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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言不信     盛唐剑圣txt下载     盛唐剑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就升官了

    裴旻回到家中与薛讷一起共用晚膳。

    薛讷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若我没有估算错,你母亲现在应该在洛阳歇脚,还有六七日便会抵达长安。”

    “太好了!”裴旻至今已有半年未见母亲,心中思念的很。只是因为裴母上了年纪,禁不起万里的颠簸,一路乘坐马车而来,行驶的极慢,日盼夜盼,终于有了准确的消息,忙道:“不急不急,慢慢来,慢慢来。我母亲还没走过那么长的路呢,身体要紧,身体要紧。过几日,我请个假,亲自去路上迎接。”

    薛讷也知裴旻至孝道:“你刚刚接手御史台台院,还闹了不小的动静,忙的过来嘛!”

    “过了明天就好了!”裴旻津津有味的吃着可口的饭菜,随口应道:“其实御史台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忙,毕竟陛下裁撤了一大批的官员。朝中有着新气象,没有那么多犯事的官。我又不是真的来俊臣,为了证明自己,没事都找些事情出来。只是……我为了更好的让御史台的职责贯彻到位,提了一个检举制度。太公想必也有耳闻,跟当年武后的制度不同,但有些相像。介于御史台原来的淫威,很多人联系到了一块去,产生了很多质疑。我若不干出点成绩来堵住他们的嘴,任由他们在背后嚼舌根,日后在这御史台如何呆的下去。这才日夜盯着,要烧一把火,整整威风。明天,我这火一烧,看谁还敢嚼舌根子。”

    薛讷也知裴旻素有主意,并不过问他的工作,也没有多问。

    在唐朝的早朝分作三种,每日上朝是为常参;朔望之日也就是每月的初一十五,朝廷固定举行较大型的朝会叫做朔望朝参,最后便是元日和冬至日举办的大朝会。

    常参是一般只有宰相以及一定品级以上的议政官员参加的小朝会,而朔望朝参要慎重许多,一定品级内的官员都必需参加。

    裴旻的侍御史不大不小,常参轮不上,朔望朝参却是必须参加的。

    这日一早,裴旻换上一身官服,走向了太极宫。

    这个时代的早朝还是很人性化的,据说明朝的早朝大臣午夜就得起来,穿越半个京城前往午门,从凌晨三点排队等到五点,方才能进入皇宫。而唐朝只要在辰时之前赶到太极殿便可,没有很多的规矩。

    裴旻时间观念很强,不喜欢迟到晚到不遵守时间的人,在辰时前一刻,抵达了太极殿前。

    还没有站定,一个老熟人凑了上来道:“静远兄,别来无恙!”

    “见过薛王!”裴旻笑着问好,来人正是李隆基最小的弟弟李隆业。才几天不见李隆业似乎胖了一点,脸上有着几分不健康的苍白。

    李隆业亲热的勾搭着他的肩膀,笑道:“说好的事后一起去平康坊呢,你拒绝了两次,再拒绝,我可不高兴了。”

    在政变过去不久,李隆业就让人约他去平康坊玩乐,当时裴旻刚刚接手御史台,而且是充当台院的长官。他不是一步步升任上来的,是一步登天,所以御史台机构什么的都不了解。作为台院长官,什么都不懂,如何治下?那段时间他确实没有时间,后来他上手了台院工作,又弄出了检举制度,受到了质疑,甚至与武则天的那个存粹是为了排除异己的制度重合了。这个时候,他收到了第二次邀请,更没有时间应约。加上今日,已是三次了。二不过三,第三次再拒绝,确实有些不妥。

    裴旻颔首道:“不是我扫薛王的兴,实在是前两次确实事忙,今日过后,未来几日我都有时间,任凭安排。”

    “明日!”李隆业皱着眉头,突然长叹一口气道:“算了,最近我肯定没心情玩耍了,下次再约吧!”

    裴旻诧异道:“怎么了?”

    李隆业苦着脸道:“我给抓壮丁了,皇兄抓着我练习马球,他说我泱泱大国岂能在马球上输给吐蕃蛮夷,给他逼得哪有心情出去玩乐。”

    裴旻诧异道:“吐蕃马球很厉害?还没打呢,就这么没有信心?不会有恐吐蕃症吧?”

