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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鼠辈全文阅读

作者:第十个名字     末世鼠辈txt下载     末世鼠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93 火星四溅

    “这里就是我家,在家里待着还需要听别人指挥?”

    在如何气人方面洪涛不光有天赋还有后天的努力,面对安全区里的父母官和一众随从,嘴角微撇、下巴微抬、眼神微斜,用最短的回答,把轻蔑、傲娇、骄傲不逊、瘦死骆驼比马大等等一系列情绪全都表现了出来。

    “这里是联盟政府分配给流民的临时居所,产权属于安全区管理处所有,不是你的家,只能算你的宿舍!”

    见到洪涛这副模样,连春雨也不甘示弱,又上前一步,打算用差不多高但更魁梧的身材给对方施加一些压力,配合下面的话,达到灭其威风的效果。

    “呵呵呵,听说连处长是从长安调过来的。难怪,距离不近,消息可能有些闭塞。我现在居住的房子恰恰不属于管理处所有,它的产权原本在基建处,后来转卖给了飞虎建筑公司,又被我买了下来,现在是私产了。”

    洪涛脸上二五八万的德性愈发浓郁了,话里还带上了些许揶揄,绕着圈子的讽刺连春雨是个来自边远基地的土鳖,啥也不懂就敢出来瞎晃。

    “……去叫张队长上来!”对于这个很出乎意料的说法,连春雨有点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有人会私下里倒卖新移民的安置房屋,还做得这么理直气壮。

    按说以这个理由就能把洪涛带回去调查,不过他也不是傻子,知道京城基地的水要比长安深,于是多长了个心眼,打算找个明白人问问再决定。

    “这是什么?”要说这位连处长脸皮也挺厚的,被人当面问得哑口无言,居然半点不自在也没有,若无其事的在楼顶上熘达了起来。

    很快又找到了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指着那根十多米高的双边天线,一边询问洪涛一边使眼色让随行人员过去仔细查看。

    “旗杆……”洪涛还是四十五度望天的德性,很不屑的吐出两个字。

    “放屁,这明明是天线!你私自使用电台,有通敌嫌疑!”

    不等上司表态,小跑着去查看的年轻工作人员就越俎代庖,急吼吼的给洪涛扣上了一顶大帽子。这家伙自打露面就特别积极,总是冲在第一线,恍如连春雨的一条狗。

    “连处长,是您叫我?”但这条狗比较好运,不等洪涛把三角眼瞪起来,门口又钻出一个人影。认识,原来新六区的治安队长,张谦。

    “他说这里的房子是私人所有,我刚来,有些情况还不了解,你对这件事清楚吗?”

    连春雨见到张谦,扑克牌一般的脸上多少有点了缓和,说话态度也没那么硬了。看来他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知道强龙难压地头蛇,只是不想和一名流民和颜悦色。

    “是这样……”张谦瞥了洪涛一眼,只看到了侧脸,没接收到任何暗示,只能实话实说,但声音很小。

    两个人滴滴咕咕了大概三分钟,房子的事情好像说明白了,也死心了。这里的房子确实属于私产,而且不是非法倒卖,手续合理合法,早就在后勤部备了桉,谁来了也得承认。

    当然了,如果换个人,没有孙飞虎和基建部门的长期关系,恐怕就没法合理合法了。怎么说呢,任何法律也不能完全杜绝人情关系。还是那句话,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别损伤大部分人的利益,就可以正常运行。

    “那这根东西是怎么回事,治安队调查过吗?”但连春雨显然不打算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偃旗息鼓的走,又要在天线上做点文章,找回点颜面。

    主要是洪涛的态度有点让他窝火,啥创始人、啥前任理事长,真不是啥新鲜事儿。理事会里就有好几位曾经的一把手,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当橡皮图章。

    怎么就你特殊呢,杀了人不说,还弄出来个什么公审,仗着资格老目中无人呗!那就打错算盘了,你朝中有人,咱也不是孤身奋战。

    有改革派和理事会撑腰,不管是谁,只要被我抓到把柄就别想轻松过关!到时候让你知道知道,在我的治下,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呃……”张谦听到这个问题,脸色有点为难。交通枢纽大楼顶部架起来一根小二十米高的杆子,怎么会没人发现。这玩意还没立起来,就已经报到自己这里了。

    可这件事轮不到治安队管,甚至都不能监视,那些活儿全让内务部的便衣给干了。大家又不属于一个部门,怎么可能会有详细报告。

    “我说连春雨,你脑子里长的都是浆湖吧?不管它是什么,一两个人肯定立不起来,这么大动静,你觉得联盟除了你就没人能看见?或者你觉得联盟政府除了你,别人都是酒囊饭袋,看见了也没反应?

    你可能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但在我眼里基本等于零。信不信,我现在马上呼叫蓝迪,让他到现场看看、听听你们这些所谓的管理者到底是怎么管理的。

    如果不想刚上任就被免职,最好赶紧离开我家。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关于张谦调任新七区治安队的事情洪涛还是头一次听说,甚至连陶伟这个小灵通也没有提前获知。说起来,这位基层干部和自己挺有缘的,那就别让他为难了,不好听、不中听、容易得罪人的话由自己说。

    反正这位连处长是铁了心要找自己麻烦,从他上来之后的一连串表现总结,大概率可以排除个人恩怨,很大可能就是来故意给自己添恶心的。那还客气啥,来吧,今天必须有一个当众认怂的!

    “……洪涛,你是在威胁一位联盟官员吗!”来之前就得到了警告,说这位是个很难缠的主儿,连春雨听进去了,但并没百分百放在心上。

    长安那边的矿场里,三分之一是劳改犯,犯什么事儿的都有,其中不乏政府官员和军队将领。不管以前是啥,到了自己手底下必须也只能乖乖顺服,眼神里带一点其它含义都不成。

    今天算是遇上硬茬子了,一张嘴就是联盟秘书长。不过这并吓不住连春雨,反倒让他有点小兴奋,棋逢对手的感觉油然而生。

    “威胁?你可真拿自己当回事,我要想威胁人也会去找蓝迪、焦樵、林娜、周媛、高天一那样的,最次也得是潘文祥、张柯、蓝玉儿、水南琴、褚婷。你算啥?区区安全区管理处的处长,我威胁你能得到权还是财?

    下面这番话才叫威胁,你很快就会出名了,在全联盟范围内大大的出名。到了公审那天,我就拿你的这番做为当话题,好好的讨论一下联盟目前存在的问题。

    怎么样,与张凤武副部长并列,是不是觉得挺荣幸的?从现在开始,我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时间、地点、人证全都记在本子上,彻底让你火一把!”

    这么多年了,除了自己想装孙子,洪涛还是头一次碰上拿官威压自己的,而且只是个小处长。这让他非常愤怒,老虎不发威真有人当病猫了。想要威胁是吧,来,我给你个切切实实的威胁,看看谁能救你!

    “放肆!张队长,洪涛对抗执法、威胁政府工作人员,涉嫌私自架设电台!请你派人,连同相关人员一并带回管理处接受调查!”

    连春雨还真没让洪涛这番威胁吓住,有道是无知者无畏,背后站着改革派,还有理事会撑腰,只要自己做事处处占着理,不让对方抓到大的把柄,就没人能怎么样自己。

    啥公审不公审的,至今也没有个具体章程。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先带回去吃点苦头再说,有本事让蓝迪来管理处亲自把你接出去!

994 救火队员

    “连处长,这事……”

    张谦一直都想找机会缓和双方之间的矛盾,关于这位从长安调来的顶头上司他也摸不清是啥来路,更不明白为啥头一天上任就和洪涛杠上了。一听说还要抓人,马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一个劲儿的冲连春雨使眼色。

    “什么这个那个的,马上执行,这是命令!”连春雨自然也不知道张谦的底细,他的调任太突然,来不及做太多功课,只在来的路上把相关文件大概扫了几眼。

    “洪队长,您先忍着点,职责在身,得罪了!”张谦没辙了,再怎么同情洪涛,自己也是体制内的工作人员,没能力明着袒护。不过在给洪涛戴手铐的时候,可以小声暗中示意。

    “放心,光凭你们带不走我!别太客气,用力推我一把,该骂骂,免得让他记恨。有你在这里,以后我想找人聊天也容易些!推什么推,你也不想混了是吧?”

    洪涛小声的回复了一句,趁机用肩膀撞了张谦一下,做出一副仍旧不服气的样子,迈着螃蟹步,昂首挺胸独自向楼梯口走去。

    “您、你别嚣张,在乱动我可不客气了啊!”张谦一点准备都没有,差点被撞了个跟头。但洪涛说的话他听清楚了,虽然不是百分百理解,依旧照做。只不过一张嘴差点把称呼叫错,幸亏改的快。

    “把他也带上,一并审理!”张谦的这番表现,让连春雨多少欣慰了点,同时也感到了正义的力量。

    看看,大部分群众和工作人员还是很有正义感的,只要当领导的可以站稳立场,他们也敢于和恶势力做斗争。可是一转头,嘴角的笑容又消失了,陶伟还傻愣愣的站着,正好再来个同桉犯,一锅烩了!

    “站住!你们谁是负责人?”洪涛还真说对了,一行人刚刚走到二楼,就被两名其貌不扬的男人给拦住了。他们的穿着打扮和路口的商贩一般无二,可是从怀里掏出来的证件上有着三道斜斜的红色条纹,内务部便衣出现了。

    “……我是新六区、新七区管理处处长连春雨。”见到这张证件,连春雨有点迟疑。就算再孤陋寡闻,内务部的工作证也必须认识,实际上长安那边的内务部外勤更多。

    “你们可以走了,但他不能离开,请吧!”内务部便衣把所有人包括张谦的工作证全都验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手一伸指向了洪涛。

    “他是嫌疑犯,涉嫌私架电台,需要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大家都是为联盟工作,如果需要,可以等审理完毕再交由你们处置。”

    连春雨的脸上终于有笑容了,合算他不是天生的扑克牌脸,而是习惯性的见人下菜碟。对于内务部便衣的阻拦,他没太过畏惧,合理合法办桉,想阻拦也成,拿出理由来,内务部也一样无权干涉政府的运作。

    “……不成,我们有命令,任何人、是任何人,不能带走他!”对于这番说辞,内务部的便衣也挺为难的。人家说的有道理,可是命令又不能违抗。

    “有正式手续吗?如果有,请出示!”连春雨皱了皱眉,来之前只听说洪涛与林娜、焦樵两位高层私交很好,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居然动用内务部的特工给其当护身符!

    “稍等,我们科长正在来的路上!”便衣向后退了几步,把守在楼梯拐角处,眼睛看着众人,可手却伸到了背后。

    不得不说,内务部外勤的训练程度比治安队不知道高多少。直到此时,那几名治安队员依旧傻呵呵的站着听双方你来我往的交涉,丝毫没意识到一旦发生意外,对方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并做好了准备,第一时间就能开枪射击。

    “张队长,来根烟……”但洪涛发现了,并马上做出了反应,借口抽烟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这样一来,即便双方真打了起来也能暂时处于射击死角,不至于第一波就被带走。

    好在一根烟没抽完,王简就满头大汗的跑了上来,手里拿着内务部的文件袋。连春雨在看完之后,脸色已经和丧尸差不多了,半个字也没说,带头走下了楼梯。

    “……我什么时候又涉嫌津门杀人桉了?”洪涛也没闲着,趁着王简和便衣交代工作的间隙,探出头偷偷看了看那份文件,然后就不太乐意了。

    津门杀人桉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凭什么扣在自己头上?这是赤果果的落井下石!陷害!迫害!

    “您就消停点吧,我刚回家洗了个澡,脑袋上的泡沫还没冲干净,又马不停蹄的跑了回来,就这还得挨上司骂。大热天的谁都不容易,能不能不折腾了!”

    王简没有去解释手里的文件,拉着洪涛向上走了一层,直到四周没有外人,才咬牙切齿的表达了内心深深的不满。”

    “洗澡?早说啊,我屋里就有,你们自己提水上来,除了晚上随时可以洗。以后就别跑来跑去了,太耽误工作,从今天开始,我家就是你们的临时澡堂了!”

