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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第十个名字     末世鼠辈txt下载     末世鼠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93 案中案

    “……”王简没回头,也没吱声。

    “现在的联盟是个体系,我们都只是体系中的一个零件,没有谁是不能替换的。有的零件可能不太合规,有些问题,但为了确保这台机器正常运转,有时候是不能马上更换的。

    现在联盟正处于关键阶段,开春之后就会有大批新成员抵达,为了确保这次东迁不出现意外,我们手头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干,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对于王简这个人,林娜还是比较认可的。他的工作能力强,为人也比较正派,在现如今的联盟官员里称得上是一股清流,也算是难得的人才。

    但也正是如此的做派才让他很难融合到集体中来,军队里不成、外交部也不成,如果内务部依旧不成,那自己也无能为力了。真不想看着他继续自我毁灭下去,不是因为周媛的情面,完全就是于心不忍。

    “谢谢您的提醒……其实就算我有意见也无能为力,更没能力给您添麻烦……要是没有其它事情,我先去档案室把卷宗归档了。”

    王简要是那么容易劝也就轮不到林娜来做思想工作了,周媛对他来讲就是再生父母,但在这些问题上还不是照样无能为力。

    “……叫蓝秘书来一趟!”林娜用指尖掐了掐眉心,现在她终于体会到当年洪涛的心情了,面对这么个蒸不熟煮不烂的玩意,所有言语都是白费,有时候好人气起人来比混蛋更甚。

    “干妈……他又气您了?”片刻之后门外钻进来个留着短发的脑袋,大眼睛、长睫毛、小鼻子小嘴,看着和日本动画片里的大眼妹差不多。

    “要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气我就舒心了……来,看看这個!”林娜看着蓝玉儿的小脸终于笑了。年轻真好啊,无忧无虑,谈情说爱,花前月下。。

    可笑容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没了,坐在这个位置上大脑一分钟都不能丢转,也没那么多胡思乱想的时间,比生产队里拉磨的驴还遭罪。

    “……庹小健被杀啦!又是安通机械……干妈,您和干爹要是不好出面我去找秋姨说,不能再这么惯着小哑巴了,他们干的这叫人事儿吗!”

    蓝玉儿接过王简送来的案卷,打开只看了几分钟,白皙的脸蛋就红了,胸脯上下起伏,眼珠子瞪的溜圆,气鼓鼓的样子更像是动画片人物。

    “嘘……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秘书有什么资格去讲这些话?忘了纪律啦!”林娜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蓝玉儿别再大喊大叫。

    “那……那我们就装傻充愣假装看不见?”蓝玉儿虽然有点像当年的林娜,但也仅仅是性格和智商,城府上远远不及。毕竟她没机会经历林娜经过的事情,也就没那么强的忍耐力。

    “哼,假装看不见……我那是打狗看主人给他们留着面子,既然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下狠手。你抽空关注一下他们的动向,找个合适的机会下手。顺便带个话给姓蒋的让他自己掂量着办,要是再有下一次就去红区里和丧尸一起睡觉吧!”

    钢笔尖最终还是倒霉了,被林娜重重的戳在一份文件上,顿时劈成了两瓣。这个女人要发狠了,咬牙切齿的咆哮着,仿佛每个字都能杀死人。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蓝玉儿一点都不怕林娜恶狠狠的表情,反倒喜笑颜开,来了个立正敬礼,扔下案卷就要走。

    “对了……干妈,您不会又要让我去和蓝叔叔交涉吧?”但刚迈出一步又突然定住了,转头皱着眉提出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怎么着,养你这么大帮干妈干点事还不乐意啊!”林娜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个干女儿没白疼,进步很快嘛。刚20多岁,就把联盟高层里这点盘根错节的关系捋顺了,前途可期。

    “切,说了也是白说,他要是有洪爷爷的三分魄力,也不会搞成现在这副样子。军方军方不满意、政府政府不乐意、理事会天天找麻烦,全靠您和干爹擦屁股!”

    但蓝玉儿很不乐意,在她眼中,现任联盟秘书长蓝迪就是个满嘴主义、满肚子没主意的废物,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可执行起来一个也玩不转,太理想化了。

    “嗳,这么说可就不对啦,当年选举的时候你们几个小家伙可是他的坚定支持者,三天两头往各家钻当说客。怎么着,这才几年就叛变啦!”

    林娜怒发冲冠的情绪已经收敛了,正看着笔尖惋惜,这可是丈夫送的结婚十周年纪念。听到蓝玉儿的抱怨,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

    “唉……当年还是年轻,让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干妈,你说蓝叔叔弄的这套东西和洪爷爷的也差不多,怎么就处处碰壁呢?”被戳中了软肋,蓝玉儿顿时没了脾气,靠在墙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东施效颦,人的能力不一样,优势也不同,没法模仿。现在的局面也和当年差了很远,就算你洪爷爷在估计也很难继续执行他那套东西。”对于这个问题林娜觉得不怪蓝迪,也不怪任何人。

    大家谁都没干过这个差事,谈不上经验,只能摸索着前进。至于说当年为啥干得有声有色,时也命也,换个人说不定更好。搁在现在,就算老王八蛋在说不定一样抓瞎。

    “哼,那不一定……”蓝玉儿撇了撇嘴,对这套说辞表示不屑。

    “哦?是吗……我记得他当年最反对的就是个人崇拜,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不正是他反对的!口口声声说他的那套理论好,心里面却在做他最反对的人。我很纳闷,你到底是支持他的理论还是用行动去反对呢?”

    想在理论上搬倒林娜,当年洪涛也没完全做到,经过近十年的官场磨练,现在恐怕更难。所以蓝玉儿遭到了无情的镇压,矛头直指其心口不一的表现。

    “我……我还有工作要忙!”

    蓝玉儿本想说我没有,可仔细想想,确实,每当联盟内部出现了意见分歧或者发展遇到难题时,自己就难免想起那个人的影子,觉得他在的话就一定能化解矛盾。

    没有理由也没有数据支持,完全凭借本能,或者叫盲目崇拜。而这种思维方式,在当年的的确确会遭到激烈的批判。

    洪爷爷最讨厌把希望寄托在某个人身上,包括他自己。只要有机会就会想办法逼着幸存者们学各种各样保命的技能,不管用得上用不上都得学。其口号就是,要把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

    另外他还极度讨厌主义,并把原本在很多人心目中很神圣的理论与宗教和传销相提并论。当年谁如果要敢提议在联盟里推广这些玩意,那就离倒霉不远了。轻则被以各种理由踢出权利中枢,重则死无葬身之地。

    没错,他会像盯着杀父仇人一样整天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分分钟琢磨着如何把你彻底消灭,且一点都不嫌烦,更不要脸和名声。

    对,就是脸和名声。蓝迪和洪爷爷的差距并不在声望、资历、人脉和理论基础,而是在脸皮厚度上。不是说现在的蓝秘书长脸皮薄,从政的人没一个要脸的。

    但不要脸和不要脸很不一样,蓝迪、包括目前很多联盟高层都是在暗中不要脸,只要能获得支持,保证政令推行顺利,私底下多龌龊的事情都干。可表面上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全和天使似的。

694 蒋门神

    当年的洪爷爷可不是这样,他彻彻底底的不要脸,私底下不清楚,当年自己还小,看不懂很多东西,但明面上不要脸的程度已经冠绝全联盟了。

    无论大事小情只要他觉得对,没人能给出更好的办法,那就一定要做,根本不考虑脸面问题,一切都以长远获利为原则。还不偷偷摸摸的干,越是不要脸的事儿就嚷嚷的越欢实。

    如果光是对内不要脸也就算了,到了外面那就根本没脸了。坑蒙拐骗、挑拨离间、挖墙脚钻狗洞,无所不用其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占点便宜就回来四处宣扬。

    可越是这样反对他的人就越少,至少在明面上不敢反对,或者叫没法反对。一切得失利弊全都摆在台面上,怎么算怎么是他自己名誉吃亏,大家跟着获利,怎么反对?

    他把这套行事准则叫做无欲则刚,一个人欲望越多弱点就越多。别说欲望,连脸都不要了,你还能拿他怎么办?

    诋毁他?声望已经是负数了还怕诋毁!暗地里掣肘?转天他就翻脸,还把事情嚷嚷的尽人皆知,拉着你和他一起不要脸。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他能做到无欲别人不成,也就刚不起来,每每到关键时刻只能服软。蓝迪能吗?他能个屁,光是为了提高其他民族在联盟中的地位,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这就是欲,他不是单纯的想提高其他民族的地位,而是要通过这个法案获得其他民族的支持。手里有了基本盘,心里才不慌。

    同样的提案,当年洪爷爷也搞过,很简单,就四个字,一视同仁。。啥民族习惯、文化、风俗的,通通取消,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宗教信仰全都去他妈滴,一概不许。

    看上去这么做不光侵犯幸存者里其他民族的利益,还把数量最多的汉族也给饶上了,是个人嫌狗不待见的最差解决方案,反对的人也不少。

    但结果却出奇的好,至今为止联盟的这条法案依旧在发挥着作用,从来没发生过一次因为风俗习惯、信仰不同的冲突。

    当然了,现在依旧有部分人会唾弃当年的法案,说他是暴君、是土鳖、是文明的倒退,不曾充分考虑到各方面的诉求、没有倾听广大群众的心声。可让谁去考虑、倾听,谁都不干这個活儿,生怕捅了马蜂窝惹一身麻烦。

    “我能不能也不要脸一次呢……”离开了部长办公室,蓝玉儿站在楼道里望着那几盏昏黄的灯光,心里有点蠢蠢欲动。既然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是不是就能照猫画虎的模仿一把呢。

    “……唉……干妈说的对,有些东西学不来啊!”几分钟之后,蓝玉儿晃着脑袋把这个想法自我否定了。

    不要脸的代价太大,不光自己会遭到巨大的压力,连同干妈、干爹等等在内的一大批人都要跟着倒霉。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不代表个人了,而是一个群体、一个派别的态度,根本无法解释,解释了别人也不会信。

    “姓蒋的,那我就拿你撒气!”自我否定的过程是很痛苦的,也很扎心,当蓝玉儿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和软弱之后,心中升腾的无穷怒火就得找个口子宣泄。

    谁呢?巧了,干妈不是说要给那些人点教训。好啊,这是工作也是撒气筒。古人不是说了,不以善小而不为,咱就听古人一次!

    城南三号安全区,华威桥东南角有座建筑挺别致,大概十层高,整体呈弧形,屋顶像本打开的书扣着平放。它还真和书有很大关系,旧世界里叫做首都图书馆。

    此时的图书馆早就面目全非了,但并没有荒废。这座建筑显然比居民楼的结构更结实,也不太高,又没有大面积玻璃幕墙,在地震中没有受到太大损伤,属于很容易被重新利用的。

    不过此时的它并不是住宅,也不是市场或者娱乐城,更不是政府派驻安全区的机构,而是一家名为安通机械的公司。

    安全区里开公司的很多,制造业、服务业、运输业、服装、食品加工等等数不胜数,但机械公司能占据这么排场的建筑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只要看看门口的大草坪、花坛、停车场和喷泉水池,即便长风和忠义运输公司的办公楼,和这里比起来也算简易楼了。

    和巍峨的建筑物比起来,这家公司的表现可就太低调了,平时很少见到工作人员出出进进,也没有运货的车辆来来往往。

    到了晚上整座楼里亮灯的房间没几个,除了靠近三环路和松榆南路的铁栅栏后面时不时会有牵着狗的安保人员出现,真和一座荒废的建筑物差不多。

    那么安通机械公司到底是一家经营什么机械设备的公司,需要如此低调且安保力度如此严密呢?这个问题不光治安队回答不上来,连安全区管理处也照样晕晕乎乎。

    在他们的登记登记档案上只有一行字:机械部配套设备合作研究单位,享受水电优先供应以及重点安保防护待遇。

    这句话到底是啥意思呢?安全区里怕是没人能说清楚,管理部门也只是模模糊糊觉得这家公司和机械部有很紧密的关系,保不齐是和军工有关,又不属于联盟的直属企业。

    但今天晚上有点反常,三层一连串好几间房都灯火通明,即便拉着窗帘也能看到人影时不时闪动,在黑漆漆的黑空里仿佛是一场皮影戏。

    向南的大办公室,中等身材的男人临窗而立,透过拉开的窗帘远眺着有些阴郁的夜空,久久没有动静,仿佛雕像。

    可藏在眼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神却在不停闪烁,有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这扇窗户可以看到他正在做激烈的内心活动。

    “还没联系到吗?”远处有辆马车缓缓驶过,车上挂着的红灯笼把思绪拉了回来,回头看了看站在门边的两个人,轻声询问。

    “我们的人一直都在接头地点等着,至今没见到!”高个子男人摸了摸鼻子答道,眼睛一直没离开两只手。这是一双粗大有力的手掌,骨节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手背上还有个三叉戟模样的纹身。

    “最后一次通讯是什么时候?”窗前的男人把头又转了回去,望着外面继续问。

    “是车辆通关之后,已经过了十四个小时,按说早就应该联系了,就算车辆出了问题也该通知一声的。蒋总,会不会在路上出了意外……”

    这次是旁边的女人发言,她看上去也就30岁左右,姿色中等,身材也中等,穿着藏蓝色的西服套裙,黑色半高跟皮鞋,放在旧世界里就是个普通女人。

    但别忘了,这可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末世,别说中等,就算是下等,只要年纪别太大、穿着打扮不太邋遢、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在安全区里也得算美女,哪怕到了三环娱乐城里依旧是头牌。

    蒋总!如果洪涛在场,一眼就能认出这个面相斯文但眼神阴郁的中年男人,正是在三环娱乐城里有过一面之缘的蒋老板,也就是吕伟安口中的蒋门神,合算他就是安通机械公司的老板!

