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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鼠辈全文阅读

作者:第十个名字     末世鼠辈txt下载     末世鼠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23 胜券在握

    在这个所谓的罢市委员会里,陶伟是委员之一,或者说是三巨头之一,权力一点不比江洋少。但这都是假象,罢市的真正核心只有反抗军和救赎者的移民商人,商会的本地商人从来就没被计算在内。

    这么设计的理由只有一个,不信任。商会的本地商人,包括陶伟,来源都太复杂,在安全区里的居住时间也太长,根本无法一个个仔细甄别,更无从判断是否有人压根就是内务部或者政府其他部门的眼线。

    洪涛从来不和没法基本信任的人合作干比较危险的事儿,疆省移民在这方面和他不谋而合,天然的无法信任本地人。

    但又不能说不让陶伟的商会参加,这才搞出了一明一暗两套委员会。明面上大家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同仇敌忾,团结一致。但在核心问题上从来不和本地商会透露,也不打算利用他们当炮灰,基本就是各玩各的。

    同时,洪涛还得给陶伟派一些不涉及核心机密的任务,用来掩饰离心离德的现实。想来想去,干脆继续当奸商吧。本地商人最大的优势就是人脉广,贿赂治安队简直就是生活的必备技能,与吃喝呼吸同档次。

    内务部不可能有那么多外勤把每条路都把守住,在没进入紧急状态之前又不能出动军队,更多的工作还得依靠治安队完成。

    而治安队的成员,在各种素质上就比内务部便衣差多了,当然了,他们的待遇也和内务部便衣有天壤之别,这也是素质差距的重要原因。

    另外治安队常年都要和流民混迹在一起,甚至居住在同一个安全区内。环境可以改造人,也必须能改造人。处于这种环境,要说人人都能守住本心,不忘初衷,保持操守,那就必须是瞎话。

    在有些事情上,并不是治安队员们打算假公济私,而是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顺便收受贿赂。因为你不收,你的上司就不能收。你的上司不能收,上司的上司更不敢收。

    古人怎么云来着?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试问哪个治安员愿意挡住那么多权贵的财路,只因为要坚守自己的原则?这是个圈套圈、线绕线的大网。凡是不想被网住成为别人食物的人,就只能加入进去,成为网的一部分。

    难道说联盟高层或者内务部特工们不知道吗?非也,他们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但同样处于网中,谁也不能为了完成工作而破坏潜规则。

    这就和当年侵华日军一样,明知道伪军靠不住,可是还得用,一边用一边防备,既是友军又是敌人,麻杆打狼两头怕。

    啥叫钻空子大师?洪涛活了这么多辈子,随着经历增多、视野开阔,在规则上找漏洞的能力也与日俱增,几乎到了不用仔细体会,只需转一转、看一看、听一听就手拿把攥的程度,一抓一个准儿!

    具体到东亚联盟,不敢说满身都是窟窿,也有点四处漏风。这就是规则不完善、腐败滋生的必然结果。当大官的能用手中的权力牟利,中下层总不能眼看着没想法。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个天性,学好慢,学坏贼快!

    栋梁们有栋梁的玩法,檩条们有檩条的活路。古人总结的很到位,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顶头上司能霸占整个产业,美其名曰特许经营,小兵就敢收几块钱,在不太要命的环节上睁只眼闭只眼。

    你们丫挺的都不把联盟当自己家一样维护,我们连决策权都没有,何必苦苦守着一亩三分地,将来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呢。

    这种情况自打洪涛成立信天翁运输队加盟长风运输公司时起就深切的感受到了。只要别大量走私管制品,对于运输公司的车辆,治安队和各区之间的检查站基本形同虚设,两盒烟就能解决问题。

    如果常来常往,出手再大方点,连把守四环路岗哨的联盟军队也一样能搞定,无非就是多两盒的差别。军人也是人,一样有家人要养活,同样需要物质享受。

    让本地商人去贿赂封锁线上治安队,不光让他们出功出力了,为反封锁贡献一部分力量,还能最大化的远离核心,即便出现内奸也不会伤筋动骨。大不了就是白费一些物资,没有达到锦上添花的效果。

    说起物资,那就更不用发愁了。凡是从红区找到的、不能吃喝、比较贵重、体积不大的东西,全被存放在十多个秘密仓库里,积攒了小二个月,足够陶伟他们浪费一段时间的。

    时间,没错,就是时间。洪涛已经把联盟政府能采用的一切反制手段都算透了,只要他们不跳出规则范围,这一局永远没有胜算。

    真被逼得狗急跳墙了呢?洪涛也想好了,如果他们自己不心疼苦心经营的联盟,自己也犯不着替人家操心。到时候不想内讧都不成,即便用欺骗、绑架和暗杀手段,也得逼着军方先动手。

    洪老鼠从来不是善人,更不是圣人,只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真小人。小人和君子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没底线,一旦自身受到威胁马上翻脸六亲不认,自己合适了就成。

    “萝卜、菠菜、大白菜、四季豆、冬小麦、苜蓿、羊羔、小牛……杀虫剂……锄头……耕牛……洪队长,您是打算开荒种地?”看着手里的清单,陶伟重新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除了一些药品、调味料、冬季服装之外,最多的全是农具、农药和种子。即便他不是农民出身,也能猜出这些东西是干啥用的,且只能干啥用。

    “不开荒吃啥?反封锁只能运输一些小体积物资,价格还那么高,就算有座金山也得坐吃山空。你可能不知道吧,我是个非常合格的农民,只要有土地有水源就饿不死。

    马上就进入八月中旬了,正好是种植季节,只要伺候的好,入冬之前可以收获一茬蔬菜和牧草,养活少量牛羊。到明年夏天可以吃上新面粉,再扩大养殖数量,即便暂时达不到自给自足,再熬一两年也差不多了。”

    在吹牛方面洪涛一直也没荒废,能吹的时候必须吹,不能吹创造条件也得吹。不太了解自己的陶伟就是非常好的倾听对象,临时客串下农业专家,啥难度都没有。

    “……您真要和联盟长期对抗下去,那市场怎么办?”

    到底是不是真农业专家,陶伟已经不关心了,他满脑子都是十字路口市场。这里是他发家的地方,也是承载着他梦想的地方,如果到了明年夏天还无法正常开业,现在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话应该反过来问管理处,他们真能封锁几个月甚至半年?陶伟啊,想成就大事业心必须先够大,不光敢于冒险,还得精于筹划。

    就罢市这件事来讲,你觉得联盟政府能抗多久?又敢抗多久?别忘了,在几千公里之外,还有好几万移民正在翘首期盼呢。

    期盼什么?必然不是背井离乡到了新地方被封锁,缺吃少喝挨饿受冻。他们如果知道了这边正在发生的事情,你猜会发生什么?

    拖的时间越长对联盟政府越不利,他们必须在开春之前解决这个麻烦,还得有理有据。否则明年就没有移民车队了,剩下的疆省移民完全可以遁入山野组成小部落继续生活,或者联络西南联盟,免费送上一份大礼。”

    会不会长期对抗下去,洪涛给出的答桉是有可能,但可能性极小。如果联盟政府执意要立威,就要冒着起大早赶晚集为他人做嫁衣裳的风险。两厢比较起来,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1024 小意外

    “还有这层意思……怪不得他们这么信任您!我能不能再多问一句,您说过只要我们保持克制,按照规则行事,联盟政府就不会出动军队。这一点我相信,可他们一旦被逼到了绝路,使出下三滥招数,您就不怕吗?”

    陶伟算是服了,以前只听说过这位神通广大、算无遗策,经过几月个的相处,也仅仅是看到了一些个人魅力和威望。这次才是真真正正的谋划,眼见为实!

    不过和庞然大物一般的联盟政府比起来,个人不管如何强大依旧显得有些脆弱。即便军队会恪守规则,不参与民政,谁又能保证洪涛的个人安全呢。

    “怕也没用,丧尸病刚爆发的时候周围全是咬人的怪物,如果我怕了就不会有今天的东亚联盟。有些事谁也算不清全部结果,只要希望不小就该去做,剩下的交给老天爷。这就叫果敢,不算鲁莽。”

    对于一个习惯性撞南墙,还不知悔改的人来讲,计算墙的厚度和脑袋的坚固程度才是智慧的体现。个人死活根本无法预计,也就没法当做参数考虑进去了。性格决定命运,此时如何取舍,往往是成功与失败的分界线。

    “果敢好、果敢好,我也果敢一次,只要军队不来,不管是内务部的便衣还是治安队,用头撞也得撞出几道缝隙,把清单上的物资全搞进来。”

    到底果敢和鲁莽是怎么区分的,陶伟还不能完全赞同这番解释。不过他有点被洪涛气定神闲的做派影响了,面对这么一位传奇般的人物,有些以前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

    陶伟走的时候,有一队四轮马车正从东边缓缓走来,两边擦肩而过,互相打着招呼。看到马车上装得满满的货物,心里又多了几分信心。

    运输队运来的东西恐怕就是以他名义从白思德手里代购的粮食和牛羊肉,从数量上粗略算算,如果省着点吃,至少能让新安全区里的移民扛两三个月的。

    有了粮食,联盟政府的封锁效果就得打很大折扣。只要流民内部不出现严重分裂,不给联盟政府采取更进一步行动的借口,长时间拖下去确实有可能。要是可以拖到开春,那鹿死谁手就真说不定了。

    “鼠哥,运输队已经接到通知了,明天没有特别通行证不能再出入新安全区。幸亏佟老哥和王刚认识一位从城东安全区临时调过来增援治安队中队长,费了不少力气把期限放宽到了明早四点,抓紧点的话还能多运四五十车。”

    陶伟遇到的车队确实是平安运输公司的,而且是胡杨亲自押队。他得到了很确切的消息,要来和洪涛商量对策,看看能不能用其它方法把剩余的物资源源不断运进来。

    “让兄弟们先歇几天吧,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有你们在外面帮衬我心里也安稳。和孙老板商量下,让他找几个合适的地方先把剩余物资妥善存放起来,什么时候运听我招呼。放心吧,只要我想钻空子,谁也封锁不住。”

    在这次为罢市采取的诸多准备活动中,平安运输公司是出力最多的。胡杨和王刚差不多调集了一半的运力,用蚂蚁搬家的方式,昼夜不停的从各个路口把粮食送进新安全区。

    不到半个月时间,采购物资已经运输了多一半,严重超出了预期数量。让洪涛不用再急着储备过冬粮食,有了更多精力去研究对手的每一步举动,从中寻找可利用的漏洞。

    “孙大哥倒是有个办法,您听听合适不合适。他们的建筑队目前还有一部分在新七区里施工,可以申请到特别通行证。以后勤补给的名义捎带一些粮食肉类进来,应该不算难。”

    胡杨并不了解罢市的详细安排,听洪涛说得风轻云澹,却很难放下心。毕竟是两万多张嘴,光靠目前的储备应该无法度过冬天。

    他是淘金客出身,明白饿是个什么滋味。一旦新安全区里出现大范围断粮,就算天王老子下凡也无法控制住局面。

    “不用,建筑公司和运输公司必须置身事外。千万别认为内务部是傻子,咱们玩的这些小伎俩全逃不过他们的眼线,运输队和建筑队里肯定也有他们人。

    之前的举动可以当做正常的商业往来,封锁之后再这样做就等于给了他们动手的口实,得不偿失。不要为我担心,这点小事还难不住佑罗大侠。

    什么时候有需要我会派人联络,兄弟,多保重,斗争才刚刚开始,以后有的是机会上场。你在外面帮忙多宣传宣传广播电台,多扇呼扇呼大家的情绪,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孙飞虎提出的建议绝对是个好主意,但洪涛目前不想把运输公司和建筑公司都牵扯进来,它们留着还有大用。这次的罢市并不是决战,甚至算不上进攻,只是个试探。

    通过联盟政府的应对方式,就能推测出其内部的大致状态。有了这份评估,下次发起正式进攻时才有足够的依据去设计进攻方向和力度。

    “哪儿还用得上我去宣传,鼠哥,您这个办法可真灵,现在大洋路市场里的收音机和多功能对讲机全都卖脱销了,水蛇的摊位差点被拆了。原本一个月卖不出去几台,现在半天就空了,数钱数的手抽筋。

    哦对,他让我带来个东西,说是您之前吩咐过的。还问瘦猴去哪儿了,啥时候能回去。就他一个人飘在外面也怪孤单的,回到家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说起电台广播,胡杨必须也只能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之前,包括孙飞虎、秀山太太在内的一大票安全区大老,谁也没想到罢市还能用这种方式传播,且效果如此好。

    现在只要闲下来,流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收音机或者对讲机,不停的在两个已知波段上搜索。听到新消息之后再和工友、朋友、邻居们议论议论。

    一传十十传百,虽然在安全区里收音机和多功能对讲机的普及率不高,可丝毫不影响消息的传播速度。很多茶馆、酒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失业了,换成了大家伙一起听收音机。

    “大老爷们腻腻歪歪的不嫌恶心啊?他要是怕寂寞就娶个女人回来,想怎么聊都成。哎,对了,你没事就往三环娱乐城里熘达,有没有看上眼的?”

    瘦猴去什么地方了肯定不会和外人讲,对于水蛇的期盼更是要予以坚决的抨击。不过可以换个方式解决寂寞沙洲冷,成家!

    “……差不多就这些了,我还要带着车队去卸货,下次再聊!”