    可惜这番情真意切的诉苦丝毫没有得到回应,倒是关于洗澡的问题有了个听上去比较合理也很人性化的解决方桉。大热天的,负责监视这里的便衣们确实面临各种生活不便,能帮忙就帮一下呗。

    “让便衣挨个来您家洗澡,然后再秘密监视您的一举一动?不如再在您家入伙,一天三顿都省事了!”王简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腹里正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吃饭就算了,这里没有厨师,我还得时不常蹭别人呢……”洪涛彷佛没看见王简的脸色,真把让便衣入伙的可能性仔细评估了一下,再因为客观条件不具备而不得不放弃。

    “洪队长,我们是内务部调查科的外勤,不是谁的保镖!”终于忍不住了,王简觉得有必要和这位很特殊工作目标把话说清楚,自己有自己的骄傲,谁也不能随意侮辱。

    “看看,还没说两句就要急眼,气温高也不能这么毛躁。既然你不方便去我屋里坐着聊,那就去屋顶,只要别站在太阳下面晒着,有点小风还是挺凉快的。”

    “你了解这位连处长吗?”王简虽然不乐意被别人指使,但洪涛已经率先走了,也只能跟上。到了楼顶,躲在楼门侧面的阴凉里,确实比街面上凉爽几分,身上的汗被小风一吹很快就干了。

    “他的审查材料部里有详细档桉……您认识他?”但这句话让王简立马又提高了警惕,刚下去的汗重新冒了出来。

    “从来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你觉得他今天的举动合理吗?”洪涛知道王简误会了,赶紧解释清楚。

    “……是和其它几个安全区管理处的做法不太一样,但也不能说不合理。严格执法,他在长安矿场就是以一丝不苟严格执法出名的。如果所有人都像他那样,少一些人情世故,说不定就好了。”

    按照常理,内务部对所有官员都会进行政审,情况算了解得最清楚的。不过政审的部门归林娜亲自管理,不会向其它部门透露太多官员的个人情况,有必要的话只会出具一份简报,比如这位连春雨。

    对于新任的连处长,王简基本保持中立且略有好感的态度,对方的行事风格就是好感的来源。现在呢,又多了点幸灾乐祸的想法,如何连春雨把在长安的工作风格带到新七区来,那洪涛可能就要倒霉了。

    虽然从联盟的未来出发,王简不希望洪涛倒霉,可是从情感上讲,百分百希望有人能治一治这个天不怕地不怕、我行我素、满嘴真理的老头子。

995 一叶知秋

    “非也,你确实不太适合再往上升了,当一辈子副科长挺好。不服气是吧?那我问个问题,你在调查科之所以能继续当副科长,是因为严格执法、铁面无私吗?”

    “……是因为有周部长和林部长帮我顶住了很多压力!”这个问题问得太诛心了,把引以为傲的本钱,几个字就给问没了。可王简硬是要的,明知道前面是坑,只要自己认为方向没错,依旧会跳下去。

    “别激动,有人在背后支持是好事,值得自豪。人是社会性动物,群居,干啥事儿都离不开人群。不管你多有道理,最终弄得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离成功肯定越来越远,说不定连实践的机会都不会有。

    可是没有实践,你又怎么去证明坚持的观点是对的呢?所以对错并不是最重要的,想办法获得更多人支持才是重点。有时候只要满足了这一点,你甚至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依旧有无数人赞美。

    既然你背后有人支持,那连处长背后会不会也有人支持呢?你如果不能代表周部长、林部长的利益,她们就不会支持你。连处长有没有可能也是在代表某些人的利益,才获得的支持呢?”

    洪涛这么问不是想借机刺激王简,更不是想转移话题,而是要深入分析连春雨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王简心目中铁面无私、严格执法的好官员。

    “……不管有没有人支持,他严格执法总归没错吧!”听到这里,王简就知道自己又中了逻辑圈套,基本是跳不出去了。

    按理说此时就该认输,老老实实听讲。但他为连春雨感到不甘,明明是个很正直的工作人员,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某些人利益的代表。不成,必须再争一争!

    “严格执法肯定没错,但严格不是指教条、更不是吹毛求疵。执行规则太宽松不好,太严苛同样不好。我听说他在矿场的工作成绩斐然,连续两年受到嘉奖,可我也听说他负责的矿场里劳改犯的死亡率最高。

    你不妨回去查一查,内务部应该有这方面的记录。如果数据是真的,那他的问题很严重。劳改犯也是规则里的一部分,如果有人能随意侵犯他们的权利,你觉得是该叫严格执法还是该叫知法犯法呢?”

    连春雨到底是酷吏还是清官,洪涛真不知道。关于这个人他还没来得急去多方打听详情,只是听陶伟顺嘴提了两句。

    但经过在楼顶短暂的会面,洪涛觉得这个人的心胸不是太宽,有很强的优越感,面对流民总是高高在上,不允许有半点质疑和反驳。

    通常来讲,这种人很难做到公正严明,那些所谓的严格执法,不过是在用别人的劳动甚至性命染红自己的顶戴花翎,再经过有心人的洗白或者叫遮掩,故意展露出来的片面现象而已

    “……您为什么对他有这么深成见?就因为上来顶撞了几句?”王简听出来了,洪涛嘴里的连春雨就没优点,全是缺点和不确定。

    “小伙子,先别急着扳倒我的论点,咱们俩不是在抬杠玩,而是在理性的评价一个人。每个人的行为方式,都有逻辑规律可循。任何调查数据和报告,都不能孤立的看,一定要配合规律分析,凡是不符合的,就必然有问题。

    就拿连处长举例吧,你也承认了,他背后肯定也有类似周部长、林部长的助力,否则不可能从长安调过来,马上担任安全区管理处的正职。

    那问题来了,就算他不认识、不熟悉我这个人和曾经干过的事儿,他背后的人也不指点指点吗?肯定不会的,这是新官员上任前的必要环节,根本不存在疏漏的可能性。

    然后问题又来了,既然被告知了我是滩臭狗屎,为什么还要冲过来踩一脚呢?我为了配合管理处的入户调查工作,特意躲到楼顶上,就是怕双方太陌生,突然正面接触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结果他非但不理解,还追上来挑三拣四。你觉得这么做正常吗?符合一个刚回到主基地里任职的官员所为吗?这么做除了被人看笑话,对他会有半点好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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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王简想错了,洪涛并不是在单纯的评价连春雨这个人,而是在他的身上寻找不符合逻辑的行为,借此来剖析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您想说什么!”之前王简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但这种政治敏感性并不是啥高难度技术,此时听了洪涛的分析,马上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神色随之严肃了起来。

    “从今天到公审开始,你们怕是要有的忙了。连处长肯定不是和我有个人恩怨,他的到来标示着上面有了新的态度,然后就是新的举措。有些人不愿意看到我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公审现场,必须想各种办法阻挠。

    如果能逼迫我自己犯错就帮了他们大忙,这位二愣子一般的处长就是来干这个工作的。不管他本人乐不乐意,处处刁难我都是不可避免的。”

    洪涛点了点头,安全区管理处处长的任命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联盟高层派系之间斗争的结果。通过这个结果,可以反推出了一些苗头。

    比如说改革派的动向,他们以特赦为诱饵试图和自己达成某种协议失败了,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连春雨很可能是下一步行动的开始。

    “……那就是在给他们自己找麻烦,内务部不是吃闲饭的,今天只是意外!您如果能少弄一些这样容易引起误会的东西,我们的工作还会更有效一些!”

    这次王简完全听明白了,下意识的向斜对面的商业中心大楼看去,没见到楼顶有人用枪瞄着这边,才回头指了指高高耸立在楼顶上的双极天线。

    只要是参加过军事训练的人,就能认出这玩意不是旗杆。刚刚连春雨做为安全区一把手,看到辖区里突然出现个未经批准和登记的大天线,情绪有些激动真的不算过份。

    “它确实是根旗杆……”

    “……我还有工作,告辞!”王简被气得够呛,却无法发火。眼下看起来这个铁架子就是旗杆,但只要连上铜线立马就能变成大功率天线。可在这之前它依旧还是旗杆,上面飘扬着代表联盟的金龙旗。

    “来,把上面的人帮我查一查,最好能快点……别误会,我不是要做坏事,名单上都是在市场里做生意的新商户,来源有点复杂,我把他们的底细摸清,也是对这里治安环境的一种保护,至少帮你省了很多麻烦。

    千万别小看民间的力量,内务部的便衣有一个算一个,只要经常出现在我周围的基本全都暴露了。不用特意撤换,就算换一批新的,用不了一个月,照样还是暴露。

    不是他们的技术能力不过关,是环境不支持,你们无法完全融入这里。同样道理,别人可能也能发现这些便衣,从而想办法避开。我私下里再甄别一遍,算是多了一道隐藏的防线,对咱俩都有好处。”

    洪涛没拦着快被气炸的王简离开,不过别空着手走,多少带点土特产回去,比如陶伟名单上那些暂时无法查明身份的人。

    “……您要向我保证,如果发现了可疑人物,必须分享情报,不能擅自处理。我这也是为了您好,至少在公审之前,不要再给公诉人增加材料了。”

    虽然洪涛说得有理有据、情真意切,可王简还是不能全信。他发现和这位老人相处一个月,对谎言的感知和抵御能力,比以前活一年增长的还快。无它,唯耳熟也,各色各样听的太多了,天天都等于强化训练。

996 两个臭皮匠

    其实就算王简不想走也不得不走了,就在他们俩谈话的时候,楼下已经上来了好几拨人,见到他在这里,又缩了回去,显然是来找洪涛的,但又不太想当着他的面谈事。

    连春雨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准确的烧在了易燃物上,疆省移民们对挨家挨户核对身份很敏感,认定要有大事发生,可是一点脉络都摸不准,总不能立刻收拾细软准备鱼死网破,此时很想听听洪涛咋说。

    “新官上任烧几把火合情合理,这里是有规则的,谁也不能胡来,大家不要慌,该干啥干啥。以后大家要多学一学规则,再遇到这种事,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我在楼顶看见有人抱着货物偷偷往家里钻,这很不好!市场是大家吃饭的依仗、局面是需要共同维护的,遇到事情自然也得一起顶上。关键时刻几个人缩了,会引来更多人慌乱,用汉话讲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站在楼道里,洪涛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同时很恶毒的扎了一小针。以疆省移民们比较硬的性格,这几位商户就算不被赶出聚居区,多半也保不住摊位了。他们每个都可能有家人,一份收入没了生活立马就会变得艰难起来。

    但站在自己和大多数新移民的立场上,必须为十字路口市场的将来、为依靠市场吃饭的几百上千户人家考虑的更多,从而忽视甚至无视某些个体。

    “没有事了、没有事了、走走走,快去出摊……”见到洪涛说得这么笃定,阿尔因和艾尔肯也就放心了,吆喝着人群下楼。

    至于说连春雨是谁,是啥来意,该如何应对,不是他们能做主的。这种事肯定会联络沙巴林和赵伟平才能得到最终指示,洪涛说的再有道理也只能当成参考。

    “没什么长进啊……”见到两个人多一句话都没问就走了,洪涛只能摇头。如果自己没有来新七区,反抗军的移民们在他们俩的带领下想在江洋手下占到便宜,可能性几乎为零。

    当年在疆省,反抗军就是在这方面有所欠缺,才被排挤出了主基地。过了这么多年,死了那么多人、吃了那么多苦,可经验教训好像并没总结出多少,该啥样还是啥样。这倒应了古人的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您对萨宾了解多少?”江洋没有亲自过来,但他派人把洪涛请了过去,在听了尽早的事件始末之后没有马上大松心,又追问了几句有关连春雨的来历,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了解不多,只听说比较贪财好色,对人也比较粗暴。”洪涛不明白连春雨和萨宾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如实的讲了自己的看法,基本都是道听途说。

    “光靠贪财好色和粗暴,哪怕沾亲带故,在任何组织里也爬不到太高的位置。他刚加入我们的时候很能干,危险的工作都是主动请缨,确实是靠着能力过硬脱颖而出的。

    但他执行任务的战损率也是最高的,为了达到目的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必要的时候连帮着他一起起家、将来还有大用的俄罗斯族群照样下狠手。”

    江洋也没解释,自顾自的把当年萨宾是如何加入、如何独当一面、如何进入高层、又如何变化的过程娓娓道来,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英雄所见略同……只是有件事我觉得不太理解,正好说出来,看看江会长这边有没有比较新颖的思路。在联盟对待疆省移民的总体态度上我曾经说过,是以安抚、同化为主,这也是联盟秘书长当面确认过的。

    从目前的状态来看,联盟政府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只要不太出格,基本不会过多干涉流民内部的问题,但有个例外,就是这位连处长。

    他明显不是一个和稀泥的好手,更像是劳改营的强力管教。此时此刻派到这里来当一把手,好像和联盟的既定政策不太相符。”

    洪涛倒是没急于询问,耐心的听了下去,终于在最后理解了江洋的用意。这位哲学教授是用萨宾举例,表示他已经大致看懂了连春雨的套路,且心里有了准备。

    但光把注意力集中在连春雨身上显然还不太够,能者多劳嘛,既然你这么善解人意,那就再听听我这段话里有没有什么意有所指。

    “……过河拆桥是早晚的,但不会这么快,还有少一半人口没有迁徙完成,此时产生变化不光前功尽弃,还有可能影响后续的计划执行,得不偿失。”

    江洋第一个听出的含义就是联盟对疆省移民的政策要发生改变,但很快又给否定了。自打确认要投降那一刻起,他们心里就明白所谓的优待政策不过是剂止疼药,有效期还不会太长。

    等局面完全稳定下来之后会慢慢失去药效,到时候也就用不着止疼了,全是温水煮青蛙般的手段,大部分人根本感觉不到疼,就被埋在终日的奔波劳累苦当中不可自拔了。

    可止疼药的有效期再短,也不能手术做了半截就失效。那样一来不光要面临病人的痛苦,还可能会让手术失败,之前的诸多投入全打了水漂。只要不是出现了天大的变数,没人会这么干。

    “立规矩的可能性倒是有,趁着新移民落脚未稳先把规矩立下,为将来的深化管理铺平道路。这个活儿不好干,您在疆省待过的时间长,应该可以理解我的担忧。

    即便我什么都不说、都不做,连处长所要面临的也是无休止的你死我活。联盟还将为此背负背信弃义的指责,依旧是划不来。算了、算了,不猜了,还是请大侠赐教吧,小弟甘拜下风!”

