罪。
北面的乞颜部听闻沐氏大败的消息,没有等到王师赶到,就放弃了已经攻占的部族,舍弃了掠来的牛羊和奴隶,一路逃跑,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
朝廷的王师刚刚整备好,还没有踏上广阔的草原,就赢下了这场战事。
胜利来的如此突然,突然到京师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
一直到两天以后,从云州和北方四州来到京师的商贾同样是这么说的,京师的百姓们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朝廷几乎没有折损什么兵力,就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内,赢下了这场他们本来以为即便是赢也极有可能动摇国本的战事。
这一天,风筝坊放在天上的七号风筝,全都撤下了原先的广告,换成了‘天佑大楚’‘陛下威武’‘千秋功业’之类的字样。
京师大剧院限时免费三日,任何人只要排队领票都可以入内观看。
正值京师超级联赛休赛期间,各个足球队也依旧举办了一场庆祝胜利的杯赛。
整个京师,无论是路边的流民乞丐还是商贾勋贵,全都如同过了年一般,走在路上,四处可见欢声笑语。
就在这一天,礼部尚书杨政上书请病致仕。
也同样是在这一天,卖宅院的牙行门槛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就被如潮涌一般的人群踏破。
第四百九十八章 净赚六十万两
“诸位安静,诸位安静......安静一下!”
那牙行的掌柜看见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忍不住开口提醒。
只是,连着喊了两遍都没有人听见,只好提高声调吼了一句。
这一下,宅院里面才稍稍的安静了一些。
与此同时,众人的目光也全都聚集在了掌柜的身上。
“咳咳......”
牙行的掌柜见到这一幕,清了清嗓子,看着众人,开口道:“诸位且听我一言,这京师就这么多的宅院,原先全都在诸位的手里,诸位卖了以后,剩下的本就不多了。
这些宅院也是我们四处搜寻,开了高价,人家才肯挂在这里。
毕竟这段时间,宅院价格上涨的幅度在这里摆着,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价格还有上涨的余地,没有多少人愿意卖的。
诸位聚在这里,你挤我,我挤你,倒不如在京师里面多走一走,指不定就能找到愿意卖的卖住了。
挤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情,不是?”
“嘿......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照顾你的生意,到头来还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就是,大不了我们以后都不在你这里买宅院了,这叫什么事情!”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开口。
那牙行的掌柜见到这一幕,忙不迭的补充了一句:“诸位,诸位,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哎......”
他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是没敢说出来。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不屑的道:“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屁就放,你在这里装什么装!”
那牙行的掌柜听见这话,看向那人,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
当初上赶着要卖掉宅子的是诸位,如今抢着要买宅子的也是诸位。
诸位不妨想一想,当初你们卖掉宅子的时候,都是谁买的?”
众人听见前半句话,纷纷露出愤怒的表情,这是变着法的骂我们没有眼力劲呢?
可是,听见后半句话,愤怒之色却是稍稍的消减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则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原先自己卖掉的那些宅院都到哪里去了?
众人只是思索了片刻,就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人——方休!
就是一个月以前还被自己当作是傻子一样的新安伯方休!
想到这里,众人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
一个月以前,谈起方休,可都是津津乐道的。
宅院的价格不断下降,还接着银子去买宅院,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可是,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这才回过神,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诸位,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的宅院都是被新安伯给买了吧?”
牙行的掌柜见到这一幕,顺势说道:“你们想一想,方府总共才多少个人,安平伯,新安伯,安平伯夫人,他们能住得下这么多的宅院吗?
说到底,新安伯就是有这个眼力劲,人家知道朝廷会赢,提前就看见了现在发生的事,等着赚诸位的银子。
既然如此,诸位还是忍一忍痛,去见一见新安伯,给个合适的价格,再说一些好话。
指不定新安伯一高兴,善心大发,就从诸位的身上少赚一些了。”
指望着新安伯善心大发,那还不如指望夜里刮风,把房契和地契刮回自己的手上呢!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变得有些闷闷不乐。
因为他们的心里面明白,这一次他们怕是要被新安伯当成肥羊咯。
偏偏,这个肥羊,他们还不得不当。
毕竟府上一大家子人,在这京师总得有个住的地方。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的产业都留在京师。
如今,朝廷大胜,毫不夸张的说,二十年之内,北方再无外敌侵扰之忧。
整个京畿之地必定会迎来一阵的发展期,变得比如今更加的繁荣。
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可能离开京师的。
既然留在京师,原先的宅院总该赎回来吧......
可是,该怎么样,才能从新安伯的手里赎回自己的宅院呢?
一时之间,众人全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场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脸上的表情阴郁的就差写上一个‘愁’字了。
京师的这些商贾们正在发愁,方休却是十分悠闲的坐在养心殿的暖阁里面喝茶。
不得不说,这地方呈上的贡品就是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着这茶是从何处上供的,又是什么茶,可是喝起来就是有一股不一样的滋味。
再次抿了一口,品味着茶的清香,方休忍不住的问了一句:“陛下,这是什么茶,比臣府上的那些茶要好喝太多,入口清香,回味无穷,心里面也是舒坦极了......”
楚皇坐在案台前,听见这话,却是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他,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说道:“这是朕微服私访时在路边的茶摊取的,是什么茶,朕不知道。
那茶摊的位置,朕也记不得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方休听了,觉得有些尴尬。
尴尬过后,就变得有些理直气壮了。
“陛下,臣为您鞍前马后,您就给臣喝这茶摊上的茶?”
楚皇听了,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淡然,说道:“怎么,朕可是听说这一次你光是倒卖宅院就净赚了六十万两银子,比朕内库里面的存银都要多,想喝好茶还喝不到,非得到朕这里来喝?
朕实话跟你说,朕这里不仅是没银子,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就是这茶,朕以后也只喝那路边茶摊上一枚铜板一壶的......”
说到这里,还煞有介事的回头看了一眼刘成,道:“听见了没有?”
刘成也不知道陛下这话是真是假,正能硬着头皮道:“奴婢记住了......”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好像被人抢了银子一样,大呼小叫起来:“陛下,臣冤枉,一定是有小人构陷臣,那些宅院怎么可能值六十万两,这么多的银子,臣就是放在府里也放不下啊!
而且,臣买宅院,那是见商贾们的宅院空在那里也没有人住,觉得可惜,这才买下的,陛下,您不能听信了小人的谗言!”
楚皇瞥了一眼方休,对他的‘表演’显然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免疫,反问道:“没有六十万两?”
“绝对没有!”
方休郑重其事的回答道。
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还有三十万两是本金。”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不与臣民争利
楚皇听了以后,瞪了瞪眼,开口道:“朝廷的国库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只是三百万两,这仅仅只是倒卖宅院,一个月之内竟然能赚六十万两!?
朕原先还以为只是坊间的传言,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方休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皇,犹豫了一下,还是纠正道:“陛下,三十,是三十......”
楚皇显然还在算这一笔账。
国库一年能收上三百万两银子,一个月也就是二十四万两左右。
这家伙就耍了一些小聪明,仅仅一个月就赚到了三十万两,竟然比整个楚国的营收加在一起都要多,这......
楚皇想到这里,看向方休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是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道:“陛下,臣突然想起府上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臣能否......”
“不能!”
方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楚皇道。
完了......
听见这句‘不能’,方休的心里面顿时‘咯噔’一下,自己辛辛苦苦,费劲心思赚来的这些银子,怕是还没有捂热,就要送出去了。
这狗皇帝!
方休心里面这么想着,楚皇却是没有再开口。
抬眸,就看见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楚皇正在深呼吸,一副克制着什么的样子。
片刻之后,楚皇终于是看向了他,缓缓开口道:“放心,朕还没有到跟你一个孩子抢银子的地步。
这三十万两银子,你就好好的收着,若是哪一天乞颜部进犯,说不准朕还要向你借银子。”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楚皇还是有一点职业道德的,最起码知道‘天子不与臣民争利’的道理。
“陛下这话未免小觑了臣,这三十万两银子表面上是臣幸幸苦苦赚来的,可实际上全都是仰赖陛下和朝廷的庇护。
若是没有陛下的英明神武,文治武功,没有朝廷的......”
一通彩虹屁还没有放完,就见到楚皇的脸上露出揶揄的表情,问道:“你的意思,这些银子便是充入国库,你也没有意见?”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顿时变了。
他的脸上露出庄重之色,郑重的道:“臣有心想要把这些银子充入国库,可是朝廷有法度,太祖皇帝也有遗训,臣......”
“好了,朕都明白......”
楚皇摆了摆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道:“你若是再这么说下去,难保朕不会改了主意,真的抢了你这些银子。”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住嘴,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楚皇见状,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觉得一阵好笑,摇了摇头,问道:“你可知道朕这一次叫你来是什么事情?”