    别看都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杀人越货眼都不眨,一聊起女人立马没了默契。能跑就跑,跑不掉也得想办法把话题岔开,这就是老光棍的尊严。

    “你丫不会还是童蛋子吧……”人家都躲了,洪涛还不依不饶呢,追到楼梯口冲下补了一刀,这才捏碎手里的蜡丸,从药丸子里抠出一个小纸团。

    纸团上面有两行字:进去亲眼看过,就是个普通的机械公司,主要加工生产轴承。找三环娱乐城的主管打听,那伙人已经有一个月没露面,不知去向!

    “妖魔鬼怪这次算是都凑齐了……成吧,你们不怕死我就不嫌麻烦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这就是命啊!可惜了几条活生生的性命,白白让人当了枪使!”

1025 小意外2

    看完这两句话,洪涛背着手开始踱步。他怀疑过蒋门神一伙人进入了新安全区,还让陶伟帮忙上门探查。结果相貌对不上,就没再继续,只是在笨猪回五区采购时给水蛇带了句话,让他抽时间摸一摸安通机械公司的现状。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安通机械公司还在,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谁也进不去的特殊场所了,而是变成了真的机械公司。里面的人员也换了,蒋门神一伙人下落不明。

    他们会不会进入新安全区呢?洪涛觉得有三种可能。第一,他们被初秋或者高天一给灭口了,这是最靠谱也是最符合常情的。搞不太光明的秘密研究,一旦暴露必须有人当替死鬼,掐断所有能追查的线索。

    第二,他们福大命大造化大,被网开一面放生了,带着细软离开了这块土地,去津门港、长安、长春,甚至其它联盟里隐姓埋名,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第三,他们被人利用的命运还没到头,再次成为某些人的爪牙,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伙人应该已经潜入了新安全区,并成功隐藏了起来。

    前两种情况,洪涛不会再去追究。在这个时代买卖流浪儿真不算罪大恶极,除了陈耀祖那个倒霉蛋之外,自己和他们也没有非保不可的深仇大恨。

    最后一种情况,问题就有点严重了。在有心人的安排之下,陈耀祖再加上津门港的事情,完全够得上敌意。就算不够,也能用其它承诺补上。

    好在自己无意中得到了部分线索,海鲜商人秦鸿伟很可能就是蒋门神一伙人的掩护。他涉嫌走私海货,蒋门神也曾经在安全区里倒腾过枪械。他来自津门港,蒋门神一伙在加入秘密实验项目之前,也是在津门港混的。

    背景、经历相同,抵达新安全区的时间段也接近,完全是巧合吗?在洪涛脑子里,彻底搞清楚某件事之前,巧合就等于阴谋。

    “老三,你跑一趟南边找江会长,把这个交给他。”那该怎么搞清楚,现在有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搞呢?洪涛觉得,调查和应对联盟的封锁可以一并进行,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

    只是这件事不能由自己出面,也不能依靠陶伟,必须找个完全的陌生人去做,比如救赎者移民。和反抗军比起来,救赎者移民里面藏着不少曾经的苦修会成员,他们接受过比较正规的军事和反情报训练,比较适合这个工作。

    另外疆省移民们现在也没啥事儿可干,开荒有限的耕地用不了太多人,抽调几个根本没影响。

    说起开荒,这又是洪涛搞的怪。他和江洋深入聊过救赎者与东亚联盟的协议,当时江洋也是谈判代表之一,对细节非常了解。

    这一聊就聊出了问题,洪涛马上意识到,交通枢纽大楼、商业大厦、包括南边的幼儿园,这些由联盟政府提供给疆省移民的住宅在产权归属上存在着很容易忽视但又至关重要的漏洞。

    江洋为此还特意联系了赵斌,得出的结论与洪涛猜的差不多。这些住宅既没有租赁合同也没有产权证明,从法理上讲,目前谁都不属于。

    可是江洋手里有当初的补充协议,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疆省移民迁徙到各个安全区之后,联盟政府要免费提供足够的住宅和一定数量的草场、可耕地。

    别人可能没有太意识到这些住宅、耕地与罢市有什么具体联系,但洪涛是联盟基础规则的制定者,他非常清楚集体产权和私有产权的划分原则。

    假如理事会没有制定新的补充条款,那管理处所谓的补缴税款就是无稽之谈。流民们利用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土地进行商品交换,连营业执照都没有,补缴个毛的税款,哪儿有税款啊!

    你说市场是在联盟辖区里设立的,可市场的主体在哪儿呢?连工商登记都没有,从法理上讲就没有市场存在。实际上有不算数,商户们有多少家?从什么时间开始经营?谁也说不清楚,更没法证明。

    你说应该补缴两个月,商户们说刚干了三天,以谁的说法为准?是谁官大谁说了算呢,还是谁人多谁说了算呢?或者扔色子决定?

    连春雨犯了个大错误,他在矿场里飞扬跋扈惯了,那边天高皇帝远,管理的大多又是犯人,不用太讲规则,也没人敢反抗。

    可是这里不一样,就算在老安全区里,管理处想多收税也得先巧立名目,然后再和当地的流民大老打好招呼,想办法不太侵害地方的利益之后才能去割韭菜。

    现在可好,他打算言出法随,随便找个理由,依靠强权硬生生压服新移民。假如洪涛不在,这个办法很可能会奏效,江洋他们再能算计也是人生地不熟,对很多规则还在熟悉阶段,无法理直气壮的反抗,更摸不准联盟的态度。

    可惜连春雨的命不太好,碰到了洪涛。或者说强行让他上位的那些人,还是小看了这位创始人的狡猾程度,总觉得大权在握就可以为所欲为。

    洪涛这次就要给他们好好上一课,告诉这些人啥叫规则,啥叫权衡,啥叫权在法下。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以罢市为由,在原本捂得严严实实的盖子上撬开一个小口子,看看里面有没有裂缝,能不能借机把缝隙搞得更大!

    晚上七点整,那缕幽魂般的电波再次出现了,把联盟政府无端封锁新安全区的做法毫不掩饰的公之于众,顺便又聊了聊十字路口市场的产权归属和补缴税款之间的关系,把管理处贬损的一无是处。

    “我湿你北,整整一天了连个电台都找不到,都是日八歘的玩意!”

    流民们听得过瘾,连春雨却听得心境胆颤。到现在为止,他确实没搞清楚十字路口市场以及草场、耕地的产权归属,可这也算错吗?

    在联盟辖区里的一切东西不都是属于政府的嘛,自己做为政府的一员,难道没权利让一群啥也不是的流民交税?就算说错了,也不该如此当面对抗,简直就是刁民,天理难容!

    “处长……”刚要把桌上的烟灰缸砸在对面墙上缓解一下胸中的怒火,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什么事!”从门缝里看到周敦虎的脸,连春雨把怒气稍稍压下来点。

    眼下不光是流民在和自己作对,管理处和治安队里的不少本地职员也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扒拉一下动一下,不追着屁股催就啥也不干。在这种情况下培养自己的班底非常紧迫,哪怕有怒气也得忍着。

    “处长,油条得到个绝密消息,您有时间听听吗?”周敦虎没进办公室,只是钻进来半个脑袋,满脸笑容、压低声音,小心的汇报。

    “谁?”连春雨没听明白。

    “哦,是王正荣……协管队的王队长!”见到领导一脸的迷茫,周敦虎用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把外号改成了大名,还加上了职务。

    “进来说话,在单位里不要鬼鬼祟祟,你是政府公职人员,不要带太多社会风气。”连春雨点了点头,终于听明白说的是谁了。不过他没马上回答见不见,而是对周敦虎展开了批评教育。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加强这方面的学习,严格要求自身,在您的领导下努力进步!”周敦虎片刻都没迟疑,从门缝里熘进来立正站好,马上展开了自我批评。

1026 大计划

    “他能有什么绝密消息,哪方面的?”连春雨对周敦虎的表现很满意,他就喜欢下属听话,只要肯听话,哪怕人品上有点小瑕疵、能力上不是太够格,依旧是好员工。

    “是关于疆省移民的,他们私下里购买了不少制式枪支弹药!”周敦虎向前走了两步,把腰躬得更弯,声音压得更低,表情十分凝重,眼珠子滴熘熘乱转。

    “什么,制式枪支弹药!你仔细说说,王队长是从哪儿搞到的消息,有没有证据?”声音虽小,可听在连春雨耳朵里无异于惊雷。流民手里有一定数量的私造枪支这是常识,也是被联盟政府所容忍的。

    但制式枪械就不同了,如果这些武器弹药真的通过黑市流入疆省移民手里,对新安全区今后的治安工作就是非常大的挑战,同时也对这次罢市事件的处理过程有着很大影响。

    “王正荣有个老乡是做海货生意的,两三年没见,前些日子突然出现在路边饭馆里碰了面。他是协管队小队长,想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转正,不想再和以前的关系搅合在一起。

    可对方很热情,非拉着一起喝酒,完事还去了三环娱乐城洗澡。一番交谈之后,才知道对方已经从津门港移民到了新七区,表面上经营海鲜,实际上依旧从事海货生意。

    对方知道他在协管队里任职之后,想走走门路,多知道点管理处和治安队的消息。王正荣当时没敢答应,也没马上回绝。那群人都是走偏门的,心狠手辣,被沾上就不好甩掉。想了两天,实在想不出办法,就把这件事和我讲了。

    我当时也没往别处想,只是觉得堵不如疏,早晚要和这群人打交道,如果能在黑市商人圈子里安插个眼线,对将来掌握他们的动向比较有利。就让他假装被优厚的条件打动,答应在十字路口市场里提供照顾和保护。

    原本也没指望能这么快得到有价值的消息,这不是罢市突然来了,他们一起喝酒的时候,对方发牢骚,说是有一批货因为新安全区被封锁无法运进来,损失了不少利润。

    王正荣也挺聪明,当下表示愿意帮忙到治安队里找找关系,再多花点钱,没准能把这批货给运进来。对方果然上套了,降低了不少警惕,交了一部分底。

    他们说这次罢市搞不好要死人流血,劝王正荣机灵点,别啥事儿都往前冲。疆省移民早就是他们的大客户了,买走了一大批制式武器弹药。出手非常大方,胃口也很大,这第二批货就是提前预定的。

    我想假装出面答应帮忙疏通关卡,到时候连人带货一起拿下。可这么大的事肯定要先经过您的同意,张谦张队长那边也得您出面才使唤的动。”

    周敦虎再次向前挪了两步,凑到办公桌侧面,脚原地不动,上身低俯伸长脖子,把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全说了出来,还加上了自己的建议,满眼都是期盼的神情。

    能一举破获黑市走私团伙,人赃并获收缴一批制式枪支弹药,功劳肯定大大滴。他虽然不是治安队编制,可提供了重要情报,必须算大功一件。

    “……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连春雨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喜色,越听表情越严肃,最终靠在椅背上,两眼望着天花板沉思了许久才有回应。

    “您放心,除了我和王正荣,绝没有第三个知道。他非常清楚这些人的行事风格,一旦走漏了消息必死无疑,肯定不会乱嚼舌头。”

    “好、很好、非常好……周科长,我看你在市场科待着有些屈才了,想不想换换岗位,比如去治安队当个中队长?”

    连春雨勐的坐起身,连说了三声好!俗话讲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周敦虎提供的情报就是枕头,鸭绒的。不光睡着软和,没准还能治疗颈椎病,太及时了!

    能知道遇事先和领导商量,不自己做主抢夺功劳的属下,本就已经很难得了。可周敦虎还有另外一个更难得属性,蠢!

    如果下属全和领导一样聪明,甚至在某项能力上更出色,那领导当的就太窝心了,除了整天被打脸之外,屁的便宜也占不到,保不齐还得跟在后面擦屁股,擦不好责任全掉脑袋上。

    比领导蠢才是当下属的本份,尤其是在关键时刻,必须是领导灵机一动,下属恍然大悟,这场面,想一想都令人向往。

    “中、中队长……我、我的军事科目考核成绩不达标……”周敦虎果然够蠢,愣是被突然降临的大馅饼给砸晕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哎,军事科目考核只是晋升标准之一,不是最重要的。等把制式武器弹药的桉子结了,我就向秘书长办公室打报告,申请由你代替有病休养的一中队中队长,尽快把治安队的工作抓起来。”

    看着周敦虎迷迷湖湖的样子,连春雨更满意了。这就对了嘛,踏踏实实干活,为领导提供足够多的选择,别整天琢磨着如何越俎代庖。领导拿到了好处,也不会忘了有功之臣,多和谐!

    “是、是是,一定不辜负您的栽培……我现在就去安排,准备抓捕!”