    李隆业不屑道:“什么恐吐蕃症,是吐蕃有恐我大唐症才是,屁大的蛮族就没有赢过我们。就在两年前,皇兄小半刻钟连进八球,打的吐蕃球队成傻子了。”他说的是景龙三年的事情,当时大唐的金城公主下嫁吐蕃赞普,吐蕃派遣了一支迎亲队伍,来迎接金城公主入藏。随着迎亲大军一起来的还有吐蕃的马球队,吐蕃使者尚赞咄看不起大唐的马球队,将大唐的马球队打的落花流水。当时的临淄王李隆基看不下去了,与虢王李邕、驸马杨慎交、武延秀四人亲自出场迎战吐蕃的十人马球队,几乎是一面横扫,自接将吐蕃马球队打懵逼了。

    “那怕什么?”裴旻不太了解其中情况,但在他记忆中隐约有过记载说李隆基是大唐第一马球球星,大唐的马球技术还是很强的。

    李隆业白眼道:“我皇兄,现在贵为皇帝,怎么可能在下场打马球,李邕、杨慎交被贬,武延秀被杀,马球玩的最厉害几人都不可能上场。皇兄已经得到消息说吐蕃使者已在路上,要不了多久就会入朝觐见。以他们的习性,肯定会来一雪前耻。这不,皇兄逼得我提前准备……”他还想再说,辰时的钟声却响起了。

    李隆业不在说话,两人一起随着人流走进了大殿。

    大殿左右已经摆放了上百张席子,每一个人都有特定的位子。

    裴旻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没等一会儿便见李隆基沉着一张脸从后殿走上了大殿正中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李家三郎,心情很不好。

    做了简单的参拜,李隆基目光往下瞄了一眼,道:“众爱卿,可有事启奏!”

    依照惯例,先由臣子奏事,若无人奏事,再由皇帝发言问事。

    李隆基这话音一落,鸿胪寺卿崔源明持着朝板走了出来:“臣有事奏!”

    李隆基打起精神道:“爱卿请讲。”

    崔源明一脸方正道:“臣要弹劾御史台侍御史裴旻,裴旻沐浴皇恩,年纪轻轻以身居高位,执掌台院,本因尽心竭力为皇上效命,而他却依仗恩典,恣意妄为,无法无天。上不敬天,下不尊老。竟欲行武后当年告密之风,意图再起来俊臣诬告之气,其心可恶,愿陛下明察。”

    李隆基气得笑了,看了裴旻一眼,道:“裴卿对如此指摘,可有意见?”

    裴旻也有点懵逼,忙出列道:“简直胡说八道,莫名其妙。这子虚乌有的事情,崔寺卿竟然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臣倒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崔源明瞪眼道:“你提出告密之事,难道不是欲行武后告密之风?”

    裴旻厉声道:“滑天下之大稽!检举一事,古来有之,尧舜时期,尧、舜二帝为听百姓声音,是以有了‘诽谤木’、‘进善旌’、‘敢谏之鼓’,战国也有‘蔽竹之音’,西汉名士赵广汉以缿筒取百姓密报,除颍川恶霸;晋朝亦有表木,南北朝一样有‘谤木函’,历朝历代皆有此类似之举?为何?我太宗皇帝有金石良言‘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大唐是根,百姓是本,以检举箱倾听百姓之言,有何错?武后铜匦用之不当,才有告密成风以为恶习。陛下圣明,当如尧、舜二帝一般明鉴,您这是以为陛下如武后一般?”

    崔源明脸色阵青阵白,不甘示弱的道:“陛下自然不是武后,当你裴旻却是来俊臣第二,仗着权势入我鸿胪寺逞威,却为了找一旧仇,肆意翻动僧人入库帐籍,气焰岂不如来俊臣一般无二?”

    裴旻也气笑了,扶额道:“你身为鸿胪寺卿,昏庸行事,尸位素餐,崇玄署受你鸿胪寺管制,僧人泛滥,富户强丁乘机削发为僧,以逃避徭役,情况恶劣以极。你却老眼昏花,一概不知。糊涂至此,还有脸说我是来俊臣第二?”