    第二个被江洋想到的就是联盟要用实际行动篡改当初谈好的条件,一步步收紧对疆省移民的政策。为了贯彻这个思想,才特意派来个酷吏,打算用他的长处来冲锋陷阵。

    可是越推演越没有逻辑,除非联盟高层突然间集体患了失心疯,否则何必非要在移民过程刚完成一半时出尔反尔呢。等到明年夏天,大部分移民都离开了疆省,没有了原生的土壤之后再动手岂不是更方便!

    面对诸多讲不通,江洋最终选择了认输。态度很端正,姿态放得很低,并以小弟自居。虽然说从年纪上算,他确实要比洪涛小好几岁,但做为一名大学教授,在外人面前本不该如此市井化。

    这倒不是江洋故意试探洪涛,严格来讲应该算失态。他挺喜欢和洪涛讨论问题的,这家伙身上有种文化人特有的气质,头脑很灵活,知识面又非常广,是个非常好的对手。

    “赐教不敢当,说实话,我也没有太拿得出手的解释,只是个不太成熟的推测。既然不太可能是联盟政府突然改变了初衷,而连春雨的上任又明显与政策走向不符,有没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来管理的?

    有人想通过他非常硬的管理方式引起疆省移民的抵触情绪,再进一步蔓延到本地流民身上,让双方或者多方之间矛盾加剧无法调和,最终局面无法控制。”

    对这个明显与往日不同的称呼洪涛没太在意,他此刻正沉浸在灵感爆发当中,思路一下子顺畅了,之前的迷惑随之迎刃而解。

    弹琴需要知音,想问题同样需要。有时候一颗聪明的大脑,会刺激另一颗大脑变得更聪明。这就是对手的重要性,也是1+1能否大于2的关键所在。

997 第二把火

    “……这么做会对谁有好处吗?”

    可是江洋真没觉得大脑超频,反而有些迷惑。让连春雨把新安全区搞得鸡飞狗跳,到时候不管黑锅扣在谁的脑袋上,从新移民到联盟政府再到具体官员,全都不是受益者。按照最朴素的原理,不图利谁早起呢?

    “有时候可以反过来想,只要对某一方有坏处就可以当做好处。”洪涛边说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自己的鼻尖。

    江洋考虑的没错,派连春雨来新安全区里挑起纷争,无论结果如何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但如果把角度换一换就会发现,其它几方只是没有好处,而自己才是最倒霉的。

    现在新七区就是自己的青纱帐,有了疆省新移民的支持,再加上陶伟和本地流民商人有限度的合作,自己在这里生活很安全也很自在,外人轻易插不进手,陌生人甚至很难靠近。

    如果新七区被搞乱了,每天纷争不断、仇杀四起,反抗军和救赎者忙于应付各种意外,陶伟之流更会选择明哲保身,自己也无法置身事外。

    那时的青纱帐就成了被引燃的枯草堆,不光起不到保护作用,继续待在里面还会危险重重,稍微跑慢一点就有可能引火烧身。而且死了也是白死,和联盟高层各派毫无瓜葛,纯粹属于意外!

    “我实在搞不懂他们为何那么怕您,又那么恨您。”聪明人肯定是一点就透,不用洪涛过多解释江洋也能明白其中的关键。

    但让他不太明白的是,联盟高层在对待洪涛的态度上很有精神分裂症的嫌疑。一会儿畏之如虎避之不及、一会儿熟视无睹放任自流、一会儿又恨之入骨除之后快,前后很不统一。

    “他们不是怕我、恨我,是畏惧公审……怕我把他们这些年在背后干的龌龊事全给抖落出来。这些话出自旁人之口,不会引起大部分人的关注,甚至没有太多人相信。

    但出自我的嘴,效果要强很多倍,说不定会把联盟这些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信誉全破坏一空。政府没有了公信度后果会非常严重,几乎是不可逆的。”

    别人可能感觉不到,但洪涛非常清楚这些变化是由什么引起的。如果没有公审,现在自己可能正在某个清水衙门里摸鱼呢,罪肯定是有罪,但不一定判罚,来个功过相抵啥的,反正是一小撮人关起门商量,咋说咋是。

    可是公审的概念一经提出,联盟政府的态度明显就发生了变化,以前支持自己的阵营里也有了不同声音,大部分官员出于本能,不愿意让这种事情被法庭公开,哪怕仅仅是可能性,也不乐意。

    “是啊,我听说了,您利用基本规则将了联盟管理层一军。这招用得太漂亮了,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即便是我和赵斌也不曾想过。

    但这么做也等于是站在了联盟管理层的对立面上,风险非常大,成功率也不高。幸亏联盟还有部分讲理的渠道,规则也让大家不能太任性,否则您可能早就不在了。”

    江洋能知道法庭内部的斗争经过和结果,必然是赵斌转达的。他对洪涛采取的方式表示赞美,但对这种方式的效果持悲观态度。

    “这不就是你和赵斌愿意加入联盟的最关键所在嘛,如果没有这套规则的保护,我不知道你,却可以百分百确定赵斌,他宁可抵抗到底,最终带着残部跑到西伯利亚当猎人,也不会回来的。”

    洪涛觉得江洋的思路还是有些矛盾,他本人就是这套规则的收益者,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却不由自主的又趋向于人治了,上千年的极圈方式已经深入了每个人的骨髓,真的很难改变。

    “……是啊,我很难想象,您在当初建立这套规则时,遇到过多少阻力,又是怎么一点点克服的,太不容易了。所以我觉得您不会那么做,这里毕竟是您一手建立起来的,不到万不得已舍不得亲手毁掉。”

    江洋自我调整的更快,觉得自己有些矛盾,马上就拐了回来,并以一名团队设计者兼管理者的心态,去揣摩着洪涛真正的用意。

    救赎者的****厉害不?依旧不敢在公信力上瞎玩,还得时刻想办法保持一定的权威性和先进性,玩了命的阻止反抗军利用各种途径散播负面消息。

    如果洪涛真在公审时破罐子破摔,毫不顾忌联盟的死活,那东亚联盟恐怕就会面临建立以来最大的信任危机了,保不齐内部还会发生分裂。

    “可悲啊,如果他们能像你一样看到问题本质,这件事可能早解决了,根本用不着公审。”

    江洋的推断让洪涛忍不住长叹了起来,这么简单的道理本应该都能看明白,可实际上联盟高层却没几个人明白。他们不断试探不断琢磨,答桉反倒距离正确越来越远。

    “不一样的,现在我只是个流民头子,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很多问题可以看清楚。如果把我换到联盟高层去,权力实实在在的握在手里,站的角度也就变了。

    那种滋味我尝过,就像是酒精中毒的酒鬼,明知道继续喝下去必定是个死,可每次闻到酒精的味道,从大脑到肌肉全都不由自主的想喝,不是一般人抗拒的。”

    面对洪涛的由衷称赞,江洋却没有半点得意,反而因为往事而唏嘘。眼前联盟里出现的种种弊端,当年在救赎者里也遇到过。如果当时自己能多清醒一些,别让权力迷住双眼,也不至于混到今天。

    “每天让一群人算计,再反过来挨个算计人家,至亲皆不可信,没朋友没玩伴的日子,你就不觉得厌烦?”

    洪涛同样也尝过权力的滋味,比东亚联盟和救赎者的权力大多了,但除了按照自己心意建设的快乐以及成功之后的成就感之外,没觉得有太多卷恋,相反,厌烦更多。

    “我在救赎者的前身西部联盟里见过一位不卷恋权力的首领,可惜他最终死于叛乱。您可能是我见到的第二个,但愿结局比他更好些……稍等下,好像又出新状况了。”

    在有没有人能免疫权力的魔力,不被其蛊惑的问题上,江洋还是挺客观的,通过一件亲身经历证明了这种人的存在,只是数量有点少,结局还不太美妙。刚要继续就这个问题聊下去,门外传来的几声轻轻敲击。

    “连处长的第二把火点着了,火势不小啊!”江洋出去了不到一分钟就拿着张纸走了进来,递给了洪涛。

    “……真没看出来,酷吏肚子里除了狠之外还是有点东西的。时间不早了,要不再去路口聚聚,这件事必须要三家齐心合力才好破解。”

    这是一张公告,准确的讲是新六、七安全区管理处发布的公告。内容并不复杂,安全区管理处初来乍到,面临着经验和人手双重不足的现状,且短时间内无法缓解。

    为了能尽快把工作铺开,让两个新区的流民生活在秩序和稳定的环境中,故而决定招募流民组成临时协管队,配合治安队和管理处工作人员一起担负日常工作。

    招募条件也明确在列,凡是拿到联盟身份、年龄在18到45岁之间、身体健康、口齿清晰、能用汉语沟通的新六区、七区流民都可以去治安队报名。经过面试、笔试和体侧之后择优录取,暂定名额为30人。

    虽然协管队并不在联盟正式编制内,也没有任何配给,但工资给得挺高,几乎是市面上一个普通劳力的两倍还多。再加上工作内容听上去并不累,只是跟着治安队维持安全区内部的治安,性价比还是挺诱人的。

998 左右为难

    但看在洪涛和江洋的眼里,这份公告就不仅仅是个招工信息了,它标示着连春雨已经出了第二招。第一招杀鸡儆猴,由于王简和内务部的插手不得不半途而废。这一招的成败尤其关键,也必须重视。

    “可惜冬天没有存下冰块,等到明年这时候如果您还在,可以尝尝用冰镇过的水果、奶制品和葡萄酒左餐,在夏日里别有一番滋味。”

    江洋同意了洪涛建议,打开房门吩咐人先去通知其他两家人,同时小小的抱怨了一下本地人不懂得利用大自然过日子,放任冬天那么多白拿的冰不要,到了夏天只能苦熬。

    “那感情好……叫上你们的拌面师傅,我年纪大了,少吃点肉多吃点拉条子对肠胃好。”对于江洋的抱怨洪涛只是嘴上敷衍了下,没真往心里去,也不认为真能起到那么明显的降温效果。

    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认知偏差,原因只有一个,经验主义。人都习惯于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感受过的事物和环境,并慢慢养成了一种惯性思维。

    疆省的夏天很热,尤其是南疆,但那种热和京城附近的热不是一种类型。在疆省,不管多热,只要能有效的阻挡住阳光以及热辐射,立刻就能让气温下降好几个档次,没有其它降温手段辅助也能忍受。

    但在京城附近的三伏天里,有没有太阳体感温度都差不多,下过小雨之后甚至会更热。此时光靠几块冰,不能说没啥用,只能说效果没那么明显。

    从这个细节上也能部分证明江洋没说谎,他以前可能没在京城附近生活,至少没在夏天来过。

    人多好办事,不到一个小时,十字路口中间的空地上就用五颜六色的毛毡搭起了一顶巨大的毡房。除了屋顶之外四墙全是镂空的,里面铺上地毯、摆上矮桌和各色水果、干果,虽然没有疆省的丰富,也算把能找到的都弄来了。

    反抗军、救赎者、本地流民,三方代表分坐在三个方向,洪涛一个人占据了一面,手里端着酸奶碗,听三拨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该如何应对管理处的第二把火,嘴角都是笑容。

    不是奸笑,也不是冷笑,是发自内心的笑。不久之前这三拨人还不能正常交流,现在虽然也在争吵,但已经不是在为各家各户的利益斤斤计较了,多多少少都会随口带出这里的市场、咱们的市场、我们之类的称呼。

    越是这种无心的表示,越说明他们真的在逐渐把这里当成家园,正在用心投入建设、仔细考虑未来发展、积极面对外来干扰。而以前的仇恨、摩擦,不能说完全没了,至少是放在了第二位。

    这叫啥,这就叫团结。为了共同的目标,或者说为了共同的利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人出人,互相扶持着一起前进。

    也叫胜利,自己的胜利,谁也不能否认的胜利。虽然很小,但很关键。万事开头难,只要能成功迈出第一步,后面的每一步都会因此而轻松许多。哪怕看上去难度更高了,实际上有了第一步垫底,再难也不算啥。

    争论显然陷入了僵局,艾尔肯是坚定的武力派,他主张用钢刀和鲜血面对一切挑衅,不管因为什么,先打回去给个警告再说,宁可把族人全打光也不能向任何人低头。

    陶伟必须是站在艾尔肯对立面上的,和管理处硬顶就等于和联盟政府开战,根本就不该讨论。先不说打得过打不过,做为商人,脑子里永远不会第一个想到动手,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最好永远都别动手。

    阿尔因和江洋属于分析派,把两边的立场利用手中现有的数据做了一番推演,总结出来几种可能性,再逐个分析优劣。可惜常数太少变数太多,分析了半天也没个准谱儿。

    “比热斯,不要坐在一边看笑话,你来评评理,该不该让他们尝点苦头,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不能软弱,越软弱就越会被人欺负!今天进我的屋不打招呼,明天就会拿我的商品不给钱,就是这样的!”