方休摇了摇头,十分规矩的回答道:“回禀陛下,臣不知道。”
楚皇抬眸,看着他,问道:“朕听嫣儿说,你竟然欺负她?”
这......
方休听见这话,又一次大呼小叫起来:“陛下,臣冤枉啊!
公主殿下在臣的府上,臣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殿下渴了,臣立刻就端茶递水,殿下饿了,臣是恨不得把整个春风楼都搬到殿下的面前。
殿下冷了,臣是......”
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臣是一刻不停的劝殿下多穿衣裳。
总而言之,臣哪里敢欺负殿下,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欺负殿下啊!
陛下不要听信了殿下的一面之词,殿下那是想要借着陛下从臣这里骗银子,臣......臣冤枉啊!”
方休说着说着,几乎要落下泪来。
只是,抹了几下眼泪,却是没有见到一滴泪水。
楚皇见到这一幕,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说道:“嫣儿的性格,朕是知道的,朕相信你没有欺负她。
朕也谅你没有这个胆子。
只是,嫣儿的年纪终究是小了些,朕若是没有记错,嫣儿比你还要小三岁。
她住在你的府上,平日里要有什么事情,便当她不是公主,是你的妹妹,也该多让着她些。”
方休听见这话,想要骂人。
自己还不够让着她?
就这样还在皇帝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
原先还以为只是开玩笑,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不就是吃火锅的时候,抢了她几块牛肉。
女人......
呵!
他心里面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听见楚皇的话,拱手道:“臣全都明白。
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厚望,把公主殿下养的......咳咳......好好的照顾公主殿下。”
楚皇权当作没有听见前半句话,继续道:“这一次叫你过来,还有一件事情。
沐英负荆请罪,算一算日子,这些天应该要到中原西道了。
朕打算派你带些人去接应一下,顺便,查一查中原三道各州府衙门的储粮。”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郑重之色。
他知道,这两件事情才是今天的重点。
或者说,后面的一件事情才是真正的重点!
沐英算是什么东西。
若是放在以前,怎么说也是手里握着十万精锐的一方诸侯。
那个时候,他想要入京,怕是礼部尚书亲自出城迎接都不算过分。
可是,如今只是一个阶下囚,派人接应完全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沐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树倒猕猴散。
不可能再有人去营救沐英。
事实上,负荆请罪完全是沐英自己的主意。
他心里明白,沐氏败局已定。
既然无论如何自己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牺牲掉自己和自己的三个儿子,换取沐氏家族能够不被牵连。
当然,这一切也都是建立在当代皇帝是一个仁厚之君的基础上,他才敢这么搏一搏。
沐英无关紧要......
那么,老皇帝真正想让自己去做的事情毫无疑问就是暗中的调查中原三道的粮仓。
至于为什么这个时候派自己去做这件事情,方休也能猜得出来。
老皇帝之前没有管,大概只是因为战事刚起,怕后方引起动乱。
可是,如今战事已定,这个事情自然而然的也就被重新提起来了。
当初的中原饥灾,除了天灾人祸,各州府的储粮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必须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前往调查。
毫无疑问,自己就是那个老皇帝值得信任的人!
第五百章 按察使
难道老皇帝这么郑重的交给自己一件事情,方休也是十分的认真,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拱手道:“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楚皇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和煦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此去中原西道路途遥远,期间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你万事要小心。”
老皇帝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语气之中透露出的关切之色却是货真价实的。
方休听了以后,心里面多了一些暖意,点了点头,说道:“臣都明白,谢陛下。”
楚皇看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叮嘱道:“中原三道不比京畿之地,如今朝廷虽然已经赈灾,可是饥灾仍有余患,到了那里,不能再像在京师这般行事嚣张......
除此之外,朕会派一队亲军府的卫队随你一同前去,保护你的安全。
好了,朕要说的就是这些。
说的再多,怕是也惹你烦心,总而言之,万事小心为上,过些日子,最迟三天以后,朕就会拟一道圣旨,你便以中原道按察使的身份去吧。”
按察使是楚国一个比较特殊的职位,名义上的职责是在各道巡察,考核吏治,主管一道范围的刑法之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是监察御史的职责。
可是,一道之内本就已经有提刑使,提法使等,而且还有节度使和督察院派到地方上的御史大夫。
按察使也就变成了一个十分鸡肋的位置,什么都能管一管,可实际上却又没有几个人听他的。
到了最后,朝廷干脆就不在地方上设置按察使,而是将其当作一个只存在于礼部名册上的职位。
时间一长,逐渐就演变成了类似于‘特使’的位置。
朝堂之上若是有了什么决议,需要某人到某道办事的时候,这个按察使就派上了用处。
与节度使一样都是正三品,可是又没有真正的实权,办完事回到京师以后,这个临时加上的职位一般也就会被撤回。
“陛下圣明,所说的话也是极具深意,臣听了以后,真是觉得......”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楚皇道:“你若是再说这些话,你那三十万两银子,朕保不准就真的动了心思。”
方休听了,忙不迭的道:“臣不在的这些日子,您一定要多保重身体......臣先行告退了!”
说完,没有丝毫的停留就转身离开了暖阁。
楚皇坐在龙椅上,见到这一幕,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是低头看向了摆在案台上的奏章,眉头下意识的轻轻皱了起来。
但愿这中原三道的情况还没有恶劣至厂卫呈上来的奏报中所说的这般地步......
............
方休从皇宫里面走出来,还在低着头,思索之前的那些事情。
自己来到这一片世界以后就没怎么离开过京师,准确的说就没怎么离开过京都城。
最远的一次也不过是去城郊捉了些小龙虾。
这一次却要离开京畿之地,前往那完全陌生的中原西道,的确要好好的想一想这路上需要准备些什么。
别的不说,这天气越发的冷了,小火炉和炭火一定是要多准备一些的。
老皇帝说要调给自己一队亲军府的卫队,却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从亲军府里面选,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带上其他人......
一想到要离开自己已经装了暖气的屋子,坐着颠簸的马车跑去那百里之外的中原西道,方休就觉得有些郁闷。
若是刚来到这片世界的时候,倒还会觉得兴奋和激动,再加上一些好奇。
可是,在京师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这片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他已经了解的差不多。
其他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如此,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探索的地方,还不如待在自己舒适的小窝,安安静静的看书......
当然,更多的是打牌。
方休这么想着,抬眸看了一眼,却是吓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竟然多出了几十个人,全都是露出十分......奇怪的笑容,正在盯着自己看。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我告诉你们,这里可是皇宫,百步外便是亲军营,别看你们现在人多......”
方休下意识的以为这些家伙是当初因为自己被关进京都府衙门的商贾来找自己报仇的,一边说话拖延时间,一边缓缓的往后退,希望宫门的那些士卒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面前的几十个人见到这一幕,笑的更加的古怪,有些像是谄媚,又有些像是在......哭?
方休看着他们,总觉得有些诡异。
还好现在是白天,若是晚上见到这一幕,怕是能吓的背过气去。
“新安伯勿怕,我们都是在这京畿之地行商的商贾,这一次来找您是有一些事情要与您商量。”
这个时候,人群之中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只是,他的声音压的极低。
显然是担心引起守门的亲军士卒的注意。
按照律例,皇宫前大声喧哗,寻衅滋事,最多可是会被关上一年,还要交上百两的罚银。
方休听见这话,扫了他们一眼,的确是在人群之中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安心了许多,开口问道:“既然是找我有事,为何不到府上?”
之前说话的那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苦色,说道:“小的们确实是先到伯爷的府上,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能见到伯爷府上的人,好不容易见到了回府的白总管。
白总管二话不说就要放狗咬小的们,小的们也是迫于无奈,听说有人见伯爷您今早儿入了宫,这才在这里候着您,希望能见您一面。”
他说这话的时候,几十岁的人,脸上竟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旁边的人也似乎想到了什么,或多或少表情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或是悲怆,或是羞愤,亦或者是如他一般的委屈。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是觉得有些尴尬。
虽说宝乐坊的银子全都已经还上了,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总怕会有缺心眼的人来寻仇。
便叮嘱府上的仆人们,若是在府门前见到商贾模样的人要见自己,屡次阻拦无果的情况下,可以放狗。
为此,白小纯还特意去郊外寻了一条大狼狗来,就拴在府门不远处的地方。
第五百零一章 托梦
这些人怕是方府以外第一次感受到那条大狼狗威慑力的人。
“咳咳......”
方休看着面前这些几十岁还一脸委屈巴巴的人,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说道:“最近府上遭贼,下人们有些风声鹤唳,诸位不要放在心上。
对了,你们不是找我有事需要商议?