    崔源明一脸愕然,全然不知裴旻所说何事。

    “好了!”李隆基看着崔源明一大把年纪,虽然气他昏庸糊涂,也不想裴旻在这朝堂上将他欺负的太惨,道:“崔卿年事已高,难免分不清楚情况。朕特许崔卿告老还乡,鸿胪寺卿由鸿胪寺少卿继任。”

    崔源明傻眼了,几乎是红着眼圈退了下朝。

    李隆基猛拍案几怒声道:“朕昨日接裴卿奏报,才知我大唐尽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行如此可恶可恨之事。税收徭役,国之根本。任霖、阮松之辈,竟然为了一己私利,帮助他人逃避税收徭役,着实可恨!朕昨夜气得一夜无眠,对于这种危害我大唐的蛀虫败类,朕绝不容忍,有一个除一个!任霖、阮松断腕于渭水河畔示众,三日后问斩,以儆效尤。”

    群臣见李隆基执法深严,心下无不凛然。

    李隆基坐下道:“侍御史裴旻,年少有为,为国锄奸,朕心甚慰,特晋升为御史中丞。希望裴卿继续秉公执法,倾听百姓之言,振我大唐纲纪!!!”

第三十章 御赐正宗“天下无双”

    李隆基的封赏让群臣哗然,即便是裴旻也很是意外。

    尽管侍御史的上司就是御史中丞,两者看上去似乎只差一阶,但这一阶却有实质的飞跃。对比来说侍御史只是掌控御史台中的台院,而御史中丞却总揽台院、察院、殿院三院事物,是御史台名副其实的第二把手,权势提升了岂止一倍。至于地位的提升,更不用说。若说侍御史是管理层级别的,那御史中丞就是领导级别的。御史中丞是可以晋升入相的,唐朝是多相制度,只要皇上有心提拔你为相,给你加封一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便是一国之相。御史中丞周允元、检校御史中丞吉顼这两人便是由御史中丞入相的。

    不论是权势还是地位,彼此的差别不是用道理来计的。

    群臣看着裴旻都觉得有些眼热,封侯拜相是为官者梦寐以求的事情。裴旻依仗从龙之功,年纪轻轻以获得国公的身份,已经让人羡慕的直流口水,现今又得到了御史中丞这样的雄职。可以想象,至多十年,若李隆基不改恩宠的话,裴旻将会成为最年轻的外姓宰相。

    不过他们也知道裴旻这一切得来的并非没有缘由,就如李隆基诛杀韦后、宗楚客荡平韦武余孽获得太子之位一样,都有着事实的功绩摆在眼前,不得不承认这个还不及弱冠的少年郎确实惊才绝艳。唯有个别觉得李隆基赏赐过重,暗暗不服。

    裴旻正打算退下去,李隆基却叫住了他道:“裴卿,朕昨天也收到了你的上疏,朕想不到佛教之害,如此严重。你与重臣说说你昨日发现……此事事关重大,不能不慎重处理。”

    裴旻颔首道:“佛教与南北朝时期兴盛发展,根据北魏《洛阳伽蓝记》记载洛阳城中寺庙鼎盛时达到一千三百多所,僧尼多达十数万之众,南方的建业也有佛寺数百座。正因如此盛行,才有了两起灭佛事件。其中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意图统一北方,国家政策是全民皆兵。而僧尼免除租税、徭役动摇了北魏的根基,与锐志武功的拓跋焘相左。”

    “至于北周武帝灭佛,更是表明佛教之患……当时因为北周的开国皇帝孝闵帝宇文觉和明帝宇文毓很虔诚地信佛,佛教在其境内长盛不衰,境内僧尼多达三百余万。这意味着有三百余万劳力,不用服役纳税,造成的危害可想而知。国家的发展离不开徭役。没有徭役就意味着没有兵源,没有人搭桥修路,没有人疏通堵塞的河流,没有人开垦荒地,没有人兴修水利……徭役过重是百姓之祸,可没有徭役则天下为之大乱。徭役是国家之本……僧尼动摇徭役,等于动摇国家之本,两起灭佛事件的应由便在于此。”

    “昔年武后当政,纵容佛教肆意发展,以至于现今佛教遍布长安,诸多不愿生产不愿服役纳税之人,纷纷以各种手段成为僧尼,根据统计仅长安僧尼数量,已达四万,其中半数都是投机取巧份子,严重危害国家生计。长安尚且如此,何况天下?初步估计,全天下僧尼早已过百万,所造成的税收损失,不下千万贯。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因故臣提议,严整佛教,疏汏僧尼,拆毁不必要的寺庙,以挽回我大唐损失。”