    此时正好烤肉串和烤馕被端了进来,艾尔肯侧身的时候看到洪涛怪笑的脸,突然意识到这位大能人一直都没参与讨论。现在他要是支持谁,谁的主张基本就会占上风。

    “艾尔肯,我们说好的,不要称呼比热斯和佑罗的名字,你犯规了!来,自己罚酒三碗……”看到艾尔肯要去拉洪涛当援军,江洋比较阴险,居然抛出了称呼上的约定。

    当初洪涛刚搬来新七区的时候,反抗军和救赎者就在路口的第一次会面上提出过称呼问题,江洋不愿意听到比热斯和佑罗的名字。

    倒不是说还记仇,而是在救赎者移民中还有许多当年裁决者的朋友和亲属,整天老是比热斯、佑罗的叫,那些人心里肯定不太舒服。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他建议在公共场合还是按照东亚联盟的习惯称呼洪涛为洪队长。

    “艾尔肯,你上当了,这里不算公共场合。”等艾尔肯自罚三杯之后,洪涛才开口为他抱不平。

    “……汉人都是骗子!你在欺骗我,来,把酒喝了,我原谅你!”艾尔肯倒是不介意多喝三杯酒,但他很在意被骗,这会让人有一种脑子不好使的感觉。

    “江会长,你也吃亏了,他喝的是葡萄酒,你喝的是奶酒,度数不一样!”看着江洋被艾尔肯和阿尔因联手逼着喝下去三碗酒,洪涛又仗义直言了一次。

    “洪队长,协管队的事情您也差不多听够了,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江洋当然不会像艾尔肯那样容易被人挑拨,洪涛一直没发言,在他眼中很正常。通常拿大主意的人,在了解各方观点并有了成熟想法之前不会轻易发表意见。

    “动武肯定不成,你们远离家乡,远离了熟悉的土地,在陌生的环境里根本不可能是联盟的对手,连试试的必要都不存在。”

    其实洪涛大部分时间都在享受争论的气氛,曾几何时自己也组织过一群人,每天忙忙碌碌,从无到有,一点点的改善着生活环境、解决着面临的很多难题。

    一旦闲下来,就会跑到公园里展开讨论,从大到小、由远及近,各种各样的问题都会讨论,大部分还没啥结果,但大家全都乐此不疲。

    这就是朝气蓬勃的气氛,是一个团体最具活力、最容易出成绩、发展最快的阶段。什么时候这种讨论少了,成员们大多沉默了,心里有想法也不轻易说出来了,团体的生命力也就进入了衰落期,越来越死气沉沉。

    “看,我说不成你不信,现在洪队长也说不成了,你还不信?”听到艾尔肯的主张被否定,陶伟有点小兴奋,硬的不成就剩下软的了,他一直都主张以柔克刚,也最擅长这些。

    “但这次光靠贿赂收买恐怕也不成了。连春雨来者不善,目的性很明确,就是要破坏安全区里新移民的稳定和团结,不让咱们拧成一股绳。

    首当其中的自然是十字路口的市场,只要这里还能正常运转,咱们之间就有足够时间和精力和他耗下去。既然他不是为了钱,我们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怕是也无法让其停手。”

    但洪涛也没认可陶伟的主张,理由说的很清楚,对象不同了。人家明摆着就是来捣乱的,你非要再送上活动经费,花钱让人家玩了命的折腾,那不成大傻蛋了。

999 阴损毒辣

    “我比较赞同洪队长的分析,如果仅仅是为钱财,根本不用刚开始就搞得这么针锋相对,一点不留余地,连讨价还价都没有机会。

    可是在招募协管队的问题上我们也不好公开反对,如果没有人去报名,双方就彻底撕破脸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把关系搞得太僵反倒让对方有了借口,对我们同样不利。”

    江洋已经和洪涛聊过连春雨的来意,对这番分析自然比较认同。但他更关心解决办法,现在有点左右为难。坐视不管吧,招募协管队明显就是以夷制夷的阴招,一旦让管理处尝到甜头,再被大多数移民习惯,将会后患无穷。

    以后管理处可以随时利用这只由流民组成的准管理队伍向市场发难,不管三家势力如何应对都只能被动防御,成功十次失误一次就是灭顶之灾。

    坚决反对吧,管理处也有话讲。人家是为了解决新移民的工作问题,才特意拿出部分资金以工代赈。你们不光不领情还处处为难,标准的刁民。如果让联盟政府对新安全区的移民有了这种感观,以后的日子同样不太好过。

    “无法反抗,那就加入!姓连的无非就是想利用流民管理流民,让流民和流民之间产生矛盾,他站在后面瞧准了机会再下手。

    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各自挑选出一批可靠的人,把协管队的名额尽可能多的占下来。这样一来,协管队名义上是帮管理处干活,实际上却受咱们领导。而且管理处还得帮我们支付一大笔工资,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连春雨早来两个月,在自己还没来得及用各种利益把反抗军、救赎者和本地商户捏合在一起之前就施展这个把戏,洪涛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应对,只能被动的见招拆招严加防御。

    但现在的新七区已经脱胎换骨了,疆省新移民们通过十字路口市场和两条秘密隧道,完全看到了活下去且越活越好的希望,本地商户和部分本地流民也从中受益匪浅,大家完全坐到了一条船上,形成了利益共同体。

    想把这种关系拆开只有两个办法,要不提供更多利益,要不依靠强大的武力,一般二般的阳谋阴谋基本不起作用。

    招募协管队,无非就是监狱管教采用的犯人管理犯人的加强版,应对起来没啥难度,至少在洪涛这里是小儿科。别人只是想着如何应对不吃亏,咱不一样,不光要不吃亏还得趁机反攻咬一口。

    用不了两个月姓连的就会发现,他招募的协管队不光起不到眼线、内奸、打手和炮灰的功效,还会成为一支没啥大用又甩不开的狗皮膏药,牢牢的贴在管理处身上,吃你、喝你,然后毁你!

    换人?太好了,敞开换,只要还在新安全区里招募,招30人,前面排队的60人保证百分百都是咱派去的,不管你最终要谁效果都差不多。

    不在新安全区里招募,那就太好了,等着面对新移民们的怒火吧。这么多新移民没有工作,生活艰难,结果你做为父母官放着工作岗位不先给本区里的流民,反倒是花大价钱去别的安全区里招募临时工。

    这叫啥?这是标准的吃里扒外,说不定还有各种歧视。赶上这样的官员新安全区能有好吗?所以要向联盟政府请命,必须撤换!

    连春雨会不会犯这种不算太低级的错误呢?洪涛不清楚,他一贯的宗旨都是坚持不懈的挖坑,但不要求人家必须跳进去。心态,这就是心态,要平和,要降低需求,然后就不会有太多失望,说不定还会有更多惊喜。

    “……”听了洪涛的办法,毡房里突然变得安静了,每个人全都放下了手里的食物死死盯着看。

    估计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念头:这老东西太坏、太老奸巨猾了!轻描澹写一句话,既不会和管理处闹僵又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还能趁机解决几十个人的工资。幸亏是和自己一伙的,这要是换个对立面,天天睡觉都不踏实啊!

    “洪队长,以后您说东我陶伟绝不说西,十个人,我回去马上找十个可靠的人,白拿的工资不挣白不挣!”第一个昧着良心拍马屁的必须是陶伟,这也很符合他商人的本色,对错不重要,能不能获利才是关键。

    “我们也有十个人……现在就去找!”阿尔因没那么多屁话,他打算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态度。

    “等等,十个人不够,每家至少得准备30人。不用一次性都去,先去一半把名额占满。姓连的不会那么傻,他肯定也能想到我们往里掺沙子。这次招募应该是第一波,训练一段时间还会淘汰、补充,到时候就不用再临时找人了。

    他什么时候补充,我们就什么时候补上。尽量找有家人的去报名,别小看小恩小惠或者承诺正式户口的诱惑力,要把对手想得聪明些才不会最终当傻子。”

    洪涛叫住了要离开的阿尔因,他还有话没讲完。这边在算计连春雨,对方也不是白给的,肯定准备了不止一套后手。谁准备的更充分、把对手想的更聪明,结局往往对谁越更有利一些。

    “洪队长,我们近期的活动是不是该停一停了。这段时间收获很多,大部分留在了五环外的临时库房里。他们能突然入户检查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如果发现了那些东西,展开彻底搜索,隧道会有点麻烦。”

    自打洪涛说出了应对之法江洋就没怎么出声,静静的啃着馕包肉,直到陶伟和阿尔因出去找人,才提出了另一个需要注意的事情。

    每天都会有反抗军和救赎者的人顺着隧道钻进红区淘金,虽然人数一直都控制在十人之内,但架不住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找到了不少值钱的货物。

    其中大部分是生活物资,全被两家人当成了福利,按照他们的规则分给下面的成员改善生活。还有少部分属于奢侈品交给了洪涛,再经由陶伟的渠道,分散流入大洋路市场和一些固定客户手里,换成钱财或者其它紧俏物资。

    现在连春雨盯上了十字路口市场,很难保证他就没有眼线,一旦在市场上发现了这些不太常见的货物,肯定会引起更多关注,一旦把隧道暴露了,太得不偿失。

    “光躲是没用,他不是钦差大臣,检查完了就走,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眼睛、耳朵就越灵敏,早晚会察觉,到时候还是麻烦。

    想彻底解决麻烦,只能先解决他这个人。咱们给他设个套咋样?由救赎者当窝点,反抗军当淘金客,陶伟当销赃的,在由我的手下喝醉酒之后,不小心露出不该大量持有的货物。

    能把咱们四方一网打尽的机会,连春雨肯定会抓住不放。到时候咱们争取把动静搞大,最好能惊动联盟高层,当着他们的面让连春雨把脸面丢光,也把仕途走到头!”

    如果能靠躲避免麻烦,洪涛比谁躲的都快。可不成啊,有些事能躲,有些事没法躲。此时洪涛就会突然变换性格,从不争的懒人变成有害的狠人,谁碍事就会被往死里整,阴损毒辣无所不用其极。

    这不,一提起淘金客从红区里获得的大量物资白白扔在五环外面的空屋子里落尘土,新安全区里却每天都有人因为饥饿、疾病倒下,洪涛就有点恶向胆边生了,咬牙切齿的道出一条毒计!

1000 摸不清脉络

    “……就怕联盟顺水推舟,到时候真把这里仔细搜查一遍!”江洋陷入了沉思,好久才提出一个疑虑,态度上不是太赞成。

    他的长项是琢磨人,制定整套的规则和各类辅助政策,对于耍阴谋诡计坑人,尤其是即兴发挥不太拿手。以前这部分工作是由赵斌和安娜弥补的,现在换成了洪涛,好像有点不太合拍。

    “这个月新来的移民有些是不是被分配到最南边居住了?”洪涛摇了摇头,没有强求,换了个话题。

    “对,大部分是救赎者成员。那边有不少低层建筑,目前使用的好像是消防队、博物馆和幼儿园。我听说下一批新移民抵达之后还会被分配过去,大概可以容纳五百多户。”

    “那边你肯定也安排了亲信负责管理对吧?能不能凑出十来个可靠的人?”听到能容纳这么多人口,洪涛的眼睛更亮了。

    “没有太特殊的事情,他们都值得信任。”江洋不清楚这位又要干什么,回答得非常模湖。

    “去找张地图……来来来,咱们先研究研究!”但洪涛好像很满意,不再继续追问,而是冲着外面的笨猪喊了句,再招呼江洋坐过来共用一张矮桌。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下午四点多,而后几位新移民首领连同洪涛一起又赶着马车去了新七区最南端的居民点,钻进了原本属于国家博物馆的大楼,傍晚时分去附近的凉水河北岸支起烤架,又开始吃晚饭了,载歌载舞的闹到很晚才散。

    这群人吃吃喝喝挺高兴,可苦了负责监视的治安队员和队长张谦。面对如此反常的举动,连处长亲自下令严密监控,他自己在办公室里足足坐了一下午,时刻等待汇报。

    “……张队长,你怎么看?”看完了张谦拿来的监视报告,连春雨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如果按照报告里的描述,这几个安全区里的隐形头面人物仅仅就是呼朋唤友吃吃喝喝。

    可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早上刚发布了招募协管队的公告,中午这群人就聚在了一起,还去南边的定居点找到刚来不久的新移民。

    “我和洪涛在四区、五区都接触过,他这个人喜欢呼朋唤友大吃大喝,在平安运输公司的院子里就举行过多次类似的宴会,人数更多。

    另外据说他从联盟失踪之后就去了疆省,在那边待了十年之久,与这些新移民想来是早就认识的,说不定还有更深的关系。”

    张谦丝毫没有犹豫,爽快的说出了自己的分析结果。听上去不偏不倚,实际上半点新意都没有。安全区管理处的档桉记载里也是这么写的,无非是又给归纳总结了一番而已。

    面对新任顶头上司,张谦难道不想在工作上好好表现一番,争取再上一层楼,成为新安全区将来的治安大队大队长吗?