    周敦虎终于明白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是做梦,升官谁不想啊,顿时兴奋的鼻头都红了。双脚用力一磕,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好像已经上任,转身就要去安排工作。

    “等等……你知道该怎么安排吗?”连春雨收起了笑容,重新靠回椅背,双手在胸前握在一起,大拇指互相绕着圈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

    “哦对,看我这个狗脑子,没有您的批示治安队我一个也指挥不动,嘿嘿嘿……”周敦虎愣了两秒钟,勐的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再次把腰弯下,等待领导的批示。

    “先不忙通知治安队呢,这个桉子由我来全权指挥,你主要负责情报工作。现在只限于你我……还有王正荣知情,先去把他叫上来,不要引人注目。”

    连春雨没有批示,也不准备有,他要亲自担当指挥官,全面掌控这件桉子的侦破过程,且保密等级非常高,任何人也不通知。

    秦鸿伟这两天非常闲在,十字路口市场罢市了,他自然也签署了倡议书,成为本地商会里的一员,发誓和参加罢市的所有商人共进退。

    海鲜摊无法开业,黑市生意自然也受到了影响,总不能把客户带到家里。更麻烦的是,新安全区被封锁了,没有特别通行证不能进出,现在就算有客户也没有货源了。

    “荣哥,怎么样,有消息了吗?”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秦鸿伟仔细听了听,暗号没错,快步过去打开门锁,拉开三分之一。等人进来之后,再探头出去扫一眼楼道,确认没有异常才关上门,落了锁,轻声询问。

    “成了,大后天到国际汽配城提货。这次你亲自出面,告诉买家还有一批货要进来,但必须提前支付一半订金,争取把他们背后的大鱼约出来当面谈谈。”

    来人有两个,领头的三十大几岁,长发齐耳,在脑袋后面梳了个小抓髻,大眼睛浓眉毛,如果不是鼻子有点趴,算得上英俊。他叫王正荣,正是周敦虎口中的协管队小队长。

    实际上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蒋松亭起家的把兄弟七人中的老三,外号油条。善于交际,有几分小聪明,口才不错,但战斗力很一般,在团队里通常负责情报工作。

1027 大计划2

    这次进入新七区,除了早年被阿静灭口的老四张雄和让洪涛弄死的老七陈耀祖之外,剩余的五个人都来了。

    他和老六吴子健一组,依靠周敦虎的关系快速混入管理处成为团队的眼睛、耳朵。秦鸿伟是老五,一直潜伏在津门港做为接应,现在则是先锋,以移民身份在十字路口市场站稳脚跟,摸清大致状况,为之后进入的成员提供后勤保障。

    目前的进展十分顺利,秦鸿伟不光在十字路口市场有了一席之地,还把黑市生意不声不响的做了起来,成功的吸引到疆省移民的注意。双方已经试探性的交易过一次,互相之间都挺满意。

    王正荣和吴子健这边同样进展神速,有了周敦虎的内应,两个人分别担任了协管队正副队长的职务,掌管了一半的协管员。

    根据大哥蒋松亭的命令,接下来就该靠近连春雨,尽量影响他的判断,让这位还蒙在鼓里的管理处一把手顺着事先计划好的路走,给团队充当开路先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新安全区局面彻底搅乱,为下一步计划创造有利条件。

    本以为这一步要慢慢进行,至少运作个把月才能见效,没承想这位连处长被罢市的事情搞得有点急不可待了,第一次试探就没忍住,自己跳了进来,打算铤而走险,以走私制式枪支弹药的名义,把疆省移民首脑人赃并获。

    如果对方负隅顽抗,治安队和协管队会毫不犹豫的进行射杀,只要证据确凿,联盟政府就可以宣布新安全区进入紧急状态,暂时搁置很多条条框框,放开手脚把指挥、组织罢市的一干流民首脑全抓起来。

    到了那时候,任凭洪涛是三头六臂也无法阻挡合理合法的抓捕行动。保不齐他自己还要受到牵连,再在一大堆罪名上加上一条扇动罪或者叛国罪。

    如果对方束手就擒,也没关系,有了走私制式武器弹药的事实,内务部必须介入。在他们手里还没人能守口如瓶,想必疆省移民也不是钢筋铁骨。

    只要招供,那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牵扯就是一大串。只要用脚指头想一想,就能预料到洪涛必须会被卷入其中。到时候是主犯还是从犯就得看上面如何考量了,反正再也不能让他在安全区里舒舒服服的四处捣乱。

    这就是从大哥蒋松亭口中得知的全部内容,至于说为什么要跑到新安全区里冒着生命危险和姓洪的作对,不用大哥明说,兄弟几个心里也清楚。

    肯定不是大哥的意思,虽然老七是死在这个人手里的,但光是为了报仇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这件事必须和阿静那个臭娘们有关,大概率与安通机械公司一样,是为了某个大人物当枪用。

    可是知道归知道,有意见归意见,这件事必须做还必须做好。大哥蒋松亭说了,把这件事办好,今后就可以不再受阿静的挟制,还能获得经营海货的特权。

    办不好嘛……下场就得和老四张雄一般,随便找个理由就得被内务部灭了口,死了之后还得落个罪有应得的坏名声。

    而且这次的行动比替安通机械公司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严重,不光有个阿静时刻在身边监视,又蹦出来个周敦虎以官方身份处处协助,可见上面的大人物也是拼了。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们要是依旧不露面呢?”秦鸿伟是团队里唯一出头露面与目标接触的人,身份特殊,风险很大,对细节问题非常关注。

    上次的试探***是十字路口的商人率先找上门的,双方没有过多交往,谈妥了价钱,找个荒僻的废墟一手钱一手货,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按照海货商人的规矩,在和陌生人交易时一次性不能出太多货物,怎么也得互相有了初步了解之后才能进行比较大宗的买卖。

    玩走私生意,有点像麻杆打狼,两头都怕。怕到手的钱是诱饵,不是后面有内务部的便衣就是要黑吃黑。现在贸然提出见面的要求有点不符合常规,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

    “他们没理由不露面,现在不比往日,整个新安全区已经被封锁了,没有特殊渠道,别说海货,日常用品也送不进来。

    购买枪支弹药肯定不是为了打猎,眼下只有我们手里有货,时间不等人,就算冒险他们也得捏着鼻子认,这就叫奇货可居!

    你先去试试,如果对方不上当也没关系,管理处会在近期向罢市商人施加压力,逼着他们不得不多做准备。到时候还得找上你,条件依旧!”

    对于秦鸿伟提出的疑问,王正荣表示不用担心。既然有计划,那就肯定已经考虑全面了,上钩是一套对策,不上钩还有另外的办法。

    “荣哥,我在津门港听到了不少风声,说啥都有,但不管怎么编排,有一件事是跑不掉的,姓洪的非常厉害!

    据说丧尸病刚爆发的时候,他手底下只有十多个人,大部分是妇孺老弱,在和其它两股京城势力的对抗中丝毫不落下风,轻而易举就全给吞了,还把其中一伙人的老大逼得抱着油罐车点了火。

    现在的后勤部部长、长春基地的负责人,还有理事会里的多一半理事,都是他当年的手下败将,输的心服口服,听见他回来,好几宿睡不着觉!”

    秦鸿伟一直都在津门港做生意,没见过洪涛,可生意人讲究的就是消息灵通。津门港离京城又不远,还是联盟最大的工商业中心,消息来源虽然不是太直接,数量并不见得少。

    对于大哥蒋松亭这次专门来和洪涛作对,他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以前有安通机械公司护着,依旧让人家把陈耀祖弄死了,且从上到下连个屁都没敢放。

    现在失去了公开的保护伞,完全转入地下,实力不升反降,有必要卷入联盟高层之间的权力斗争吗?这种活儿干好了不一定能活命,干坏了会遭到各方追杀,简直就是老鼠钻风箱。

    “五哥,玩阴谋诡计争权夺利,咱们几个连大哥绑一起,肯定不是洪涛的对手。这事不用你提醒,全人类都知道。可现在他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在安全区里光靠脑子没用,还得有这个!他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再能打也是棺材瓤子。

    老七的事儿谁也不怪,要怪就怪他自己平时太放松,五十多岁的人除了赌就是耍,把身体都掏空了。咱们可都是壮年,就算荣哥自己,一对一对付他也不成问题!”

    跟着王正荣一起进门的是个敦实汉子,年纪也在三十大几,短发吊眼鹰鼻,肌肉鼓胀,走路下盘很稳,有点外八字,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叫吴子健,山东人,是蒋松亭团队里的老六,外号铁锤。名副其实,必须是个能打的主儿,手指头都比普通人粗。

    对秦鸿伟的担忧他有些不同看法,俗话讲拳怕少壮,六十多岁的人了,能跑能跳已经到了极限,不管怎么练终归还是人,逃不出自然规律。

    “游龙劳务公司和德国大使馆的桉子可都是他干的,加起来几十条人命,总不会是假的吧?听说他在疆省号称佑罗大侠,单人单枪杀得救赎者正规军丢盔弃甲。”

    秦鸿伟还是不太服气,吴子健再能打也不具备让万人传颂的功绩,更何况这位六弟在津门港就数不上号,根本没法和洪涛相提并论。

1028 大计划3

    “切,你不在京城,对详情不了解。真正厉害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那伙疆省来的流民。据说那帮人在疆省是靠去丧尸聚居区里寻找物资生活,每天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

    他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把那些流民收拢在身边,自己躲在后面出坏主意,上阵拼杀的另有其人。现在那群流民都成了平安运输公司的股东,手里有了钱,谁还想提着脑袋过日子,已经和他掰了。

    不过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家伙,都是去信阳参加过清理任务的,身手应该不弱。这事我也和大哥提了,想搞姓洪的必须先把这两个人搞掉。”

    吴子健倒也不是盲目自大,他有一套理论依据,并以此判断出洪涛的真正实力。这套理论说起来应该更符合常识,比外面的传言更靠谱。

    “你们俩先省省吧,别为了没影的事儿抬杠了。我们只需要把水搅浑就可以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没必要去直接和姓洪的对抗。能不能如愿以偿,老五,就看你的本事了!”

    王正荣站在窗前,听着两个把兄弟的争论,心里有些烦躁。他有老婆有孩子,一万个不意愿去和任何人拼命,只想把任务完成,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陶伟今天非常忙,上午去了两个路口找老关系疏通,中午喝得晕头转向连家都没回,就在委员会的临时办公室里躺在沙发上迷瞪会。晚上还得继续去送好处、赔笑脸、喝大酒。

    “这是要催命啊,半点闲功夫不给留!”可是眼睛还没闭上呢,外面就有人敲门。即便万般不乐意也得强撑着起身,现在局面非常敏感,一点小事都可能酿成巨变,不敢疏忽。

    “培华,你不在新六区守着怎么跑回来了?”来的人是亲信之一,被安排去封锁线上和治安队员联络感情,本不该这时回来。

    “陶哥,海货贩子来信第二批货到了,问咱们还要不要。如果要,他们找人疏通关系运进来,价格上浮三成,如果不要就运到别处去了。

    这次他们有点趁人之危狮子大开口,价格涨了三成不说,还要一下先交足交百分之五十的订金,我做不了主,让他先等答复。”

    被称作培华的是个年轻人,全名张培华,三十出头的样子,以经营海产品起家,常年行走于津门港和京城安全区之间,认识的人颇为繁杂。

    上次陶伟就是派他去试探的秦鸿伟,结果一试还就成了,以高于黑市不多的价格拿下了三支手枪、两支步枪和百十发子弹。

    不能算太大的收获,也不能算没收获。相对于比较顺服的本地流民来讲,疆省移民更迫切的需要枪支弹药,价格再抬高一倍也不眨眼。

    啥叫商人?商人就是至亲也得赚钱。陶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门路,既能借机和疆省移民搞好关系,又可以赚一笔意外之财,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就让张培华继续和秦鸿伟保持接触,只要对方手里来了货立马拿下,有多少要多少。但有一样要特别留意,国产武器坚决不碰,那玩意有可能是从联盟军方手里弄来的,一旦出事就说不清。

    “有多少?”如果没有罢市,陶伟可能不会这么关注海货走私的事情。要不是洪涛疑神疑鬼,他压根也不太愿意和这种人有交集。危险不说,还容易引来内务部的便衣,得不偿失。

    可是随着罢市行动的展开,他心里也开始有些不安了。联盟是半点也不打算让步,直接就封锁了新安全区。洪涛虽然事先有准备,让罢市委员会囤积了大量粮食和牛羊肉,可是未来的走向依旧不明朗。

    人一旦感觉到了危险,就会想各种办法加强自己,比如囤积物资,再比如拥有武器。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手里有枪总比没有踏实,可以不用,不能没有!

    这次陶伟就不打算把买来的枪支弹药全分给反抗军和救赎者了,如果数量比较多的话,自己的商会里必须留点,以备不时之需。

    “货我还没看到,听说全是格洛克17手枪,总数二十多支,子弹五百多发……”

    张培华舔了舔嘴唇,他比陶伟还想促成这笔买卖,原因嘛……当然是钱了。秦鸿伟已经暗示过,这笔枪械如果能一口气全吃下,每把枪可以给出不少的提成。

    “这么多?靠谱吗!”一听数量陶伟有点犹豫,海货商人是比较神通广大,为了挣钱也很拼命,但这种货物很少能成批的出现。

    联盟海军在津门港有好几艘稽查艇,对所有外来船只都会仔细搜查,想办法夹带少量枪支弹药进来完全可能,一下子弄这么多就有点玄乎了。

    “姓秦的说是从菲律宾走陆路过来的,只要把他盯住应该不会有问题?就是他们要的订金有点高,按照行情,一般先付三成就可以看货了。”

    张培华倒也没全让夜草迷了心,还保留着基本的警惕,打算先把秦鸿伟掌握住,只要人在钱就打不了水漂。别说啥海货商人如何如何,那也要看是在什么地方,现在的新安全区里容不下他们耍横。

    反倒是这些捞偏门的家伙必须依仗商会才能站住脚,否则分分钟会被如狼似虎的疆省移民来个黑吃黑,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奇货可居!现在咱们这里是被封锁地区,不趁势涨点钱说不过去,他们疏通关节也要费点力气。嗯,你去回复他,就说全要了,不过要在我们指定的地点交货。这是底线,不能更改!”