刚好,我现在就很有空,你们就在这里说吧。”
这些商贾一个个的全都无比的精明,人情世故也是见得多了,听见方休这么说,立刻就明白了,人家不想浪费时间。
于是,没有再弯弯绕绕,十分直白的道:“其实我们找新安伯您是想要问问您,您的那些宅院,有没有可能......卖给我们。”
为首的那人说这话的时候,也是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毕竟,莫名其妙的想要买人家的宅院,总是不太合适。
只是,他们心里面全都明白新安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要开出的价钱合适,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关键的问题就在于......什么样的价钱才是合适的。
可是......
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眼前的这位掌握着京师至少十分之一宅院的新安伯方休,并没有如预想当中的那样兴冲冲的和他们商量那些宅院的价格。
而是板起了脸,冷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问你们,在这之前,你们谁见过站在别人面前要买别家宅院的人?
我方府在京师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也不是任谁都可随意欺凌的!”
“伯爷,您误会了,误会了......”
商贾们见到方休发火,都是连连摆手,脸上露出讨好的的表情,说道:“我们不是要买您祖上的宅院,而是......
哎,我们就实话实说了,您上个月不是在牙行买了这么多的宅院,里面有一处是小的祖上传下来的。
那些天,小的府上的地契和房契一不留神被家里那小兔崽子偷了去,当在了牙行。
那可是祖上传下的宅院,小的自己怎么可能卖出去,所以......”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更加冷,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要我把你家的房契和地契还给你?”
那商贾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摆手,说道:“小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地契和房契过了牙侩的手,到了您的府上,自然就是您的了。
只是,那毕竟是小的祖上的宅院,小的思来想去还是......
哎......
小的就想,等以后埋土里面了,下去见列祖列宗也不好交待啊。”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悲怆的表情,还煞有其事的抹了抹眼泪,这才继续道:“小的那天晚上还做了梦,梦见小的那早已经去了的爹娘。
他们就在小的面前晃悠,问小的:儿啊,爹留给你的宅子呢?到哪儿去了?
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够了够了!”
方休越听越有一股骂人的冲动,摆了摆手,说道:“总而言之,你就是想要把原先是你家的地契和房契买回去?”
那商贾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有开口,就见到方休伸出了一只手制止了自己。
“别说其他的,就回答我一句话,是,还是,不是?”
“是!”
那商贾见到这一幕,立刻表态:“当然,小的知道这段时间京师宅院的价格疯涨,小的绝不会让新安伯您吃亏。
牙行当日挂出的宅院均价上涨了多少,小的给的银子绝不会比他们的少!”
方休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其他的商贾,问道:“你们的爹娘也都给你们托梦了?”
几十个商贾听见这话,都觉得有些尴尬。
可是尴尬哪里比得上银子重要。
于是,纷纷点头:“新安伯明鉴,我爹娘昨个儿还托了梦,一定要赎回祖上传来下的宅院,就是丢了性命,也不能把祖上留下来的基业丢了......”
“小的自小就没有见过爹娘长什么模样,可是前段时间,小的爹娘竟也出现在了梦里......”
“.......”
方休听见这些话,觉得一阵无语。
这些家伙为了银子可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当然,自己也没有比他们好到哪儿去。
只是.......自己最起码还是要脸的,最起码不会拿爹娘说事。
“咳咳......”
眼见着这些人越说越起劲,还有些人干脆就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方休清了清嗓子,看着他们,说道:“首先,我先纠正一点,就算你们的爹娘真的给你们托梦,也不是赎,而是买......
这房契和地契都在我府上收着,白纸黑字是画了押的,那是我方休的宅院。
你们说是你们的,算不得数,希望你们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
其次,这些宅院,我是买来住的,别问我,买这么多的宅院能住的过来吗?
我今天在这里跟你们说一声,住的过来!
一天换一趟,住个半年就得住回去了,当然住的过来。
因此,这宅院卖还是不卖,不在你们,在我。
我的心情好了就卖,心情不好就不卖,很简单的事,你们都是京师有名的商贾,这一点自然能想的明白。
最后......
我还有事,诸位可以让一让了。”
说完,没有丝毫的停留,也没有看他们的表情,径直的朝方府的马车走去。
“这......”
商贾们听见这些话,全都怔在了原地。
一时之间,有些懵。
这么多的宅院,一天换一趟?
在场的都不是小孩,自然不可能听信这哄小孩儿话。
说到底,新安伯这些话的意思就只有一个:价钱不到位!
可是......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们还没有报出价格啊!
“新安伯,新安伯,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商贾们从方府追到这里,好不容易见到了正主,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了。
方休看着面前这些家伙,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冷声道:“你们还想拦着本将军回府不成?”
之前说话的时候都是称‘我’,这个时候换成了‘本将军’,商贾们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纷纷面露苦色,近乎卑微的道:“小的们哪里有这个胆子,小的们只是想请您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第五百零二章 拍卖会
方休冷冷的看着之前说话的那个商贾,突然问道:“你祖上的宅院是哪一处?”
那个商贾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猛地反应过来,面露喜色,忙不迭的道:“小的......”
还没有开口,就见面前的方休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到时候你去我府上,把你卖掉的房契挑出来......”
“好好好,小的谢过新安伯,新安伯您的大恩大德,小的......”
“等会......”
方休看着这名商贾,淡淡的问了一句:“你谢我做什么?”
那商贾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说道:“新安伯的意思难道不是把小的祖上传下的宅院买给小的吗?”
方休看着他,问道:“你何时听我这么说过。”
“这......”
那商贾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说不出话了。
这个时候,方休转过身,看向面前聚集在一起的商贾们,大声的道:“明日午时,宝乐坊,将会拍卖第一处宅院。
你们若是想买,到时候准备好银子就好。”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银票也是一样的。”
说完,没有再看他们,更没有解释,径直走上了马车。
车夫行了一礼以后,便驾着马车离开了这里,留下商贾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明白何谓......拍卖。
方休一离开就有商贾忍不住的问道:“张兄,拍卖是何意思?”
旁边的商贾摇了摇头,回答道:“未曾听过,应该也是卖宅院的一种方式,如牙行一般?”
“莫不是宝乐坊也要开始做牙行的生意?”
“牙行?一天只卖一处宅院,这未免也太少了些......”
“不算少了,这些天,有些牙行三天才卖一处......不是,人都走远了,你还跪着做什么......”
“腿麻了......”
............
转眼间,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正午。
再收到方休的吩咐以后,短短半天的时间,王宝乐就在宝乐坊腾出了足以容纳上百人的空间,并且按照图纸上所画的内容摆放装饰。
闲来无事,方休就坐在旁边,准备看一看热闹。
前世,没有时间,更没有钱参加任何一场拍卖会。
听到‘拍卖会’这三个字,都是觉得无比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平生参加的第一次拍卖会竟然是自己举办的,拍卖的还是宅院这种硬货。
其实,拍卖这个主意一开始并不在方休的计划之内。
只是看到这些商贾们这么热情,他才突然想起了还有‘拍卖’这一说。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京师的宅院的价格还有再上涨的空间。
可是,再怎么涨也没剩下多少的空间。
事实上,在方休看来,最多只是半个月,宅院的价格就要开始往回落了。
刚好,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到了中原西道,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把这些宅院给卖出去。
“少爷,外面的人已经不少了,您看是不是可以让他们进来了?”
这个时候,王宝乐凑到了方休的身边,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小声的问了一句。
方休躺在椅子上,依着一个小火炉取暖,闭着眼睛,一副悠闲的模样,听见王宝乐的话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点了点头。
“好嘞,少爷。”
王宝乐见了,应了一声,转身吩咐了身后的小伙计几句话。
“是,掌柜的。”
那小伙计听了以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王宝乐则是顺势站在方休的身后,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倒有些护卫的模样。
只是加上他的体型,就让人觉得有些可笑了。
“拍卖会将在一炷香的时间以后开始,有参加意向的诸位,您请进吧!”
那宝乐坊的小伙计在外面吆喝了一声。
仅仅只是一瞬间,十几个人就涌入了宝乐坊。
“挤什么挤,挤什么挤,我先来的!”
“你先来的怎么了,这椅子上可写着你的名字了?”
“我说,大家在这京都城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这是干什么呢?”
“......”
人一多,自然而然就免不了争吵。
更可况这拍卖场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的人,有一半的人都是站着,没有座位。
“咳咳......”
不远处,方休听着耳边嘈杂的吵闹声,眉头微微一皱,咳嗽了两声。
旁边的王宝乐立刻会意,忙不迭的走上了前面的台词,举起双手,对着众人大声的道:“诸位安静一下!”