    裴旻面对群臣,毫无惧色,将自己调查之事,对比史上事件,将厉害关键一一言明。

    后知后觉,朝中文武大多都不是信徒,对于宗教之事,知道的不多。

    这听裴旻说起,才知道长安竟然有如此多的僧尼,无不交头接耳的细说此事。

    “裴中丞,莫要危言耸听!”这时殿中却传来了反对之声。

    裴旻循声望去,却是殿中少监王守一。王守一是大唐驸马,也是外戚,他的妹妹正是李隆基的皇后。王守一是朝中少有的佛教信徒,贵戚竞相营建佛寺是一种风气,裴旻提议拆毁寺庙,正犯了他心中忌讳。

    王守一道:“陛下,裴中丞此言大不敬,神佛之事,却不可深信,亦不能不信。或许正如中丞所言,现今僧尼泛滥,只要疏汏僧尼便可。严整佛教、拆毁寺庙对佛大不敬,恐遭天谴。”

    裴旻眉头一挑,对于神佛之事,他原本是压根不信,但莫名的穿越至此,灵魂与裴旻互换,心中对神佛也有着点点迟疑,但念及昨日调查的资料,以及后世佛教的危害,高声道:“佛图澄、鸠摩罗什号称高僧,名动天下,信徒万千,但无法挽救后赵、后秦的灭亡。齐世宗、梁武帝崇信佛教,却未能免除灾殃。佛家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陛下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天大功绩。若神佛真有怜悯之心,岂会责怪陛下?”

    李隆基高坐上首,大义凛然的道:“只要我大唐国家兴盛,朕宁可受尽苦难,在所不惜。”

    他此言一出,群臣动容。也知整治宗教一事,势在必行。纷纷吹嘘拍马,李隆基的帝王形象无比高大。

    李隆基也趁势商讨,当天就由中书省颁布了治理宗教的公文:各州各县,限制寺庙数量,限制僧尼数量。对于天下僧尼展开了筛选淘汰,比原来的十项要求,更加严苛。尤其是意图逃避要以税收的富户强丁,更是给予严惩。此公文制度落实下去以后,最先实施的是国都长安,随着长安几处寺庙的拆除,寺庙余钱也公之于众,一家并不显名的寺庙,竟然拥有五十余万贯的家底。僧尼之富,可见一般。群臣方才知道裴旻所谏之事是何等重要。政令更是因此落到了实处:全国因弄虚作假被勒令还俗僧尼的多达四万二千余人,收到逃避税款共计三千万贯,裁撤僧尼五万六千余众。大大限制了佛教的发展,将佛教带来了的危害,降至了最低。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有任霖、阮松之事,御史台的形象再次有了转变,百官对于裴旻的检举制度产生了认可,心中也多了几分警戒,不敢随意触犯法纪了。这也是御史台存在的真正意义,为了警示而不是惩罚……

    裴旻回到了御史台,受到了同僚的祝贺。御史台因为出了一个酷吏来俊臣,一直为世人惊惧不齿。裴旻在御史台任职不足整月,竟然让御史台在世人的眼中有所改观,让他们都能挺起胸膛,不在为世人戳着脊梁骨而小心翼翼行事。因故对于裴旻的晋升,御史台无人不服。

    御史中丞的任务比侍御史要轻松的多,因为侍御史是主管,而御史中丞是领导。虽然多管了两个部门,但真正繁杂的事情,有侍御史、殿中御史、监察御史负责处理的,身为领导的他们,只要监督过问便可。

    原本御史台的任务就不重,当上御史中丞的裴旻手中的活更加清闲了。

    想着母亲即将到来,裴旻索性给自己请了事假,打算远出长安去接母亲。

    这天一早,裴旻在院中练着剑,最近都在忙于御史台之事。虽然没有荒废武艺,每天都会挤出一点时间练习,却也没有真下功夫苦练。于剑术一道,没有什么进展。这清闲下来,决定抓一抓自己的武艺。

    练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停歇,神色却有些闷闷不乐。

    裴旻走的剑道与常人不同,一般人的剑术是专,专心研习自己的剑术,经过多年苦练成型,然后通过实战打磨成锋。而他的剑道是吸收,他有着超凡的剑术天赋,对于剑招过目不忘,擅于学别人的剑,演变成自己的剑,通过不断的学习进化提升自己的实力。所以他每次与人对战,实力都会得到一定的提升,自己独自苦练,精进反而是慢的。