    “能有啥意外?咱们的车在这条路上跑了好几年谁敢碰过?大哥,别着急,保不齐就是车辆坏了,对讲机也没电了,现在的电池全不太靠谱。要不让咱们的人沿着路去接接,总比傻等着强。”

    三叉戟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耐烦。这个女人成色是不错,但太有来头,还眼高于顶,平时谁也看不上,连大哥都不太放在眼里,这就比较讨厌了。

695 蒋门神2

    “绝对不可以!眼下风声正紧,如果我们再去管理处办通行证,内务部马上就会知道。”女人比三叉戟要矮了整整一头,可气势丝毫不弱,小脸一板语气很严厉,隐隐还有点训斥下属的味道。

    “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以前又不是没打过交道,在别人眼里三道杠是神,在咱们这儿不好使!”三叉戟也不示弱,一边把内务部说得狗屁不如,一边还把指关节压的咔吧咔吧响。

    “阿静,津门港那边的事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蒋门神扶了扶眼镜框,转身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从雪茄盒里拿起根雪茄细心的修理。

    “目前依旧是由内务部的特别调查科负责勘验现场,管理处和治安队都插不上手,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被称作阿静的女人也跟着把身体转了90度,一板一眼的汇报。

    “真他妈废物,平日里白给他们那么多好处,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也用不上!”

    三叉戟又插话了,他也转了个身,但不是冲着蒋门神而是面对墙猛的出了好几拳,力道很大,震得旁边的房门隐隐作响,拳头却若无其事。

    “……”蒋门神对手下的情绪和举动并没干涉,眼皮都不带抬的,点燃了打火机慢慢熏烤着雪茄烟。

    “……稍等一下。”阿静却有点忍无可忍了,眉头一挑刚要发火,突然把手伸进上衣,从腰上摘下个对讲机,冲着蒋门神微微颔首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呸,臭娘们,拽什么拽,早晚有一天老子让你好看!”简简单单一个举动又招来了三叉戟的低声咒骂。

    “阿良,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和阿静计较。她和我们不一样,以后也不会一样!”把雪茄点燃,蒋门神才缓缓抬起头,从眼镜片后面瞥了一眼。。

    “……大哥,她就是个奸细,把咱们的一举一动都汇报上去了。”仅仅一眼就让三叉戟激动的情绪平复了很多,不过他的嘴没闲着,又换上一副委屈的神态向蒋门神打起了小报告。

    “要是没人汇报,你我还能活到今天吗?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個道理不用我再和你讲一遍了吧!”听到奸细两个字,蒋门神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但语气和神态没有变,依旧在批评。

    “大哥,印度那边的人……”三叉戟往前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

    “住嘴!”但他的话刚起个头就被厉声打断了,刚刚还稳坐钓鱼台的蒋门神此刻满脸都是戾气,眼镜片后面射出来的光芒能把房门穿透。可拿着雪茄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呼吸也略微急促了起来。

    “咔哒……蒋总,津门港工业区刚刚发来电报,特别调查科的人正在撤离,案子交还给管理处审理!”这时房门轻轻打开,阿静款款而入,走到办公桌前,从硬皮本里抽出张电报递给了蒋门神。

    “嘿嘿嘿,我说什么来着,三道杠就是个屁,走走过场而已……”听闻这个消息三叉戟忍不住怪笑了起来,还把脸凑到阿静耳朵边故意吹气。

    “嗯,阿良,该你动动了,去把烂摊子收拾好,不要再多事!”蒋门神虽然没有太多表情,语气也轻松了不少,向后一靠深深吸了口烟冲着空中吐出,用烟头点向了三叉戟。

    “大哥放心,这种事我最拿手!”三叉戟整了整衣襟,又冲阿静瞪了瞪眼,才转身走了出去。

    “还有另外一件事……”等三叉戟关上门,阿静才打开硬皮本放在了办公桌上。

    “……什么意思!”蒋门神依旧靠在椅背上,透过薄薄的烟雾向本子瞟了一眼,整个人突然定住了,不解的望着阿静。

    “不清楚,是用咱们的频道直接找到了我,只说这么一句话就挂断了。”阿静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呼……马上通知阿良先不要去津门港了……该来的躲不过,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阿静,能不能给阿良他们几个弄张通行证,这里不能待了,让他们去长安吧。”

    蒋门神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但手抖,抖的雪茄烟都夹不住了。许久才长长呼出口气,算是把魂儿找了回来,可豪言壮语还没说出来呢,刚刚鼓起的那么点勇气又散了。

    要找自己聊聊的不是治安队也不是管理处,而是联盟内务部!如果放在旧世界里,一个商人,还是不法商人,突然接到国安局的通知让过去聊聊,该是啥心情,现在他就是啥心情。

    换成任何一个部门都有的聊,唯独这个部门没法聊。不光没法聊还有性命之忧!如果不是要命的事儿,人家也犯不着要单独点名和一个流民身份的商人聊天。

    俗话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蒋门神自问这些年坏事儿没少干,虽然并不是完全自愿的,可也没坚决抗拒过。眼见着大限将至,突然想干件好事了。

    “蒋总,对方不是要你去内务部,是去约在了三环娱乐城,晚上8点整……具体什么地方没讲,我想在门口应该有人迎接的。”

    见到一贯老成持重、老谋深算的蒋门神突然间变成了草木皆兵、患得患失的流民商人,阿静想笑又觉得可怜,赶紧把这个话题打断,不能再说下去了,看着别人失态也是罪过,遭人恨!

    “娱乐城也不是……啊?娱乐城!你没听错?”蒋门神的脑子里全是内务部,猛一听娱乐城,本能觉得也是内务部的一个机构,刚想说娱乐城也不是啥好地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可又不太敢相信。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安排车!”看了看手表,阿静准备离开这件办公室,让蒋门神自己冷静冷静。

    “嗳等等,阿静,对方说来的是谁了吗?你对基地里的情况更清楚,帮我琢磨琢磨该带点什么?”

    蒋门神左想右想也想不通,内务部找自己谈话为啥要选在安全区里,还指定了三环娱乐城。那地方鱼龙混杂,再怎么注意也很难掩人耳目,不太符合强力部门的一贯作风。

    “……蒋总,你可能还不太了解他们的工作流程。不管什么身份、多高职务,只要落到他们手里都是随传随到,不用通名报姓。

    至今为止,栽在母老虎手里的联盟官员没有一个连也有两个排了,政府、军队、企业全有,小的不提,营长、局长这个级别的一个巴掌数不过来,部长也不是没被调查过。

    驻守长安的一位副营长觉得参加过第一次京城保卫战,手里有兵又远离权利中心,想拖一拖时间找找关系,没有按时接受调查。第二天就被执行科的人冲进军营,用手枪顶着脑袋押上了飞机。”

    见到蒋门神刚刚从魂不守舍缓过来,又恢复了老谋深算的路子,阿静不得不转过身走回办公桌前,把她所了解的内务部工作方式挑重点多说几句。

    别看只是几句话和一个小故事,从安全区到基地里的幸存者,百分之八十都不清楚,他们没机会接触到这个特殊部门,只闻其名不知其详。

    “……那、那他们还是来抓我的?”本来刚刚有了点逃出生天的希望,让阿静这么一说,蒋门神又觉得前面还是深渊。

    “按说不太像……先不要慌,真细究起来我也没和他们接触过。不过有件事要记住,内务部里有只母老虎谁都知道,可她不会出面,真正出来咬人的是三个科长,准确的说是三个副科长。

696 蒋门神3

    特别调查科副科长王简,这家伙快40了依旧孤身一人,从军队到外交部再到内务部,除了另一只母老虎之外真的六亲不认。执行科副科长贾子依,她是个老姑娘,性格古怪之极,号称林娜的狗,让咬谁咬谁。

    技术科副科长彭浩,他是大学生出身,蔫坏蔫坏的,这些年折在内务的人里十个有七个是被他盯死的。咱们这个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琢磨只要不碰上他们三个就不会有太大麻烦。”

    看了看腕上的表,阿静觉得时间还够,干脆坐下来再把内务部里的情况多介绍一些。虽然不太可能让蒋门神马上心如明镜,但有了底之后情绪能稳定点。

    此时此刻这個男人不能乱,必须顶住,就算顶不住也得尽量拖时间。刚刚自己已经联络了该联络的人,汇报了内务部的动向,可不管怎么快也要明天才有分晓。

    “……怎么都是副科长,连处长也没混上?”蒋门神确实踏实了不少,从烟灰缸里拿起还没熄灭的雪茄又吧嗒吧嗒的抽上了。他虽然没正经进过联盟体制内,可也不是一点不清楚。

    不管是什么部门,处理问题的时候职务和严重程度是成正比的。如果仅仅是科长出面的话,那就说明自己的问题不是很严重,还有回旋的余地。

    哦对,连科长都不是,只是副的,那就是牵着绳子的狗,牙和爪子再锋利,咬谁不咬谁也得听牵着绳子的人吆喝。。

    “蒋总,千万别以为我是说着玩,在内务部,真正有权利的恰恰不是处长和局长,那些人只是坐办公室应付繁文缛节的,全被母老虎全架空了。

    她想做什么、调查谁,都是直接让基层先执行,等有了眉目之后才把公文补齐,让局长、处长们走个流程。所以呢,这么多年了,无论军方还是政府,想在内务部安插眼线都难上加难。

    真到了一线,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坐办公室的全得靠边站,能很快适应工作干出成绩的全部来自外交部培训中心。还是那句话,只要不是这三位副科长出面,内务部就不是真要动手。”

    阿静不想让蒋门神太紧张、太惶惶不可终日,但更不愿意看到他大松心、太不拿内务部当回事儿,即便时间很紧了依旧得把该说的说清楚。

    “……呼……那就走吧,去会会他们。上次是内务部把我放出来的,这次看看他们是不是又要把我抓进去。哦对,是不是换件衣服,你穿这身去太正式了吧。”

    蒋门神狠狠掐灭了雪茄,深吸一口气,双拳杵着桌面,又变成了几年前刚刚从津门港来到京城安全区时的模样,除了老谋深算之外还有一股子狠辣。

    “我不能露面……”可阿静并没动,摇了摇头。

    “你的身份对内务部来讲应该已经不是秘密了吧!”蒋门神有点不满,做为副经理到公司已经两年了,内务部如果对安通机械公司展开过调查就肯定知道她的存在,那还遮遮掩掩有什么意义呢。

    “心里清楚和公开面对面不是一个概念,要是不想让那三位副科长真的找上门来,做事必须注意分寸。”说到这个问题阿静就不再是副经理了,两个人的关系好像突然调换了过来。

    “好吧,让阿良陪我去一趟!”蒋门神当然明白阿静的意思,嘴上没说但心里暗骂。这堆破事都是你们让我干的,到头来屎盆子全得扣在我脑袋上,你们反倒全有了分寸!

    几分钟之后,两辆马车六个人,沿着三环辅路向分钟寺桥缓缓而去。阿静站在楼上看着马车离开,拿出对讲机说了几句,等待耳机里传来新的命令才转头离开了窗前。

    “阿良,现在我说的话你要每个字都记清楚,不许提问。”头一辆马车里只有阿良和蒋门神。

    “大哥,您说,我听着呢!”

    “一会儿我进去之后,让他们几个在娱乐城附近盯着,你马上回来,不要让阿静看到。把老陈、油条、大全找到一起去小库房里等着。

    只要我这边传来被内务部带走的消息,你们就带着库房里的东西去津门港,找咱们的老关系上船去印尼或者印度,再也别回来了。”

    尽管阿静把内务部的情况讲得很清楚,局面也分析的很透彻,但蒋门神依旧没全信,更不敢把自己和几名亲信的性命全寄托在一个连身份都不透露的女人身上,他有自己的打算。

    “……大哥,出啥事了?”阿良有些诧异,自打在黄烨油井上认识这位大哥之后,还从来没见他如此消极落寞。

    “内务部来人要找我谈谈,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如果不能,用不了一两个小时我就得招供,然后你们全得被秘密抓捕,到时候就算内务部不下手,上面的人也不会让咱们活着。

    自打干上这个差事,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才让你秘密弄了小仓库,那里的东西都是咱们卖命换来的。记住,动作一定要快,别走大路,骑马走小路过去,谁也不要通知,尤其是阿静!”

    “大哥,那咱们现在就走吧,何必再去送死呢!”阿良一听内务部,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首先想到的就是逃!