瞬间,整个宝乐坊鸦雀无声。
仅仅只是一会,所有的人目光全都对准了台上的王宝乐,一副专注的样子,仿佛刚才为了一个座位差一点儿动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很明显,这是察觉到了前面还坐着一位新安伯,生怕自己的吵闹声触怒了那位。
王宝乐没有想到这些商贾今日竟然会这么安分,诧异了片刻后,开口道:“诸位来参加宝乐坊举办的拍卖会,王某真是不胜荣幸......
拍卖会正式开始之前,王某先在这里给诸位道一声谢谢了!”
这开场白俗套到了极点,在这些商贾的眼里,便是从路边拉过来一个老太太说的也要比这个强。
可是,今天这个所谓的‘拍卖会’可是由新安伯发起的,这些商贾们有求于人,哪里敢不捧场。
于是,一个个的用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鼓着掌,大声的喊着:“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拍卖会是宝乐坊要给这些人送银子......
有了之前那个打底,这一次见到众人这么的热情,王宝乐倒是没有太过的诧异。
他看了一眼坐在台下的自家少爷,见自家少爷的表情如常,方才继续道:“想必诸位之前已经对拍卖有所了解。
有不了解的,王某在这里再解释一遍。
这拍卖会,顾名思义就是拍卖物件,也就是竞买物件。
任何人都可以把物件委托给我们宝乐坊,让我们宝乐坊举办拍卖会代为拍卖。
卖主可以设置一个底价,由参加拍卖会的买主竞争出价,价高者得。
今日是我们宝乐坊第一次举办拍卖会,拍卖的物件,诸位应该已经知晓......就是新安伯委托给我们宝乐坊的房契一张!”
第五百零三章 成交
王宝乐说着,伸手一指。
旁边有伙计立刻双手捧着一张已经有些昏黄的房契走了上来,在众人的面前展示了一下。
商贾之中,有人见到了这张房契,顿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正在阵阵发痛!
这是我的房契!
我的!
当初,他是第一个决定卖掉自己的房契的,相比于后来价格的低谷,仅仅只损失了五百两。
为此他还沾沾自喜了许久,听说新安伯四处借银子买宅院的时候,也是他最积极,见到一个人就要谈起这件事情,不论怎么聊,最后都能得出一个结论——新安伯不是脑袋被门给夹了,就是‘脑疾’又犯了。
由此引申出自己很早就卖掉了宅院的‘聪明之举’。
如今,想想看自己当初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简直......哎。
“本次拍卖会连续举办五天,皆是正午,拍卖的主要物件便是新安伯委托给我们宝乐坊的诸多房契和地契。
当然,诸位若是有想要拍卖的物件也可以委托给我们宝乐坊,一并拍卖,只需交纳最后成交的十分之以一的银子就好。
委托和拍卖的具体细节,稍后王某会派人写在纸上,张贴在宝乐坊的外墙之上,诸位尽可以去看......
好了,废话不多说,接下来正式开始我们的拍卖。
房契一张,起拍价五千两白银!”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宅院的具体信息已经贴在了这里,诸位可以浏览一下。”
这拍卖会的消息早已经流传开来,这处拍卖的宅院昨天的时候,大部分想要买的人也都已经看过了。
因而,并没有人去看那墙上关于宅院的信息,而是直接应道:“五千两银子,我要了!”
“我出五千五百两!”
“五千六百两!”
“七千两!”
“八千两!”
短短的半炷香的时间,这房契的价格已经从五千五百两飙升到了八千两。
要知道,方休从牙侩手里买到这处宅院的时候,仅仅只用了不到三千两。
八千两已经是翻了两倍还要多。
人群之中,某个商贾此时此刻两眼已经变得通红。
八千两......
八千两!
若是自己当初没有卖掉这处宅院,这八千两就是自己的!
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一年,也仅仅只能挣到一千两,运气好的话也最多只是一千五百两。
可是,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这宅院就已经抵得上自己四年的辛苦!
老天啊!
为什么会这样!
台下,方休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不断升高的价格,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若是放在以前,刚来到这片世界的时候,八千两银子或许能让他激动好长一段时间。
可是,如今,见惯了大笔的银子,这八千两却显得不算什么了。
价格到了八千两,原先热闹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八千两已经值得很多人考虑了。
要知道,牙行里面的宅院,比卖出的价格最多也只是翻了两倍。
这八千两已经要超出两倍了。
虽说牙行里面的宅院那是有价无市,可是谁都知道,这拍卖会还有四场。
新安伯手里攥着的宅院至少也有几十处。
留着银子等到那个时候再出手,用比这个低的价格买更好的宅院,他不香吗?
台上,王宝乐见到这一幕,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小木槌。
这小木槌是少爷交给他的,特意叮嘱过,若是达成交易,就用它敲一下桌子。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可是他却牢牢的记在心里。
只要是少爷吩咐的,一定是有其深意。
举起木槌的同时,声音也是传了出来:“八千两一次!”
停顿了大约五秒,并没有人回应。
王宝乐提高声调,又喊了一声:“八千两两次!”
还是没有人回应。
王宝乐见状,举起小木槌的手便准备落下。
这个时候,却有一道声音悠悠的传来:“八千零一两!”
众人听见这个声音,全都望向了喊话的那人。
八千零一两。
这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
众人朝那个方向看去,就见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儿,一脸的淡然,仿佛刚才喊话的不是他一样。
吕四?
怎么是他!?
众人看清了说话之人的脸以后,全都怔住了,有些懵......
喊话的竟然是竹轩斋的掌柜吕四?
他们倒是不怀疑吕四能够拿得出八千两。
虽然竹轩斋创立至今还没有超过一年,可是粗略估计,一年的进账绝不低于一万五千两。
作为掌柜,借一借,凑一凑,八千两并不算是太难的事情。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是货真价实的竹轩斋掌柜的基础之上。
整个京师谁不知道竹轩斋是方府的产业?
背后的真正主人那是坐在前面的那一位。
吕四充其量只是一个管事多一些的伙计,他哪里来的八千两银子?
仅仅只是片刻,众人便明白了过来。
这是前面那一位对八千两的成交价格不满意啊!
这......这未免也太......
众人见到这一幕,想要骂人,可是却不知道该骂些什么。
毕竟这拍卖会也没有规矩说不允许人家竹轩斋的人参加......
只是......
哎。
一时之间,众人原先打算好的,用底价拍下宅院,再内部分配的愿望顿时落空了。
人家新安伯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提前做好了准备。
之前那个开价八千两的商贾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无奈。
八千两在他看来已经是极高的价格了,可是似乎还没有达到新安伯内心的价位。
想了想。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宅院的价格肯定还要往上涨的。
自己就算是用九千两拿到这处宅院,未来说不准也能用一万两卖出去。
就算是卖不出去,作为一个外乡人能够在京都城有一个立锥之地也总是好的。
于是,咬了咬牙,继续喊道:“八千五百两!”
他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吕四。
台上,王宝乐又开始喊话:“八千五百两一次!”
“八千五百两两次!”
“成交!”
一直到小木槌落下,吕四都是没有继续往上抬价。
那商贾见到这一幕,也是松了一口气。
某一处角落里,却是有一个商贾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几乎要流下泪来。
八千五百两......八千五百两啊!
第五百零四章 临行前的准备
接下来的三天,拍卖会都是照常进行。
除了第一天的宅院拍卖出了八千两的高价,还有三处宅院的价格同样超过了八千两,其余的大部分则是以原先价格的两倍售出。
算上第一天的八千两银子,仅仅四天的时间,方休在宝乐坊就多出了近二十万两的存银。
还剩下最后一天,这一天拍卖的宅院数量最多,估算一下,价值的银两最少也要十五万两。
按照原先的售价,最多只是三十万两的宅院竟然多卖出了五万两的银票。
不得不说,拍卖起到的作用还是十分的显著。
当然,这一天的拍卖会,方休是没有机会在旁边参观了。
原因很简单,朝廷的旨意已经传到了方府。
新安伯方休领中原道按察使,巡察中原三道,接应逆贼沐英,即日出发。
说是即日出发,其实已经准备了三天。
出行的马车,路上可能用到的物件,取暖用的毛毯和火炉,无聊时的书籍,还有一些瓜果点心,都要备着。
除此之外,还有随行的人员。
白小纯自然是要跟着的。
这么一个贴心的狗腿子,没他在身边,总觉得哪里不太自在。
而且,白小纯虽然算不上是一流的高手,可实力也勉强能够达到准一流的水平,算是二流高手当中的巅峰,必要的时候,能够挡下一些意外的情况,比如刺杀......