    可现在他身居高位,以是一朝国公,满长安的去找人切磋似乎有点不妥!但没有对手切磋,仅靠自己练习,又等于走一条不属于自己的弯路,一时间也有些一筹莫展。

    冲了一个冷水澡,洗去一身的汗迹,裴旻暂时撇开了心中的杂念,策马出门。

    他要去接他的母亲,尽管在长安等着,他的母亲一样会到来。但是不出城迎接,难以表达他心中的激动期待。

    出了长安城门,裴旻一路上顺着官道东去。

    行了二十余里,出了长安郊外,意外见不远处百余行人聚在了一起,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奇是人的天性,裴旻也忍不住靠了上去。

    一瞧之下,却忍不住一乐,原来是一个江湖人缠着另一人切磋比试。

    一名手持柳叶刀的年轻刀客道:“吴远,你号称新一辈最快的刀客,我也是走快刀路子,不服你这第一,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与我大战三百合,让世人知道,我的刀,比你的吴家快刀,更快!”关中武风盛行,这种江湖比试,最为常见,周边过客也跟着起哄。

    裴旻看着他们两人,心中却是一动,双手一拍,暗骂自己愚笨:“对喔,真蠢,为什么要去找别人,不能让别人找我?比起江湖上的自吹自擂,我可是御赐正宗的天下无双!”

第三十一章 裴母的心愿

    裴旻虽不在江湖混,但是对于江湖人的脾性却知道的一清二楚。江湖人最重视名利,也最桀骜不驯。他们藐视王法权贵,最容不得别人踩在他们头上。人性,在他们身上能够得到最好的体现。

    就如当前比试的两个青年,一个就是因为自己练的是快刀路子,不服对方有第一快刀的名头,即便彼此不认识,也会找上门来挑战。

    为名?还是为利?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或者全部有之,高处不胜寒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在江湖上除非你的武艺到达小说中张三丰那样公认的大宗师境界,不然都有受到挑战的可能,名声越响,受到的挑战越多。

    自己不再江湖混,不可能如江湖人一样四处找人挑战,但只要自己打出“天下无双”的旗号,还怕没有对手找上门来?

    裴旻看着已经胶着拼斗在一起的两个青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吴远家传的吴家快刀确实精妙,但挑战者的柳叶刀更是深得轻快的精髓,尤其是他的步法绝佳,身技一体,明显要胜过吴远一筹,吴远这关中快刀的名号怕是保不住了。

    裴旻策马离去,不在细看了:他在同龄一辈中所向无敌,一般同龄人的水准很少能入他的法眼:除非是公孙幽、公孙曦这样如他一般天纵奇才,方能与之战之一二。

    这想到公孙姐妹,裴旻也不免忖道:她们得罪的是太平公主与蒋博,现如今太平公主以香消玉殒,而蒋博不过小人物而已,只是仗着太平公主的庇佑才有今时今日。这些年他没少得罪人,少了太平公主的庇佑,能成什么气候?

    公孙姐妹两人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自是在老家深居简出。如今所忌惮的一个已死,另一个不成气候,应该没有必要藏的那么严实了,指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能听到公孙剑舞的名号。李隆基现在还在努力的革除大唐弊政,并没有空闲下来创办梨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一见。

    大半年过去过了,自己的剑术在一次次的战斗中,提升的飞快。尤其是结识了张旭,从他的狂草字中领会到了草圣剑,配合经由吐纳法练就的一身气力敏捷爆发力,再配加上越女剑的凌厉刁钻,进攻手段,可谓变化万千。若再辅以从贺逸哪里学来的大道九玄剑中的前三招的“守中致和”,强悍刁钻且多变的攻势,加上太极、大道九玄剑的守势,功守相成,与当初的自己完全不可以用道理来计。不过也不能小觑公孙姐妹的天赋,她们这对姐妹在剑术上的天赋并不逊于他。妹妹只是略作指点,剑术就突飞猛进,姐姐更是一招一式,充满了大家风范,剑术水准,深不可测。

    这般一想,心中不由的期待与她们的再会。

    一路东行,即将抵达潼关,裴旻看到了薛家的红云马车:红云马车是高宗李治赠给大将军薛仁贵的马车,永淳元年,薛仁贵带病出征,大破突厥大军,留下来脱帽退万敌的英雄事迹,但也因那一仗的疲累,薛仁贵凯旋之后,病情加重,行不得路。高宗李治赠送红云马车,让薛仁贵出行代步。次年薛仁贵病故,红云马车也一直停放在河东老家。薛讷念及裴母上了年纪,早年操劳过度,身体不适,以平稳的红云马车接送。

    作为御赐车驾,红云马车装饰的极其华丽,在宽阔的官道上可谓鹤立鸡群!