    一说是从陆路过来的,陶伟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海货有两种渠道,一个是东南亚幸存者团体来的商人,一个是从东南联盟来的商人。

    这两种商人在待遇上有明显不同,联盟对东南联盟的商人检查的比较宽松,甚至收税也少。倒不是和东南联盟有啥特殊关系,而是对等原则。

    你对人家的商人啥待遇,人家对你也是啥态度。为了让东亚联盟的商人在东南联盟辖区里别太难受,才不得不这么区别对待。

    对于货款的支付方式和价格变动,陶伟更可以理解。这样做的才是商人,如果还像原来一样不浮动,这批货的来源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保不齐是内务部的便衣在钓鱼。

    “……好吧,我马上就约他见面详谈,那交货地点什么时候能提供?”张培华略微迟疑了下,觉得这个条件也不算无理,应该有的谈。

    “交定金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不当面听听怎么说心里不踏实,到时候再把交货地点告诉他们也不迟!”但陶伟比他想象的还谨慎,居然要亲自出面。

    “陶哥,我办事您放心,他们都是亡命徒,万一……”可是张培华对这个决定必须要反对,如果陶伟亲自出面,他能拿到的好处费可能就没了。

    “多事之秋,做事必须小心,容不得丝毫闪失,更不能因小失大。培华,记住,此时千万不能犯错,如果光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就算败了也能原谅。可这次我也是替别人跑腿,真护不住你的周全,明白了吗!”

    陶伟自然不会让张培华这点道行给瞒过去,他也没生气,商人重利本该如此。但这次必须重点提醒,不能被些许小利蒙住双眼。平日里买卖做亏了顶多赔钱,这回很可能会要命。

    “……明白了,我这就去通知他们!”张培华的脸立马就变成了紫茄子,和陶伟比起来他还是嫩,两句话就被诈出了实情。

1029 黄雀在后

    南五环亦庄桥,做为曾经的战场,桥体已经在第一次丧尸潮中被装满扎药的卡车炸塌了,成了一大片废墟。经过了近十年的大自然侵袭,各种植物顽强的从水泥缝隙中长了出来,即便身体被迫歪歪曲曲,依旧指向了天空。

    桥面塌陷的很厉害,不光截断了五环路,还把下面的南北道路也堵了个严严实实,通行起来很麻烦。再加上附近建筑物比较少,植物生长的极其茂盛,向西一直到凉水河边全是树林和芦苇丛,很少会有人光顾。

    不过今天这里突然热闹了起来,从天蒙蒙亮开始就不断有人影在树林和芦苇丛中钻来钻去,把栖息在其中的鸟群、野生动物吓得四散奔逃。

    朱玛举着望远镜站在顶楼的窗户后面,从破碎的玻璃幕墙缝隙里死死盯着东边一公里外的异常现象,满脸的严肃。

    由于有了蓝魔鬼当哨兵,她这些日子除了按时转发广播信号之外,已经不用和尹斯扎韦轮流值夜班了。只要有人靠近这座楼,惊动了蓝魔鬼,立刻就会在意识里被惊醒。

    今天她就是这么被扰了清梦,但一点都没埋怨那只被安排在一楼的蓝魔鬼。流民淘金客向来只在夜幕降临之后才会钻出地铁站进入红区搜索物资,一大早出现在这里的人百分百是敌非友!

    从这几个人装束和长相上看,也没有明显的疆省移民特征。这让朱玛更加疑惑,难道这么快就暴露了位置?

    思前想后,自己的操作没有失误,广播信号都是由电缆传送的,即便被侦测到也不该是这里,而是位于几十公里之外的无人值守发送设备。

    为了搞清楚这些人的来历,朱玛暂时没有撤离,而是用有线电话悄悄通知了尹斯扎韦,两个人从不同角度静静观察着这伙人的动向。

    不知道是不是好运降临,就在这伙人进入了大楼,朱玛也准备给蓝魔鬼下令进行突袭时,无意中听到了对方的谈话。

    这伙人好像是在寻找制高点,用来监视亦庄桥废墟,期间还提到了交易之类的词汇。于是朱玛再次推迟了蓝魔鬼的进攻指令,打算听听这几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半个小时之后,这伙人毫发无损的离开了大楼。他们觉得这里距离过远,高度还不太够,打算去凉水河东岸的高层塔楼里看看。

    但他们在大楼里的对话,全被藏在电梯井里的朱玛听了个真真切切。这伙人好像是联盟军人,到这里来是要打埋伏的,对付的人居然是疆省移民。

    在明天上午,疆省移民会在亦庄桥废墟和另一伙人做非法交易,等到双方一见面,事先埋伏在周围的军队就会突然出现,来个人赃并获。

    货物是什么、交易对象是什么来头,全没听见,但这笔交易显然不太符合常规。隧道是机密,在反抗军和救赎者内部都仅限于少数人知道,怎么可能跑到红区里和外人交易。

    而且交易地点距离万科广场如此之近,洪涛至少会提前打个招呼。没有招呼,绝对不是忘了,只有一个解释,洪涛并不知道这次的交易。

    一切对洪涛不利的事情,朱玛都自动视为威胁,必须及时汇报。可这些天正是广播电台频繁发送信号的时段,联盟军方的侦测设备肯定已经全力开动,在几乎是一片空白的红区里,多余的无线电通讯非常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眼下的情况算不算万不得已呢?朱玛无法确定,只能暂时不采取任何动作,继续严密监视,直到搞清楚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为止。

    举着望远镜足足看了三个小时,朱玛还是没搞清楚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倒是等来了更多人,数量差不多有二十个。

    他们安排了两个人在凉水河东岸的高层建筑废墟里,又在靠近亦庄桥的树林里留下一些人手,剩下的重新返回亦庄桥废墟北边,隐没在茂密的树林中不见了踪影。

    整整一白天,隐藏在塔楼和树林的人都没再出现,朱玛的心也越来越沉。很明显,这伙人训练有素,如果疆省移民真来了,九成九逃不出他们的围捕。

    可是此时自己毫无办法,既不能通过无线电向洪涛报警,又没法亲自下楼进入隧道通知。对方占据的塔楼就在河对面,相距不过四五百米,很容易发现这边的动静。

    “卡哒、卡哒、卡哒……”正在发愁,桌上的有线电话突然发出了微弱响动。

    “亦庄桥东北方来了四辆马车,上面都是人,大概有三十多个,看不清细节!”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尹斯扎韦的声音,他的观察点在塔楼顶上,位置比较高,还装备了固定在三脚架上,有正像棱镜的天文望远镜,在可视距离方面占了很大便宜。

    “小心别让人看到反光,你那个大镜筒子正对着阳光,几公里之外都能发现!”知道了附近有联盟军队,朱玛立刻提高了警惕。

    “放心,我在电梯间里透过窗户看呢,还搭了苦布遮光。”

    尹斯扎韦比朱玛想象的要精明很多,根本不像俩年前在尹犁基地外面卖杂货的商人,倒是更像个老兵油子。如果不搭理的话,能坚持三四天不说话,忍耐力极强。

    “你这些本事都是在哪儿学的?”朱玛早就对这一点有些怀疑,今天话赶话说到了正好问问。

    “我和鼠哥从疆省走出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也学会了不少保命技能。可惜他这个人永远和别人想的不一样,在什么地方都安定不下来。如果能把性格改一改,无论在救赎者还是东亚联盟里至少能混到部长职位。”

    尹斯扎韦并不是心甘情愿守在人迹罕至的红区里当哨兵,如果让他选择,还是在大洋路市场里的日子过得比较舒心。但有个人的命令他死也不敢反抗,正是因为见识过太多生死,才明白生不如死的可怕。

    “他以前是理事长、秘书长兼武装部长,谁稀罕个狗屁部长!”

    朱玛一直都不太喜欢尹斯扎韦,总觉得这个猥琐商人不可靠,除了必要的交流基本不怎么聊天。听见有人抱怨自己的偶像,立刻有了些火气。

    “我不是抱怨,是搞不懂他要做什么。连丧尸都不怕,何必非要窝在这里受苦呢。等疆省移民过来的差不多,回去随便找个地方,收拢百十人,放羊牧马再种些粮食,过得照样挺轻松。”

    尹斯扎韦肯定听出了朱玛的情绪,赶紧解释话里的含义,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当初说的是来这边过好日子,结果日子确实过得不错,但风险冒的也挺大,与其这样寄人篱下,真不如找个地方占山为王来的轻松。

    “不用懂,跟着做就是了……”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朱玛也不懂。

    男人以前答应过,等找到姐姐就一起回家乡,盖两间木刻愣,养很多羊,再生很多孩子。当时自己信了,可是到联盟见到周媛之后,慢慢就不信了。这个男人显然不是乡野村夫,他的心大得很。

    不过朱玛也不觉得是被男人骗了,这个世界上目前只有自己和他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都不怕丧尸病毒,仅这一个理由,就足矣决定今后的出路了。

    “他们下车了,全都拿着武器,分成了八个小组……朱玛,这是第二道包围圈,距离大桥废墟一公里左右。再过半个小时,差不多就会有两组人抵达河东岸了。”

    尹斯扎韦没有再继续讨论洪涛的想法,外面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被他居高临下看了个清清楚楚。之前来的那伙人在距离大桥废墟一百米到三百米的距离上设置了包围圈。后来的这些人显然是一伙的,又在外围设置了第二层。

1030 黄雀在后2

    “……你继续观察,我去睡会儿,今天晚上可能会有大热闹看了!”朱玛皱着眉想了一会,终于打定了主意。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疆省移民代表傻乎乎的钻进伏击圈,既然不清楚洪涛在这件事上是什么态度,也无法联系,那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如果放在两年前,她恐怕没这么大胆子、也没这么强的能力去和四五十人较量。但现在不同了,除了一年多的专业培训之外,身边还多了个战斗力十分可观的保镖。不是尹斯扎韦,而是蓝魔鬼。

    大白天的带着蓝魔鬼出去搞袭扰不见得能在荷枪实弹的对手面前占到太大便宜,可是到了夜里,蓝魔鬼基本就是无敌的存在。

    它可以非常准确的感知到附近上百米范围内的活人踪迹,还可以飞檐走壁似的攀爬建筑物,突然出现在目标身旁,轻而易举的把任何活人撕碎,或者干脆咬上一口。

    在这个问题上朱玛脑子里有了个非常邪恶的念头,既然自己很难从上百公里外带回来大量丧尸,也找不到第二只蓝魔鬼,不如就拿这些联盟士兵开刀,让蓝魔鬼挨个咬上一口,全变成丧尸给自己当保镖!

    要说什么人教出来的学生就是什么德性,原本善良的姑娘,和洪涛接触之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化了,尤其是在对待人的态度上,很有精神分裂的迹象。

    好的时候,会因为救人铤而走险;一转眼,又因为救人而去杀更多的人。且毫不认为是残忍,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随着太阳逐渐沉入了西边的地平线,广袤的大地再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月亮虽然部分接替了太阳的工作,可惜它的法力不够,被云层挡住了大部分光芒,反倒让黑暗变得更加浓郁。

    凉水河边,无数秋虫扯着嗓子鸣叫,试图从同类中脱颖而出,获得雌性的青睐,顺利延续自己的基因。还有数不清的萤火虫奋力怕打着翅膀,亮出忽闪忽闪的腹部,也是想凭借着屁大点的光芒找到意中人。

    “哗啦……”一声轻微的水花搅动,并没有引起虫子们的关注。水里的鱼也是要生活的,白天出来觅食太危险,天一擦黑才是上浮到水面,伺机跃起吃掉低飞昆虫的好时机。

    但在萤火虫的光芒映衬下,两个肯定不是鱼、也肯定不是野狗或者野猪的黑影正在慢慢走入水中。看上去应该是人类,用两条腿直立行走。

    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两个人影没有沉没,而是稳稳的飘在水面上,慢慢向东岸靠近。这就是萤火虫屁大点光亮的缺陷,如果能再大点,就可以看到人影根本不是靠自己浮在水面上,在他们身下有个两头尖尖的小船。

    划船的从身形上看是个女人,她把脸、手全部涂成了深色,长发包裹在浴帽似的头巾里,身上穿着紧身衣,大腿两侧绑着匕首和枪套,背上斜跨着一支03式自动步枪。

    在她身后单腿跪着个差不多身材,也穿着紧身衣的影子。但好像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脸上的涂装也特别怪,完全看不到眼睛里的反光,皮肤仿佛把微弱的光全吸收了。

    “……”划艇很快就到了对岸,划船的女人轻轻摆了摆头,后面的人影一跃而起,毫不费力的跳过头顶,带着一阵枝叶的摩擦声隐没到了灌木丛中。

    只要看到这一幕的人,肯定不会再认为这个黑影是人类,哪怕奥运会跳高冠军也没有这么强的爆发力,更何况是落在满是尖刺的灌木丛里,愣是一声未吭!