    “脑子啊,阿良,遇事要多动动脑子!既然内务部点名要我去,怎么可能傻等着,咱们肯定已经被监视了,现在跑连安全区都出不去。我到了娱乐城他们才有可能放松警惕,你们一定要快,前后最多不超过三个小时。”

    蒋门神轻轻拍了拍阿良的肩膀,内心很欣慰,同时也很惆怅。自己从黄烨、津门港带过来的几个兄弟都有过命交情,可惜没一个能独当一面的。

    他们就算逃出去,到了印度那边也很难成气候。但事已至此没有别的选择了,东南联盟和西南联盟肯定不能去。自打救赎者被联盟吞掉之后,那两个势力用惶惶不可终日形容毫不为过,怎么会收留联盟要犯呢。

    内务部一封电报过去,阿良几人马上就会被抓回来。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阎王爷日小鬼,舒服一会儿算一会儿吧,自己这个当大哥的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哥,怕是走不了,老陈他们几个的孩子全在基地里上幼儿园呢,扔下孩子跑路,我怕说不动。”阿良没有再劝,沉默了许久才喃喃说出一个事实。

    “唉……好算计呐,当初还以为是人家的恩惠,实则是人质。”

    这下蒋门神也沉默了,没错,有了家庭和孩子的羁绊,他们还是当初一起天不怕地不怕的兄弟吗?显然很可能不是了。别说让阿良去传达,就算自己当面命令,他们也很可能不会扔下孩子继续亡命天涯。

    “哥,我没孩子,我跟你一起走。仓库里有不少武器弹药,咱们连夜进入红区,内务部的人也不是神仙,等天亮咱们就上船了。

    有了那些药和配方,到别的地方一样能活的不错。老陈他们愿意跟就跟着,实在舍不得孩子就留下受罪,反正联盟也没有株连九族的规矩,至少孩子能保住。”

    阿良还是不愿意扔下大哥独自逃命,想再最后搏一把。赢了继续吃香的喝辣的,输了嘛……谁还没输过呢,要不是大哥当年奋不顾身的跳下平台搭救,自己早就输过了。

    “兄弟……都怪哥哥我当年利益熏心应下来这个差事,一不错步步错啊!”患难见真情,蒋门神摘下眼镜抹了抹眼角。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为别人掉泪了,结果让阿良的一席话破了防。也罢,逃不掉就不逃了,作恶多端,这是老天爷的惩罚,报应!

697 最后通牒

    夜生活,自然是从天黑开始。今天是周末,基地里的工厂全部放假,很多人都出来放松放松,三环娱乐城的生意格外好,洗浴中心,餐厅、赌场、电影院全部爆满。

    连一向不温不火的酒吧都涌进了几十位联盟军官,他们有纪律不能沾黄和赌,但喝酒是允许的。带着家属出来看场电影,小酌几杯聊聊天也算是娱乐了。

    可沈楠的表情很痛苦,坐在办公桌后手脚冰凉额头直冒虚汗。一根烟拿出来又塞回去,过一会又拿出来,马上又塞了回去,反反复复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沈老板,听说你这里有两位荷官手法非常精妙,想让谁赢谁就必须赢,上周就有几位联盟官员和理事收获颇丰是吧?”

    让沈楠如坐针毡的不是餐厅里有人闹事,也不是洗浴中心的技师不小心得罪了贵客,更不是赌场里来了高手,而是对面沙发里坐着的蘑菇头年轻女人。

    她已经来了十多分钟,之前没有任何通报,突然间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刚开始自己还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但是看清了淡蓝色制服衣袖上的三条红色斜杠之后,心里就是一哆嗦。

    内务部的人并不算太可怕,做为娱乐城的老板沈楠不光接触过,还配合过几次,不敢说挺熟也算有点情面。就算真的要在娱乐城里动手抓人,对方也会提前打招呼,尽量避免影响生意。

    可这次来的人显然不一般,师傅见到之后马上就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一改平日波澜不惊、神秘兮兮的高人做派,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就差来个军姿了。

    他百分百认识这个年轻女人,但半个字也不敢说,只用眼神悄悄示意自己不要动。。而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师傅的两条腿正在轻微抖动着。

    “去门口迎一迎蒋门神,我约他过来聊一聊!”

    “沈老板请坐!”年轻女人进来之后只说了这么两句话,然后就独自坐在沙发里翻阅随身携带的文件,久久没有出声。

    还是师傅反应快,不等自己琢磨明白内务部的人为啥要在这里约见蒋门神,他老人家就如同一阵风从门缝里溜了出去,自告奋勇去门口站在寒风中当迎宾员。

    而后沈楠就知道师傅这么做的必要性了,虽然屋里只有一个年轻女人坐着、一位面无表情的男人站着,可气氛太令人窒息了。如果能把时光向前调整15分钟,那自己必须比师傅溜的还快,宁愿去让北风吹。

    平时真不觉得内务部有那么可怕,很难接触到,听故事听多了就会疲沓。但闻名不如见面,简简单单一个问题就让沈楠的两条腿也开始哆嗦了。

    咋回答呢?实话实话,那些钱是自己故意输给联盟官员的,就等于是交了保护费?显然不成,贿赂联盟官员,仅仅这一個理由就能把自己抓起来扔进矿山。

    说是偶然碰巧?好像也不成,那不等于当面抵赖嘛。人家已经知道来的是谁、赢了多少钱,再咬紧牙关不承认,任何意义都没有了。

    “小把戏、小把戏……”好在师傅教过自己面对无法抗拒的力量时该如何服软,既然抵抗不了那就干脆跪地求饶。您问啥我说啥,换个态度好,说不定能从轻发落。

    “……蓝秘书,他来了!”这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而后是轻声交谈,最后是敲门声。一个穿着内务部制服的年轻人推开房门,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蒋门神。

    “……”沙发上的年轻女人放下文件用手指捏了捏鼻梁,轻轻点了点头。

    “……”年轻人闪开身体让蒋门神进屋,而后转身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蘑菇头女人没任何表示,又把文件拿了起来,好像在找什么。蒋门神楞戳戳的站在刚进门几步的位置,看了眼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沈楠,再看看沙发里的女人和墙边的男人,不知所措。

    沈楠干脆连眼皮都没抬,死死盯着烟盒里的烟卷,好像从中发现了新大陆。自己和蒋门神不熟,更不知道今天是个啥章程,来个眼神交流能交流出啥呢?

    “蓝秘书……难道是她!”但脑子可没闲着,内务部秘书,姓蓝!已知条件很充足也很明确,如果还不能猜出沙发里的蘑菇头女人是谁,那这几年的娱乐城就全白干了。

    “师傅啊,您怎么也关键时刻掉链子呢,就算没办法,好歹也跟着一起进来分担下压力呗。”

    但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呢,此时的沈楠已经快无法正常思考了,唯一还能想明白的就是师傅不太够意思,扔下自己一个人受罪。

    内务部里的一只老虎三只狼,那都是名声在外的凶恶之辈,谁被他们找上门算谁倒霉,没有翻身的可能,反正至今一次也没有过。

    但这都是表面现象或者叫坊间传言,不是说与事实不符,而是大部分人不会落到他们手上。人家都是办要案大案的,谁有功夫来抓黄赌毒啊。

    娱乐城里时不时会有联盟官员光顾,当然了,只要没有技师服务和赌博情节也都是合法的。不过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交情混熟了,难免会听到一些酒后真言。

    在这些只言片语里也有关于内务部的点滴,比如这位蓝秘书。她和几位年龄差不多的人,在内务部乃至全联盟里都是很特殊的存在。

    首先是资格老,几乎全是在救援队时期加入的。其次是背景硬,随便找个出干爹干妈干姨干姐姐的,全是联盟数得上号的实权人物!

    最后是前途光明,这几个年轻人都是从小跟着联盟一起成长起来的,别看年岁不大可经历真不少。苦日子熬过,大战役见过,权力更迭亲历过,从教育到实操再到总结,经验十分丰富,个个都是实打实的未来接班人。

    其中最光彩夺目的就是这位内务部长第一秘书,蓝玉儿。千万不要被她的名字和外貌所蒙蔽,按照联盟官员的说法,这姑娘就是披着天使外皮的魔鬼。

    她从10多岁起就是内务部的编外员工了,一直跟在内务部长林娜身边,耳濡目染把能学的全学会了,在同龄人里属于佼佼者,面对几十岁的官员照样是各种碾压。如果不是因为太年轻,当选个部长不在话下。

    而和她一起长大的几个孩子也同样很优秀,有的在外交部任职,有的在军中服役,全都是各自领域中的希望之星。且互相之间情感非常深,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个三代圈子,随着年轻的增长能量也越来越大。

    这些年林娜不好出面处理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由这位秘书代劳。而今天她亲自出面约见蒋门神,还特别选了个公开场所,里面的弯弯绕真不是沈楠能想明白的。但他觉得恐怕不是好事儿,会不会连带着自己一起倒霉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姓蓝,今晚早些时候,内务部在通往安全区的路上查扣了两辆马车,在车夫的手表壳里找到了货物清单。具体是什么我就不说了,你心里肯定更清楚。

    涉案的车夫死了,和你有业务往来的外地商人很快也会死。所有货物充公,你尽可以回去哭诉,我倒要看看谁来要这些东西。

    安通机械公司这些年干了什么内务部早就一清二楚,为什么不动你呢,我今天就给你个明确答复,那是给某些人留着脸面,但不要给脸不要脸!

    上周津门港工业区里死了两名机械部官员,他们的案子到此为止,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以后再牵扯到联盟内部成员,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我今天约你来也是给某人留面子……让他走吧!”

    蓝玉儿自始至终也没看蒋门神一眼,拿起一张张文件宣读审判一般,用很平和的语调兀自说着,也不打算听任何解释和辩白。

    不到两分钟,话讲完了,轻轻一摆手,站在墙边的男人就拉开门,用不容反对的眼神把蒋门神送了出去,房门再次关闭。

698 最后通牒2

    “沈老板,那个老东西是不是和你讲过不该听的千万别听?可你今天听了好多不该听的,他说没说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自保呢?”

    蒋门神走了,蓝玉儿也完成了工作,把文件装好起身要走,突然发现办公桌后面还坐着一个人又停下脚步,眨巴着大眼睛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我什么都没听见……”沈楠觉得自己又长见识了,这个女人看上去比娱乐城里最年轻的技师还小很多,但她不要脸的程度师傅都拍马难追。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蓝玉儿歪着脑袋,好像在使劲儿想这个问题。

    “不是、不是……我知道轻重,我从来也不是個多嘴的人,今天我确实什么也没看到!外面的服务员和看车老头,我连夜换掉,保证不留后患!”

    沈楠咽了口吐沫,又想起一句明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换成个男人他会明确表示想达到什么目的,但这个女人不说,她让你猜!问题是猜错了,很可能没命啊!

    “哼,沈老板,你是不是觉得内务部找不到一个可以清净谈话的地方,才不得不借贵宝地一用?看来你师傅并没把你教育好,要不就是你太笨了。告诉你的荷官,输点可以,但不要输太多,小心把买卖都赔进去!”

    蓝玉儿好像听见了沈楠的心声,小脸一板,冷冷的甩下两句话,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屋门。靠墙而立的男人也一并离开,屋门重新关闭,只剩下走廊里清晰而有节奏的鞋跟敲击地面声音越来越远。

    “阿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房门再次打开,仙风没了,道骨也软了的师爷急急忙忙走了进来,满脸都是焦急。他才是最提心吊胆的,啥也没听见,光站在寒风里瞎猜了。

    “……师傅,您说她是啥意思啊?”沈楠也顾不上给师傅让座了,把刚刚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全讲了一遍,而后满怀憧憬的看着对面的老头。

    “呼……好悬呐……这他妈姓蒋的就该被千刀万剐,自己拉了一裤兜子屎差点把咱们爷俩也卷进去。”师爷越听腰板越直,听到最后居然又恢复了五成功力,重新端起了架子,手捻胡须摇头晃脑起来。

    “没咱的事儿了?”

    “谁说没有?来来来,你赶紧去酒吧和餐厅,把这件事和熟悉的人念叨念叨。注意啊,别说的太详细,大概意思到了就成……”

    “啊?这事儿也能出去乱说?”沈楠没动,而是仔细盯着师傅看,想看看这个老头是不是让寒风吹感冒了,发烧说胡话啊。

    “哎呀,你也不想想,她要是想保密去哪儿不能说,非要跑咱们这里招摇,还非得在晚上客人最多的时候来!”见到徒弟这副德性,师爷差点把手里的念珠给扔过去,脑子呢?

    “……可、可这是为啥啊!?”沈楠还是不太明白,内务部要是想造声势也用不着这么婉转吧。

    “唉……常言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件事应该和咱们没关系,可偏偏又沾上了这么点关系。守口如瓶,蓝秘书肯定不答应,把风声放出去,蒋门神这边也得恨上咱们!”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屋里的谈话师爷一个字也没听见,仅凭沈楠的叙述不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猜出来,却能领会中心思想,无它,唯眼熟尔!

    “那、那咱该咋办呐?”沈楠并不是怕事儿的人,可是刚刚被吓得够呛,七魂六魄才回来一半,脑瓜子里嗡嗡的,啥主意都没有,全指望师傅支招了。

    “啪……这还用问嘛?蒋门神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公司,你还打算和内务部硬顶啊!阿楠,遇事不能慌、遇事不能慌,啥叫遇事?平时争来斗去的和这件事相比都是芝麻粒!伱之前的表现还算过得去,咬牙挺住,把这一关迈过去顶十年的磨练。”

    师爷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把笔筒都震倒了。不过他没觉得手疼,也不是单纯要发火,反而有点兴奋,就像是看到了接班人的武功到了进阶的关键时刻,马上就要突破一般。

    而在商人眼中,做生意就和打仗一样,暂时的受挫并不代表满盘皆输,只要能掌握好机会,败局也能变成全胜。就算打个平手也算赚,经历过血战的将领和光靠演习成长的将领,将来的成就是不一样的。

    “蓝玉儿……蒋总,这次津门港发生的事儿是不是还有内情?”