当然,这种情况极大的可能是不会发生的,原因很简单,跟在方休身边的除了方府的人,还有一队亲军府的卫队。
这支卫队是从神机营里面精挑细选的,每一个人都是拥有足够的实力和绝对的忠诚。
一共二十个人,足以应对绝大多数的敌人。
一支全副武装的精锐亲军,别说是中原三道那些只能欺负百姓的匪盗,就是草原的那些蛮人也未必能够胜过。
这一天,已经阴霾了几日的京师难得风和日丽。
天刚蒙蒙亮,一束阳光刺破黑暗,透过昏黄的窗户撒照在方休的脸上。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道清脆且熟悉的声音。
“少爷,您该醒了。”
秀儿早早的就站在了外面,端着一盆温水,大声的唤了一句。
方休朦胧之中听见这道声音,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有些迷糊的道:“好......”
一切都与以前没有什么区别,洗漱,更衣。
方休伸展了一下身子,刚准备问秀儿,今早儿吃些什么。
却看见秀儿的眼眶有些红,顿时觉得有些心疼,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少爷,少爷帮你教训他!”
秀儿听见这话,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人欺负奴婢。”
“那你哭什么?”
方休有些疑惑。
秀儿低着头,小声的道:“少爷,奴婢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中原道。”
自从夫人离开京师,秀儿便一直陪伴在方休的身边。
突然之间听说少爷也要离开京师,而且自己不能跟在身边的时候,她心里面就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好似一只被人遗弃在路边的猫一样。
一想到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自己都见不到少爷,她就忍不住的鼻子发酸,眼眶也忍不住的红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更加的心疼了。
平心而论,秀儿作为一个小丫鬟,在他看来已经做到了最好。
自己饿了,立刻就有点心端上来。
渴了,上好的龙井已经在茶杯里面泡着。
冷了,没一会狐裘就披在了身上。
秀儿对于自己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
说是下人,一个小丫鬟,可实际上她在方休心里面的地位早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休这次巡察中原三道,才不愿意把她带上。
先不说路途遥远,路上可能经历多少艰难险阻,就说那颠沛流离之苦,就不是一个娇弱的女孩儿能承受的。
方休看着她,脸上难得露出温柔的笑容,伸手替她抹了抹眼泪,轻声的安慰道:“不是少爷不愿意带上你,只是路途实在遥远,不一定会出什么变故。
而且,即便是有马车,也免不了辛苦。
你一个女孩儿,还是乖乖的留在府上,要不然真出了什么事情,少爷我后悔都来不及。”
秀儿听见这话,抬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家少爷,坚定的道:“奴婢不怕辛苦,只要能陪在少爷的身边,多辛苦,奴婢都不怕!”
方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不是你怕不怕辛苦,是少爷我怕你辛苦......
你放心,一个月之内,本少爷一定会安全回府,最多也不超过一个半月,就当时我们之间的约定,好不好?”
秀儿听他这么说,心里面明白少爷是为了自己好。
而且,听少爷话里的意思,这一次出行,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带上自己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丫鬟,秀儿自然是明白‘不可持宠而骄’的道理的,于是也就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坚定的道:“好,奴婢听少爷的!”
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少爷,您今天早上准备吃些什么?”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随便煮一碗粥就好,神机营那边已经准备多时,还是不要让他们多等为好。”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却是想早些离开,免得还要应付后知后觉的赵嫣。
“是,少爷,奴婢这就去给您熬粥......”
秀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屋子。
没一会,就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粥。
经过秀儿和赵昊的多次改良,如今‘方府桂花粥’已经成了名动京师的一道招牌,仅仅只是闻一闻就觉得一阵舒坦。
那股清香更是无法用语言描述。
即便是品尝过无数山珍海味的方休,对于这碗粥也是心悦诚服。
“你没给自己也盛一碗?”
方休看着粥,问了一句。
秀儿摇了摇头,轻声道:“奴婢之前已经喝过了......”
方休点了点头,端起桂花粥,囫囵吞枣似的灌了两口。
刚熬好的桂花粥,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季,已经散发着蒸腾的热气。
方休灌了两口,还是决定细嚼慢咽为好......
他又喝了几口,抬眸,看向秀儿,问道:“今早公主殿下没有来过吗?
第五百零五章 出城
方将军是一个宽厚的人。
最起码,此时此刻,在这两名护卫的眼中是这样的。
即便自己不认识自己的上官,方将军也没有与自己计较。
可只有方休和那个校尉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方休拍了拍那两人的肩膀,以示鼓励,而后,便朝营帐的方向走去。
身旁的校尉便跟在他的身后。
这个人,方休认识,是当初孙腾手下的校尉之一,只是孙腾倒了以后,他倒是识相,在自己的手下,安安分分,从来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方休也便留他到了现在。
“梁将军在什么地方?”
方休一边走,一边问道。
那校尉听见这话,忙不迭站好,恭敬的道:“禀将军,梁将军正在营帐中与卑下等商议日常训练之事,想必,现在还在那里。”
方休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便朝梁虎的营帐走去。
守在营帐门口的两个护卫全都是老兵,看见方休,脸上浮现一抹诧异之色,而后,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敬的道:“方将军!”
方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营帐里面的空间不大,摆放着几张案台。
梁虎坐在最前面,其余校尉分列两侧。
看见突然有人闯进来,营帐里面的人都有些懵。
还是梁虎第一个反应过来,从案前站起,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将军。”
其余几人见状,也回过神,纷纷起身行礼。
方休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最前面梁虎的位置,坐了下来。
梁虎十分自觉的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恭敬的站在一旁。
在他的心里,整个亲军,即便是那些真正的将军,也不值得他如此敬重。
唯独这位方将军,亲手将自己从一个小小的平民校尉提拔成右中郎将,这份恩情,他记在心里。
要知道,在楚国这么一个等级十分严明的地方,一个普通百姓家出身的士卒,能够走到校尉的位置上,已经是极为难得。
便说他自己,就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在边疆与草原诸部厮杀了不知道多少年,才获得一个校尉的头衔。
回到京师,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能够成为右羽林卫的右中郎将,这一切,全都仰赖方将军在陛下面前推举自己。
若是没有将军的推举,他可能要在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
其余几个校尉虽然没有梁虎那般的敬重,可是对于自己的上官,也是敬畏交加。
若是放在以前,提起方府的那个败家子,最多只是不屑。
可是,这段时间,与方休接触了以后,他们才知道这位众人口中的纨绔败家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狠角色。
一到右羽林卫,便将原先根基深厚的右中郎将孙腾赶了出去,任命自己的亲信,还不引起陛下的厌恶。
除此之外,带着原先并不能算是十六卫中顶级的右羽林卫,杀出重围,一举多得亲军校阅的透明。
再加上鸿胪寺宴会上面发生的事情,这种种,让他们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对于自己的这位直系上官,也从原先的不屑到了如今的又敬重又畏惧。
方休落座以后,目光在众校尉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才开口道:“奉陛下的命令,这段时间,右羽林卫由本将军全权指挥”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众人听了,或多或少,都觉得有些疑惑。
什么叫做由本将军全权指挥,你原先不就是右羽林卫的将军吗!?
莫非是田将军要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你?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亲军十六卫自从成立以来,似乎还没有过这么年轻的将军。
要知道,他们这位上官,如今可是还没有及冠啊
方休却没有为他们解惑,而是继续道:“这段时间,你们整理一下辎重,随本将军出城。”
“这”
众人听见这话,更是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将军是不是犯糊涂了,我们可是城内亲军。
不可离开皇城的,若是离开了,陛下该由谁守卫?
而且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他们几个说不定都要受到牵连。
不要说他们,便是他们的家人,也免不了有可能受到牵连。
即便是方将军要求自己这么做,他们也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方休见到这一幕,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也只有在羽林卫的时候,他才会有这么严肃的一面。
因为他知道,面对这些人,若是没有一定的气势,不摆出一定的姿态,不可能震慑住他们。
低下,一名校尉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将军,不是我们不遵从您的命令,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是不是该报呈兵部、内阁和宫中。
得到陛下首肯以后,再行动也不迟啊。”
这句话说的很隐秘。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蠢人,很容易便能听懂这话里面的画外之音。
没有陛下的手谕,我们是不会动的。
您要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种要命的事情,不要拉上我们。
方休听见这话,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圣旨,说道:“你说的没错。
这便是陛下的手谕,命令右羽林卫出城研制烟花之重器,其间,所有事情,无论大小,全部由本将军处理”
众人听了,微微一怔,随即,面露古怪之色。
研制烟花之重器?
这是什么意思,感情把他们调到城外,就是为了研制烟花?
这未免有些太过可笑了吧。
几人面面相觑,若不是看见方休手上的圣旨,几乎不敢相信,方休说的是真的。
莫非方将军的脑疾又犯了?