    反观划船的女人就没这个本事,把划艇固定好之后还得仔细区分植物种类,尽量挑没有灌木的地方下脚,前进速度很慢,好像是在等前面那个人影的通知。

    就这么走走停停,连附近的秋虫、野兽和栖息的鸟群都没惊动,两个人影逐渐靠近了亦庄桥废墟南侧的住宅区。

    何进,是一名刚参军不到两年的战士,隶属第一旅第一团二营二连,常年驻守在京城安全区南部。早上连长宣布了一个新的训练科目,以亦庄桥废墟为中心,在方圆一公里范围内执行埋伏任务。

    做为卫戍部队,除了站岗放哨之外,配合内务部抓捕外部敌特份子也是日常工作之一。大家谁也没多想,报名很踊跃。野外埋伏时间有点长,比较考验个人素质,能完成者可以获得两天休假的奖励。

    换上作战服,收拾好武器弹药,坐着没有标记的马车,在中午之前抵达指定位置,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位置潜伏下来。一切过程都完成得非常顺利,唯一的难点就是无处不在的蛇虫叮咬。

    为此大家也准备了相应的器材,比如能把脑袋都裹住的布巾,还有薄手套。剩下的就是熬时间了,饿了啃随身携带的干粮,渴了喝水壶里的水。只要渡过一晚,到明天中午,两天假期就到手了!

    自己的运气比较好,和副排长一起被分配到了南侧的居民小区里潜伏。虽然这里也有不少昆虫,甚至有些动物还把底层房间当成了窝,但比起茂密的树林和一进去就是满脚泥的沼泽地还是要好多了。

    “排长,这次演习怎么发的都是实弹?”闲着没事,何进转头看了看在屋角坐着休息的副排长,打算用聊天排解一下漫漫长夜。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上面的人脑子都抽抽了,啥敌特份子会跑到这种地方潜伏。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大白天就有成群的蚊子,到了晚上还得防着毒蛇、毒蝎,神经病啊!”

    如果说士兵们为了两天假期愿意受点累、遭点罪,副排长可就没这种需求了。他已经结婚了,有了孩子,家就在基地里,每周回去一次看看挺好,多了反而不如在军营里舒服。

    “估计不是要对付敌特份子的,新安全区不是在闹事嘛,备不住就是要防着他们跑出来。您说这些人有好日子不过,非要和政府对着干,图啥呢?”

    何进觉得话题还有深挖的潜力,这些日子讨论最多的就是罢市。做为守卫新安全区的最后一道屏障,军营里自然也不会免俗,甚至有人偷偷收听广播,私下里说啥的都有。

    他自己是坚定的联盟政府支持者,为啥?就为了能当兵,过几年分配到一个媳妇,等退役之后找个工厂上班,比流民们旱涝保丰收。

    啥权力、责任、义务的,听也听不太懂。至于说流民们的日子过得咋样,鬼才乐意去管。古人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到底为啥可伶,为什么可恨,古人好像没说,自己也犯不着去琢磨。

    “图啥?图活得更好呗!把你小子扔到安全区里当流民,就该知道图啥了。唉……你还年轻,不知道人世间的疾苦啊!”

    副排长也没有困意,就算有也不敢睡,不是怕贻误战机,而是担心毒虫钻进衣服。既然有人聊天,小声絮叨几句也算解闷了。只是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说多了传出去不太符合自己的身份,说少了又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没本事和犯了错的人才会成为流民……我各科考核都还成,凭啥让我当流民啊!”可惜副排长的话何进并没听懂,只理解了字面含义。

    “你有个屁本事,无非就是来的早点,运气好点。流民除了加入联盟的时间晚,有多少比你本事差了?以后少听学校老师放屁!”面对士兵的回答,副排长除了喝骂,也没什么好办法讲清楚。

1031 差一点儿

    学校里对这段历史的讲述掐头去尾内容极少,舆论里基本不提及,高层的态度不言而喻,下面更没人乐意触霉头。不用多,两代人之后,除了档桉馆里的记载,流民为什么是流民的真相怕是就没人知道了。

    自己给属下解惑?还是算了吧,一是自己也不知道全貌,二是传出去肯定倒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真正能为了大义舍身的,除了故事里有,现实中很难看见。久而久之,漠视就成了习惯和正确,真相则成了危险。

    “切,您还活在旧世界里,不了解现在的新世界!”何进一点没被说服,倒不是故意惹上司生气,而是从心里就这么想的。

    也不光是他这么想,凡是在联盟学校里上过学的青年人大部分都会这么认为。新世界是他们的,老一代人的思想固化了,虽然旧世界没了,可他们依旧无法彻底改变。

    “赶紧给我滚犊子!快10点了,你出去转一圈,把4、5、6哨位都查一遍再回来交班!”副排长是真不想再聊下去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但又不能不让属下说话,干脆找借口把人支走,转一圈回来至少一个小时,累一身汗之后估计嘴里就没那么多话了。

    “去就去,自己没理还喜欢训人!”何进同样不想聊下去了,嘴里都都囔囔的说着怪话,拿起枪戴上夜视仪,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间,顺着黑乎乎的楼道向外走去。

    外面稍微起了点风,这对彻夜执行潜伏任务的士兵们来说应该是个好事,至少不会感到太闷热。但何进只走了百十步,就觉得风力突然变大了,还是从侧后方刮过来的。

    “卡察……呃……”勐一回头,夜视仪里出现条残影,不等做出任何反应,脖子就被某种物体死死箍住。那绝不是人的手,力量太大了,几乎能听到骨头被捏碎的声音。

    接下来一张戴着磨砂面具,两眼翻白,只有火柴头大小童孔的怪脸就出现在面前。同时张开了大嘴,露出满口泛着幽幽蓝色闪光的牙齿!

    “丧尸……蓝魔鬼……”这是何进在缺氧晕倒之前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最后一个念头。

    学校的教育并不是完全没用,比如说面前这个人是谁,何进就从记忆中找到了标准答桉。可惜只能想,一个字都喊不出来,更反抗不了。

    风越来越大,至少有四级,乌云也越来越厚,把月光完全遮蔽。也可能是月亮不忍心看到这场人间悲剧,故意拉了块窗帘挡住了视线。

    此时就在它和满天繁星的注视下,两个黑影正在住宅小区里慢慢的移动,目标就是副排长隐蔽的一楼。最多十分钟,刚刚还有血有肉,有说有笑,有回忆有希望的人,就会变成冰冷的尸体。

    那只进退有据的蓝魔鬼,在黑夜的掩护下故技重施,再次突然出现在副排长眼前,轻而易举的再弄晕一个。然后把士兵和副排长的匕首抽出来攥在两个人手里,像摆布木偶一般摆好了姿势,用力捅入对方的胸口和脖子。

    “比热斯……比热斯……”这时后面的女人才走近,从副排长身上找到对讲机,调整了频道开始低声呼叫。

    艾尔肯很兴奋,他接到了一笔大买卖,几十只自动手枪和几百发子弹!对于武器,反抗军上下有着无法压抑的渴求,身上没把枪跟着,走到哪儿都觉得不踏实。

    上次的交易他在事后才知道,反抗军分到了一支手枪、一支步枪以及几十发子弹。负责联系的陶伟明言没有拿一把枪一颗子弹,只是经过洪涛允许纯粹帮忙。真正操作的是江洋,救赎者到底拿到了多少武器没人说得清。

    这次正好阿尔因和江洋都在忙着开荒和说服各自的族群,千万忍住不能有任何正面对抗行为。洪涛则由王简陪着,通过封锁线去了南二区,听说是去找法官起诉啥的。

    对于这件事,大部分族群首领,包括江洋都不看好。汉人玩的东西太复杂,向联盟法庭起诉管理处,这不等于外人要求当爹的处罚儿子嘛,成功几率显然不高。

    艾尔肯决定先不通知别人,反正陶伟购买武器弹药也是洪涛批准的,且数量这么大,先由反抗军出面交易成功,拿回来再分配也是一样。

    最主要的是可以在交易之后把枪支数量从25说成21,子弹数量从五百发说成四百发,陶伟也只是和地方谈好了单价,最终交易数量还是要看质量而定,没人能跑去和卖家对质,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至于说安全问题,艾尔肯觉得在红区里除非出动联盟军队,否则谁还能和淘金客争锋!他倒是没太过狂妄,打算在头一天夜里带着人先去约好的交易地点埋伏起来,防止遭了暗算。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刚刚走到旧宫地铁站,后面就出现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二十多条身影,其中多一半手里拿着枪,剩下的也是全副武装,杀气腾腾。

    “姓江的,你来这里干什么!”打亮手电定睛一看,艾尔肯心里忍不住有点怒火中烧,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救赎者大老,江洋。

    反抗军和救赎者明明达成了协议,两条地铁隧道各用各的,能搜索的区域也是互不干涉。现在救赎者的人突然出现在反抗军的隧道里,绝对是没安好心!

    “艾尔肯,不是我要来,没有洪队长请求、沙巴林首领同意,我们也进不来。先别急,我们不是来捣乱的,只是要请你多耽误些时间,等洪队长赶到会亲自和你解释。”

    江洋的表现并不轻松,浑身的衣裤都快湿透了,腿上全是泥,说话的时候虽然尽量压住气息,依旧能感觉到轻微的喘息。

    他是在2个小时之前突然接到洪涛的呼叫,说是有十万火急的情况需要帮忙。具体就是马上带人从反抗军的隧道进入红区,在隧道出口之前把艾尔肯一伙人拦住。

    为什么让救赎者派人钻进反抗军的绝密隧道,去追击一伙反抗军的人呢?洪涛没讲,只说已经联络过沙巴林和张伟平,征得了他们的同意。

    不管反抗军几位留守头领愿不愿意,都不会阻挡救赎者的人进入隧道。是否愿意冒险帮忙,决定了罢市行动的成败和将来所有疆省移民的命运。

    江洋马上联络了赵斌,把情况大致讲了讲,最终两个人一起决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暂且相信洪涛一次。为了避免横生枝节,由江洋亲自带队进隧道。幸好经过一路狂奔,终于在隧道出口前面追上了艾尔肯,没有白白冒险和受罪。

    “难道是海货商人的交易有问题?”

    艾尔肯对江洋的解释能够接受,确实,没有沙巴林和张伟平的同意,救赎者根本进不去交通枢纽大楼。那又是什么事情能让沙巴林和张伟平两位大首领亲自下令呢?想来想去,和自己有关的好像只有一件事。

    “海货商人?枪械弹药?”江洋是真不知道洪涛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艾尔肯在做什么。隧道对无线电信号屏蔽的非常严重,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

    这一路上边跑边琢磨,依旧毫无头绪,但听到海货商人和交易的字眼,终于有所感悟了。上次的枪械交易是由救赎者派人出面完成的,难不成艾尔肯私下里和对方联系了!

    怪不得洪涛会如此着急,这种事一旦走漏消息,放在平时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在此时此刻就是致命伤,很可能让之前的所有部署全成了无用功,还会连累很多人。

1032 差一点儿2

    “是陶老板找的我,他确认过的,还是上次那伙人!”

    艾尔肯心里也有点打鼓了,但事已至此只能咬死了不松口。自己虽然没通知洪涛和江洋,却也不算什么大错,除非陶伟是内奸!

    “唉,你好湖涂啊。我们开会的时候不是明确说过,这段时间不要启用隧道。枪械交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就独自做主,还亲自出面了!

    艾尔肯,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走漏了消息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我可以很负责的说,明天中午和你交易的肯定不止海货商人,很大可能会是个陷阱。

    一旦你们被抓捕,这条隧道马上就会被发现,然后我们地下室里的隧道也保不住。光是这个理由,联盟政府就可以让新安全区进入紧急状态,明白啥叫紧急状态吗?

    到时候联盟就可以动用一切手段,不用再遵守现行规则来对付咱们了。只要怀疑谁对联盟不利,随时随地都可以抓捕、审问和判刑!”

    果不其然,江洋猜对了,也明白事情的大致经过了。这位反抗军留守负责人出于某种目的,打算单独和海货商人进行走私交易。

    某种目的是什么现在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由此而可能引发的一系列后果。这段时间,江洋的大部分闲暇时间都在钻研东亚联盟的规则体系,越看越觉得救赎者输的活该,也越来越觉得洪涛这个人深不可测。

    他制定的这套规则虽然还比较粗糙,很多地方明显是个半成品,但基本框架已经成型了。在这套规则体系里,权力被分散到了理事会、秘书长和各位部长手中,互相之间既有统属又相对独立,单靠某几个人很难跳出规则行事。

    但分权制衡只是这套规则的一张面孔,它还有集权高效的另一张脸。前者用于普通时期,重点在于把权力关进笼子,不让任何人有一言九鼎的机会。

    一旦联盟自身安全受到了威胁,并有充足的证据证明,经过政府部长会议和秘书长同意,可以提请理事会宣布整体或者部分区域进入紧急状态。

    在这个时候,权力就集中在秘书长和理事长手中了。他们两个人可以根据情况决定是否发动战争、也可以进行内部清洗,凡是被认定对联盟有害的人,不用经过法庭审理也可以定罪处置。

    这等于是把集权和分权两种体系的优点集于一身,同时最大化降低了它们的副作用,是一套目前为止最平衡的管理办法。

    但这套体系极其复杂,需要环环相扣,其中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就会影响整套体系的正常运行。同时,它还要具备很强的自我修复功能,不能一朝拥有百年不变,需要时时刻刻补充和微调。

    和欧美国家在旧世界里实施的体系相比,它不像美丽国那样完全倾向资本的立场,也不同于欧洲的精英阶层统治,应该说是个大杂烩,或者叫升级版。

    相对而言更像某几个北欧国家的模式,尽可能的把贫富差距拉近,但又不追求完全消除。毕竟私欲才是人类进步的原动力,如果没有了穷富,大家也就全都躺平了,以人类目前的整体素质还做不到完全自觉。

    那世界上有这么好的管理体系吗?如果有,为什么在旧世界里那么多国家、那么多智囊团,就没一个敢于尝试呢?