    如果蒋门神也有一位师爷,真是从心里为了他的将来好,事情可能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可惜在他身边的不是师爷而是师奶,当阿静得知出面约谈的是蓝玉儿,脸色立马就变了,开始怀疑蒋门神有所隐瞒。

    “……应该没了吧!”蒋门神自然也没有沈楠对师爷那么坦诚,事到如今了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什么叫应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阿静真不是一般人,眼睛里坚决不揉沙子。

    “嗯……孩子的来源可能有点问题……放心,不是绑架的,就是当地孩子头找的流浪儿。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津门港那边乱的很,和这里不太一样。”

    蒋门神见躲不过去了只好避重就轻,他在津门港工业区待了两年多,来京城之后也没少往那边去,怎么可能不了解白六是干嘛的。

    “蒋总!我们之前是怎么定的?你不是说孩子是从东南联盟弄来的吗!怪不得内务部反应这么大,别说是母老虎,如果让……你你你……你在玩火知道不?再这么玩下去不光会把自己烧死,还要影响很多人、很多人!”

    阿静彻底爆发了,她咆哮起来还真有点气场,且毫不在意下属的身份,手指头比比划划就差戳到蒋门神的脑门上了。

    “我、我有什么办法!安全区里的孩子你们不让动,东南联盟也不是孤儿院,那么远路程,加上找合适的,中间总会有个时间差。

    可是孩子的供应还不能断,为了应急我才不得不在津门港准备了几个。这都小一年了,原本没啥事儿,不知道这次为啥……哎,不对啊,这两次去取货的都是你们的人。

    哦……我明白了,人是你们派过去的,名义上是接货实际上是杀人灭口,就像上次清理张雄一样!现在搞出事情了,反过来要把黑锅扣在我头上!”

    眼见事情败露了,蒋门神开始诉苦,正要说得声泪俱下呢突然灵光一闪,把整件事给想明白了。倒不是他有上帝视角,主要还是太熟悉,这一招前两年刚用过!

    “……蒋总,我建议还是谨言慎行为妙,祸从口出,这里面的厉害你不是不清楚,好自为之吧!”

    阿静并没打算和蒋门神翻脸,或者说她没有翻脸和不翻脸的权利。现在重要的不是吵架,而是把蓝玉儿出现的消息汇报上去,等待进一步指令。

    “呼……”看着阿静转身离开的背影,蒋门神颓然坐在了椅子里,被愤怒、屈辱憋红的脸颊逐渐褪去了血色,转而因为恐惧变得苍白。

    不明白怎样,明白又能怎样?俗话讲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自己已经上贼船很久,陷得太深,没有可能再下去了。

    只要想活着就得像驴一样乖乖拉磨,还不能磨洋工,要拉出成绩,展现出能力,否则很快就会去另一个世界找张雄喝酒聊天。

    反抗?拿什么反抗?内务部厉害吧,结果呢,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假装看不见。这次派蓝秘书出面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目的并不是要警告自己,而是在向安通机械公司背后的势力抗议。

    就算自己真能找到内务部投案自首,坦白所有内情。换来的无非也是一死,保不齐还是畏罪自杀。而这些内情,顶多做为联盟高层互换利益的筹码,人家该干啥还是干啥。

699 中断调查

    城南四号安全区,老舍茶馆一楼。说书先生口吐莲花包袱连连,茶客们哄堂大笑起哄不断,时不时再来几声伙计高亢的吆喝,恍然间仿佛穿越到了电影电视剧里。

    这里不像三环娱乐城的门槛那么高,只要肯花一毛钱就能要杯最次的茶叶末,坐在一楼大厅从早到晚无限续杯,中午和晚上还能享受到说书先生的现场表演。对广大流民来讲是难得的娱乐,喝不喝茶是次要的,社交才是重点。

    二楼的消费水平要高一些,不卖零散杯茶,一上就是一壶,桌子之间的距离拉的更开,私密性和环境比一楼要好点。

    来这里的客人穿戴举止也相对更文雅些,要上一壶茶再来盘瓜子小吃什么的,几个人凑在一桌窃窃私语,谈个事儿聊个买卖的居多。

    靠窗的角落里有两个男人正在低声交谈,经过2个多月的蜕变,从瘦猴身上已经看不到半点新流民的影子,连黝黑的脸庞也稍稍白了那么一点点,但该没肉还是没肉。

    洪涛也不再整天穿着军装登山靴,改成了安全区里小老板们最流行的毛料西裤、休闲皮鞋、短款呢子大衣,再来顶宽沿礼帽,活脱的民国风。

    入乡随俗嘛,不管喜欢不喜欢,一好一坏都不能太扎眼。现在好歹是信天翁运输队的二当家,已经脱离了底层劳苦大众,衣服必须符合身份。

    “鼠哥,听见没,不光这里,安全区所有茶馆这些日最热门的话题基本都是这個。”

    瘦猴指了指楼梯下面示意洪涛仔细听,说书先生正在讲一个发生在近期的段子,大概内容是说威震城南六个安全区的安通机械公司老板蒋门神,如何在三环娱乐城里吃瘪。

    话说当天晚上,蒋门神听说娱乐城里来了几个新技师,兴致盎然的就过去了,想尝尝鲜。到地方才发现两个新技师都被人点了,于是恶向胆边生,非要逼着人家把技师让出来。

    要说蒋门神的名号在安全区里可真不咋地,当地势力虽然明着斗不过他,暗地里弄点传言故事恶心人,谁也没招儿。

    但这次蒋门神算是一脚狠狠的踢在了钢板上,被他威胁的两位客人不是善茬儿,当场就拔了枪。千钧一发之际,呼啦啦来了一群三道杠,不由分说就把蒋门神给揍倒在地。

    “当故事听听也就算了,别信!”

    洪涛往嘴里扔了个瓜子仁,心中暗叹。蒋门神固然不是好东西,可内务部的工作人员在故事里也不是正面角色,双方就是狗咬狗一嘴毛的节奏。

    虽然这种坊间传闻内容95%都是虚构的,但从说书先生的立场上就能看出大部分流民的心态,他们不喜欢蒋门神,也不喜欢内务部。

    老百姓不喜欢鱼肉乡里的豪强很正常,但不喜欢保卫他们权利的政府部门就不太正常了。这里面可能有误解,但也不排除他们没享受到应有的服务,可见林娜这些年也没少糟蹋内务部的名声。

    “也不能一点都不信,您不是让我打听安通机械公司嘛,要是没有这件事还真不太好摸门。市场里的人基本都不太清楚他们的来历,我也没法玩命问。现在好了,不用打听主动就有人说。我大概整理了整理,基本就是这些情况。”

    有了自己的买卖,瘦猴变化的不仅仅是衣着,更主要的是气质。现在他多少又找回点当年在伊宁基地开店的感觉了,多了份自信少了些唯唯诺诺,随之脑瓜子也好使了起来,或者叫主观能动性更强了。

    “那座楼我有印象……”要说安通机械公司确实够神秘,都已经被编排成段子放到茶馆里宣讲了,可要想了解它的情况依旧不太多。

    这家公司平时应该算非常低调,基本不和安全区里的人有太多交集,如果不是因为刚到这里时和当地势力发生了几次冲突,搞得风声鹤唳,结果落了个蒋门神的称呼,估计九成的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现在能确定的就是公司地址,这个地方洪涛记得,每次去运输公司等活儿都要从三环路走,分钟寺桥东南角的三环娱乐城、华威桥东南角的首都图书馆全是沿途很醒目的建筑,不是说它们有多高大威猛,而是有人养护,看上去和废弃建筑物明显不同。

    “这家公司里的员工平时住在什么地方?”

    可光知道公司地址没啥用,这里可不比疆省的安全区,更不是津门港工业区的贫民窟,城南至少五个安全区都有电力供应的,安通机械公司只要装几个摄像头,自己就很可能露馅,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去冒那个险。

    “说起来也挺怪的,不光蒋门神自己很神秘,连同手下人也一起神秘。他们都住在公司里,平时很少在街上露面。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三个。

    蒋门神的身份证叫蒋松亭,今年42岁,具体来历还没人能讲清楚。还一个叫陈耀祖,51岁,有点南方口音,具体来历还是没有。

    他应该是管后勤的,经常来市场里采购一些货物,量还不小,从种类上看不像自己用,更像转手倒卖,可是卖给谁依旧不清楚。

    最后一个叫李友良,35岁,津门港口音,据说是蒋门神的贴身保镖,身上有功夫,每次去娱乐城里洗澡都是他出面结账。”

    瘦猴并没问让他调查安通机械公司做什么用,但工作做的比较细致,只可惜碰到了硬茬子。满市场那么多商户,愣是没人能说清楚,这让他反倒有了点兴趣。

    “可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人,前天我亲自去了一趟……是这样,陈耀祖在我摊位上买了几节电池,我故意在里面放了两节充不满电的,结果这家伙下午就找回来了。

    我一开始不给换,非说是他的充电器有问题,要不就是电压不足,还打了赌,如果没问题,有几节充不上电的我就双倍赔偿。一节电池不少钱呢,这家伙急眼了,就让我拿着万用表和新充电器跟他回公司亲眼看看。

    结果赔了两节电池,连楼门也没进去,只看见四名保安和一个年轻女人。要我说啊,那座楼里指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防范的太严密了,巡逻的保安还牵着狗呢!”

    瘦猴除了商人天赋之外,当情报员的天赋早在疆省时就有所展示。洪涛能顺利以鱼贩子的身份潜入救赎者基地,多一半的功劳都在他身上。这不,他又开始展示天赋了,用非常普通的方式就进入到安通机械公司内部,可惜所获甚少。

    “这年头还能养大中型狗的不多呀!”洪涛点了点头,并不觉得瘦猴一无所获。安全区治安队都没有狗,一家流民创办的机械公司却养狗看家护院,除了说明他们富之外,还说明了一个问题,有秘密啊!

    “不光是女人和狗,我还闻到了一股子很熟悉的味道,你猜是什么?”但瘦猴显然不满足只让洪涛点点头,他又搭钱又冒险的进去一趟,没有点干货怎么甘心呢。

    “肚包肉味儿?”洪涛还真不知道瘦猴有嗅觉上的天赋,只知道他自打离开疆省,总是念叨那边的食物。

    “是医院的味道!当时我一直都在想到底是什么味道,离开哪里之后才突然想起来,就是医院里的味道!”瘦猴这次还真不是馋了,而是对那种味道很诧异。

    “先不要去刻意接近他们,这伙人背景很复杂,不太好惹。”洪涛之前只是想搞清楚庹小健为什么会出现在津门港和一伙儿人贩子有关联,所以才去关注和打听安通机械公司的情况。

    现在看来这家公司的水很深,性质上很可能和长风和忠义两家运输公司差不多,都有联盟政府官员背景。那还查个屁,就算查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

700 贼老鼠!

    随着新年的临近,天气越来越冷,运输队的活儿也越来越多。以前还要去运输公司门口排队等,现在基本上只要有空车去,无论远近全都不会跑空。

    光是去北站拉煤就拉不完,一天跑个三四趟,跑了一星期,货场上堆积如山的煤炭不光没见少还越堆越高、越堆越多了。

    也不光是运输队高兴,新流民们更高兴。有活儿干就意味着有饱饭吃,对于他们这些还住在棚屋里的人来讲,在严寒的冬天每天能吃上一两顿饱饭,就能把冬天扛过去,吃不上的很可能会被冻死。

    每隔两三天时间,就会有一列冒着蒸汽的火车从西边轰隆轰隆的开进货场,车厢里满满的全是煤。运送煤炭可以用火车,但装卸就没有机械辅助了,和人工费比起来燃料太贵。

    在火车来临前的几个小时里,南三环和西三环上会聚集起大量流民,沿着道路缓缓向北站行进。每每到这个时候,顺路的运输队就会搭载他们一程,不光不收钱还给找活儿干。

    真不是车夫心眼好,而是双赢。去北站装煤有装卸工,可是送到地方之后往往没有。那咋办呢?狠点的车夫就自己卸车,连装卸工的费用都省了。但大部分车夫对自己都不够狠,不愿意弄一身煤灰,干脆就从流民里雇个装卸工跟车走。

    信天翁运输队就属于不够狠的,主要是洪涛的带头作用没起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但算起来他一点都不亏,还有赚。

    这是咋回事呢?古人说得好,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在算计的领域里,洪涛不能说是翘楚,也属于专业选手了。

    自打每天都有运煤的活儿之后,第一次去北站货场就是他带队。到了地方也不着急装车,甚至连排队都不排,只让人守着马车,自己揣着手跑到前面看热闹去了。

    你说装个煤有啥可看的,但他看得津津有味,不光看,还买站票呢,整整发了一盒多烟,给那些指挥流民装卸的小工头们抽,和人家有话没话的瞎聊。

    “鼠哥,站旁边看热闹也不让?”回来之后黄牛很不理解,把这事儿告诉了老虎。老虎更不理解,要说拿小恩小惠招待招待治安员没毛病,人家是管理者,低头不见抬头见。

    可拿烟去给装卸工抽图啥啊?货场上有地磅,就算流民想给你多装点,看地磅的可全是车站正式员工,他们不答应也是白瞎。

    “你们啊,眼皮子太浅啦,光看着两盒烟心疼,不知道更深层次的含义。肥羊,吃完饭把我的车板改一改!”洪涛吃饭的时候一直都在沉思,对黄牛和老虎的调侃根本不往心里去。

    第二天照常出车,还没上三环路就雇了三名流民当装卸工,说好一天给五毛钱包一顿午饭,大馒头管够。结果一上午拉了两趟去城北安全区的活儿,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一院子人都傻了眼。

    三辆马车里洪涛只把他驾驶的头车驶进了院子,然后把车板上的几颗螺丝钉拆掉,掀开之后露出了下面满满当当的黑色粉末……

    偷煤!洪涛和肥羊忙活了大半宿,在车板下面用钢板焊了個梯形槽,宽1米、长,2米、深0.2米,容积差不多0.4立方米。按照煤的密度算,一立方有1.3吨左右,装满这个槽差不多就有500公斤了。

    可是怎么装呢?总不能在货场就把车板掀开先往槽子里装吧。肯定是不能的,就算监工乐意洪涛也不乐意。煤块有大有小,大块的装进去盖不上板,那不成明抢了,太没技术含量。

    洪涛既要煤还不能让人发现,这就是技术活了。他和肥羊重新弄了块车板当梯形槽的盖子,这块板比较粗糙,大大小小的全是缝。

    其实这样的车板才是运输队常态,以前那三辆车做的太精致,车板不光严丝合缝还咬着榫,用王刚的话讲,浪费这么多好木方子,太败家!