这个念头只是出现在脑海中一瞬,就被否决了。
事实已经无数次的证明,方将军的脑疾只在该犯的时候才会犯病。
比如一不小心砍下了礼部尚书公子的手臂,比如在宴会上冲撞宁王
显然,脑疾只是一个托辞,方将军实际上比他们认识的每一个人都要精明不知道多少倍。
那么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是让我们去城外研制烟花不成?
第五百零六章 新安伯要保重啊!
方休听见这话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些人说的是小龙虾的事情。
对于他而言,小龙虾只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一件事情,可是对这些农户而言,小龙虾可以吃却是比什么都要令人振奋。
原先类似于蝗虫的红虫,在几天的时间里面就从危害庄稼的害虫变成了美味的螯虾。
这些农户也在几天的时间里面感受到了螯虾所带来的切实的好处。
仅仅一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贩售螯虾赚的银子竟然比辛辛苦苦种一年庄稼所赚的还要多。
若是没有新安伯当初的建议,他们又怎么会有如今这样的生活?
他们早就想要当面感谢新安伯,只是新安伯住在城里,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只能作罢。
因此,这一次听说新安伯奉命巡察中原道,可能要经过自己的村庄的时候,早早的就在官道上候着了,就是想要见新安伯一面,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对了,新安伯,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请您务必收下,都是地里的一些土特产,您不要嫌弃......”
那农户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不迭的招呼身后的伙伴们,笑着道。
“新安伯,这是我家母鸡下的蛋,存了十来枚......”
“这是我家地里种的菜......”
“这是我前些天刚打的野兔......”
一时之间,不远处的农户们纷纷提着手里的篮子,要把这些特产送到方休的手里。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里面顿时觉得有些暖,莫名感动。
“谢谢诸位。”
他想了片刻,还是没有拒绝,一一的上前收下这些东西。
鸡蛋,野菜,兔子......
无论什么,只要是送给自己的,全都提在了手里。
“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们早晚也会发现螯虾是能吃的,我不过是提前告诉了你们。
而且你们之所以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也都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若不是你们努力的捉螯虾,即便是知道螯虾能吃,又有什么用处?
所以,说句心里话,你们这样,我是受之有愧的......
别的话也就不多说了,我奉陛下的旨意,巡察中原道,路途遥远,不便于在此停留。
只说一句,诸位,谢谢了!”
说完,往回退了一步,微微的躬身,转身走上了马车。
这些农户们都是淳朴之人。
他们的思维方式很简单。
你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对你好。
虽然没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意思,可是却也差不多等同于以德报德。
新安伯的功绩,以及对于他们这些农户的帮助,他们的心里都是十分的认可。
因而,见到新安伯这样的人物如此的平易近人,又是如此的......和蔼可亲,一个个的全都觉得无比的感动。
有些人见到新安伯微微躬身的那一幕,甚至眼眶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
一旁,白小纯坐在马上,见到这一幕,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少爷这样的行事方式。
若是放在以前,或者说在京都城里,面对这样讨好的人,都是把东西收下,然后随便打发一句,就让人家走了。
这还是好的,像是当初的那个南洋的商人。
送上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外加一株‘万年人参’,最后也不过是得了一句‘滚’。
可是,几个土鸡蛋,几颗品相不佳野菜,一只小小的野兔,竟然让少爷微微的躬身,甚至说出了‘谢谢诸位’这样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话。
实在是......难以理解。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些农户的表现,只是多赚了一些银两,有这般的感激吗?
一直站在这道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之后,待方休在马车里坐稳,立刻就有亲军护卫上前,看着他们,大声的道:“我家大人还要赶路,诸位散了吧,散了吧......”
“都散了,散了!”
这些农户虽然不识几个字,却也都是明事理的人,听见护卫们的话,纷纷散开,站在路边,注视着方休所在的马车,大声的道:“新安伯,路途遥远,注意安全啊!”
“新安伯一定要保重身子!”
“......”
这些农户的声音极大,马车一直前进了一两分钟的时间,这些声音才渐渐的弱下去。
方休坐在马车上,怔怔地看着面前摆放着的鸡蛋、野菜和野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自认为重生一世,逍遥自在便好。
事实上,他一直的宗旨也是如此,因为太医署定下的‘脑疾’,做什么事情都是追随自己的心意。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日子似乎变得越来越枯燥,越来越乏味,越来越无趣。
有的时候,他自己也会想,这样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如今,想一想,自己做的事情很多,可是,做的事情又很少......
哎......
方休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掀开车帘,看向白小纯,问道:“你身上带了多少银两?”
他的身上都是银票,一点儿碎银都没有,只能问白小纯了。
白小纯想了想,回答道:“小的带了五两的碎银,少爷您要用吗?”
方休点了点头,吩咐道:“你派个人回去一趟,把这些鸡蛋、野菜和野兔的钱给付了,少爷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平白无故的拿别人的东西。
好了,去吧!”
白小纯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心道:平白无故的拿别人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抢,这不是少爷您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心里面这么想,却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应了一声:“是,少爷!”
方休放下车帘,看着面前的这些真正意义上的土特产,又一次的陷入了沉思。
只是......
这一次,他却没有之前那么的心烦意乱了。
因为他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
自己的确是想要活得逍遥自在,可是为楚国的百姓做一些事情与活得逍遥自在并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反而是越纠结,越觉得约束,倒不如追随自己的心意,想要什么就去做,不这么瞻前顾后。
即便是遇上了一些麻烦又如何?
自己可是患‘脑疾’的人!
第五百零七章 女扮男装
转眼之间,离开京师已经是第五天。
这五天的时间,车队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几乎就没有怎么停下。
当然,对于方休而言,在马车上面也是休息。
虽然相较于在屋子里面坐着,比较颠簸,可是要比骑马好上太多倍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仅仅只是五天的时间,方休一行人就到了京畿之地的边缘。
再往前走一段的路程就到了中原北道的石州。
到了那里,也算是完成了任务的一部分。
说是巡察中原道,总归得到了中原道才能巡察。
“少爷,前面便是石州的杜明府了,咱们要不要寻个地方,休息片刻?”
方休正在看着话本,品着茶的时候,车窗外的白小纯靠近了一些,开口问道。
这么快就到了石州?
方休略微感到有些诧异,想了想,吩咐道:“好,随便找个地方,补充一下体力,给马喂一些料就好,天快要黑了,争取再天黑之前赶到府城。”
“是,少爷!”
白小纯应了一声,接着跟亲军护卫们吩咐了两句。
立刻就有护卫离开车队,到前面探路去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找到了一个可以给马喂料的茶馆。
茶馆的面积不大,勉强能够容纳几十个人。
后院的位置有马厩,同样面积不大,一下子挤进去这么多的马匹显得十分的拥挤。
马匹太多,马槽完全不够用,只能委屈后到的一些马,分批喂给草料。
一般而言,喂马这样的事情都是由茶馆的伙计帮忙。
但是为了保证马匹的安全,或者直白一点,防止有人给马匹下药,一路上喂马的事情都是由亲军护卫自己去做。
当然,无论怎么样,这些苦差事都轮不到方休的头上。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茶馆里面,吃着掌柜送上来的点心,品着茶。
茶馆里面一共只有五张桌子,板凳也是不多。
二十二个人,去掉喂马的两人,挤一挤,倒也勉强坐得下。
“小儿,来一壶热茶,再随便来点儿点心......”
方休等人坐下没有一会,门外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这声音有些奇怪,不似男人的声音那么粗狂和沙哑,可是也不像女人的声音清脆或者温柔。
而且......
方休听着,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当然......极大的可能只是错觉。
毕竟这里可是石州,已经出了京畿之地的范围,距离京师很远,若是没有马匹,光是走路,可能要走上半个多月的时间。
而他自从来到这片世界就没有离开过京师,怎么可能在这里遇见什么熟人。
“这位客观,真是不巧了,今日小店客满了,您要不然站在里面稍候片刻?”
这个时候,茶馆里的小伙计迎了上去,陪着笑道。
“客满了没事,我不坐,吃点儿东西就好。”
新到的那个人说完这句话,已经迈步走进了茶馆。
方休下意识的抬眸,看向说话之人。
在看见了说话之人的身形以后,他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然,说话之人迈进茶馆的那一刻,也已经看到了他,顿时停住了脚步。
只是停了片刻,便恢复了正常的状态,继续往前走,站在柜台前面,对着那伙计道:“热茶不要了,壶温一些的茶就好,点心快点,吃完以后,本公子还要赶路。”
那伙计见到这一幕,自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好嘞,客官您等着,小的去去就来!”