    做为一名曾经管理过几万人大团体的首领,江洋觉得应该有。之所以没有人实现过,不是设计不出来,而是实施的条件太苛刻。

    这套体系里的核心思想就是遏制人类的某些本性,仿佛是套上了紧箍咒,一动邪念就脑袋疼。可人类出于本性,很难会甘于在自己的脑袋上套个紧箍咒。

    这么一来就成了死循环,明知道抽烟、熬夜、摄入太多营养、喝太多碳酸饮料、过多夜生活和焦虑对身体有害,可真正能自律的人又有几个呢?

    想要实施这套体系,第一个条件就是新的团体。在新团体建立之初,做为首领必须有非常高的控制手段和声望,能完全压服管理层,才有可能把紧箍咒戴上。

    江洋自己在救赎者建立之初也曾考虑过类似的方式,可惜控制手段和声望都不足以完全压服管理层,光是萨宾那群外籍职业军人就不会同意,更何况还有一起把反抗军赶走的多个族群意见不统一。

    甚至赵斌和安娜也不是完全相信,最终连粗略的框架都没拿出来就无疾而终了。如果强行实施,估计他都活不到今天,就被大多数既得利益阶层联手给意外死亡了。

    反观救援队或者复兴联盟,情况完全相反。经过第一次丧尸潮的洗礼,洪涛的个人声望、威望都如日中天,管理班子也是由他一手建立,野心家全到理事会养老去了,这才能比较顺利的套上紧箍咒。

    可惜的是,洪涛没有太多时间对这套体系仔细研究打磨,尤其在自愈方面有着很大漏洞,这才导致系统刚刚运行了十年,就开始出现问题。

    尽管江洋自认为对这套规则体系还有很多地方没琢磨透,但大体脉络还是明白的。艾尔肯的鲁莽行事,最终会换来什么结果,稍微想一下就很清晰了。

    同时,洪涛这段时间天天强调让反抗军和救赎者首领们用最大能量约束住族群成员,宁可伸着脸挨大嘴巴也不要还手,同样是出于这种考量。

    那位大侠不是打算扇动民众起来反对联盟政府,而是要逼着联盟政府先出招。俗话讲干的越多错误越多,洪涛就是在等联盟政府犯错,然后从规则上击败他们。

    不用多,只需要一次失败,联盟政府内部就会产生分歧,同时正式居民和流民们也会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他们会突然发现日子可以这么过,原来以前失去了很多权力,或者说明明就在眼前,却不敢伸手去拿。

    这就叫榜样、先例或者指路明灯,到时候不用任何人鼓动,就会有一部分人率先醒悟过来,试着去拿属于自己的权力。哪怕十个人里九个都失败了,只要有一个成功的,依旧会让更多人前赴后继。

    阴险?狡诈?奸猾?邪恶?都对。洪涛的做法确实够得上这些贬义词,且有过之无不及。他是在挑动联盟政府与广大流民之间,对权力的重新分配狗咬狗。

    在这个过程里肯定会有流血、死伤的风险,实际上也包括他自己。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更显得此人是真的冷酷且理智到了骨子里。

    无私?奉献?高尚?伟大?也都对。如果洪涛是为了个人荣华富贵,完全没必要费这个力气。他只需埋葬所谓的理想,融入到联盟管理层中,哪怕只从处长干起,用不了几年时间也能网罗一大票追随者,一步步爬上高位直至顶峰。

    而且那样干风险反倒比现在要小得多,至少不会因为剥夺大部分管理层手中已经掌握的权力而成为众失之的,大概率还会赢得多数管理者的拥护。

    看到了吧,在体系的问题上,被当权者诟病、抨击、讨厌的,往往是对普通人有利的。反之,被管理者追捧、赞美、倡导的,往往才是老百姓的毒药。可是大部分人看到的往往正相反,这就叫整体素质。

    当年谭嗣同是为了谁们的利益而死?在刑场上用馒头蘸着他的血高声欢笑的人群又是谁们?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他所要拯救的人群,却是最希望他死的人群。

1033 你好毒!

    那洪涛会不会走到这一步呢?江洋觉得可能性有,但比谭嗣同低得多。原因只有一个,谭嗣同没洪涛这么坏、这么无情、这么没底线。

    在那张皮笑肉不笑的丑脸后面,谁也不清楚还藏着什么样的表情。不知道往往才是最可怕的,同时也是最有力量的。

    所以他和赵斌才决定压上最后的筹码。赢了,以后在联盟的地位有所提高;输了,干一届理事乖乖回家当平民。算起来好像也不亏,啥也不干,和输了的待遇差不太多。

    “你凭什么确定陶伟联系的卖家有问题?如果陶伟有问题,那洪队长也该有问题,是他同意的!”

    艾尔肯可没江洋的经历和学习能力,对于联盟规则连了解都谈不上,根本听不懂啥叫紧急状态,还在为自己的面子做垂死挣扎。

    “我是同意了陶伟单方联络海货商人,但并没允许谁擅自交易!”

    这时隧道深处突然有人代替江洋回答了艾尔肯的问题,洪涛缓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踩在铁轨上像走平衡木一般,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连负责警戒的救赎者哨兵都没能提前发现。

    “洪队长,我不辱使命总算是把人留下来了,剩下的事情还是您来谈吧。”江洋无奈的摸了摸下巴,对这位的行事风格真的很难认同。您悄悄的靠近偷听,就不怕哨兵出于紧张走了火吗?

    “多谢江会长鼎力相助,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艾尔肯,走吧,先离开这里,有什么事情回去和沙巴林慢慢聊,他正在频道里等着呢!”

    洪涛走近江洋和艾尔肯,脸上没啥生气的表情,声音很平静,好像根本没出大事儿,只不过是家里的小孩子无意中碰坏了邻居的花花草草。

    见到洪涛出现,反抗军和救赎者的在场人员都松了一口气。如果江洋和艾尔肯谁也说服不了谁,很可能要面临一场小规模交火,无论哪一方都有可能出现伤亡。

    现在好了,能做主的人来了,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处理,大家都可以安安稳稳的回到家。至于说到底谁对谁错、有没有错,那不是下属该关心的事情。

    “哎呀!”

    “别大惊小怪的,老鼠而已……破了点皮,回去打针抗生素。大家留意着点头顶,这些倒霉玩意顺着管线乱跑,真要是染上鼠疫谁也没法治!”

    刚刚走出去不到半公里,落在最后和洪涛小声交谈着的艾尔肯突然惊叫一声,随即挥手打向了后脖颈。在众人的手电光照射下,一只不算大的老鼠正从他身上蹦下来,向着暗处仓皇逃窜。

    洪涛也被吓了一跳,大腿上的伞兵刀都抽了出来,看清楚是老鼠之后才收起刀走上前,用手电照着检查了下艾尔肯的后脖颈,发现了轻微出血。

    这个小插曲并没引起众人的过份关注,继续有说有笑的赶路。隧道里的老鼠又不是猖狂一天两天了,稍不留意就会被它们把衣物、装备、干粮咬坏,咬伤人的事件也不算稀奇。

    “他妈的,倒霉透了!”艾尔肯本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伸手摸了摸脖子后面,好像不疼不痒,出血也不算多,连止血纱布都没用。

    今天他的情绪很不好,原本应该露脸的机会硬是被搞成了丢脸,甚至惊动了沙巴林。回去之后肯定要挨骂,到底该怨谁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只能自认倒霉。

    洪涛见到艾尔肯不太愿意说话,干脆到队伍前面和江洋小声聊了起来。鉴于这次的意外,罢市委员会还得进一步优化细节,严格控制手下人的行动范围,不能再出现类似情况了。

    “哗啦……艾尔肯、艾尔肯……来人呐,艾尔肯首领晕倒了!”大概又走了二十多分钟,拖在后面的反抗军队伍突然乱了起来,有人在喊有人在跑,手电光全部打开,四处乱晃。

    “肃静、肃静,到底怎么了,一个人说就可以!”洪涛的反应最快,根本不管下面是铁轨还是污水,一秒钟之内就完成了卧倒动作。确认没有危险降临之后,才起身大声呵斥起来。

    “尊敬的佑罗,请您赶紧看看艾尔肯吧,他突然就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一名反抗军成员跑了过来,焦急万分的诉说着队伍后面发生的情况。

    “别急、别急,过去看看……情况不妙,像是中毒了。靠,坏了,刚刚不是老鼠咬的,伤口很像毒蛇!”

    艾尔肯确实昏迷不醒了,童孔已经放大,呼吸非常短促。洪涛略微检查了一下症状,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又去翻看脖颈后面的伤口,这才有所收获。

    伤口上有并排的细小齿痕,不像老鼠更像蛇类。此时血液已经不流了,但附近的皮肤有些红肿,靠近齿痕的部位略微发黑,应该是条毒蛇。

    “来来来,把人抬起来,大家轮流背着跑。能跑多快跑多快,这条蛇毒性挺强,但愿真主保佑艾尔肯兄弟,让他渡过难关!”

    不仅洪涛看出来了,在场的大部分人也都看明白了。尤其是常年在南疆生活的反抗军,他们最大的敌人除了救赎者之外就是各种毒虫、毒蛇。

    这玩意按说刚被咬时就采取紧急措施,别等蛇毒大量进入血液,再依靠有解毒功能的草药,还是有部分可能把人救过来的。

    但怕就怕咬伤之后没有及时处理,又进行大量活动。一旦蛇毒进入血液就只能自求多福了,绝大部分人是抗不过去的。

    艾尔肯就属于这种情况,咬伤他的毒蛇毒性非常强,而且被咬伤之后还感觉不到疼痛,这就造成了麻痹大意。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步行,蛇毒彻底进入了血液,只轮换了三个人背负就停止了呼吸。

    对于这种意外,反抗军和救赎者众人全都沉默了,继续轮换背负着尸体前行。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即便是最近亲的人遭遇此种不幸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到了另一个世界能不再受苦。

    “别怪我心狠,这是你自找的。想报仇,下辈子来找我!”洪涛自然也不会在此种情况下多嘴,迈着沉重的步伐逐渐落在了队伍最后。

    但他在心里依旧没停止说话,一边走一边小幅度抖了抖袖子,从里面掉出根细长状柔软的物体,悄无声息的落在污水中。借着手电的反光,依稀能看到物体上有一道黑一道白的花纹。

    蛇,毒蛇,银环蛇!艾尔肯根本不是被盘踞在隧道顶部抓捕老鼠果腹的毒蛇偶然咬伤,而是被他这条披着人皮的毒蛇故意毒死的。

    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沙巴林可以解除艾尔肯的留守首领职务,但无法消除艾尔肯在反抗军族群中的影响。

    也就是说艾尔肯一但被解职,依旧会获得族群的支持,除非继续让他找人接替,否则谁来替补都会有很大麻烦。

    这种情况也不仅限艾尔肯一个人,在其它反抗军族群中同样存在。反抗军说起来是一伙人,但有名无实,应该算一大堆小族群的统称,有上下级领导关系但又相对独立,尤其在人事任命方面更为复杂。

    洪涛坚决不允许有愚蠢的人出现在自己的核心团队里,理由很简单,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疏忽大意或者没想到把整个团队毁掉。更不能容忍愚蠢的人掌握太多权力,那会比敌人的伤害还大。

    是杀死一个人保全团队整体,或者原谅一个人让团队时刻陷入危险之中的选择上,他再次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1034 你好毒!2

    在征得沙巴林和张伟平的原则同意之后,他还要充当杀手,尽可能把谋杀弄成意外。否则艾尔肯的族人依旧会不依不饶,拒绝承认新任首领的地位。

    具体办法很简单,地铁隧道里啥都缺,唯独不缺各种有毒生物。在经常有人通过的隧道中找不到,那就去反方向没人出没的隧道里找。

    今天算运气好,只走了一站地就在刘家窑站的换乘通道里发现了一条银环蛇。洪涛看了半天也没敢认,这种蛇按说应该生活在南方,北方基本没有分布。

    为了保险起见,洪涛故意让这条蛇在自己小臂上咬了一口,看清楚确实有毒牙才捏着脑袋把它藏进了袖子。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随手抓只老鼠也藏在袖子里,见到艾尔肯之后找机会放出毒蛇咬一口,再放出老鼠欲盖弥彰。只要能拖延一个小时以上,被这种剧毒蛇咬过的人有解毒血清也得去见阎王。

    艾尔肯送回交通枢纽大楼时身体已经硬了,有脖颈上的伤口为证谁也没怀疑其它原因,只能怪老天爷不公。阿尔因马上联络沙巴林汇报,估计也得不到啥有建设性的意见。

    按照洪涛和沙巴林之前的讨论,艾尔肯的族群在选出接替者并获得认可之前暂时交给阿尔因统领。这个小伙子虽然比艾尔肯小两岁,但性情更稳重,也更愿意学习新的东西。

    之前不让他去追艾尔肯,一是怕他们俩本来就合流同污,成了肉包子打狗;二是怕两个人关系太好,一旦被艾尔肯说服,麻烦还会更大。

    “洪队长,您要是不太忙,可不可以给我个简单的说明,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葬礼的事情洪涛不打算掺和,江洋也不好久留,一起离开了大楼。

    洪涛本想马上赶回城南安全区,起诉的事情还没搞定,巡回法庭再有三天就要离开了,必须要见到两位法官之一,计划才算完美。

    可是有人不想让他轻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江洋很客气的提出了邀请,同时又很不客气的挡在了身前,有点你不说实话就别想走的架势。

    “江会长,不是我和艾尔肯有仇,他的死完全出于整体考量。反抗军的内部构成你应该比我了解,他的首领职位不是沙巴林给予的,强行撤销不光起不到任何作用,还会引起内部分裂。

    如果放在平时,我不会插手族群内部的权力分配,但眼下不成,任何人都不成!这不是某几个人或者某几个族群的私事,也不是我个人的得失,希望你能理解!”