    但现在粗糙和缝隙的车板不是要入乡随俗,而是被洪涛用来偷煤了。当马车装满煤炭上路时,不停的震动和颠簸,会让细密的煤末子通过缝隙漏进梯形槽。

    马车离开货场时会过磅,然后发给一张送货单,上面注明了大概重量,允许有几十斤的误差,就是怕车夫们中途把煤炭卸掉一部分转手卖钱。

    但卸货的地点有时候有地磅,有时候没有,洪涛可以根据有没有地磅、卸货单位盯的严不严,自行决定这趟车要偷多少煤。多则几百斤、少则百十斤,具体要偷多少,全看货场里装卸工是否配合。

    为啥这么说呢,因为只有煤末子才会漏下去,稍微大一点的煤块就下不去。这是洪涛的狡猾之处,他和那些小工头、装卸工天天抽烟聊天套交情,为的不是别的,只求装车的时候能听招呼。

    我这趟去的地方管的不严,想多偷点,就和装卸工打个招呼,少装煤块多装煤末;反之,如果去的地方检查的比较严格,那就多装煤块少装煤末。

    往往就是一盒烟几句好话的事儿,几百斤煤就到手了,两者的价值千差万别,别说一盒烟,一条烟也是赚。反正货场里的煤炭也不是装卸工的,最主要的是他们不管知道不知道都没任何责任,乐得卖个顺水人情。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送货的地方检查特别严格,煤炭要一筐一筐的过秤咋办?没关系啊,洪涛会把盖板掀开,连煤末子也卸掉,这不就一点不占公家便宜了。

    你说他是小偷,对不起,拿贼拿赃,谁规定车下面有个暗槽就是小偷了?我这是装细软用的,咱这马车又不是专门为运煤造的,平日里跑运输把值钱东XZ起来避免遭抢,太正常不过了。

    从11月底开始,洪涛就用这个办法,以每天半吨左右的速度,源源不断的往小院里拉煤末子。其实还能偷的更多,比如说把三辆马车都改装下,一天少说也得弄回来一吨半。

    但他没这么干,把三辆马车全改装一遍挺费事儿的,光是焊梯形槽就把这些日子从红区找回来的钢板全用光了。铁板可以去拆破汽车,但焊条全得买,那玩意挺贵的。

    难道说焊条还比煤贵?也不是,主要是他偷煤末子回来并不是为了倒手卖出去赚钱,而是想给新六区里的流民弄点过冬用的煤球烧。

    他们住在单薄的棚屋里,肯定也不舍得买太多煤炭取暖。京城的冬天还是很冷的,这种苦他在疆省吃过,不想再让新流民们再吃一遍了。

    还是那套逻辑,在不影响自己生活的前提下,他愿意多动动脑子、多费点力气,尽可能的去帮一帮别人。这不光是他心眼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做为一个穿越者的责任。毕竟活了那么多辈子,要是还和普通人一样只能自顾自太说不过去了。

    煤末子拉回来了,该怎么分给新流民呢?挨家挨户去送……洪涛才不会干这种傻事儿。大善人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想成为万家生佛,如果没有飞机大炮当底气,结局往往很悲惨。

    因为发善心最终吃了大亏的事儿,洪涛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了,不能总在一个坑里跌到。所以他不送,只卖!

    凡是来小楼这里帮忙摇煤球的流民,每摇100斤就可以免费拿走10斤,还可以分期付款买走20斤。谁有力气谁来,我他妈都当小偷了,不能再去摇煤球,然后和三孙子一样挨家挨户赔笑脸送,那不叫大善人,那叫大傻逼!

701 不速之客

    说是分期付款,价格也比市面上的烟煤便宜不了太多,只是期限有点长,十年!分十年偿还,还不用抵押。实际上和白送差不多,做为底层流民能不能活到十年后都是个问题。

    没准明年人家找到更好的活路就拍拍屁股去其他地方了呢,有多少人还会记着还完煤球钱再走?对于这个比例,洪涛给出的心理预期是百分之一,能达到这个数量他就觉得人世间还是美好的。

    当然了,也不能一点便宜不占。小楼里冬天也得烧炉子取暖做饭,可洪涛懒得自己摇煤球,又脏又累。这下省事了,流民付出劳动获得煤球,他舍脸当小偷也获得煤球。看,又是双赢,输的是脸皮和联盟政府。

    “胡老板……恭喜发财……哈哈哈……”但煤球刚刚才做了几天,就有两只老狐狸前来占便宜了,秀山太太和孙飞虎再次联袂出现。

    “哎呦呦……老前辈、老前辈,怪不得早上的喜鹊一直叫呢,贵客啊贵客。快快快,里边请……那谁……小猪、小猪!去烧壶水,快点啊!”

    自打弄回来一大堆煤末子,又找流民在街边铺煤饼切煤球,洪涛就琢磨着该有人找上门的。安全区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虽然还没到社会分工太精细化的程度,但在生活必需品方面基本已经跑马占地完毕了。

    按照规模不同,每个行业都几家当地势力把持。既然建材有、娱乐项目有、房屋租赁有、小商品零售批发有,没理由卖煤球就没有。

    别看这个行业脏兮兮的不太起眼,可上到三环娱乐城下到街边早点摊谁能缺了煤球?除了冬天取暖,各家各户一年四季谁能不起火做饭烧水?

    所以说这是個很大的买卖,利益自然也是大大滴。如果谁能把安全区的煤球市场垄断,不用缺斤短两坑蒙拐骗,只需在掺黄土的时候抖抖手,多掺百分之五和少掺百分之五,一进一出就是笔巨款,架不住量大。

    现在自己突然弄回来这么多煤末子,还让流民去后面挖黄土铺在街边晒煤球。知道的是给流民弄点烧的,不知道肯定认为这是要用低价抢市场!

    “我不叫小猪,我叫朱买臣,将来是能当大官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屋里应声而出,但没马上去烧水,而是气呼呼的和洪涛顶嘴。

    “好好好……朱买臣、朱买臣,烧水去吧总理大人!”这也就是客人在场,不好意思和个孩子掰扯,否则洪涛非得把这个倒霉名字狠狠贬损一番。

    少年凄苦、中年离异、晚年下狱,古人朱买臣全占了,真不知道盛璋淞有多不待见这孩子,才给人家起了这么个名字。

    没错,朱买臣就是那个在新六区里偷电线给叔叔卖鞋的小贼。但盛璋淞不是他亲叔叔,也不是表叔,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盛璋淞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一男一女,对外说是侄子侄女,实际上都是在街上捡的婴儿。不知道是谁生下来不想要了或者养不起,几个月大还没断奶就给扔了。

    现在这一家三口已经从新六区搬出来了,就住在小楼里。刚开始还不乐意搬,一个劲儿的推诿,虽然没明说洪涛心里也明白,盛璋淞是怕两个孩子与自己这些凶恶之辈学坏走了歪路。

    但明白归明白,自己要想教谁坏,轻易是不允许躲避的。你不来是吧?那成,等去工地上工的时候让黄牛和笨猪赶着马车过去一趟,连孩子带家具一起装车运走。除了纸条之外连根木棍都不给留,有本事就住空屋子吧。

    来也不是白来,住房子得叫房租,还不能比别人少!当然了,考虑到盛璋淞家庭负担比较重,房钱可以用工资抵扣。工作就是每天上午一个小时、下午一个小时教小楼里的孩子认字。

    剩下的时间也别闲着,到库房里把从红区搜罗回来的货物登记造册。盛璋淞这个人身体不灵、胆小有点迂腐,但还是个有坚持的人,小偷小摸、四处嚼舌头目前看来应该不会。

    “呃……这位兄弟……”孙飞虎本想说别忙活了,可一时间忘了洪涛的名字,略显尴尬。

    “周、周大福……真不巧,胡哥今天出车了。来来来,屋里请,不管胡哥在不在您二位也是贵客!”洪涛倒是挺高兴,他巴不得别人都把自己忘掉。这不是蔑视,而是说明自己的隐藏工作做的好,是极高的肯定。

    “用车?嗨,这点事您二位还用亲自跑一趟,派个人来知会一声不就完了……哪天用?”进屋落座,烟茶奉上,寒暄完毕,来意讲明。

    洪涛一听,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合算不是因为自己抢了煤球的份额。但另一块石头又悬了起来,那么多运输队不选,为啥非要来这里舍脸呢?

    可是人家都张嘴了不能直接说没功夫,所以还得耍个心眼,我先问你哪天用,然后等胡杨回来做主,结果自然是刚好那天有急事错不开。都是成年人了,这话谁都能听明白。

    “周兄弟,先别急,飞虎他没说清楚。是这样,新六区要动工清理南边的废弃房屋了,让流民们先搬进去住,这个活儿让飞虎和我给揽下来了。”

    不等孙飞虎说话秀山太太先张嘴了,她比洪涛还贼,死活不说日子,倒是说起了前因后果,这事儿说起来可就远了。

    “是,这是大好事儿!恭喜两位,放在以前这就是进军房地产,放在现在也错不了,绝对赚大钱的买卖!”洪涛心里话了,你们干啥管我毛事儿,少拿馅饼忽悠,这都是咱玩剩下的!

    “可是算来算去才发现,啥都够,唯独没有足够的车。按照联盟政府要求,除了用于平整地基的少量渣土,其余建筑垃圾全要运到六环外去填埋一段河沟。”

    “这……靠三辆车就够啦!?”洪涛越听越不是味儿,烙馅饼也没这么烙的,啥馅的先不提,个头总得靠谱。好家伙,您二位就指望我这三辆马车建设新六区,把流民都冻死也指望不上啊!

    “怎么能呢,我是寻思着……”秀山太太捋了捋耳边的白发,决定换一种口味,但馅饼还得烙!

    “老姐姐,还是我说吧。胡老板和周兄弟刚来的时候咱们之间发生了点误会,不过通过一段时间观察我觉得两位是讲究人。

    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不提了,就说外面那些煤吧。周兄弟,我和秀山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好多事情根本就不用听别人怎么讲,亲眼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同为流民,能做到这个份上我们自愧不如。”

    孙飞虎突然打断了秀山太太烙馅饼的举动,做出一副我要和你交心的姿态,说着说着情绪还激动了起来,大手拍打着椅子扶手啪啪响。

    “孙老板、孙老板,过了过了!我们兄弟都是粗人,刚吃饱穿暖没几天,哪儿有那么多心思。”

    看看左边一脸平静的秀山太太,再看看右边有些激动的孙飞虎,洪涛是真懵圈了。没病没灾的,这两位怎么有闲工夫过来唱双簧了呢?

    “实不相瞒,我和秀山太太可能都要栽在新六区的清理工程上了,原因就是车。要是周兄弟不嫌烦,那我就念叨念叨。本来啊,我是不想来的……”

    对于洪涛的疑问,孙飞虎表示理解,但在切入正题之前他还要再次表一表态,说明不是故意下套,生怕引起误解。

702 天上掉肉饼

    “孙老板,您在安全区里算前辈,见过大世面,人脉广,按说轮不到我们新来的指手画脚。不过您说的挺严重,那我就替胡哥听听,但大主意还得他拿。”

    不管面对秀山太太的馅饼还是孙飞虎的真性情,洪涛都打好主意了,演吧,你们舍得演我就舍得看。但买票入场是不可能的,咱早就准备好退路了,装孙子谁不会啊。

    “唉,一言难尽呐,这事儿还得从1年多以前说起……”孙飞虎也没含糊,张嘴就是很久以前、想当年,照着上中下三集讲,看样子这顿中午饭怕是没跑了。

    “孙老板,我能不能这么理解,如果这次帮了您,以后信天翁运输队就没法从运输公司手里拿活儿了,过完今年,牌照和通行证也租不到了?”