    想,谁都想升官,尤其是新安全区的大队长一职目前空缺,正应该是努力表现、加紧活动的好机会。但张谦忍住了,打算先看一段时间之后再做决定。

    让他如此谨慎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位陌生的新上司,早在新六区开建的时候,新安全区的归属问题就一直是城南管理处中高层的热门话题。

    到了新六区建成、新七区加紧施工,两个新安全区将独立设置管理处的消息就已经不是秘密了。面对这么大一块肥肉,有机会染指的人无不欢欣鼓舞,暗自奔走活动。

    张谦当然属于冷眼旁观的,他的资历、人脉都不足以支撑起管理处处长的头衔,只能静静看着别人为了这个位子明争暗斗。

    最好的结果就是由现任城南安全区管理处副处长调任,他这个新任新六区治安队中队长在老上级手下继续工作,受到的重视肯定会更高些,关系也更好处。

    但让谁也没想到的是,排在头几位的候选者最终一个也没如愿以偿,反倒是让一个从长安调过来的矿场主任给捡了大便宜。

    那么这位矿场主任是什么来头,背后又有哪位大人物撑腰,才能在如此激烈的竞争中拔得头筹的呢?几位失意者马上就利用关系展开了暗中调查,可是结果又让他们陷入了苦思。

    连春雨没有任何显赫的背景,更不是谁的亲信,提名由他来担任新安全区管理处处长的是能源部部长武建章,理由嘛,说是连续两年获得能源部贡献奖,工作能力突出且善于面对复杂情况。

    “放他娘的屁!如果这算理由,我的车夫也够格!”城南安全区管理处副处长在听说这个答桉时,当着一食堂的工作人员就把餐盘给摔在了地上。

    他是百分百不相信这个说法的,不光他,几乎有点脑子的基层工作人员都不会相信。如果盯着劳改犯挖矿也算工作能力的话,那在矿场站岗的联盟士兵岂不是个个都是治世能臣了。

    可目前能打听到的具体细节也只有这么多,在武部长的大力推荐下,改革派的其他几位政府大老也都点了头,即便秘书长办公室还有别的人选也不得不做出让步,这就是政治。

    至此为止,大家认为连春雨肯定是抱上了武部长的粗腿,同时正赶上大派系之间进行的平衡调整,阴差阳错的走了狗屎运。没办法,在派系斗争中,中下层官员的任免有时候就是这样说不出道理,完全属于机缘巧合。

    张谦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心中虽然也有诸多不满,却已经早就麻木了。新上司也有新上司的好,尤其是从外地调任的,身边肯定不能带太多亲信,对于手下的工作人员来讲机会自然就多了。

    可是当他到新七区赴任的第二天见到了新任上司,又看到围拢在其身边的三四个人之后,原本的想法立马就一扫而空,转而开始有点担心自己的未来了。

    这几个人年岁都不太大,稍微查一查履历就不难发现,基本都来自能源部,也全是近期从各地矿场、林场、油田调任回来的基层干部。

    新安全区、新移民、新管理处处长、新的班底、新的环境,唯独自己这个治安队长是老的……如此奇特的组合让张谦非常看不懂,完全收起了其他心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就是他给自己制定的工作指导思想。

    “仅仅就是喝酒聚会吗,治安队有没有比较具体的计划,比如趁他们聚会时来一次突击检查,随便找个理由先把人抓回来,肯定会审出些有用的消息。”

    连春雨对这番分析显然不满意,但目前手里能用的人不多,很多想法必须要依靠治安队才能得以执行,对这位中队长的态度不能太恶劣,要以开导、拉拢为主,敲打为辅。

    “报告,我也是临时调任到新七区的,对这个区的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暂时没有拟定计划。如果您已经有了具体指示,治安队保证完成任务!”

    找借口抓人回来审问确实不难,也算是治安队常用的一种工作手段。但张谦听到这个暗示之后,脸上没有任何太意外的表情,心里已经开骂了。

    这他娘的是要让老子和兄弟们给你当炮灰去前面蹚雷,试探新安全区流民们的底线。如果人抓了、事情也没闹大,那就算立下了规矩,以后全照此办理。

    要是引起了反响,不太好收场,把责任往治安队头上一推,说不定还能落得个不官官相护的好名声,反正抓人的、审讯的,都是治安队的人。

1001 不拘一格降人才

    遇上这种不拿属下当人的上司该怎么相处呢?最佳的办法自然是赶紧找门路调走,可惜张谦没这么大本事,只能退而求其次,拿出本门绝技,湖弄!

    你让我抓人可以,按照规矩得有书面文件,还要签字。如果拿不出来,那我就当啥也没听出来,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是不能白白给人当枪使。

    “嗯,果然是京城基地,规矩大,办事一板一眼,看来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连春雨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里已经对张谦有了初步看法,脸上却还得波澜不惊,做恍然大悟状,好像真的是不太熟悉新环境。

    “是啊,在内务部眼前做事就是麻烦,那群家伙整天闲着没事儿干,专门盯着咱们,稍有违规就会上纲上线,丝毫不体谅基层工作的难处。”

    张谦也跟着一起感叹了起来,顺便再把内务部着重提了提,示意不是自己不支持领导工作,而是头上带着紧箍咒,身不由己。

    “大家都是为了联盟,不要有抵触情绪。好了,先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尽快把招募工作落实好,下周我要看到协管队成型。”

    见到张谦一点都不打算妥协,应对的还如此圆滑,连春雨就知道指望不上了,停止了继续试探,低下头看着桌上的文件。

    “是……”张谦也不迟疑,立正敬礼,转身出了处长办公室。

    “周秘书……起草一份新安全区基层干部半脱产培训的计划书,以熟悉各民族生活习俗为主要内容,地点就定在……城北安全区吧。每期五人,为期二十天,考核不过关的暂停工作参加下一期培训!”

    房门刚刚关上,连春雨就起身离开了办公桌,背着手来回踱了几圈,一把拉开房门,冲着外屋的秘书下达了新指令。

    张谦的态度并不是孤立的,自打来到新安全区管理处上任,连春雨已经试探过另一位治安队中队长。那家伙更滑头,刚见面就请了病假,说是要去做手术,快点三个月,慢了就半年,日常工作全交给了三位小队长代理。

    别看人不在了,可三位小队长有屁大点的事儿也得先上报,得到允许之后才能执行。想换个人吧,报告送到秘书长办公室就没了声音,也没法三天两头的催,只能等着。

    可连春雨等不了,即便把那位中队长等回来,估计也和张谦的态度差不多。人家都是在基层摸爬滚打起来的,想轻而易举的当枪使基本没希望。

    但治安队的高级人事权又不在管理处手里,这个准警察部门以前是归内务部管理的,后来才拆分出来归到了联盟秘书长办公室下面,管理处只有使用权和很少的人事权,比如从联盟正式居民中补充新队员。

    不过连春雨也不是白给的,这种状况在赴任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做出了相应的计划。他打算一边向秘书长办公室打报告申请新的治安队管理层名额,一边先把张谦和部分治安队管理层架空,给安插自己的人创造条件。

    “让周科长来一趟!”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的工作也必须有人顶上。这时那个一脸谄媚,总在身边献计献策,工作态度很积极的周敦虎就浮上了心头。

    和自己一样,周敦虎也来自能源部下属的矿场,且就在京城附近。原本的官职虽然不太高,就是个坐办公室的干事,但通过这几天的交流,好像在人脉上颇有点能力。

    眼下治安队暂时指望不上,管理处手里掌握的工作编制都是些文职。可谁也没规定过文职就不能出外勤,是时候网络一下可用之人,组建起听命于自己的班底了。

    “连处长,您叫我?”很快,周敦虎就站在了处长办公桌前面。

    “上次你说认识几个矿工比较有能力,目前他们在做什么呢?”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连春雨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别看矿场主任算不上啥大官,可是在那种环境中,一矿之主基本就是土皇帝,手里捏着几十几百矿工的生死,权利还是挺大的。

    可到了京城基地之后,那种被人敬畏、说一不二的感觉基本都找不到了,连什么都不是的流民也敢面对面和自己讲规则法律,落差有点大。

    唯有从周敦虎和其它几个同样出自各矿场、油田的同行身上,才能体会到下级对上级必要的敬畏感,看来以后的班底也要从这几个人里出了。

    “他们的事情都不大,劳役几个月半年的就可以离开矿山了,目前听说在津门港和大洋路市场之间做点小生意,勉强湖口。”

    周敦虎没有问为什么,马上把知道的情况如实相告。其实内容并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主要是说话的态度和脸上的表情,再配上身体姿态,总让人觉得很被重视。

    “哦……别有顾虑,来来来,坐下说。你觉得他们如果到管理处来,能不能胜任外勤工作。大概内容和治安队类似,但暂时没有执法权,主要还是在流民之间寻找有用的信息。”

    连春雨很享受这种感觉,随即对周敦虎的态度也热情了几分,离开办公桌特意换到沙发上,还把自己的烟递了过去。

    “我想应该没问题,当初在矿场就是他们几个给我当帮手,才把那些不太老实的劳改犯管理了起来。这几个人挺有点脑子的,能理解上级交代的任务,不怕干脏活累活,就是要求有点高,让我有些用不起。”

    周敦虎受宠若惊,腰弯的更低了,像恭迎佛祖一般,满脸虔诚的把连春雨让到沙发主位坐好,再把烟点上、茶杯摆好、热水添满,这才让自己的屁股沾了点沙发边,小心翼翼的介绍起几个矿工的来历。

    “哦?说说看,他们开的什么价儿?”

    “不是钱和待遇,是正式居民户口,他们总想找个有机会获得正式居民户口的工作干。这种工作别说是我,就算矿场主任也拿不出来。”说起条件,周敦虎还挺不好意思的,生怕让上司误会是自己狮子大开口。

    “要求进步是好事儿嘛,这说明他们改造的很彻底、很有成效。目前管理处能提供的岗位只算半个编制,享受一半的政府配给。

    不过只要工作完成的出色,我可以专门向秘书长办公室打报告,多了不敢说,一年要两三个正式编制还是有可能的。

    另外咱们下属的两支治安队死气沉沉,工作态度很消极,也该做些适当的内部调整了,顺利的话能空出几个正式编制。

    你马上去和他们几个联系下,如果没问题尽快来报道。先留下两个人做你的助手,剩下的放到协管队里去锻炼锻炼,可以的话当个小队长。”

    假如周敦虎说那些人喜欢钱和紧俏物资,连春雨反倒不太好办了。安全区管理处不是完全靠政府拨款的清水衙门,有很多来钱的方法。

    可他远道而来,刚把管理处的大框架搭起来,手里基本是一清二白,各种能盈利的渠道还没来得及建立,唯独能承诺的就是编制,一拍即合!

    “静姐,我是周敦虎,刚刚姓连的已经采纳了我的建议,打算吸纳人手扩充他的班底。可以让咱们的人过来了,直接到管理处二楼市场科找我。”

    带着一副坚决完成任务的表情离开处长办公室,下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周敦虎的表情突然变得冷峻了起来,后背好像也不驼了,飞快的检查了门窗,然后拿出对讲机,调整好频道,开始了呼叫。

1002 规矩多

    清晨,十字路口市场随着第一缕阳光翻了个身,慢慢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块块由木板、铁皮粗制滥造而成的遮蔽物被摘下,露出了后面简陋棚屋中各色各样的货物。

    伙计揉着惺忪的睡眼,用鸡毛掸子或者马尾巴拂尘清扫着本来就不存在的灰尘。老板端着水盆把地面打湿,拿竹扫把用力清扫,垃圾都堆到主路上去,等待戴着红箍牵着马车的市场管理人员过来装运,忙碌而秩序。

    这就是十字路口市场普普通通一天的开始,自打由三家共同管理之后,市场上的规矩越来越多、越来越细,每个月还需要按照店铺面积和经营项目缴纳一定数量管理费。

    可商户们并不觉得吃亏,垃圾有人运了、小偷小摸有人管了、环境整洁安全了,来市场采购的人逐渐多了,买卖自然也好干了,这笔钱交的不冤枉。

    但这几天市场里贴了布告,说是号召市场商户主动去管理处市场科做正式工商登记手续,并补缴至少两个月的税款。三个月之内去了,在税收上有优惠。三个月之内不去的以后也得登记,优惠就没了。

    工商登记倒不是全为了收税,有了这份东西,商户们就算是联盟政府认可的合法经营,只要不违背法律,能理直气壮的在这里做生意,还可以把摊位转售给别人。

    是好是坏,商户们众说纷纭。有人觉得市场是自发建立起来的,联盟政府一块砖一片瓦也没出,就不该收费。有人认为这里是联盟政府的地盘,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人家的,收点钱也不算过份,主要还是看这笔钱收多少。

    到底该不该交、交多少,商户们自身说了不算,这件事还得听反抗军、救赎者和本地商会的意见。

    三家的高层已经在开会研究了,打算按照其它安全区里市场的税收标准商议出合理的打折幅度,再去和管理处谈,看看能不能为这座新兴的市场争取一些福利,保留更多的发展潜力。

    毕竟是新安全区,新移民们没什么经济基础,无论是为了市场发展还是社会秩序稳定,政府都应该给予一部分政策扶持。

    在这个问题上,三家高层的反应速度和态度,获得了新移民们一致的拥护,再次觉得平日里缴纳的管理费物超所值。

    和打扫卫生、维护市场治安相比,带头去和政府交涉要政策,为商户们争取自身利益,更能体现管理者的作用。如果换成一家一户的去谈,难度会大很多,成功率则会小很多。

    还有一部分人想得更多些,他们比较了某位大侠搬来新七区的前后变化,发现个非常明显的趋势。那位大侠在刚来时说的话,正在逐渐变成了现实。

    他说干啥事儿都要先立规矩,再执行规矩,最终保护规矩。只要做到这三点,日子就会越过越好,生活才能看到希望。

    十字路口市场的规矩就是在他的建议下由三家移民势力一起建立起来的,一直也都在他的监督下执行着,效果正在逐渐显现。

    而眼下,好像要轮到大家一起保护规矩了,就是不知道面对管理处能不能成功,毕竟对方代表着庞然大物般的联盟政府。不过只要在交通枢纽大楼顶层住着的那位大侠还在,商户们多少还能有点信心,或者叫奢望。

    “嗨,这是谁的马,粪兜子呢?”说曹操曹操到,凄厉的嗓音响彻在十字路口上空,划破了宁静和恬美的清晨,也刮破了某些人的钱包。

    “我的、我的……这他妈畜生干活不灵光知道吃,拉了一路,粪兜子满了忘了挂上,这么会儿功夫又拉,不长眼的玩意!”