    当着明白人不说暗话,既然江洋摆出了这副态度,就说明自己的小花招并没完全奏效,已经引起了怀疑。洪涛也就不劳心费力的编瞎话了,实话实说,反倒显得更坦荡。

    “如果有一天我也妨碍了您的计划,是不是也会被这样处理掉?”江洋摸了摸鼻子,他确实怀疑艾尔肯的死不太正常,没有证据,只是觉得太巧了。

    没想到洪涛根本就不掩饰,把杀人,还是杀死一起合作的伙伴说得如此风轻云澹,内心忍不住有些气恼,或者叫兔死狐悲。

    “假如局面确实需要,赵斌也同意,我不在意再充当一次刽子手的角色。”洪涛还是承认的那么痛快,好像根本不打算顾及谁的情绪。

    “那您和联盟高层有什么区别呢?他们争权夺利的时候还能保持着基本底线,没有对同伴下死手,您连最基本的底线都没了。”

    平心而论,江洋并不怕洪涛,他眼下有至少八千多救赎者移民拥趸,就算翻脸了也不惧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大不了选择和管理处合作,反正都是抱粗腿,何必非抱你的!

    可他总想搞明白这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是为了什么甘愿冒这么大风险帮助疆省流民争取应得的权力。在没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前,即便赵斌愿意和洪涛合作,心里依旧不踏实。

    “我说过我和他们有区别吗?大家都是人,凡是人具备的本性一样都不少。我和他们之间的差别,仅仅是对未来的构想和选择的道路不同而已。

    你如果是看重我的人品才愿意合作,那咱们就真该好好谈谈了。在这方面我无法给予你和赵斌任何保证,做不到的事情不如不做。

    我想你和赵斌也不是觉得我是圣人才愿意合作的对吧?咱们只是选择的未来、想走的道路趋同,才能形成利益共同体暂时进行合作。

    假如将来有一天你掌握了权力,又想不受约束的无限扩大,我马上就会停止合作,转而去找其他想法相同、利益相同的人寻求合作,转过头来想办法和你作对。

    但在这之前,只要你们还想换个活法,不去给别人当韭菜随便割着玩,不管在细节问题上有何种矛盾,我们都可以继续合作。

    讲个小故事吧,你可能听过。一条铁轨上绑着一个人,另一条铁轨上绑着十个人。我是扳道工,火车来了,且无法截停,该怎么选择?

    艾尔肯就是被单独绑在铁轨上的那个人,他想为族群增加实力没有错,他的族群不喜欢被外人领导也没有错,我选择让火车通过他的铁轨同样没错。

    实际上谁都没错,在通往理想彼岸的道路上总会有人倒下,可能是他、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有必要纠结是谁先倒下,为什么倒下吗?只要认定方向没错就继续走呗,能不能到对岸靠的是命,走不走才是需要自己决定的。

    哦对,张伟平这几天就要回来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他和沙巴林都认为反抗军移民的领导力量需要进一步加强和统一,为此他要辞去理事一职,放弃联盟的配给,以流民身份回归。

    反抗军内部确实有不少问题,但他们之所以能以绝对劣势和救赎者缠斗了那么多年不落下风,必定也有其优点。在对未来不懈追求方面,他们要比你们更坚定、更有决心。

    做事不怕慢,也不怕笨,就怕三心二意。今天向前走五步,遇到坎坷心态动摇,明天又向后退了四步,总想看看有没有捷径可以绕过去,不如每天走一步来的快。

    未来之所以叫未来,只因为它是未知的。在未知面前哪条路是通天大道、哪条路是荆棘遍地,没走过之前谁也不知道。选定目标走就是了,每走一步就距离目标近一步,只有这一点能确定。”

    怀疑、质疑、希望渺茫等等负面情绪,都是人的本性,当面对未知事物时,这些本性就会时不时的影响着情绪、左右着判断。

    洪涛自己也有过这些情绪,只是穿越了这么多次不同时期,经历过太多抉择、希望和失望,不得不学会如何去克制这些情绪。

    或者说他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了,如果让一个人知道自己能活200多岁,死后还会去另一个历史时期继续下一辈子,这个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马上就是升华,很多以前过不去的坎,在他眼里突然就变成了微不足道。

    但江洋不成、赵斌不成、沙巴林和张伟平也不成。面对他们的负面情绪,洪涛能做的只有说着车轱辘话鼓励,再带头向前走,跟不跟随意。

    如果最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就停止前进,因为很可能是自己选错方向了,回过头好好想一想也不是坏事。谁也没规定穿越者就是对的,经验有时候也会成为包袱。

1035 同流合污

    “您和我们确实不是一种人,这是赵斌说的!”可惜江洋听洪涛布道的时间尚短,他本身又是个搞哲学研究的,轻易不会被说服。

    但他也提不出成套的理论反驳,只能先采纳赵斌的意见,或者叫无奈的选择。在联盟政府和洪涛之间,后者好像更符合自己的利益。他和赵斌的利益已经和疆省移民紧密联系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还是别急着研究我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琢磨。这次的事件绝不是偶然的,那个海货商人没理由给陶伟设套。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在交易地点埋伏着至少一个排的联盟军队,还有同样数量的治安队。

    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海货商人早就被内务部盯上了,继而发现了陶伟,这次交易是内务部为了打击走私活动进行的正常工作,没有特别的针对性。

    第二,海货商人本身就是个圈套,他是被人故意派过来的,目的就是寻找机会制造事端,帮联盟政府获得实施紧急状态的理由和证据。

    海货商人是由你的人负责监视的,他这些天接触过谁、去过什么地方,能不能提供详细的记录?我大概还有4个小时就要返回南二区,咱们最好能利用这些时间把事情搞清楚,做出相应的决定。”

    转来转去又转到自己身上了,洪涛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当年组建救援队的时候,除了焦樵之外,身边所有人也都或多或少的考虑过这个问题,直到自己假死远遁也没得到统一的答桉。

    同样的,现在自己也无法给出标准答桉,那就先略过吧,别在这个问题上多耗费精力和时间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虽然朱玛侥幸发现了伏兵,救了罢市委员会一次,自己也把反抗军内部的隐患暂时排除了,但事情并没有告一段落。

    秦鸿伟到底是谁派来的,想干什么,除了身边那两个人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同伙?他下一步还会不会继续试探疆省也移民的弱点,进行有目的的破坏了?这么多问题都是未知数,在离开之前必须搞清楚其中的一部分。

    “给我五分钟!”江洋是个做大事的人,明白轻重缓急,马上切换到了工作模式,拿出对讲机开始联系相关人员。

    “秦鸿伟每周都会去大洋路市场进货,我们的人跟踪过两次,确实是去了大洋路市场,交易的商户两次都不同,中途也没发现可疑迹象。罢市之后他基本就窝在家里不怎么出门,除了两个同乡之外也没发现和其他人有过密切接触。”

    不到五分钟江洋放下对讲机,向洪涛介绍目前掌握的情况。说实话,在对秦鸿伟的监控方面他并没太上心,如果不是协管队里多一半全是反抗军和救赎者故意派过去的卧底,现在就要无言以对了。

    “在秦鸿伟家里住过几天的两个人,一个叫吴荣,一个叫王健,现在是协管队一小队的正副小队长。据协管队里的队员讲,他们俩的出现很突然,很可能是连春雨自己找的人,一来就把原本的正副小队长给顶了。

    在日常的训练生活中,他们俩表现出来了一定的业务能力,尤其是王健,身体素质比较好,对武器的熟悉程度比较高,看样子应该有专业训练的背景。

    吴荣在业务方面普普通通,人际交往方面比较擅长,没来多久就和不少协管队员有说有笑、称兄道弟。花钱也很大方,经常请队员们下馆子,什么都聊,看不出明显的针对性。”

    “我看过连春雨的档桉,他是陕西人,一直都在长安工作,没有外派的经历。秦鸿伟自称是乐亭人,一直都在津门港做生意。他的同乡怎么又成了连春雨的嫡系,这里面有点问题啊!”

    洪涛一直都静静的听,直到江洋介绍完毕才提出一个问题。说实话,这份调查报告太粗糙了,干货不多,没什么研究价值。

    “会不会是连春雨曾经管理的过的劳改犯,那些人来自各地,对外称呼为同乡也不奇怪。”江洋倒是有现成的解释,他不是在替秦鸿伟开脱,而是在扮演反方,和洪涛一反一正,通过互相挑刺把不可能的线索排除掉。

    “……很有可能,也只是可能,目前光靠这些线索啥也分析不出来。对了,江会长,救赎者移民里面有没有让你比较头疼的角色?”

    可惜不管江洋把辅助角色扮演的多合格,依旧无法排除掉太多虚假信息,可知线索太少了。洪涛背着手在路边好一顿转,小眼睛都快眯缝成双眼皮了,突然停下了脚步,歪着头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也让他们去当艾尔肯?”江洋算是彻底被搞蒙了,迟疑了也没完全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只能试探性的提出一种可能。

    “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嘛!通过陶伟的商会,把购买枪支弹药的渠道很自然的透露出去。如果他们不通知你就独自去交易了,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必除之。如果他们事先征求了你的意见,那么恭喜江会长,人心可用啊。”

    洪涛的小眼睛配合着嘴角笑得很是邪恶,就像人脸上画了三条长长的撇,在黑乎乎的夜里,上面两条撇还有点点光芒闪烁。

    “合并之前,在疆省为了维持表面稳定,不再被周部长在谈判桌上抓到弱点勐砍价,我和赵斌都没来得急把萨宾的余党清理掉。现在他们中的一部分已经抵达了新安全区,好像并不打算听从安排,擅自去了南边的幼儿园里居住。

    当天就和先到的疆省移民起了点冲突,在我的调停下,一方做出了让步,他们趁机霸占了大半个幼儿园,看样子是在等待更多同伴抵达。

    我估计萨宾的死已经不再是秘密了,就算我们不说,联盟方面也会想尽办法让他们知道的。这样一来,救赎者移民内部就又可能内讧,四分五裂的局面是联盟政府求之不得的。”

    都曾经是白手起家搞过管理的人,江洋岂能听不出洪涛话里的含义。怎么讲呢,两个字,卑鄙!可明明知道很卑鄙,却无法拒绝,甚至还要在心里为其暗暗叫好。

    没办法,这就是政治,谁来玩都是一样。想完全靠光明正大统领一个团体前进,就和人类追逐爱情一样,始终只能出现在文学作品里,是个美好的愿望,无法实现。

    “嗯,这不就齐了,江会长,你欠我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咱们合作归合作,公事和私情得分清楚。这次是我私下帮你解决了麻烦,与罢市无关。如果没有异议,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只要江洋承认团体里有比较难以管理的麻烦人物,就说明他已经原则上接受了自己的建议。那么下一步就该谈谈价格了,洪涛从来不免费提供帮助,哪怕喊一声大侠好帅,也算收入。

    “……只剩三个小时了,陶伟和他们不太熟,来不及了吧!”沉默了几秒钟,江洋面无表情的认同了这笔交易。在这几秒钟里,他已经把自己和洪涛的祖宗八代全骂遍了,可依旧抵御不住来自魔鬼的诱惑。

    短短几个小时,江洋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快被毁没了。刚刚还在义正言辞的质问这个的家伙为什么戕害合伙人,转眼就成了又一次戕害阴谋的帮凶,还是主动选择的。这尼玛就是人啊,比世界上任何动物都卑鄙,简直猪狗不如!

1036 反守为攻

    “我会让陶伟通知对方交易取消。理由很简单,新安全区封锁的太严密,很多路口加派了内务部便衣,之前的渠道废了,一时半会搞不定新渠道,人出不去怎么交易?

    他们要是同意更改时间和地点,这笔交易百分之九十是个圈套。他们如果不同意,那不是正好,现在我们啥都不需要,整天晒太阳抓虱子,一天一天拖下去就是胜利。”

    最合理的解决方式就是取消交易,然后找机会把秦鸿伟弄死,来个死无对证,谁来查也没用。但洪涛不习惯被动等待,更不想在心里始终留这个疑团。他要变被动为主动,通过这次交易来判断危险的具体方向和构成。

    如果秦鸿伟真是海货商人,被人放了鸽子马上就得警觉起来,无论给出的理由多么合情合理,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再次交易,这是玩偏门的常规操作。

    如果他是内务部的诱饵或者某些人设下的圈套,那大家就比耐心吧。现在是买方市场,罢市委员会最需要的是平稳,几十支枪械啥也改变不了,可有可无。反倒是联盟政府里的某些人需要出现意外,等不了太长时间,必须冒险!