    “前面可是薛家人?护送的是可是怀柔裴氏?”裴旻心下激动,却不想闹乌龙,高声呼喝。

    还没等护卫应话,马车里就传来了熟悉的惊呼声:“是旻儿的声音……”帘帐掀开,裴母探出了头来,她面色有些发白,半年未见头上多了许多白发。

    裴旻看的眼眶一红,忙下得马来,快跑上前,也顾不得地上的泥尘叩拜:“见过娘亲!”

    裴母下了马车,忙将裴旻扶起来道:“起来起来,都以是朝廷要员,还是国公,大路上的,别让人笑话。”不久前他们在洛阳落脚歇息,作为东都,又有水路顺流直下的便利。长安有什么风吹草动,洛阳基本上隔一两日便能传开。

    裴旻的事情理所当然的传到裴母耳中,想着裴旻短短一年,又是文武状元,又是晋封国公,身居御史台台院之首,裴母犹如堕入梦中。想着爱子出息,忍不住欢喜的泪湿眼眶。

    裴旻起身道:“儿子拜母亲,天经地义,有什么好笑话的。这一路来京,岂止万里,娘亲受苦了。”

    裴母想着一路的经历,也是心有余悸,她不擅坐车,马车的颠簸让她有种反胃作呕的感觉,若不是红云马车平稳,她怕是更想徒步而来。不过看着阔别多日的爱子,这一路上的疲累,完全都微不足道了。

    “娘,我们上车细谈!”裴旻扶着裴母上车。

    裴母拉着裴旻的手,说个不停,都是一些琐碎小事,却让裴旻中心大感温暖。

    “我儿现在真有出息了,不止有了好前途,还有知己好友。娘亲倍感欣慰啊!”裴母感慨万千。

    裴旻一时不解。

    裴母道:“此次南下,娘亲途经魏州,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娘亲的消息,你那两位挚友将娘亲引入家中,如自己母亲一般侍奉着,日夜问安。娘亲看的出来,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人物。能交上这等知己,真是我儿福分。”

    裴旻自然知道裴母口中的“两位挚友”是谁,颜杲卿、袁履谦,自从得到他们确切的消息后,他们之间的信件几乎没有断过。彼此的知己情谊,并未因为距离而拉远,反而如陈年的老酒,越来越味道。

    “该死!”裴旻突然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见裴母一脸意外,忙道:“孩儿疏忽了,来到长安那么多天,竟然没有去拜会颜兄的父亲母亲,实在有愧颜兄高义。”

    裴母脸色也是微变,语气有些严厉道:“此事确实是你的疏忽,回长安后理当备礼拜会。人生难得知己,昕儿远在魏州为官,他家中一切自然有你照拂,万不可有半点疏忽。”

    “母亲教训的是!”裴旻颔首认错,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穿越份子,这种细节上的礼节,确实容易忽视了,没有做的到位。

    裴母见裴旻态度诚恳,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身居侍御史,固然位高权重,却也不能因之自满,目中无人。戒骄戒躁,恪守本心,才是处事做人的道理。”

    裴旻俯首听言,旋即却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孩儿现在升官了,不在是侍御史,是御史中丞了。”

    裴母一脸意外。

    裴旻略说近日发生的事情,道:“其实陛下的本意就是让我执掌御史台,负责三院事物,助他安定朝局,扫清腐败渎职官员。御史中丞的空缺一直都未填补上人,就是特地为我留着的。只是我若直接由白身升任御史中丞会引人非议。这才等我干出成绩之后,在群臣无话可说的情况下例行提拔。不过就算是陛下,也料想不到,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干出成绩来。”

    裴母并不太懂这些细节,但听裴旻得当今圣上看中心底也着实为自己这个儿子感到高兴,顿了顿,念及自己的事,欲言又止。

    裴旻诧异道:“娘,你这是有话说?”