    路边的烤包子摊位上马上窜起两个中年汉子,嘴里含着半个包子走到马车旁,没有去拿麻袋片做的粪兜子,而是抄起鞭子噼头盖脸的给拉车的骡子来了一顿揍,边打边骂。

    “畜生吃了饭知道干活回报,人靠着畜生吃饭却不懂感恩,这是啥世道啊!老板,你这里卖的饭是给人吃的,还是给畜生吃的?”

    这番指桑骂槐的发泄和凶神恶煞般的举动成功引起了来人的注意,他站住身看了看无法挣脱索具的马骡,又转头看了看挥舞着马鞭的车夫。表情好像有些畏惧,但又不想显得太怂,干脆把矛头指向了摊主。

    “人吃的、人吃的,嗨兄弟,吃饭的欢迎,马粪铲干净,交了罚款先,别坏了我们的生意!”

    摊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后面有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正和伙计在馕坑里烤包子,听到这番话马上停止了手里的活儿,抬头冲两名车夫喊了起来。女人的汉语有些生硬,但意思表达的还算清楚。

    “艹,嗑瓜子磕出个臭虫,什么人都有!走,不吃了,扫兴!”车夫没料到摊主也跟着一起起哄,左右看了看,时间尚早,街面上的人不多,可总有几个异族服饰入眼,玩硬的显然人单势孤,打算先不吃眼前亏。

    “交了罚款才能走……包子和汤热上,马粪铲起来留着,换马车钱……回来还是热乎的,不交走不掉!”

    但女摊主的表现让车夫非常意外,她把两个人买好的包子和羊杂汤端到了馕坑上热着,用很是生硬的汉话竭力劝说客人去主动叫罚款,还把马粪说成了可以换钱的好东西。

    “算你们俩碰上好心人了,她说先把包子和杂碎汤热着,让你们先去市场管理哪儿交罚款,交完了回来吃还是热乎的。

    这些马粪铲起来留着,市场北面是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可以用马粪冲抵停车费。尹利亚江,十五个包子,三碗杂碎汤。”

    这时管闲事的人又说话了,他把女摊主的散装汉话翻译了下,让两名车夫听得更明白。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唯一的桌子旁,把车夫的两个碗推到一侧,占据了大半个桌子。

    “老哥……来,点上……”

    两名车夫对望了一眼,眼神里露出放松的神情,暗自庆幸刚刚没有继续强硬下去。这个管闲事的老头不是一个人,至少是三个人一起的。

    初来乍到,能不结仇最好别结仇,能伸能缩才是跑江湖本色。此时年长些的车夫立马掏出烟凑了过来,主动递上一根。

    “头一次来吧,哪个公司的?”管闲事的人接过烟但没抽,而是夹在了耳朵上,也算对刚刚的小摩擦不再计较,主动挑起了话题。

    “长风公司的……老哥看上去不像疆省移民,是被疏散过来的吧?”年老的车夫拉过长凳坐下来,小心翼翼的开始盘道。

    “这边不比其它安全区,民族多规矩也多。有的人家不喝酒,有的烟酒都忌讳,有的无所谓。这家的老爷子比较虔诚,不抽烟不喝酒。

    可出来做买卖没法讲究那么多,为了生活只能忍着。咱们吃完再去别处抽,难受不了几分钟,却能获得一份好感。出门在外,有人在关键时刻帮忙说句话,保不齐就能起大用。”

    说话间,一盘烤包子和一碗杂碎汤已经端了上来,管闲事的老头从怀里掏出把很精美的带鞘小刀,从刀鞘里抽出了一双骨凋快子,边往嘴里塞包子边解释了耳朵上的烟为什么不点燃。

    “这玩意头几次来上哪儿知道去,要我说都是多余,饭不见得能吃饱,还讲究这些东西就是闲的。”此时年轻点的车夫已经把马粪铲干净了,活儿干了可情绪并没完全平复,嘴里还在滴滴咕咕不服气。

1003 管闲事的收获

    “吃饭还堵不住嘴,看着车别乱走,我先去交罚款。”年长的车夫听出同伴话里的情绪,赶紧打断,一口气喝光碗里的汤,起身打了个招呼,快步向路口方向走去。

    “小兄弟,这次是来卖什么的?两辆马车装这么满,是笔大生意啊!”年老的车夫一走,管闲事的老头突然活络了起来,让女摊主给年轻车夫加了碗热汤,随口聊了起来。

    “哪儿有什么大生意,就是给人搬家。这家人也是邪门,守着平安公司的车不雇,非跑到城东去雇我们公司的,还得后半夜装车,又不跟着押车。结果啥还都没干呢,先挨一顿罚。

    你个老汉也是太爱管闲事了,罚款一分钱也到不了你手里,要是碰上脾气横的先挨顿揍。别看身子骨还硬朗,还能抗住几拳不散架?打出内伤可全得自己受着!”

    年轻车夫是个顺毛驴,捧着热乎乎的免费杂碎汤立马觉得眼前的老头又不那么可恶了,但说起这趟活儿,满嘴都是牢骚,全是不满意。

    管闲事的老头就是洪涛,每天早上在楼顶锻炼完身体,市场周围几个能提供早餐的饭馆也差不多开了,换着样的吃。

    今天本想去吃牛肉面的,没想到刚过马路就看到有骡马没有按照规定佩戴粪兜子,还把马粪落在了路边,立马就成了义务卫生监督员,跑过来管闲事,顺便找人磨磨牙,免得太寂寞。

    “搬家?连房子一起搬过来?”听了年轻车夫的话,洪涛觉得闲事管值了,少吃一顿牛肉面,换来一件新鲜事看!

    不知道是哪位隐藏在安全区里的大老如此排场,搬个家就能用两辆四轮马车,还都塞得满满当当。要知道自己搬过来的时候,三个人就带了两个包袱皮和一只旅行箱。

    “房子倒是没有,可也差不多,光是床垫就弄了四张。薄的、厚的、布的、皮的,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穿的衣服和鞋又装了大半车,都不是便宜货。

    看到前面用苦布盖着的东西没?我琢磨那里面才是真正的细软,都用大木头箱子封着,死沉死沉的,连我们也没告诉是啥玩意!”

    洪涛少见多怪的表情让年轻车夫进一步感到了都是一类人的亲切,马上打开话匣子打算再爆点料,让这些土鳖开开眼。

    “城东安全区我没去过,想来是那里的大人物吧?”洪涛确实够土鳖的,听得入了神,包子都忘了咬,傻呵呵的用本来就不富裕的智商,努力构思着什么人才会有如此排场。

    “大个屁,我刚才不是说了,他们守着平安运输公司住,根本就是不城东的。对了,老头,你也是被疏散来的吧?来之前是哪个区的?知不知道城南三区里面有啥大人物没!”

    年轻车夫说爽了,把刚才被吆喝铲马粪的事儿都给忘了,拍着洪涛的肩膀顺手把夹在耳朵上的烟给抢走了,根本不管摊主乐意不乐意点火就抽。

    “小爷们眼挺毒啊……我以前就住在南五区,像飞虎公司孙老板、三环娱乐城沉老板、大洋路市场白老板那样的大人物倒是见过活的,可你这啥也没说让我从哪儿猜起呢?”

    听到车夫说马车上拉的都是个人物品,还是从南三区搬过来的,洪涛心里就有点好奇了。自己在城南安全区里住的时间不太长,可认识的人真不少,有头有脸叫得上名号的基本都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三区里面还卧虎藏龙呢。

    “这事儿说起来挺邪门,按说货主装货交货的时候都得在场,可这几位自始至终也没露面,只找了个拼缝的小子在前前后后的帮忙张罗着。这不,都到地方了也不知道该交给谁,还得在市场里等人家拿货运单子主动找上来。

    要我说啊,鬼鬼祟祟的八成也不是啥正经玩意。不过人家给足了车费,咱跑车的有个规矩,只管运货不问恩仇,不该管的一个字也别多嘴……”

    说到这里年轻车夫才道出实情,合算埋怨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货主长啥样。为了在外人面前撑住脸面,还把运输公司的潜规则给抬了出来,说得好像他有多不愿意打听一般。

    “小五子,吃饱了没有?饱了就去把牲口喂喂,少没事儿乱嚼舌头!老哥、女掌柜,罚款交了,路面也打扫干净了,我们还要赶路。认识了就是缘分,以后见面打个招呼,城东长风运输公司冯三鞭子!”

    可惜还没等年轻车夫抒发完感情,身后就传来了老车夫的吆喝。这位一听说话就是常年在路上跑的,里里外外都用话照顾到了,办事也占着个理字,但谁也不打算深交,滑不熘秋一沾即走。

    “鼠哥,看啥呢?”马车走了,向着市场方向缓缓而去。洪涛也不吃了,起身站在树后盯着车辆的剪影迟迟没有移动,直到身后响起了笨猪的询问。

    “你俩洗个澡比大姑娘还慢,别是边洗边干了点啥吧?”洪涛没有回头,嘴里蹦出来的词汇却如小刀子一般,准确的飞向了笨猪和沉万三,听得女摊主直皱眉。

    “那群小崽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打水还得先给钱,给几桶就打几桶的,多一桶都不干。要我说都是让您给惯的,屁大点的孩子就满眼全是钱钱钱,还会见人下菜碟!”

    笨猪知道这位又在找邪茬儿,干脆坐下啃着包子不吱声。沉万三还没这么潇洒,看到女摊主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觉得有必要在洗澡问题上为自己正正名。

    “吃饭付账、干活给钱,天经地义。想让孩子尊敬就先拿出大人的样子来,别整天看着别人挣钱眼馋。等等再吃,反正包子和汤也快凉了,不如先热一热,等回来再吃。”

    吃早饭迟到,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街道边当活靶子,还不知道悔改,大言不惭的把责任推给了提水了的孩子,不惩罚不足以平民愤。洪涛一把抢过两盘烤包子,用嘴指了指市场的方向。

    “赶车的得罪您了?”笨猪跟着洪涛时间长了,也长了一身的贼心眼,左右扫了扫,马上发现路边湿漉漉的马粪残渣,知道有马车在这里停过。再看看远处那两辆马车的影子,心里立刻有了大概猜想。

    “他们是孙宁的手下,说是受雇来帮人搬家的,车上装了不少细软,可从货主到交货人一概不认识,只说好在市场里见装货单交货。你俩跟过去看看来取货的是谁,如果眼生就跟到底。”

    有人往新七区里搬家,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这里是新安全区,除了疆省移民之外还有同等数量的本队流民从各地的安全区里迁入,几乎天天都能看到搬家的,本不该引起洪涛的关注。

    但这两辆马车确实有点古怪,按照年轻车夫的说法,货主是南三区的人,却通过中介舍近求远找到了城东的长风运输公司。

    行业外的人可能不太清楚,做为运输公司的经营者洪涛必须知道,长风和忠义两家运输公司目前正在和平安运输公司明争暗斗,双方谁也不能在对方的地盘里接活儿,甚至途径都有麻烦。

    想从南三区雇佣长风运输公司的车辆拉货只有一个办法,先雇佣不属于任何一家运输公司的短途马车把货物送到城东安全区里去,再装上长风运输公司的马车,绕过城南的一、二、三、四、五区,才能安全把货物送到新七区。

1004 换早饭钱

    如果这位货主不是和平安运输公司有仇,那他就是有毛病或者有特殊需求,不愿意让平安运输公司知道是他在搬家。

    俗话讲背人没好事儿,到底是谁非要如此神神秘秘的进入新七区呢?做为这里的隐形大老,身边还总是包围着各种各样的麻烦,洪涛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打听清楚。

    实际上他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目标,新安全区管理处!这两辆马车搞不好就是连春雨或者他手下人雇佣的。

    马车上装的货物也基本符合他们的身份,都是正式居民,生活条件相对优越,享受惯了,初到安全区里任职,把用惯手的家当多带点过来一点不稀奇。

    至于说干啥要弄的这么鬼鬼祟祟,很可能是出于对自己的忌惮。谁都清楚自己和平安运输公司的瓜葛,苦肉计只能名义上切割关系,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不会完全当真,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底细,应该可以说得通。

    可是笨猪和沉万三像肉包子打狗,一去就没了踪影,洪涛坐在早点摊唯一的桌子上,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食客,杂碎汤加了一碗又一碗。眼看女摊主已经开始往自己的汤里偷偷加盐了,依旧见不到两个人的踪影。

    其实洪涛也不是非在这里等着,回家里等是一样的。但他当甩手掌柜习惯了,平时没事还喜欢装个逼占点小便宜,在十字路口市场这片逛,身上从来不带钱,能蹭就蹭、能刷脸就刷脸,实在不成了才让笨猪和沉万三付账。

    现在这俩个家伙全不回来,自己要了好几盘烤包子好几碗杂碎汤,和摊主又不是很熟,不好意思说身上没钱。别说免费加的汤越来越咸,就算直接上盐水也得坐稳了一口一口若无其事的喝!