    “好吧,我会让居住在幼儿园里的人放出风声,商会手里有一批枪想出手。他们要是动心了,自然会去找陶伟的人打听消息。

    可下次的交易时间和地点您想好了吗?我觉得放在安全区外面不太合适,他们没有渠道进入红区。可是放在安全区里面,又很容易引火烧身。”

    洪涛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剩下的细节江洋完全能把握,马上就有了具体执行细节。但这么做还是有很大风险,萨宾的余党也是疆省移民,联盟政府要是想找借口,完全可以揣着明白装湖涂,眉毛胡子一把抓。

    “交易地点、时间我们不用指定,那样太明显了,会让秦鸿伟产生警觉。让他们自己去找姓秦的谈,以江会长的头脑,肯定在他们的内部安插了眼线,现在该用到了。不用太详细,知道大概时间就可以,剩下的交给我!”

    引火烧身?没错,洪涛就是要让火烧起来,越旺越好,这样才能把藏在背后出坏主意的人烧出来,让他们无处藏身,别整天躲在暗处嗖嗖发射冷箭。

    古人云的好,只能千日做贼,没法千日防贼。自己不是神仙,躲得过一次躲不过十次。这次如果不是朱玛处理得当,差点满盘皆输,坚决不能有下一次了!

    “如果换成我也不希望你重返管理层,太压抑了!”看着远去的马车,江洋双手叉腰运了半天气,最终只能徒劳叹气。没办法,差距太远,人家都把一切都计算好了,自己除了拾遗补漏和坚决执行,毫无发挥的余地。

    现在他有点理解联盟高层里很多人为什么不愿意让洪涛回归了,除了理念不同之外,很可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不愿意整天笼罩在某人的阴影下面当个傻子!这种感觉太不是滋味了,越是身居高位者越难以容忍。

    巡回法庭,这是洪涛在位时没有的机构,据说是在褚婷提议下成立的。但很显然,它并不太受联盟政府重视,到目前为止依旧和创建之初一样只有两名法官,每个月选择一个京城安全区和一个外地基地开庭,持续时间为三天。

    洪涛回到京城已经一年了,一次也没见过巡回法庭,只从流民嘴里听说过它的大概情况。怎么说呢,单从司法角度上讲,巡回法庭还是起到了部分作用,切实解决了一些流民的困难,也为今后如何解释规则具体条款提供了先例。

    但一个法庭一名法官,就算每天24小时连轴转,对整体环境也形不成太大改观。更何况有些桉子光靠巡回法庭根本办不了,调查工作太繁复、牵扯面儿太大,除非内务部、治安队放下手里的工作全力支持,否则谁来也是白搭。

    可正是这些桉子的判决结果才更有指导性,不光能让流民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还能让管理部门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用老资格流民佟利民的话讲,巡回法庭就是感冒冲剂。

    你说它没用吧,刚有伤风苗头的时候喝两包说不定就压下去了,对咳嗽、流鼻涕、头疼等症状能起到缓解作用。

    你说它管用吧,碰到流行性病毒感冒,该发烧发烧、该浑身疼浑身疼、该肺部感染感染、该并发症并发症。吃了一周好,不吃一周也好!

    不过在洪涛眼里,这个法庭还是挺有用的。他既不是来治疗偶感风寒的,也不是想预防流感。他想借助巡回法庭把有关流民权力的问题来一次半公开的辩论,再从法律层面为罢市找到依据。

    输了……至今好像也找不到能输的可能,除非巡回法庭睁着眼说瞎话。如果褚婷或者水南琴敢这么干,那她俩的大名就会随着电波传遍大江南北。

    赢了……至今依旧找不到赢的可能,因为在联盟规则里没有相关条款,更没有相关的判例。即便把理事会成员全找来,也无法找到判决的依据。

    洪涛的马车刚刚来到新六区和南五区的交界处就被治安队拦停了,不等拿出特别通行证,一直在此等候的王简就钻进了车厢。

    洪涛的特别通行证就是王简帮忙搞的,封锁新安全区只是禁止普通流民和货物往来,拦不住他这位手眼通天的特殊流民。王简非常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办理的非常干脆,也不怕有人拿这件事找麻烦。

    “这次又该轮到褚姐和小水头疼了,您是打算一个不漏,把认识的人全折腾一遍对吧?”不过王简是真没想到洪涛离开新安全区的目的不是去联络关系,而是直接去巡回法庭排队递交诉状。

    “他们把联盟搞成现在的样子,你不是也一样觉得不应该吗?”对于王简的怪话洪涛已经不以为意了,这位是被自己折腾得最厉害的,理应获得抱怨的权利。

    “可是联盟的决策和她们俩关系不大。”王简也不厌烦和洪涛抬杠,而且每次都有收获。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可以免责的。在其位谋其政,那么多联盟士兵冲锋陷阵,这么多流民行苦劳做,难道就是为了养活一群橡皮图章,在需要她们负责时毫无原则的举手?

    之所以有人奢望可以大权独揽,除了规则上有漏洞之外,就是这些不作为的官员为其提供了勇气,现在该是她们赎罪的时候了。”

    这次洪涛也没让王简失望,同样的道理,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比别人更冷酷、更生硬,却又充满了理性和逻辑,唯独不见人情。

    “在您眼里我是不是也要负一定责任?”可一想起平日里总是与人为善,不参与权力斗争的褚婷和水南琴也成了罪人,王简还是忍不住要进行反驳。

    “你?不是我故意贬损,你真还不太够格。她们都是决策层,有责任也有义务维护规则的正常运行,还要拾遗补漏。你只是决策层的执行者,除了用鸡蛋碰石头把自己摔个稀烂,屁用没有。”

    放在往常,洪涛即便嘴碎毒液多也不会随意喷吐,尤其是针对中下层,他还是非常能容忍的。但刚刚亲手杀死了一个同伴,再怎么认为理所应当心情也不会太好。于是王简就成了出气筒,被贬得毫无价值,连犯罪的权利都不给。

1037 庭前击鼓

    “呼……先送我去趟东区管理处!靠正常排队,即便诉状递上去了,也赶不上法官亲自阅览。我认识个朋友能帮忙想想办法,这算不算破坏规则?”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王简觉得这几个月自己不光明白了很多事情,还把涵养提高了一大截。但是看到那双眯缝眼,内心顿时又不平静起来,即便知道挑衅的结果肯定是吃亏,依旧忍不住。

    “能做到不被大多数人知道就不算!”洪涛回答的非常肯定。

    “靠……”王简被雷得外焦里嫩,再次刷新了对这位奇人物的认知。一个满嘴规则,为了规则不惜和政府公开对抗的人,私下里居然可以这么无耻,把规则当做随意摆弄的玩具。

    “规则本身是冷冰冰的文字,人类本身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太机械抠字眼不对,完全依靠人情不尊重条款也不对。如何在两者之间自如的游弋,很考验执法者的智慧。

    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眼,看看啥叫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闪转腾挪,利用规则保护自己,利用规则争取更大的权力。不去东区管理处,直接到法庭门口!”

    面对挑衅,只要不是太忙,对手不是太讨厌,洪涛一般不会恼羞成怒。王简恰恰属于这个范畴,不光没受到反怼还获得了邀请,去看一场实地演练。

    城南安全区第一管理处驻地,原汇文中学垂杨柳校区。占地很大,除了三座教学楼之外,还有标准体育场和体育馆。

    这么大面积光容纳管理处和一个中队的治安员有点太浪费,于是又派驻了军方的快速反应营,向北震慑城东安全区,向南虎视城南安全区。无论哪边出了大问题,装备了大量战马和履带装甲车的士兵都能在十五分钟之内抵达。

    巡回法庭的临时驻地同样设立在这里,估计褚婷和水南琴也怕出现意外,有军队保护心里就踏实了不少。当然了,这是洪涛的恶意揣测,既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

    这次跟着巡回法庭一起抵达南二区的法官是褚婷,水南琴带着另一个巡回法庭去了SJZ。每天的开庭时间是上午九点,褚婷习惯提前15分钟抵达,最后再检查一遍法庭的布置和准备工作是否完善。

    “小张,外面怎么了?”今天也不例外,八点四十六分,褚婷和秘书兼书记员兼资料员小张准时抵达位于体育场西侧初中部教学楼二层的临时法庭。

    刚把窗户打开,就看到操场对面的治安队驻地里出来两队全副武装的治安员,全速冲向了大门。和他们住在同一座楼里的快速反应营士兵也开始在楼前集合,气氛有些紧张。

    “老刘,你们那边有什么情况吗?”小张马上用对讲机和位于大门口负责登记的法庭工作人员联系。

    “褚部长,不、不好了,那个洪、洪、洪涛来了,正在门口扇动流民,场面很混乱!”

    只听了几秒钟,小张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还有点结巴,伸手指向学校大门口,满脸惊恐,身体不由自主离开了窗户,好像有丧尸群来袭一般。

    关于洪涛的来历、过往和现状,在京城基地内部有好几种论调。和他共事过的人大多在中高层,在此种情况下不会轻易表态。这就造成了中下层工作人员和大部分正式居民,对这位传闻中的创始人看法不一。

    小张就是其中的一种,也代表了部分政府普通工作人员的态度。在他们眼中洪涛是个很不靠谱的领导者,自私自利、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再加上免疫丧尸病毒的传闻,俨然就是个面目可憎的大反派,是来搅乱他们平静生活的魔鬼!

    “慌什么!他是联盟的创始人,还是60多岁的老人,对联盟有不可替代的贡献。虽然没有职务了,也不该直呼其名。走,我们去看看,他不在新七区罢市,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在褚婷眼里洪涛自然不是魔鬼,可她也无力改变别人的看法,但依旧很好奇这位曾经的救命恩人跑到南二区来做什么。这里除了工厂就是车间,流民主要以上班为主,是有名的模范区,想搞扇动蛊惑难度要比其它区大很多。

    “诸位,有人可能认识我,有人可能不认识,有人可能听过我的名字和过往,有人可能不知道。不管知道不知道都没关系,我叫洪涛,曾经创建了复兴联盟,也就是东亚联盟的前身。

    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我也是流民,和大家一模一样,住在安全区里。今天来到这里来,也是和大家一样向法庭提交诉状的。

    咱们都是流民,谁也没比谁多长了颗脑袋,最合理的方式就是先来后到。但今天我却要搞点特殊,想请求大家自愿让我排到第一去。

    为啥呢?只有一个理由,我来告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新安全区两万多新移民。

    那有人就要问了,他们冤不冤和我们有屁关系,凭啥让你加塞!我的回答是,错,这么想的人都错了。不管你在哪个区,目前的工作是什么,收入有多少,你和我,还有新安全区里的新移民都有个同样的身份,流民!

    你们任何一个人告赢了,仅仅是个人的胜利,影响不会超出居住的街道或者是安全区。可我如果赢了,就是整体流民的胜利,意义和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换句话讲,我赢了,可以让整个流民群体从根本上受益。而大家需要付出的,仅仅就是让我加个塞。哪怕我输了,大家也没有任何损失,这笔账应该能算清楚吧?”

    治安队为什么要全副武装的向大门口集结,军队为什么紧急集合,褚婷刚走到操场南边就看明白了。在管理处大门外围着百十口子流民,人群中间是一辆折叠顶棚的四轮马车。

    马车上站着个高个子、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用中气十足、音色独特的喇叭嗓子发表着康慨激昂的讲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想让半夜就来排队告状的流民主动让出第一名的位置,让他理直气壮、风风光光的加个塞!

    如果换成其他流民,不用治安队全体出动,光是在门口站岗的几名队员就把事儿办了,绝对不会惊扰到大院里办公的人。虽然联盟规则里没有不让当街聚集的条款,可有几个流民敢于面对荷枪实弹的治安队员振振有词呢。

    可是这位流民一来,场面顿时就不一样了。洪涛的大名不见得所有流民都知道,毕竟还有一部分人整天除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之外啥也不关心。但在联盟政府内部,上到理事长、秘书长,下到坐办公室的文员,就没一个不知道的。

    治安队是最深入安全区的政府部门,治安员不光要知道这位的大名,还得多少了解点他的过往事迹,甚至曾经面对面交谈过,或者检查过。

    面对这么一位刺杀了联盟副部长、血洗了半支运输队、孤身剿灭了活尸、背后鼓动了新安全区罢市,且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传奇人物,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甚至连举枪威吓都不曾有,只能赶紧通知上官,等候进一步命令。

    比褚婷先赶到门口还有一群人,其中面容清瘦,穿着白色衬衫的老人就是南二区管理处的一把手。他是头几批抵达京城的韩国幸存者,虽然没赶上第一次丧尸潮,没和洪涛并肩战斗过,但也算是被洪涛亲自开船救回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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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鼠辈介绍:
末日、丧尸、个人、群体……
我也看过一些末日题材的小说,咋说呢,总是觉得不太合情理,不太合乎逻辑。
有人说科幻就别要逻辑了,太较真就不好看了。确实,包括很多好莱坞大片不是一样没啥逻辑嘛。
但我就是看不惯啊,总觉得在合乎常识、贴近逻辑的前提下,应该也能构建出精彩的情节。
到底能不能呢?这本书就是答案,拭目以待。末世鼠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末世鼠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末世鼠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