    但听众和听众还不太一样,洪涛只听了二十多分钟,上集还没听完就把中心思想大概总结了出来,只是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按照孙飞虎的描述,他和运输公司的孙长忠不光是战友、还是一起在安全区里组织流民建立乌托邦的领导人之一。

    但两个人最终走的路却不太一样,孙长忠投靠了联盟政府,不能说从背后捅了一刀,也算关键时刻掉链子了,结局自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孙长忠建立了运输公司之后,几乎把安全区里的运输业务都独揽了。为啥说几乎呢,因为有一个行业的活儿他拿不到,后勤部的基建工程。

    孙飞虎组织流民成立了建筑公司,对口部门正好就是后勤部,老关系也大多集中在这里。但他却拿不到交通运输部颁发的运输牌照,也就无法建立自己的运输队,有活儿了还得雇佣运输公司下属的运输队。

    俗话讲合则两利斗则两伤,两人虽然不是很对付,为了各自的生意还是走到了一起。孙飞虎把基建部门的运输业务让了出去,孙长忠则在建筑公司有运输需求时免费提供车辆。

    但这种合作从今年春天又发生了变数,随着联盟的不断扩张和对二环路防线的升级改造,基建业务越来越多。

    孙飞虎的建筑公司自然是受益者,可以天天吃肥肉。孙长忠的运输公司却成了受害者,不光连口汤都喝不上,还得免费搭上车辆帮忙运输。

    其实要是算上这些年从后勤基建部门拿到的货运单,孙长忠还是很赚的。可人这个玩意大多数都是能占便宜不能吃亏,前面好几年都占便宜,眼下刚吃亏就不乐意了。

    不乐意咋办呢?孙长忠肯定也有高层的关系,得到了未来一两年要加大基建力度的消息,小心思立马开始活络。

    与其在未来一两年内都要赔本帮建筑公司运输材料,不如趁机也成立个建筑公司,不再满足运输行业,还想在建筑业里也插一脚。

    但基建部门是孙飞虎的老关系,就像别人插不进运输业一样,孙长忠也没法拿到新安全区的基建工程。于是他就找到了孙飞虎,打算成立合资建筑公司,由他出钱扩大建筑公司规模,准备大干一番。

    可孙飞虎也不傻,当年已经坑过一次,深知这位有奶就是娘的性格,不是合伙做生意的好搭档,直接就给回绝了。

    当然了,他肯定也明白未来两年建筑业会很吃香,要扩大规模自己掏钱就是了,何必非要拉个不怎么放心的人进来搅合。

    买卖谈崩了,孙长忠不打算就此罢休,剑走偏锋,单方撕毁了当年两人之间的私下协议,不再给建筑公司提供车辆。宁可不要基建部门的业务,也要逼着孙飞虎就范。

    这下还真把孙飞虎逼上了绝路,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個选择,要不和孙长忠合作开建筑公司,要不就自己弄个运输队。前者他是真不乐意,后者他是真没条件。马和车都可以买,可车夫呢?光有车没司机也是白搭。

    这不,走投无路之下忽然想起了信天翁运输队,打算过来问问能不能合作一把。至于说秀山太太怎么也掺合进来了,洪涛不用问也知道。她肯定就是与孙飞虎合作扩大建筑公司的投资人呗,不图利谁会早起呢?

    “……”孙飞虎有些诧异,在这几次接触中周大福只是胡杨的副手,处处表现出不俗的武力值,好像脑子不太好使。怎么今天突然开窍了,很多东西自己还没说,就一语点到了关键问题上。

    “很大概率是这样的!不过事情很快就有转机。从明年开春起会有大批新流民抵达,到时候不光要有新六区,还可能会有新七区。

    如果胡老板和周兄弟愿意帮忙,明年就不用再拉运输公司的活儿了,光是从西山的石灰厂运石灰、水泥,还有永定河的沙子,少说也能坚持到明年入秋。

    以后更不用担心,运输公司那边的单子我们无能为力,但有关基建方面的运输需求还是有点办法的。以前只是犯不着因为这点事儿闹僵,但这次他们做的有点过份了,干脆一拍两散各干各的!”

    见到孙飞虎没有马上回答,秀山太太接过话茬解释了起来。要说这个日本老太太中文学的真利落,不光口齿清晰,内容表达方面也很到位。最主要的是深谙中文内涵,几句话就把因果得失都讲的明明白白。

    “哦……是这样啊……两位恕我冒昧,既然是谈生意那就得直话直说。我能不能问问,在这件事里信天翁能得到什么好处?”

    至此为止,洪涛算是大概听明白了他们俩要干啥,这是打算鼓动自己出面去打破运输公司的垄断,彻底摆脱建筑公司被运输队限制的窘境。

    他们有这个能力,洪涛信,可自己从谁手里接活干都是一样的,犯不着跟着蹚浑水。这件事如果掺合进去,明摆着着会得罪人,没有足够多的好处肯定不能干,虽然自己也挺讨厌运输公司那种经营模式的。

    “运输公司牌照!”秀山太太端起茶杯抿了口,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有这么大把握?!”饶是洪涛再能联想也被这几个字给镇住了,好家伙,真下本啊,纯肉馅的大饼,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烙出来。

    “以前没有,现在有!实不相瞒,以前的西部联盟,现在叫救赎者的幸存者势力已经与联盟达成了共识。他们会逐步放弃疆省基地,把大部分人口迁移到内地来。

    从明年开春起,京城和津门港工业区至少要接纳2万人。在这种情况下,安全区的建设就是重中之重,联盟政府没有那么多力量同时在长安、京城、津门港展开大规模建设,必须借助民间力量。

    为了配合安全区的建设,就算交通运输部里某些人再不乐意也不敢逆势而为。到时候胡老板和周兄弟也可以成为运输公司的老板,何必再去向别人伸手讨饭吃呢?”

    秀山太太依旧用双手捂着茶杯,语速不快不慢,腔调也没有太大变化,根本不像在讨论大事,更像是在和邻居聊家常。

    但洪涛忽然觉得被这个老太太看透了心思,她肯定不是临时起意,搞不好来找自己寻求合作,并不是孙飞虎走投无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而是有的放矢。

    “可是联盟高层的想法谁又能说得准呢……是不是再看看?”这番对大局的分析不错,但洪涛还是不能答应。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多了,现在自己刚刚站稳脚跟,不适合再去冒太大风险。

703 张嘴咬住!

    “20辆马车,只要胡老板和周兄弟能凑够20辆马车,牌照的事情我去跑!距离年底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豁出老命,今年也得把牌照拿下来!如果你们兄弟还信不过我孙飞虎,那就由我掏钱买马车,你们只负责养马和车夫,怎么样!”

    这次秀山太太没再说话,而是把话语权交给了孙飞虎。这两个人配合的还挺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就知道含义。孙飞虎嘴有点笨,讲大道理分析时政是弱项,但他气势足,敢拍胸脯打包票。

    “呵呵呵……未来的运输公司里两位是不是也要占一定股份?”话已至此就没法再躲闪了,干和不干只能挑一个。洪涛直接略过了这一步,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意向。

    “如果不需要我们投入……拿四成干股,不参与管理和经营!要是投入的话,股份还得具体商议。”一到细节问题上还是秀山太太出面,她也没多废话,直接给出了两种合作方式。

    “好吧,等胡哥回来我会把您二位的意思原原本本转述给他,结果嘛,我本人还是愿意与您二位合作的。不过还得再多问一句,您二位就不怕孙长忠狗急跳墙吗?这段时间听别的运输队讲过些事情,说实话,我今天还能活着在这里陪两位聊天也算命大!”

    一分钱不出,光凭张运输执照就拿四成干股,听上去好像有点狮子大开口。但洪涛心里明白,要价真不算太高。这個条件拿出去,刨去其它人为因素,会有大把人抢着合作。

    不过既然是在安全区里做买卖就不能完全抛开人为影响,有时候这玩意会比牌照还关键。毕竟牌照不要命,人是会要命的。这一点他们两个不可能没考虑过,那是怎么打算的呢?

    “……”孙飞虎和秀山天天对视了一眼,搓了搓手,好像有话不太好讲。

    “周兄弟,既然以后要合作那我就不瞒着了,鼓动你们去搞运输队本来是怀着其它心思的,在这里面我也有一份,但秀山太太没有参与。幸好还没酿成大错,谢天谢地啊!”

    “看来胡哥猜对了,自打和沈老板聊过,胡哥就让我们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也确实用上了。用胡哥的话讲,可以理解,如果换成他是这里的老人,突然有个不知底细的新人进来砸场子,手段怕是会更激烈。

    既然孙老板主动提出来了,我就代表胡哥表个态,咱们大家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不打不相识,合作愉快……”

    说了这么半天,孙飞虎的自我检讨才算是真格的,也进一步表明了他的态度。洪涛觉得是个很好的开端,不管最终干不干运输公司,都算是搂草打兔子白饶的好处。

    孙长忠的势力在城东安全区,手还伸不到城南来。如果自己能和城南安全区里的几位大佬缓和关系或者成为熟人甚至合作伙伴,对今后的工作生活都有莫大的好处。

    “爽快……胡老板和周兄弟都是爽快人、可交!”见到洪涛伸出了手,孙飞虎也没含糊,大手用力握了上来。

    这次洪涛又失算了,人家没打算蹭中午饭,估计也看不上那些由孩子们做出来的午饭,借口还要去筹备建筑公司的事一起走了。

    不光没吃还饶上一顿,孙飞虎说了,等胡杨回来一起去秀山公寓聊聊,尽快把这件事定下来,他也好根据这边的态度决定一下不该怎么走。

    爱吃不吃,洪涛真没觉得孩子们做的饭差。别看大的不到8岁,小的才5岁,在这个时代里不会做饭的孩子几乎没有,不会干活的更没有。

    即便在联盟基地的学校里,文化课教育也只占三分之一,更多时间都在学习生活技能和军事训练,大一大就要选修一两门手艺了。

    “肥羊,下午收摊跟我出去一趟。”吃完了午饭,洪涛喊住要出摊的肥羊,冲南边努了努嘴。

    “搞电池还是电器?”肥羊抬头看了看天色,不太明白光天化日的为啥也要去红区。

    “多搞点底盘和钢管,如果材料足,20天之内做7辆车时间够吗?”

    不用等胡杨回来,运输公司的事儿就可以干。事不宜迟,先去准备点材料。白天比晚上视野好,就算不能弄太大动静,标记出来在什么地方也能省不少时间。

    “这么多,给谁做?”

    “当然是给咱们自己用的!明天把摊位搬到旁边的院子里去,有合适的材料了再搭个顶棚,以后就不是修车摊了,而是修理厂。你就是厂长,连修带造!”在画大饼方面还得看洪涛的,他的饼不在馅大不大,更注重口味。

    “好是好……可这么多车人手不够!”肥羊当然乐意了,淘金客、杀人越货都是副业,修车才是老本行,听着就舒心。

    但不能光想美事儿,造车不难,只要有材料有电一天就能焊出两三个架子,铺上木板就是车体。但没有车夫,车再多有啥用呢。

    “瓦西里,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小马,把孩子们弄走,我回来之前谁也不许进院子!”洪涛重重拍了拍肥羊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了句废话,而后一头钻进楼里换衣服拿工具去了。

    这次白天对红区的探索主要以17号线以西的亦庄开发区为主,从神树站钻出来,北面是一大片还没建好的楼盘,沿着路向南走,左边有一排旗杆,基座上写着李宁中心!

    略过,眼下最不缺的就是衣服和鞋,随便找座居民楼家家都有,想要新的就去找商场,从早试到晚,从里试到外,想穿哪个就拿哪个,谁敢要钱抬手一枪,保证没人追求刑事责任。

    右边……好大一片厂房,从建筑风格上看应该是搞精密仪器或者电子产品的。再看看院子里一大堆卫星接收天线,好像还和网络通讯有点关系。可门口没有名字,不成,进去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长100米、宽50米、高4米多的单层建筑里多一半都是机房。怪不得外面没有铭牌呢,这里不是数据库就是云计算库。

    不能说算保密单位,也没必要打开门广招八方宾客,而且安保级别肯定比李宁中心高好几个档次,这些数据都是哗哗的钱!