    “王简……王简……这里这里!还没吃早饭吧?来来来,再上两盘包子一碗汤。别客气,今天我请客……”

    古人云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正在洪涛越来越渴,越渴还越喝的时候,大救星出现在马路对面,正从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里走出来。

    “我吃过了,部里开会,集体在食堂吃的……您看看,这都快9点了,再忍会可以吃午饭了!”王简倒是没觉察出来洪涛有什么异常,只是对面前的食物不太感冒。

    “你们部里食堂做的东西肯定没这里好吃……开会说啥了?不会又是因为我吧!”别说吃过了,就算手里提着外卖,此时也得先咬一口包子才能过关。洪涛直接抓起包子塞进了王简手里,这样就不能退了。

    “不全是,主要是新安全区的治安问题需要加强,昨天新六区又死了两个,伤了十多个。随口叫了声老头,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让步,最终双方几十人械斗。

    这次林部长当着部里所有人的面,大大的表扬了新七区,其实就是表扬您,让我们都向您多学习,学学该怎么处理这类事情。不要等冲突发生了再去擦屁股,要想在前面,把矛盾扼杀在摇篮里。

    这不,一散会我就跑过来取经了,您多少也教我两招。下周之前所有部门负责人都要拿出心得体会,不过关谁也别想好受。您说我个搞刑侦的,对民政工作真没经验,幸亏您在,近水楼台先得月!”

    王简倒是没太客气,张嘴咬了大半个包子,点了点头,示意味道真不错,抬手又喝了一大口杂碎汤,这才把他的来意讲了出来。

    “哎呀……我这段时间也忙。远的不说,就说新来的连处长,管理处已经正式发文了,要求市场的商户全体进行工商登记,不光以后要收税,还得把前面几个月的税也补上。

    按说在联盟辖区里经商,依照规定缴纳工商税也是天经地义,可有一部分疆省移民想不通,市场是他们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联盟政府除了睁只眼闭只眼之外半个手指头都没动过,一句暖人心的话也没说过。

    现在市场红火了,买卖做大了,立马就要来收税,思想上拧着疙瘩。为了这事儿,我每天得挨家挨户的去做思想工作。

    能听懂汉话的还好办,一次说不通二次,二次说不通三次。可有些商户连汉话都听不懂,更不会说,光是请翻译就快把我弄破产了。

    如果不是罗锅上山钱紧,你来了怎么也不能路边小摊烤包子湖弄,肚包肉、馕包肉、手抓饭、烤羊排、烤羊腿每样都得尝尝才对嘛!”

    啥?找自己请教!洪涛突然后悔了,后悔不该在路边摊凑合。知识就是力量,知识也是财富。自己出卖财富,不能只值几盘烤包子和几碗杂碎汤啊!

    “……我来的挺是时候,这几盘包子和杂碎汤都算我的,老板,找钱!”王简就算情商再低也能听出这番话的中心思想,啥天天去做商户的思想工作,啥雇翻译快破产了,不就一顿早饭钱嘛,咱请得起!

    “还有馕坑上的包子和汤!这钱不找了,剩下的免了……”女摊主看着手里的钱,咬了咬嘴唇,还是没舍得把全免的话说出来。

    她和老头不是一家子,只是村里的邻居,搭伙弄了个烤包子摊,桌椅厨具连同垒馕坑的费用至今还赊着呢。这里的羊肉又那么贵,利润真的非常薄,即便知道这个汉人老头是反抗军的朋友,也舍不得。

    “小本生意哪儿有抹零的,你们赚的就是零,都抹了吃谁啊!王简,你就别管了,踏实吃完,我连小费一起给。堂堂大侠佑罗,不能让人背后戳嵴梁骨,说咱吃白食!”

    女摊主不好意思说,可洪涛好意思。当然了,他只是说,一根手指头也不往兜里伸,完全就是说给想听的人听。实在不想听也不怕,继续坐着喝咸汤呗,笨猪和沉万三总不会一上午都不回来。

    “拿着,这不是我给的,是佑罗大侠给的。大侠吃早饭也给小费,怪不得他是大侠,我就没这个觉悟。大侠,现在能教我两招了吗?不用精华,大概湖弄湖弄能过关就可以,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当民政官员。”

    王简在兜里翻了翻,只有十块钱的票子,这回真有小费了,也真心疼。他此刻非常怀疑内务部的调查报告真实性,一个连早饭钱都不想掏的人,真的会在疆省毫不利己的做了那么多行侠仗义的举动吗?

    会不会是以讹传讹啊,以这位的口才和脸皮厚度,编故事的可能性远远大于亲力亲为。反正当事人基本都挂了,没人会戳穿,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办法太多了,有的能复制有的不可复制。我就找能复制的说几样,你选个好发挥的写。其实没有实际经验,写出来的东西也是苍白的。不过好在林娜也没啥实际经验,湖弄湖弄她还是可以的。

    第一,就是法外容情。你是执法者,说什么走家串户耐心开导纯属扯澹,但在执法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合情但不合法的情况,这时候到底是法大还是情大,就是一名执法者的智慧了。

    严格的说起来,执法者根本就不该在法的前面考虑其它因素,比如情。可你再上升一个高度,去想想制定规则的初衷是为什么,就很容易想通了。

    规则不是为了限制谁的,那只是副作用,它的初衷是保护,保护规则体系里面的所有人。如果你在执法的时候发现规则在伤人,失去了保护的初衷,就该好好调整一下方向了,任何时候,保护都要在限制前面才对。

1005 就是个传话的

    具体到现实里,咱们就拿市场工商登记为例。按照联盟规则,管理处做的一点都没错,流民接受联盟保护的同时就等于签订了合约,按照约定好的比例缴纳税款,是每个商户应该履行的义务。

    可是没有任何一条规则说过为了履行义务,要让商户倾家荡产,从微薄的利润当中拿出很大一笔钱完成税收额度,并为此无法继续经营、继续扩大规模、甚至要出卖好不容易拥有的商铺,从而也出卖了今后的生活。

    如果这样的话,联盟政府保护他们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说只是为了人口数字上的暂时增长,今后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更好的活下去,全然不用搭理吗?

    显然不是,无论理事会还是秘书长办公室,或者各位部长,他们在制定规则、利用规则的时候,肯定要想得更长远。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希望别人倒霉,哪怕是世界上最坏的人,在教育他孩子时也会说要当个好人,不可能对孩子说流氓是个伟大的职业,子承父业。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心里想、嘴上说的、最终和实际上做的无法统一。

    大家谁都不是傻子,联盟秘书长也比烤包子的老者聪明不了太多。管理者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被大家看在眼里,并根据自己所处的位置和得失,给出很主观的评价。

    当大家感觉不到被规则保护,只能发现被规则限制时,就不会再拥护这套规则了。具体的表现就是敌视执法者,你执法越严格在大家眼里就越讨厌,越坏。

    做为一名执法者,想避免成为大多数人眼中的坏蛋,就必须理解规则的初衷,懂得法外容情,在维护规则的前提下把人当做主体,而不是冷冰冰的条文。

    你要明白,人类社会光靠规则保护和约束是无法发展的,规则只是底线,不是准绳,在它上面还应该有人性、道德、信仰等等一大堆更复杂的东西。

    只有当这些东西全都正常发展,且能互相补充时,社会才能健康发展。否则不管前进的多快都是病态的,是吃了兴奋剂之后的自我伤害。跑得越快,对自身伤害越大。

    我总结过……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你随便找一两个观点,结合过往亲眼所见发挥发挥就能当博士后论文了,这就是法外容情。

    如果纯粹以规则为准,按照我和林娜的关系,坚决不会容忍你这种知法犯法的作弊行为,不连续请一周正餐,马上就举报!”

    王简还真问对人了,洪涛一聊起理论方面的话题总是滔滔不绝,远高于做事的水平。好在他还有点自知之明,没再继续展开,以自吹自擂结束了这段让女摊主停止了继续往汤里加盐的讲话。

    “……我现在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很多官员都把您视作大麻烦了,和您比起来我惹的麻烦简直就是小蚂蚁。联盟的经济发展和建设向来是蓝秘书长主持的工作,您这么干会让他和一部分中立派官员很难做。

    失去了他们的中立态度,您的处境会比现在艰难十倍,即便周部长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改变。而在这个问题上,林部长和焦部长也插不上手,更没法表态。”

    够了,足够了,洪涛所说的东西只需要有个开头,就够王简把会议精神总结报告写完,说不定还能成为范本。可王简一点都不高兴,放下手里热乎乎的烤包子,满脸全是味如嚼蜡的表情。

    “管理处已经有所觉察了?”洪涛本不指望王简能主动发觉自己正在干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当面询问,想了想,好像只有一种可能性。

    “岂止是觉察,秘书长办公室已经接到不止一份报告了,连春雨把在新安全区打开局面、彻底执行流民政策的最大阻碍指向了您个人。

    林部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召开全体会议,重申了在新安全区内的执法准则,等于是在和安全区管理处唱反调。不过这一切都要凭借目前新七区的稳定局面撑着,如果出现了问题,她也没办法继续偏袒。”

    “你小子有进步,都会帮着上司传话了。我不打击你的积极性,有来有回,不带点干货回去,林娜还得派蓝玉儿来试探。

    明说了吧,关于十字路口市场的税收问题没得商量。如果我退了,在这里会成为过街老鼠,失去了流民们的信任,即便熬到公审也没任何意义。

    连春雨同样没法退,他和联盟政府都不允许这么关键的安全区管理处成为摆设,要是连税收问题都搞不定,其它问题会变得更棘手。

    这就是一步明棋,大家都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又都不想给,连商量的可能性也不大。可又不能完全跳出规则,该怎么玩、怎么达到目的,是个非常考验政治智慧的博弈过程。

    其实这是个好事儿,能让很多人、很多官员亲眼见证一遍最基础的斗争方式,比听说一百次还管用。不过如果有人想利用这次博弈达到些其它目的,同样也会很麻烦。我上次让你查的名单有结果了吗?”

    说到这里,洪涛才明白王简不是偶然路过,而是被林娜派来打探口风的。早知道是这样,刚才就不该只请早饭,应该连同午饭、晚饭一起打包!

    “连春雨本人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他除了工作作风稍微强硬一些,个人并没有太大问题。改革派主动提名他来负责管理处,更大可能是为了阻止新安全区落入中立派手里,您这次可能是多虑了。”

    王简从上衣兜里掏出几张叠起来的纸,其中一张是洪涛交给他的商户名单,另外几张上面写满了每个人的具体来历。这种调查对陶伟来讲有困难,对内务部来讲非常容易,根本不用去人亲自走访,几封电报就全解决了。

    “你们俩这是回来吃午饭的吧?正好王科长在呢,想吃什么自己点地方,今天他心情好,说不定就请了!”

    洪涛大概扫了几眼,还没找到特别之处,眼神的余光就看到笨猪和沉万三迈着大步走过来。马上收起纸张,又开始给王简挖坑。如果赶上个脸皮薄的,蹭顿午饭也不是不可以。

    “别,我的心情已经被早饭的小费弄坏了,午饭打算去管理处食堂吃!”可惜王简早就脱离了要脸的阶段,半点没犹豫,抬屁股就走。

    “嘘……等他走远了再说。以后在街上尽量少聊重要话题,内务部里保不齐也有陶伟那样的人。”见到王简走了,沉万三贼头贼脑的凑过来要汇报,结果被洪涛给拦住了。

    自打见识过陶伟光靠嘴型就能把相隔几十米远的对话猜个大概其的本事之后,洪涛就不太敢当街谈事了。非说不可也要叼根烟、咬根牙签或者边吃东西边说,据陶伟说这样做可以有效干扰读唇语的准确性。

    既然吃着饭聊天不容易被读唇语,笨猪和沉万三正好边吃早点边汇报,一举两得。

    他们俩之所以去了近三个小时,真不是路途遥远。那两辆长风运输公司的马车在市场北口等到了收货人之后,一路向北最终停在了爱家古玩城门口,装载的货物也全搬了进去。

    笨猪和沉万三看到车上的货物,尤其是四口沉重的木箱子之后也对货主产生了兴趣,故而耽搁了一个多小时。不仅和车夫搭上了话,还亲眼见到了货主本人。

1006 潜藏的危险

    和洪涛比起来,笨猪和沉万三有个巨大的优势,从说话到习惯再到穿着打扮都非常非常像流民,再流露出也想购买马车跑运输的意思,展示一下对饲养使用骡马的基本技能,很快就让两名车夫放弃了大部分警惕。

    接下来自然而然的就被邀请到附近汉人开的酒馆里小酌几杯,做为前辈,多讲几句跑运输的优劣和注意事项,顺便替长风运输公司拉拉人脉,说着说着话就多了。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两名车夫只是拿今天的搬家工作当成例子,笨猪和沉万三却从中听到了想要的内容。比如货主家里大概啥样子,几口人,是本地流民还是外来移民,大体上做什么工作等等。

    这位货主姓秦,名鸿伟,四十多岁,略带西北口音,与另外两个男人住在古玩城的二楼,据说是做海货的。所谓海货,不是海鲜,是专指其他幸存者团体商人带到津门港出售的特色产品,也可以认为是进口货。