说完就往后院走。
方休见状,站起身,端起桌子上的一盘糕点,又拎着一壶茶水,走到说话之人的身旁,同他一起站着,道:“兄台好生俊秀,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公子,姓甚名谁,可否与在下交一个朋友?”
女扮男装的赵嫣听见这话,顿时一阵恼怒,下意识的瞪了他一眼,强压下怒火,冷冷的道:“我辈江湖中人,姓名只是一个称呼,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至于朋友......抱歉,在下并不喜欢与不熟悉的人闲聊。”
方休见状,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好,兄台真性情,为兄佩服。
既然不喜欢闲聊,那一起吃点儿东西,总可以吧?”
说着,把手里拎着的茶壶和糕点放在赵嫣的面前,继续道:“我听兄台的口音,似乎不像是杜明府人,倒是有些像京师那边儿的。
实不相瞒,在下也是从京师那边儿过来的,不知道兄台准备去哪儿,要不要与在下同行,路上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赵嫣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糕点,本来不想去吃。
可是一路走来,什么酒馆、茶馆全都没有撞见,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一个,早已经是饥肠辘辘。
之前的那个伙计明显是现做糕点去了,等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便拿起一块梅花糕,咬了一口,回答道:“我不是从京师来的,只是小时候在京师住过一段时间,所以说话的时候带上了一些。
至于去哪儿......这里是杜明府,我要去的地方自然也是杜明府。”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想笑。
尤其是看见她一本正经的回答自己的样子,更是觉得有趣。
不得不说,赵嫣女扮男装的水平还算得上及格,最起码看上去就是一个面容白皙的俊秀公子哥。
可是,只要是观察的仔细一些,还是能够看到明显的漏洞,比如说......喉结。
因此,对于大部分的行走江湖的人而言,仅仅只是一眼就能看穿她是在女扮男装,偏偏她还装的起劲。
方休见状,还是没有拆穿她,又问了一句:“那不知道兄台到杜明府所为何事?”
赵嫣已经饿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有点儿吃的,自然是狼吞虎咽。
当然,那是相较于在京师的时候。
有‘外人’在场,还是显得有些矜持,只是一块一块的吃。
把手里的糕点最后一点儿吃完,赵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灌了一口,回答道:“没什么事情。
若说有什么事情,就是闲来无事,四处逛逛。”
方休听见这话,觉得有些无语。
可是,转念一想,倒还真是一个理由。
自己闲来无事的时候,不也是喜欢到伊人居......咳咳......京师大剧院去逛一逛。
第五百零八章 温润公子
方休看着她,想了想,又问道:“兄台是一个人?”
赵嫣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见到谁都这样?”
方休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笑容,恬不知耻的道:“实不相瞒,在下只有见到如兄台这般俊秀的公子,才会有结交之意。”
赵嫣听了,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小声骂道:“不要脸......”
声音虽然很轻,却刚好能让方休听见。
方休听了也不恼怒,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却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踏地的声音。
听声音,至少也要有十来匹马才会造成这样的动静。
仅仅只是一瞬间,整个茶馆内的亲军护卫们全都站了起来,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刀剑,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变得警觉起来,看了一眼茶馆掌柜,见他一脸的慌乱,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这地方应该不是黑店......
不然,情况就要糟糕许多,毕竟这荒郊野岭的,突然出现这么多的骑马的人,绝不会是什么善茬。
尤其是中原道如今的情况要比京师恶劣许多。
在他离开京师之前,听刘成那个老太监提起过,这里可是经常发生打家劫舍的事情。
片刻之后,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
隔着昏黄的窗户也能见到外面的人影,看情况至少也有十来个人。
当然,就目前来看,这些人应该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匪盗,毕竟身上的衣着都还算周正。
不出所料,应该是附近某个世家的公子哥出行,身边跟着许多的护卫。
“小儿,来一壶龙井,再来些枣糕!”
人还未至,声音已经是传了过来。
听见这话,无论是方休还是这茶馆的掌柜,都是放松了一些。
“客官,只是抱歉,今日小店客满了,诸位若是不嫌弃,可否站着歇息一会......”
这个时候,那个小伙计也是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的迎了出去。
方休则是朝自己手下的护卫们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全都坐下。
护卫们见状,纷纷的放下刀剑,坐了下来。
虽是如此,却没有放松半点儿警惕,目光还是时不时的瞥向门口的位置,一个个的随时做好了抄家伙的准备。
“站着歇息?那是马儿,你见过有人站着歇息的吗!?你把我们家少爷当成什么了?”
那伙计的声音传出没一会,就有一个粗狂的声音不满的道。
“诸位客官息怒,息怒,小的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店今日真的是客满了......”
“客满了又如何,我家公子在你们这里休息,那是你们茶馆的福分,你......”
粗犷的声音说道一半,又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只是歇一歇马,我们站着也无妨,只要有茶水就好。”
这声音听上去十分的温润,倒有几分闲情话本里面温柔公子的感觉。
说话间,十几个人已经走进了茶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袭青衫的公子打扮的年轻人。
大冬天的身上除了薄薄的一层丝绸便只是披了一件不知道什么皮毛制成的披风,看上去十分的显眼,却也不知道冷不冷......
方休只是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大冬天只穿这么一点儿的人,他一直以为只有在物质生活极度丰富的后世才会出现,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一个。
一个公子哥,身边跟着十几个护卫,看上去孔武有力,实际上只是看他们走路的步伐就知道,外厉内荏罢了,压根摆不上台面。
若是说方休身边这些亲军护卫们勉勉强强称得上三流、四流的武者,那么这些家伙就只能算是没有比普通人多了一些力气。
毫不夸张的说,从亲军护卫们里面随便挑出一个来,都能以一敌三。
“客官,您的温茶,还有您的糕点......”
这个时候,另一个伙计从茶馆的后院快步走了过来,手上拎着一壶茶水,另一只手端着一盘糕点,轻轻的放在了赵嫣和方休的面前:“您久等了,请慢用......”
那伙计陪笑了一声,然后看向之前进来的那个公子哥,脸上露出歉意,说道:“这位客官,还请您稍候片刻......”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快点儿去,没看见我家公子正饿着吗?”
伙计的话音未落,就见到那公子哥旁边的护卫没好气的道。
“好好好,小的这就去!”
那伙计也是没有丝毫的恼怒,忙不迭的走向后院,蒸枣糕去了。
那个公子哥却是有些不满的看向自己的护卫,轻声训斥道:“早就跟你说过了,出门在外,待人要和气,你这是把本公子的话当作耳边风了?”
那护卫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低下了头,小声的道:“公子,小的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上次便说记住了,我看你还是没有记住!”
那公子哥摇了摇头,看向了茶馆里面的其他人,在见到他们全都是一样的装束以后,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旁边的护卫适时的凑了上去,小声的解释道:“公子,这些应该是官家的人。”
官家指的自然是朝廷。
那公子哥听见这话,有些恍然,点了点头,小声的道:“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他们。”
护卫解释道:“应该是从京畿之地过来的。”
那公子哥点了点头,既然是官家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的目光转向其他人,看见方休的时候,略微停顿了片刻,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走了上去。
用温润的声音道:“这位兄台好生的俊秀,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公子,姓甚名谁,可介意与在下交一个朋友?”
方休听见这话,瞬间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心里面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赵嫣见到这一幕,也是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露出张扬的笑容,全然不在意方休就站在自己身边,也不顾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会被人察觉,伸手指着他,大声的笑了起来,给人十分欢快的感觉。
第五百零九章 恰如此时
方休听见这笑声,更加觉得郁闷。
那公子哥的脸上却是露出疑惑之色,有些不明白这个人在笑些什么。
他想了想,又道:“若是兄台不愿意说也便罢了,那么,在下可否知道兄台这是要去哪里,若是顺路,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料。”
方休:“......”
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早就到了这里,而且还偷听了之前自己说的话。
旁边的赵嫣听了以后,则是笑得更加欢快,笑得几乎要流出泪来。
方休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一脚把这家伙踹飞的冲动,缓缓开口,只说了一个字:“滚!”
“这......”
那公子哥听见这一声铿锵有力的‘滚’,有些怔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
公子哥身旁的护卫听了以后,则是面露凶光,盯着面前的方休,二话不说,腾的一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
锵————!
就在他拔刀的同时,茶馆里面其他的二十名亲军的护卫也是在瞬间拿起了手里的刀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方休见状,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那公子哥的护卫,冷冷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滚!
这一次,可听清了?”
无论是这名公子哥,还是他身旁的护卫都没有想到,原来这些一看就是属于官家的精锐们竟然是方休的护卫。
这个时候,还是面前这个公子哥的反应快一些,呵斥了身边的护卫一句:“干什么,刚才跟你说的出门在外待人要和气,这么一会就忘了?