    当然了,此时此地它们啥也不是了,只是一堆金属和无线电元器件。但和服装鞋帽比起来又算紧俏物资,必须在地图上记下来。

    厂房都是钢结构的,拆下来就是不错的建材。还有地下室里一组组备用不间断电源,说不定还有能用的,弄几块回去正好和太阳能板配套。

    实际上这里已经被联盟光顾过了,不过他们没拆厂房,也没搬UPS电源,只是拆走了几个实验室里的设备,具体是干什么用的洪涛也不清楚。

    说起拆,洪涛走了一路,咧着嘴可惜了一路。尤其是在一家汽车模具公司里,看着已经被灰尘覆盖的五轴高速数控铣床、五轴三坐标测量台、五轴全自动激光切割机,比死了儿子还悲伤。

    儿子死了可以再生,有几年就长大了。可这些紧密机器设备毁了,别说几年,全世界所有幸存者再奋斗五十年也不见得能造出来。工业是个体系,想重建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哪怕所有图纸都在也得一步步慢慢爬。

    咋办呢?化悲痛为力量,拆吧!把路上、停车场里能看见的车都检查一遍,发现地盘和悬挂系统合适的就拆。带不走的先标记上,改天多带人手过来,几根钢管加上葫芦吊,配合两辆平板拖车,嘁哩喀喳就成零件了。

704 说服胡杨

    这次就先拿点小工具和无线电元器件啥的,回去把中继台和天线架起来。如果说以前只有几个人整天一起行动,还不太用得上对讲机,将来真的要弄运输公司,就必须有这套设备了。

    另外洪涛还得做一件事,启用电台呼叫周媛的特殊呼号。告诉她自己已经安全抵达了,看看能不能找机会见上一面。如果顺利的话,自己就可以带着朱玛姐妹去她们的家乡没羞没臊放牧去了。

    至于说两个孩子,还是留在联盟基地里吧。这里有比较成体系的教育系统,生活条件好一些,更有利于孩子未来的发展。

    不是说了嘛,救赎者明年就会向这边迁移,估计反抗军也得跟着来。到时候还能让孩子和亲戚相认,总比跟着自己亡命天涯强多了。

    另外自己承诺给胡杨他们的目标也基本达到了,只要把运输公司撑起来,度过开始的创业期,稍微稳定下来点,他们在以后很多年里应该都会有生活保障。至于说娶妻生子的问题,那不是自己该关心的,爱咋弄咋弄。

    但现在模式变了,秩序刚刚重建,谁胆大谁敢闯谁获得的资源就多。光靠忍辱负重勤劳善良,只能像这里的大多数流民一样,付出十分辛勤收获二分成果,其余的全被别人拿走。”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这话很有道理。胡杨还没真正体验过啥叫温柔乡呢就开始丧失勇气了,这种变化是洪涛坚决不愿意看到的。

    不是说非要拉着他们去亡命天涯,但不怕死是目前仅有的本钱。权利、财富、人脉,要啥没啥,如果连勇气也丢了,拿什么当本钱去和别人竞争呢?

    “我……我不是怕死!”胡杨被说了个大红脸,想反驳,可心里不得不承认,自打搬进小楼有了运输队,以前那种爱谁谁的豪情确实淡了。

    “怕失去比怕死还糟糕!你觉得现在有家、有几辆车就可以安枕无忧,大错特错,这些东西都是虚幻的。简单举个例子,假如现在丧尸来袭,我们立马就会变成一无所有。

    房子必须放弃,所有人都要过护城河躲避。车子会被联盟征用,说不定还得搭上人,让你拿起枪参军你敢不去?当然了,这是特例,发生的概率不是很大,但道理是一样的。

    我们现在本质上和新六区里那些无依无靠,每月把工钱上交给劳务公司的新流民没任何区别,都是活在别人的羽翼下,生死富贵全由不得自己。

    就拿上次去曹妃甸拉海货说吧,回来之后你发现了变化?我发现了,公司门口那个震爷每次见到我都是能躲就躲,躲不开了也是敷衍几句赶紧找借口跑掉,再也不像之前那么热情帮着介绍活儿了。”

    想说服一个人放下包袱轻装前进很难,因为很多包袱看上去都是好东西,比如说房子、运输队、相对稳定的生活,让谁放下谁都不乐意。

    但洪涛必须得说,他对胡杨这些人的态度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有共同追求才可以在一起,如果谁真的不想继续拼搏了,想安安稳稳过小日子,可以,把话说明白,一拍两散,谁也别耽误谁。

    “你一说我倒是有点感觉了,这两次去接活的时候也看到他了,还主动叫他过来聊聊。结果这小子跑的比兔子还快,连根烟都没抽。当时我没多想,以为人家忙着挣钱,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现在胡杨对大篇幅说教也差不多快免疫了,从离开北疆开始隔三差五就会开堂课,刚开始还有人顶嘴掰扯,后来干脆全闭嘴了。

    大侠就是大侠,不光手上有本事,嘴上功夫更是了得。不吱声听着一小时结束,敢顶嘴上课时间立马翻倍。你争的面红耳赤心情激荡,气得呼哧带喘吃不下睡不着。人家屁事儿没有,能吃能喝能睡。

    时间长了大家也全习惯了,大套理论说不过干脆不说,您说我就听着,坚决不讨论。如果必须商量事儿,那就只说事情本身,避免引申和联想。

    “忙着挣钱很正常,但咱们的钱就不是钱了?这里面肯定有事,他亏心,不敢往跟前凑合。为啥亏心呢,因为他把长途发给了咱们。

    我不止听一个人讲过,有车夫也有外人,都说新运输队拿不到长途,就是怕经验少中途出问题,不管人没了还是货没了公司都要跟着落埋怨。

    可是咱们刚第二次去揽活儿就给了个长途,还是长途里比较危险的。结果呢,果然出事了,要不是咱们事先准备充足,死一两个人怕是都不答应吧?”

    讲理论可以长篇大论,摆事实难道就能躲过了?只要时间允许,洪涛说啥都不会直接给答案,必须一步步推理分析,爱听不听,有本事就别听。

705 筹备

    “……是他搞的鬼!他是利民运输队的人?”胡杨还真不敢不听,事关小命。

    “估计不是,他也没那么大能力。这几次去公司等活儿,拿货运单的时候我特意留在大厅里看了看,发单子的都是公司的人,冯震那样的黄牛根本没有挑选的权利。

    他们只能先找运输队谈好条件,再去公司手里把货运单买下来,介绍费里有一部分要交给公司,剩下的才是他们自己的。

    像去曹妃甸拉海货的活儿,货运量比较大,通常会优先大运输队。那天利民运输队的人来道歉,你没在场。他们之所以半路下黑手,就是觉得咱们抢了他们的活儿。

    可冯震干嘛非要得罪利民运输队,偏偏把该属于他们的货运单交给咱们做呢?既不合情也不合理。是他和利民有私人恩怨吗?通过我的观察一点都不像,他们之间不光没恩怨,冯震还要努力巴结呢。

    毕竟人家有几十辆车,属于大客户,干这行的时间足够长,比咱们人脉熟的多。如果不是因为个人恩怨,那这件事就有点意思了,你猜是因为啥?”

    自打佟利民和王刚来过之后,误会算是勉强解开了,但洪涛并不觉得事情全过去了,其中还有几个疑问没解开。但佟利民和王刚不打算说,只能自己调查,虽然到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也看出了点眉目。

    “……你是说公司里有人故意在害咱们?”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胡杨也不傻,马上得出个结论,恐怕也是唯一的结论。

    “前天孙飞虎来谈运输公司的事情,亲口承认当初忽悠你干运输队就是想让咱们吃点苦头。运输公司下黑手也不意外,这一点咱们之前就有过思想准备,不算事儿。

    我重新提起这件事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树欲静而风不止,踏踏实实过日子听上去挺简单,谁也不招惹,遇事多忍耐,不怕吃亏,好像就够了。

    实际上远远不够,这个世界上有一小部分人就是以欺压大部分人为手段才能生存,如果大部分人都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了,他们怎么活?不管你爱听不爱听,理解不理解,我都要把这个问题讲明白。

    想过好日子只有两条路:一,找個没人的地方自给自足,不欺负别人也不受欺负,多得多吃少得少吃,饿死活该。二,成为少部分欺负别人的人,不当被欺负的大部分人。

    我当年在赛里木湖过了八年自给自足,谁都不欺负也不受欺负的生活,说实话,不太容易。现在我们回到人群里了,再想过那样的日子等于脱了裤子放屁,既不现实也没条件。所以只能走第二条路,除非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其实洪涛还真不是啥都说的话痨,很多事情在没搞清楚之前,或者没必要说太明白的时候都能忍住不说。比如现在这番话很伤人也很悲观,要是不逼到一定程度他就很不想说。

    有些事让别人自己体会往往比说教更容易接受,吃一次亏,啥都不用说就全明白了。但体会需要时间,有时候缺的不是真理,恰恰就是时间。

    “……要是咱们成功了,运输公司干起来了,你也会像现在的运输公司那样欺行霸市吗?”胡杨沉默了好久,几乎抽完一根烟才犹犹豫豫的提出个问题。

    “会,那是必须的,欺负人嘛,就要有欺负人的样子,干什么都要敬业,否则不如不干。不过我可以弄出一套更具欺骗性的规则,让欺负人的事实看上去更好看一些,别搞得这么赤果果。

    可不管怎么美化,欺负人就是欺负人,本质上没变化。说不定我欺负的更狠,只是很多人感觉不到而已。你想说我是个骗子,很卑鄙对吧?没错,我要是不骗不卑鄙怎么可能欺负别人呢?

    你看啊,联盟对待流民要比救赎者好一些,来到这里至少能吃上饭,不用忍饥挨饿了。眼下联盟又要给流民盖新安全区,大善人啊!

    可是在我眼里这些都是欺骗!联盟默认了劳务公司用欺骗、诱拐甚至绑架的手段把流民从其它地方弄过来,事先可曾问过每个流民是不是自愿的?难道说他们觉得为别人好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感受不择手段吗?

    再说个问题,你我都去挖过护城河,那我问问你,算过用联盟工程兵挖和用流民挖的成本差吗?我大概算了算,不敢说十倍,几倍肯定是有的。但流民只要有活儿干、有饭吃,就会说联盟好。

    伱看啊,人是联盟骗来的,用低于成本几倍的价格骗大家劳动。结果呢,基地里的工程兵拥护,他们根本不乐意干这种活儿;流民拥护,这让他们有了工作有了活路;劳务公司更高兴,没有联盟这个大骗子,根本就没有劳务公司这个行业……孙飞虎、秀山太太、白思德、沈楠都高兴,他们也全能从流民身上获利。

    看到了吧,骗来骗去没有人不高兴、没有人不获利,这就叫骗的高明。孙长忠的运输公司本来也能骗得高明点,可惜他们不愿意费脑子,只盯着眼前利益,恨不得一嘴全吃掉。

    搞到现在,运输队的人不满意、本地势力不满意、联盟里也有人不太满意。同样是骗人,可两者的结果截然相反。但不管大家高不高兴,本质上还都是骗人,不能说高兴了就不是骗。”

    其实洪涛也不愿意天天给别人讲课,可有时候不讲不成,讲短了都不成,很多问题几句话根本说不清楚。比如胡杨提出的运输公司经营模式问题,自打人类有了剩余价值,这个问题就一直存在,且本质从来没改变过。

    孙长忠和自己的区别仅仅是手段不同而已,一个是明抢一个是暗骗。但两者的目的都是让别人当劳动力为自己服务,后者说不定比前者还狠毒。不能说我理解不了、分辨不清,就是没有。

    这下胡杨踏实了,抽了三根烟,听了一脑瓜子似乎有道理又似乎是歪理的概念,晕头转向的回去睡觉了。至于说和运输公司硬顶到底危险不危险暂时忘了,就算以后想起来估计也不会问了,因为身边有个更危险的家伙。

    杨师傅修车厂!

    运输公司还没影儿呢,肥羊先把买卖做大了,从修车摊一跃成为修车厂。不光是名字上的区别,经营场地也有质的飞跃,从马路对面搬到了小楼前面的院子里。

    不是地洞的院子,是南边出租给流民的楼前又起来一圈院子。从附近小区里拆回来几根灯杆当立柱,靠墙搭个棚子,再挖条地沟就是车间。工具一应俱全,唯独没电是个大麻烦。

    秀山太太说了,她可以去管理处帮忙活动活动,今年名额没了,明年初能弄个名额也成。至于说现在咋办,好办,先从秀山公寓拉根临时线凑合着。只是最好白天用电焊,晚上住户都回来了容易跳闸。

    这么一来,肥羊造车的时候就不用偷偷摸摸从院子里拿材料了,敞开干,缺啥就从隔壁院子里找,再没有就等着晚上钻洞去红区,拿着洪涛标记好的地图去找。

    扩大运输队的车有眉目了,还缺马,这回洪涛不想再买马了,和马骡比起来马更娇气更不善于长途拉车,最好能买到骡子。

    但秀山太太和孙飞虎都和城北安全区里养马的农户不太熟,洪涛也没傻等着他们去找关系打听,而是装上两箱好酒,和小马赶着车奔运输公司去了。

706 有人先动手了

    可能是来的比较晚,再加上正值运煤旺季,原本应该排了很多马车的路边空空荡荡,就连一向熙熙攘攘的办事处大厅门口也冷冷清清。两名联盟交通运输部的工作人员只剩下一个,正百无聊赖的捧着本小说看呢。

    “哎,兄弟,您见到冯震了吗?”洪涛转了一圈没见到皮衣的影子,干脆在大厅门外找个正坐在太阳地里打盹儿的人询问。

    “……你干啥的?”中年人被打扰了美梦很不耐烦,睁开一只眼看了看洪涛,又看了看后面的马车,终于算是把两只眼都睁开了。

    “信天翁运输队,刚干没多久,多关照、多关照……”

    洪涛又把烟递了上去,干运输挣钱是真的,可费烟也是真的。不到两个月,已经把他从疆省带的烟都快抽完了,要是没有地铁隧道能去红区挨家挨户搜索,怕是也得卷大炮或者干脆抽烟斗。

    “找活儿是吧?不用找他,我就给你办了!这车不错,平路上装个一吨多没问题。北站拉煤送城东安全区,一天跑三趟,去不去?”一听说是运输队的,这位脸上立马就带上了笑容,接过烟夹在耳朵后面,生意经滚滚而来。