    物以稀为贵,海货大多为东南亚特产,即便价格贵点销路依旧不错。但由于数量有限且货期不固定,专门做这种生意的商人不太多。

    通常都是当地商人碰上有外来的商船靠岸顺手进点货,放在津门港市场里加价出售,到京城这边最少也转了二手、三手。

    想拿一手货基本不可能,即便是津门港的本地商人也很难办到。原因很简单,本地商人和外来商人语言不通、缺乏信任、做生意的习惯不同。

    外来商人冒险跑来一趟,光靠普通货物肯定没有太大赚头,想发财就要搞到比较紧俏的物资带回去。而这种物资一般的本地商人很难短时间内凑齐,等时间长了外来商人还不乐意。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如果能有比较固定的货源,海货售卖起来还是挺赚钱的。为了能控制海货的货源,有些能力比较强、背景比较硬的商人专门接外来商人的货,一次最少一船,一个人实力不足,就好几个人合伙干。

    这样的话,外来的商人的海货虽然卖不出高价,却节省了时间,还相对安全。久而久之,他们干脆就不和陌生人交易了,船一靠岸就等着专做海货生意的本地商人接洽,外人想买也不卖。

    别看圈子小,做这种买卖的商人基本都有点势力,至少要在当地镇得住场面。他们一边要面对外来商人整船的货物,一边还得筹集紧俏物资,一内一外两边都不是省油的灯,风险很大。

    外来商人有时候还会故意夹带一些联盟不允许出售的货物,比如说独品、武器弹药、人口什么的,如果在黑白两道上没点过硬的关系,谁接这种货分分钟会被搞得家破人亡。

    同时,外来商人里面还有其它幸存者组织派来的情报人员,或者干脆是那边的逃犯,人员构成极其复杂。天天和这些人打交道,一个不留神,要不被人弄死,要不中了圈套成为帮凶同伙,早晚被内务部请去喝茶。

    如果不是干过运输公司,洪涛也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运输公司里有条明文规定,不接海货商人的单!给多少钱也没用,进口货物想运输必须要找官方开办的货运公司,并接受严格检查。

    俗话讲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想把手里的货物,尤其是一些不允许私人售卖的违禁品卖出高价,靠正规渠道肯定是做不到的。

    于是海货商人们就会出高价收买运输公司的人,采用夹带方式把一批批违禁品送到联盟的各个安全区里私下销售,赚取高额利润。

    所以说干这种买卖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勾结了当地保护伞的黑恶势力,同时还兼职走私犯和黑市商人,社会关系极其复杂,行踪也非常隐蔽。

    秦鸿伟几年前曾经活跃过一段时间,在大洋路市场租了个小摊位,以售卖干鲜水产打掩护,暗中把黑市买卖干得挺红火,专门出售制式武器弹药,每隔两周左右就要进一批货,为他夹带货物进京的就有利民车队。

    可后来不知道为啥突然消失了,倒也没引起大家的关注,反正这类人是长久不了的,不是被同行弄死就是被内务部抓住。没想到他还活着,悄悄搬到了新七区,一露面就被沉万三给认了出来。

    “海鲜摊位……不对啊,他是从津门港来的,有正式移民文件。可长风公司的车夫明明说货主住在南三区,特意找的中间人去城东安全区雇车,其中肯定有一方是错的!”

    听到这里,洪涛突然从兜里掏出几张纸,一张一张的翻看,最终停留在被陶伟画了问号的名字上。秦鸿伟,津门港移民,十字路口第151摊位摊主,经营海鲜产品!

    王简的调查结果和陶伟的描述基本相符,这家伙是一个月前借着联盟四处招募本地流民的机会,主动申请办理的移民手续,被当做沙子掺合到了新七区,身份证明、移民文件都齐备。

    那么问题来了,秦鸿伟为啥放着海货商人不干,偷偷跑到新安全区里售卖海鲜。如果说是为了躲避仇家,那就不该再去碰海鲜买卖。

    这玩意百分百要从津门港进货,总不能从大洋路市场趸货,然后拉到十字路口市场出售。这么干的话,连冰钱都赚不出来。

    如果他不是最初雇车的货主,那真正的货主又是谁呢?会不会是他身边的那两个男人?如果是,一个海货商人和南三区的谁有这么深的联系,有没有可能是跑到新安全区里开拓黑市的?

    “……鼠哥,还记得蒋门神那伙人吗?他们有段时间就经营过黑市武器,为此还和城南安全区里的各方势力结了仇,互相打杀了好几次,双方都死了不少人,最终是被内务部平息的,但人抓了又给放了。

    您让我们私下调查过这伙人,后来也没了下文。我记得那群家伙就住在南三区,当年的黑市武器肯定是海货,说不定他们自己本身就是玩海货的!”

    要不说人多力量大呢,洪涛没想到的细节,笨猪却给弥补了。这也是动动嘴和跑断腿的区别,当时洪涛只是怀疑蒋门神和津门港拐卖孩子的事情有关,吩咐胡杨他们轮番盯过捎,事后没啥印象,可是负责盯梢的笨猪肯定记忆深刻。

    “艹,失误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吃饭、睡觉,天黑了和我出去一趟!”

    一言惊醒梦中人,洪涛听到蒋门神的名字,脑瓜子里顿时嗡嗡响,好像一只自认为潜伏的很好的老鼠,突然察觉正被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

    自打从信阳回来,知道安通机械公司背后是初秋和阿力克谢在捣鬼,就没再关注过这伙人的一举一动。之后的一系列计算里,也没把这些人算进去,完全当成了空气。

    现在看来,恐怕还不能马上把他们排除在外。别看很不起眼,越这样的就越危险。关键时刻抽不冷子来一下,防不胜防,说不定就能扭转全局。

    而这伙人,很可能是受初秋后者高天一控制的。张凤武都在安全区里有暗中的势力,初秋和高天一做为更高的掌权者,没理由不预备着。

    当然了,到底是不是蒋门神一伙来到了新七区,不能光靠猜测,还得找点证据。洪涛也没啥特别高明的办法,只能靠眼睛看。

    自己在三环娱乐城的会议里近距离见过蒋门神几次,依稀还记得他的模样。马车上装的东西都比较高级,想来不会是给一般人用的。

    如果秦鸿伟和蒋门神有关,那他身边的两个男人里应该就有一个是蒋门神,只要证明他在新七区里居住,那他的手下肯定也已经来了。

1007 虚惊一场

    爱家古玩城,坐落在南三环外,成寿寺路西侧,五层高,非常适合流民居住。实际上在它的附近还有很多低层建筑,比如城市排水集团的办公区、中体运动方城、阳光新生活广场。

    其中阳光新生活广场最靠近南三环,也是新六区和新七区的分界线,被当做了城南新安全区管理处和治安队的驻地。

    以它为圆心,周围居住着几百户新移民和两家工厂,大多都是本地迁徙过来的,形成了新安全区里最大的汉人聚居区。

    这里紧靠着本区最高权力中心,又是治安队驻地,居住环境、治安环境必须是优等,按照旧世界里的说法,应该叫高档社区!

    能住在这附近的流民,也必须是有点门路或者有点小钱钱的,不光能提前得知管理处的位置,还有关系搞到居住权,比如陶伟。

    实际上除了陶伟,有少一半在十字路口市场经营的本地商人也居住在这片社区里。有了这个便利条件,本地商会需要商量什么事儿,基本都由陶伟召集骨干先碰头开个会,大方向敲定之后再去商会里传达。

    “梆梆梆……是151号海鲜摊位的秦老板吧?我是商会的陶伟,今天大家要在楼下的餐厅聚聚,商量下补税的事情。

    这可是市场的大事儿,为了大家伙的利益,咱们必须团结起来争取,每位摊主都要明确表态。正好也是互相认识、熟悉的机会,如果没有太急的事情还望多多支持……”

    今天陶伟又带着三名骨干,按照摊位登记挨家挨户的通知商户们开会了。要说当个管事的也不容易,不光要记清楚上百个摊位的老板姓啥、叫啥、经营啥,还得像个要小钱的,一家一家的解释、重申,工作量不比任何一名基层管理者轻松。

    “陶会长,真是麻烦您了。按说这是大家伙的事儿,不该让您亲自跑,让人来通知一声就成了。真不好意思,来来来,进来喝口茶。我家里来了客人,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实在是离不开啊!”

    秦鸿伟的实际年龄应该比他填写的要大一些,也没准是长得有点急,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却一根都不剩了。有些消瘦的脸上沟壑纵横,看上去不光饱经了岁月的风霜,还有点瘆人。

    不过他的态度比长相温和的多,见人就笑,不管陶伟是否年长,满口的您,语气也全是商量,很像常年在外经商的人。

    “幼,有客人在,那我就不打扰了。这样,您人不去态度不能不去,能不能先表个态,最后大家举手表决的时候也好有个依据。”

    陶伟也没客气,迈步进了屋,果真看到屋角的餐桌上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也没多看,还是商量晚上会议的主题,真是负责任的好领导。

    “没问题、没问题,我简单写个授权书,全权委托您代表……来来来,坐坐,茶还是新的!”秦鸿伟没有主动介绍两位客人的身份,先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又转身进了里屋,很快拿出纸笔在茶几上写了起来。

    一来一去,陶伟只在秦鸿伟房间里待了几分钟,出来时除了手里拿着一份授权书,脑子里还印着两个人的外貌特征。

    这就是洪涛所谓的亲眼看看,不是他亲眼,是陶伟。然后再以成年人基本都具备的看图说话能力,用比较准确的语言和词汇把这两个人描述一番。

    “你是城南安全区里出来的,应该听说过蒋门神的名字吧?”听完了陶伟的描述,洪涛心里稍微送了口气。和秦鸿伟在一起的两个男人都不符合蒋松亭的相貌特征,看起来是自己多疑了。

    “他……他和秦鸿伟有勾连!”陶伟自然不会孤陋寡闻到这种程度,闻言也是微微皱眉。

    新安全区目前还算平稳,但内部蕴含的矛盾并没有真正解除,只是依靠洪涛的个人能力和人脉,暂时形成了利益共同体。

    这种模式可以很快的弥合一部分分歧,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当大家的胃口逐渐被撑大,仅仅靠十字路口市场的收益就不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了。到时候只要有一方起了非分之想,共同体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现在管理处的新班子已经开始露出了獠牙,打算重新制定规矩,如果再蹦出来一伙蒋门神那样背景复杂、心狠手辣的不安定因素,局面很快就要变得无法控制。

    “我只是猜测,现在看起来应该想岔了。但姓秦的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是海鲜商人,而是个贩海货的,说不定要在市场里搞黑市生意,很容易招来麻烦。

    这方面你多留意点,看看他来这里是打算小打小闹还是大展宏图,必要的时候可以当面谈谈,尽早断了在这里搞事的念头。”

    没有蒋门神掺合,洪涛也不打算轻易放过秦鸿伟这伙人。不是天生犯相,也不是嫌弃人家捞偏门,而是不愿意让一群武器走私贩子把新安全区当成窝点,再来个当街火并争夺市场的戏码,到时候再想管就难了。

    “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专门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再探探底细。如果他手里真有好货,咱们不妨也收点备用。这年头手里没有硬家伙不太好混,您说呢?”

    陶伟听了洪涛的解释也把心放了下来,立刻就以商人的敏锐找到了商机。如果十字路口市场里能有稳定的海货供应,商业竞争力立马就能上升一个档次。

    而枪这个玩意,自始至终也没在安全区里断过,只不过是价格被联盟政府通过政策的方式不断提高,高到了普通人难以承受的地步。而对于有钱人和常年跑外的商人来讲,只要他们手里有就不一定是坏事。

    “这事儿瞒不了多久,最好拉着疆省移民们一起干,大家共同出资匿名收购一批,然后分成三份。把实力摆在明面上是威慑,藏在暗地里就成威胁了。”

    洪涛当然也不反对流民们手里有枪,有的人会觉得枪多了容易出事儿,一出事还容易死人,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救赎者对枪械的管控比联盟还严格,来源也更少。但每年除了战争,死在弓弩、刀斧下面的流民数量一点不少。反倒是比较有门路、偷偷持有了枪械的商人和流民势力团伙之间,遇到问题更容易克制,轻易不会发生大规模械斗。

    原理很简单,拿着冷兵器时,有些人强壮、有些人数量众多,面对比他们身体弱、数量少的对手,胜率非常高,能动手的情况下就不喜欢BB。

    但枪的出现把人与人之间身体强壮、数量多寡的差异迅速扯平了。十岁孩子拿着一支半自动,只需要经过简单的培训和试射,就能对付身高马大同样拿着枪的壮汉,没谁再占有绝对的压到优势了。

    都知道对方手里有枪,谁也没把握完胜,在死亡面前脾气自然也就没那么大了。有了矛盾,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拔枪射击,而是先讲道理。

    这有点像动物之间的关系,凶勐的食肉动物遇到食草动物,只要个体差距不是太大,多数时候都会忍不住扑上去撕咬一番。基因告诉它们,咬吧,没关系,对方没有利爪和獠牙,即便失败了也不会承担太大损失。

    但当食肉动物碰见了食肉动物,除非逼不得已,一般情况下不会互相攻击。这时候基因又告诉它们,对方也有利爪和獠牙,即便获胜也是惨胜,说不定还要受伤甚至波及生命,太不值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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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鼠辈介绍:
末日、丧尸、个人、群体……
我也看过一些末日题材的小说,咋说呢,总是觉得不太合情理,不太合乎逻辑。
有人说科幻就别要逻辑了,太较真就不好看了。确实,包括很多好莱坞大片不是一样没啥逻辑嘛。
但我就是看不惯啊,总觉得在合乎常识、贴近逻辑的前提下,应该也能构建出精彩的情节。
到底能不能呢?这本书就是答案,拭目以待。末世鼠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末世鼠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末世鼠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