快点儿给这位兄台赔礼道歉!”
那护卫心里面也是明白,这二十个人里面没有一个是自己能够打得过的。
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无论是在情理之上,还是实力上面,自己一方都不占有优势。
于是,忙不迭的收起佩刀,往前走了一步,坦然的拱了拱手,赔礼道:“这位公子,是我孟浪了,请公子见谅。”
方休见他态度还算良好,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摆了摆手,随口道:“知道了,滚吧。”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语气已经是极为的温和。
那护卫听了以后,脸上却是露出屈辱之色,咬了咬牙,奈何自己的实力不够,而且还要护着身边的公子,只能是忍气吞声的站的远了一些。
那公子哥则是笑了笑,说道:“我家这护卫就是这样,虽然孟浪了一些,却不是什么坏人,还请兄台不要放在心上。
对了,在下上官虹之,乃是杜明府人,我方才听兄台的口音似乎不是我们中原人,倒有些像是从京师哪儿来的。
却不知道兄台准备到哪儿去......”
方休听见这话,再也无法保持淡定,有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了一眼这个上官虹之,问道:“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上官虹之怔了怔,有些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回答道:“大约是十五年前,那时家父从京师回到家乡,那个时候,在下便住在这里了。”
旁边的赵嫣此时此刻,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奇怪。
这对话......竟然如此的相似。
彼时恰如此时,竟然让人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我这个人不喜欢与陌生人说话,而且还有脑疾,你离我远一些,等会我要是脑疾犯了,免不了伤到你。”
“噗——”
旁边的赵嫣原先正在喝茶,听见这话,差点没有呛到:“咳咳......哈哈哈哈哈。”
即便是如此,还是阻挡不住她笑得如此欢快。
这个时候,上官虹之也总算是觉得有些古怪了,转过头,看了一眼赵嫣,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位兄台刚才便一直发笑,却不知道是在笑些什么?
莫非是在下的容貌很让人......”
说到这里,看清了赵嫣的脸以后,却是怔了怔。
随即,脸上露出之前看见方休时的表情,说道:“这位兄台可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知道可否与在下分享一番。”
赵嫣的笑容戛然而止,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上官虹之,一本正经的道:“实不相瞒,我也不喜欢与陌生人说话,而且......我也又脑疾,发作起来,比他还要厉害。”
说着,伸手指了一下身旁的方休。
方休听了以后,也没有反驳。
他已经懒得去管她了。
“这......”
上官虹之听见这话,有些疑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个时候,站在他不远处的那名护卫却是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女的?”
上官虹之听见护卫的话,脸上露出极度诧异的表情,下意识的看向了赵嫣,脱口而出。
诧异的同时,竟然有一些......失望?
方休见到这一幕,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上官虹之想的什么。
对于这样的人,他虽然谈不上厌恶,可是也没有多少的好感,摇了摇头,往后面退了一步,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赵嫣听了以后,则是有些不高兴了。
她看向那名护卫,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人?要知道,平白无故的诽谤他人,按照律例,可是要进地牢的!”
那护卫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自家公子,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脸上露出笑容,指了指自己的喉结,小声的道:“这位姑娘,是男还是女,只要看一眼这里就全都明白了......”
赵嫣听了以后,下意识的低头,却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脖子。
可是,她心里面已经明白,这家伙说的话是对的!
既然这样一个看上去没有什么脑子的家伙都知道这件事情,那么......
赵嫣看向身旁的方休,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方休听见这话,回头看向她,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知道什么?
这位姑娘,我们从见面到现在,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不要觉得我们之间很熟......
我告诉你,我可是真的患有脑疾......”
“呸!”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赵嫣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我说你这样的家伙,怎么莫名奇妙的要跟我交个朋友,果然,男人都是骗子,没有一句实话!”
第五百一十章 上官虹之
方休:“......”
旁边的上官虹之则是有些懵,不明白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赵嫣说完以后,又气鼓鼓的瞪了一眼方休,自顾自的吃起了梅花糕,不理他们了。
“这......”
上官虹之的目光在赵嫣和方休之间徘徊。
仅仅片刻,他就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方休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他,问道:“你家里住在杜明府?”
上官虹之点了点头,说道:“已经住了十五年。”
方休看着他,想了想,问道:“前段时间,听说你们中原道在闹饥灾?”
上官虹之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说道:“那是中原东道和中原西道的事情,我们这边还好,最起码粮食还算充足。”
方休点了点头。
杜明府的位置靠近京畿之地,几乎可以说是挨着边,因而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这一点在来之前,他便已经听说了。
只是......
杜明府衙门呈给户部的奏报,上面所标注的储粮数目,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可是衙门却开了两次的仓,说是救助从其他的地方过来的流民。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问题在于,比杜明府更加靠近中原东道和中原西道的另外两个府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难不成那些流民全都是越过了那两个府,直奔杜明府,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听说中原东道和中原西道那边儿最近有些不太平,你们如果要去那里,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上官虹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提醒了一句。
方休看了他一眼,说道:“东道和西道还是要去的,只是不急,这些天,我们先住在杜明府,休息一会。”
“杜明府,那感情好啊!”
上官虹之一拍桌子,说道:“刚好家父家母前段时间去京都府了,说是要赶着参加什么拍卖会,府上的院子全都空了出来,兄台若是不介意的话,就住在我府上吧。”
方休听见这话,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上官虹之见到这一幕,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忙不迭的开口道:“兄台不要误会,在下平日里就喜欢府上热闹一些。
家父、家母启程去京师以后,这府上就变得冷冷清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让兄台住进来。”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诸位若是住进来,不要银子......”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问道:“我们有二十多个人,还有二十多匹马......”
“兄台放心,便是五十个人,五十匹马,那也住得下!”
上官虹之显然对于自己家里的宅邸十分的有信心。
方休见状,看向了身旁的赵嫣,问道:“你等会去哪儿?”
赵嫣抿了抿茶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之后,回答道:“还没想好......”
方休看着她,强忍住在她脑袋上弹一下的冲动,说道:“没想好就跟我们一起,互相也可以照料。”
说是互相照料,在外人的眼里,其实是方休照顾赵嫣。
毕竟一个是弱小无力的女孩,另一边是拥有二十个护卫的青年。
可是,只有方休心里面明白,真的到了紧急的时候,就是赵嫣照顾自己了。
原因很简单,公主殿下的身边不可能没有皇室的供奉。
每一位皇室的供奉最次也是二流高手中的巅峰,大部分都是一流高手,便是顶级的宗师,据说也有几位。
若是没有猜错,当初跟在赵嫣身边的那个老妪,便是一位宗师,再不济也是一位准宗师。
一般而言,宗师要守护皇宫和天子,不会轻易离开京都城。
可是,即便只是一个一流高手也足以应对绝大多数的敌人了。
赵嫣听见方休的话,只是撇了撇嘴,没有拒绝。
于是,吃饱喝足以后,一行几十人就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前往杜明府的道路。
仅仅只是半个多时辰,一座并不算巍峨的城池就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这杜明城虽然比不上京都城、姑苏城那样的巨城,可是一路走来,却也算是楚国诸多城池当中比较完备的了。
虽然战事已经结束,这里也没有多少的匪盗,城门前依旧有士卒在守卫。
每一个进去的人都要受到一番盘查。
即便是方休一行人也不例外。
当然,也还算顺利,在检查了马车和亲军护卫们的行囊以后,便准备放他们进城。
这个时候,另一个守城的士卒却好似发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们后面拉的这些箱子都装的什么?打开看看!”
白小纯听见这话,忙不迭的凑了过去,笑着道:“只是一些没用的老物件,摆在桌上当作装饰的东西,军爷还请行个方便。”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点碎银往那守城士卒的手里塞去。
那守城士卒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冷声道:“你当我们是什么了?
既然是装饰的物件,又何须如此?
快些,打开看看!”
白小纯听见这话,表情凝固在脸上,略微有些冷。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他看着那守城的士卒,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到上官虹之走了过来,看向那个士卒,丝毫没有避讳的道:“他们是我的朋友,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些箱子就不要查了吧。”
其实确实也没有什么好查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些轻甲,在必要的情况下可能会派上用场。
至于这样遮遮掩掩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避免打草惊蛇。
毕竟他们这一次出行主要的任务是调查各州府的粮仓,无声无息的进入杜明府,可以降低杜明府衙门的警惕,免得他们准备好了一切。
到时候,方休看到的就是杜明府衙门想让他看到的。
“原来是上官公子,既然是上官公子的朋友,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守城的士卒见到上官虹之,立刻变了一个表情,陪笑了一声,看向白小纯的眼神都发生了一些变化,语气也缓和许多:“不用查了,你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