    “呵呵,我上次不称手从他哪儿借了二块钱,这不周转过来了,琢磨着谁家都不富裕,想赶紧还了。”听了这位的话,洪涛还真有点怀念震爷了。

    他好歹把车夫当人,看看这位,一次拉一吨多,还一天跑三趟。车架子是钢的受得住,拉车的马可是肉的,真受不住,照这么跑下去几次就废了。

    “呵呵,那你今儿可来着了,赶紧去吧,他在家躺着呢,正好要用钱!?”一听说不是找活儿的,男人的热情立马降温,又要闭眼。

    “那您知道他家住哪儿吗?上次倒是提了一句,结果我忙忙叨叨的光顾着拿提货单,一转眼就给忘了。”得,不光递烟还得把火凑上去,绕了这么半天不就是不知道冯震家住址嘛。

    “……挪威大使馆!”中年男人翻了翻眼皮,懒洋洋的拿下烟卷点上,随着烟吐出来一个名字。

    “挪威大使馆?”洪涛觉得没听清。

    “对啊,挪威大使馆,沿着三环路一直向北,差不多5里,路西边……我说你干运输队的,平时不看看地图啊!”白抽了一根烟,只是问個路,中年男人还不耐烦起来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数落了洪涛一顿。

    “回见……”洪涛不是不看地图,也不是不知道挪威大使馆的位置,只是觉得那种地方太好了,不应该是冯震这种人住的,一时间没敢信。当下也不和中年男人多聊,转头上车走了。

    旧世界里的挪威大使馆在团结湖桥的西北角,兆龙饭店马路对面,紧挨着意大利使馆和武警总医院,算是使馆区边缘。

    洪涛赶着车沿东三环辅路一路向北,并没从团结湖桥下面左转,而是继续向北一直走到亮马河畔,沿河向西走不远再向南一头扎进了使馆区。

    他要看看冯震为什么能住进挪威大使馆,这里有没有特殊情况。在没有搞清楚之前坚决不能贸然找上门,也算是一种自保措施。

    从北到南,荷兰、阿曼、哈萨克、伊朗、乌克兰、索马里、阿根廷……沿途经过了几十个大使馆,边走边看,慢慢的洪涛就信了,冯震保不齐还真住在挪威大使馆。

    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把位于东二环和东三环之间的使馆区当做了安置流民的永久住宅区。反正这个办法挺好的,很因地制宜。

    使馆区和其它居民区比起来有个非常明显的特点,也是非常适合末世的特点,那就是院子大、院墙高、建筑物普遍低矮,基本没有超过五层的,大多数在三层以下,且建筑质量绝对好。

    不说大国的,就看看索马里大使馆里的两层小楼,它的高度和普通居民楼三层差不多。说明啥?层高大,怎么也得有四米了。

    用这里当安全区有啥好处呢,第一,不用担心地震把楼震倒,更不用担心高空掉下来的玻璃幕墙。就算建筑物毁了,只要人能跑出来,院子里的空间照样能避难。

    第二,安全性比较好。各国大使馆基本都有个大院子,还有高高厚厚的围墙。只要把大门关上,白天夜晚都不用担心有野狗之类的动物进来袭击,也不用怕外人随便闯入,这一点是城南安全区无法比的。

    第三,生活方便。大使馆基本都有备用水井、单独的储水供水系统和化粪池。实在没有在院子里打口井、挖个发粪池也不麻烦。如果能把院子里的供电线路恢复起来,无论是接受联盟还是用发电机供电都比其它地方容易。

    “找谁?!”洪涛的猜测很快就在挪威大使馆南门被应验了,马车刚在大门口停稳,墙头上就露出个脑袋,很不客气的喝问。

    “找冯震……我是运输队的,有笔货款要结清!”洪涛赶紧把瞎话又说了一遍。

    “身份证!”墙头上的人并没信,而是伸出来一根竹竿,杆头上吊着个小篮子。

    “……等着!”洪涛一看,得,乖乖把临时身份证放在篮子里。那人收回竹竿看了看身份证,还是没开门,缩头不见了。

    “咣当……咣当……”大概十多分钟之后铁门突然有了动静,呻吟着拉开。

    “进来吧,向北走到头,二楼靠西的房间就是。不要四处乱走动,免得惹麻烦!”刚才露头盘问的男人走了出来,先把身份证还给洪涛,又大概指了指方向。

    不过他的手一直都没离开腰间的手枪柄,门内还有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端着把双管猎,用充满警惕和不信任的眼神盯着这边。洪涛坚信,只要自己敢有过份的举动,双管猎肯定会响。

    和周围的废墟比起来,院子里真算得上温馨了。今天的太阳不错,很多人家把被褥拿出来晾晒,原本的草坪已经变成了菜地,墙边的车库依旧是车库,停放的全是自行车。

    楼道里更有生活气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建筑材料、煤炭、家具。但人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友好,也说不上仇视,只能算戒备吧。

    “你好……”根本不用问,顺着人们的眼神就找到了冯震家。房门打开了一半,露出个小女孩的脑袋,模样挺清秀,长得和冯震没啥相像的地方。

    “我爸爸受伤了……”小女孩不光长得不错,脑子也挺机灵,把洪涛让进屋就关上门,指着里面另一间屋小声的说。

    “哦,叔叔会治病,让我去看看好不好?”洪涛摸了摸口袋,除了烟没带别的,总不能也给孩子上根烟,只好用话忽悠了。

    “嗯……”小女孩用力点着头。

    “震爷,这是咋啦?”走进里屋,不得不说,这里不光房间高大,连窗户都大,即便朝向西边,早上依旧不显得暗。只是冯震的状态不太好,靠躺在床上,脸都快看不出本来相貌了,一只胳膊还吊着。

    “周、周老板……能不能拖半个月再打,给我留条命……”冯震半歪着脑袋瞟向房门,眼神里已经没了希望。

    “成,那就过半个月再打……腿断了?”洪涛先把房门关上,挡住小女孩好奇的目光,才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看到了一只上了夹板的腿。

    “……”冯震没吱声。

    “那半个月可不够,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果三个月没收入你能活过一百天吗?这里不要房租啊!”

    盖上被子又看了看屋里的摆设,心里差不多有了点底。收拾的挺整齐,这和冯震在外面的形象比较一致,整洁但有点寒酸,不像有太多积蓄和存粮的家庭。

707 震爷栽了

    “周、周老板……您觉得我屋里什么好就拿什么,千万别吓着孩子,多容我两个月……”

    听了这番话冯震干脆把头转向了窗户,要是因为交不上房租被赶出去比再挨顿揍还痛苦,可腿真的断了,就算爬到公司去,这个样子也没法揽活了。

    “咱俩不如做个买卖吧,你说点我想知道的,我帮你负担几个月房租和生活费。”洪涛从角落里拖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床边,掏出烟盒点上两根烟,自己抽一根,递给冯震一根。

    “……”冯震迟疑了下,伸出左手接过烟使劲儿抽了两大口。

    “事已至此想太多没用,还是顾着眼前吧。我这顿打肯定不会断手断脚,但内脏说不定有伤。何必呢,外面那个是你闺女吧?多为她想想。

    这里待不下去还可以去城北和城南安全区,除非你多说两句话会得罪联盟政府,但联盟政府想坑我也犯不着来麻烦震爷您对吧!”

    想让人说真话,除了往死路逼之外还可以提供生路,要是能双管齐下效果更好。如果没有外面的小女孩,洪涛真没把握能让冯震说实话,现在不光有了,还特别有。

    “如果能帮忙在城南安全区找到房子和工作,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抽了半根烟,冯震拿定了主意,他还是怕,怕有人报复。而这個看似安全的院子,并不能让他真的感到安全。

    “其实你不用太悲观,如果他们想弄死你就不会光打断胳膊腿了。”洪涛只是想问几个问题,不想付出太多,主要是和这位不熟,凭啥就帮他找房子找工作。

    “不一样的,你不懂,不一样的……就算不死,没了工作也活不下去。这边的工作机会挺少,联盟的发展重心在南边和北边。周老板,为了女儿我不怕苦,但不能再在运输行里做了……”

    见到洪涛没有马上回绝,冯震觉得还有希望,本想坐起身体好好求求情,不小心牵动了腿上的伤,疼得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震爷,买卖不是这么做的,先抛开坑我的事情不谈,现在你有我想知道的情报,我也愿意出价,交换条件就是帮你在城南安全区里找间房子,等你伤好了再帮忙找个工作,对吧?”

    有没有伤腿的妨碍,洪涛也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没有听的兴趣。但现成的情报就在眼前,又非常想听听和自己猜的一样不一样。想了想,还是决定做这笔买卖,但要按照自己的习惯做。

    “……”冯震用力点了点头,从他煞白的脸色来看,伤腿的骨头怕是没接好,否则不会这么疼。

    “你卖我买,但得让我先看看货,满意了付全款,伱住进去了再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合理吧?多的我也不问,先说说是让谁打的。”

    和洪涛做买卖时刻要提高警惕,每句话里可能都有坑。别看说的轻松,听着也挺合理,其实全是套路。只要冯震说了,那剩下的情报也就不值钱了。

    “是王刚的人……”可能是被伤口拖累了,冯震的脑瓜子有点丢转,居然真就给说了。

    “利民运输队的王刚?”但这个答案太出乎洪涛的预料,冯震只不过是个中间传递货运单的黄牛,而利民运输队根本就不从他手里拿订单,就算知道了背后的阴谋也不该报复到他头上。

    “他们说是替你教训教训我……”对于洪涛诧异的表情冯震持严重怀疑态度。

    “好吧,货我看过了,这笔买卖可以做。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只有一辆车两个人,今天先不搬太多家具,只把你和女儿还有随身物品带走,明天再派人过来搬其它东西。”

    疑问不光没解开,还更多了。但洪涛没再往下问,既然说好了交易条件那就别耍赖,按照合同办事。你痛快我更痛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现在就走!”冯震也开始意外了,他肯定没想过马上搬家的事儿。

    “恩,要不现在走,要不之前的交易作废,我不想过几天再来时看到你的尸体。王刚肯定不会杀你,你怕的应该另有其人对不对?

    嘿嘿嘿……别这么意外,其实我知道很多东西,只是还不太确定。好了,我下去叫人上来,你和女儿交代下,把需要带走的东西拿出来堆在客厅里。哎呀,这里的居住环境是真不错,可惜你没这个命哦!”

    为什么非要逼着冯震马上搬家,难道已经预感到危险临近了?真不是,洪涛没那么神奇的第六感,也不认为运输公司的人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急急忙忙的杀人灭口。只是看电影电视剧看多了,得了后遗症。

    在很多电影电视剧里都有类似情节,比如说主角找到了破案的关键证人,但就是不把话问完,非要留着下次再说。结果呢,下次一来,得,证人被灭口了,剧情再次进入扑朔迷离阶段,由此又能多演半个小时或者好几集。

    现实中到底有没有这种情况,不能说百分百没有,但极少,稍微有点智商的人就不会犯这种错误。至于说冯震乐不乐意,那叫问题吗?处于他目前的状态有做决定的资格吗?另一条腿是不是也想断了啊!

    但之后的进展还真不那么顺利,俗话讲破家值万贯,越是穷人家里面的零碎就越多,还哪个都舍不得扔,总觉得万一哪天能用上就可以省钱。

    冯震也是这样,指挥着女儿一会拿点这个一会又拿点那个,客厅里的东西越堆越多,时间也越拖越久,然后麻烦就来了。

    先是有两个人在院门口和守门的一男一女交头接耳,大概过了十多分钟,门外就走进来五六个壮汉。不用看长相也不用问来历,眼神一对就知道是来找麻烦的。

    “嗳,我说你们俩工作太不认真了吧,他们进来为什么不检查不登记不问找谁也不用枪对着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到来人没带枪洪涛就不怕了,还没等他们开口自己先嚷嚷上了,目标直指守门的一男一女。

    “赶车的,你的心真大,都啥时候了还有闲心管世界和平……哈哈哈!”守门的男人半点内疚都没有,幸灾乐祸的调侃了一句之后,和女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兄弟,你是信天翁运输队的?”五六个壮汉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过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逐渐消失,其中一个人特意跑到马车跟前转了半圈,张嘴时明显很客气。

    “你们是利民运输队的吧?”自打他们进了院子,洪涛就从装束上看出些端倪。

    车夫不能说奇装异服,也和常人有点差异。很多车夫都习惯在脖子上围一圈毛巾,赶路的时候当围脖保暖,装卸车时当手巾擦汗。另外由于长时间坐在车板上摩擦,屁股和大腿部分很容易磨损,会有个明显的痕迹。

    “是……姓冯的找你们搬家?”车夫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车板上堆的被褥很是不解。看来他多少知道了一些内情,想不通洪涛为啥会帮仇人的忙。

    “杀人不过头点地,一条胳膊一条腿的教训足够了。他还有个闺女,小孩子又没犯错,差不多得了。不过还得感谢各位兄弟仗义出手,顺便我也想去看看佟老板和王老板,就是不太熟悉这边的路,要不麻烦兄弟们给通报一声?”

    今天来城东安全区,洪涛还真是想去利民运输队串串门,车上带的两箱酒就是见面礼。找冯震只是顺路,既然利民运输队的人已经来了,那就省得自己再去乱找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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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鼠辈介绍:
末日、丧尸、个人、群体……
我也看过一些末日题材的小说,咋说呢,总是觉得不太合情理,不太合乎逻辑。
有人说科幻就别要逻辑了,太较真就不好看了。确实,包括很多好莱坞大片不是一样没啥逻辑嘛。
但我就是看不惯啊,总觉得在合乎常识、贴近逻辑的前提下,应该也能构建出精彩的情节。
到底能不能呢?这本书就是答案,拭目以待。末世鼠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末世鼠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末世鼠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