    裴母犹豫了会儿道:“对于裴家,你怎么看?”

    裴旻脸色当即一沉,道:“他们这是为难你了?”裴旻对裴家并没有恶感,但是裴家若要纠缠不休,那也别怪他不客气。裴家确实是门阀大族,或许一个四品官不在他们眼里,可御史台情形特殊,真要钉死某个官员来整治,没有一个跑得了。人无完人,终究有无心出错的地方,就算无意间吐口唾沫,都能评价个德行有亏,足够让对方几年里的功绩烟消云散。

    “没有!”裴母察觉到裴旻话中的不快,忙摇了摇头道:“是娘自己的意思,别将你娘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妇人,在大户人家里,勾心斗角的事情见多了。我儿如此出众,裴家怎会看不上。你顾念为娘孝心可鉴,不愿说实情,娘怎会不知,也只能跟着装傻而已。只是娘这一生只有两个盼望,一是望你的安好,二只想成为裴家的媳妇而已,能够给你爹你爷爷在宗族祠堂里上柱香,心满意足了。”她伤感的低着头,人为尊严而活。而裴母的尊严正是裴家媳妇,只有名正言顺的成为裴家媳妇,她与裴父的夫妻关系才能为世人接受,裴旻也不会有一个苟且结合的父母……

    裴旻沉吟了片刻道:“好,既然这是娘的意思,我尽量试试。”口中虽是如此说的,但想着这是裴母这辈子的所求,心底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帮她达完成这个心愿。

    红云马车驶入长安,裴母挑着车帘看着左右的雄伟一阵瞠目结舌,即便看过了洛阳的繁华,面对长安依旧满心震撼。

    “娘亲先回府好生歇息,等恢复了长途疲累,孩儿亲自带您老逛逛长安,领略东西市的繁华!”裴旻嬉笑着。

第三十二章 登堂拜亲

    带裴母回府,见裴府繁华,裴母也是一阵惊叹。

    裴旻领着裴母见了薛讷,路上裴旻已经与裴母说了跟薛讷的关系。她这一路来也没有少受薛讷的关照,也深感其恩作福拜谢。

    薛讷作为杀伐果敢的上将,对这种繁文缛节上并不是很在意,让裴旻带裴母去屋中歇息。

    裴母一路舟车劳顿,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裴旻扶着裴母去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房间,屋中一个机灵秀丽的丫头红渠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裴旻笑道:“娘,这是孩儿请来照顾你的丫鬟,叫红渠,有什么事,你吩咐她就是了……”

    没等裴旻介绍,红渠已经机灵的前来拜见。

    “红渠见过老夫人!”

    封建社会历来都有买卖丫鬟的市场,红渠是裴旻特地让管家宁泽精心从市场买回来的,经过特别的训练,家政万能,机敏乖巧,花费了他不少的俸禄。若不是唐朝的俸禄是一年结算一次,以裴旻的国公月薪还买不来红渠。

    裴母半辈子孤苦,从来没有想过有丫鬟伺候的日子,但也在大户人家生活过,知道一个精心培养的丫头不是一般的昂贵,心疼道:“娘有手有脚的,哪里需要人伺候。”

    裴旻笑道:“不要伺候有个陪您说说话的也好啊!孩儿现在毕竟在朝中任职,请假陪娘也是一时的。有红渠在家陪着,孩儿在外也放心些,孩儿知娘心软,就算当女儿养,也依您,只要您老开心就好。”

    红渠也适时的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的裴母大是心疼,道:“弄的娘都成恶人了,好了,就留下吧,娘累了,记得备好礼物,明日别忘了拜会昕儿的父母。”

    “孩儿知道!孩儿这就去准备礼物!”裴旻拜别了裴母,立刻下去准备了,他重视与颜杲卿的这段情义,礼物也准备的厚重,随便让宁泽派人去打听颜府的住处。颜杲卿是颜师古的堂曾孙,而颜师古是唐朝最具盛名的大儒,住处不难打听的到。

    安排好这一切,裴旻方才思考着路上想到的事情,如何将自己天下无双的招牌打出去,以便吸引强者上门挑战,好让自己于实战中提升剑术,略一思索,心有定计。

    “宁泽!”裴旻找到了自己能干的管家。

    “公子有何吩咐?”宁泽礼貌的作揖问好,裴旻不习惯年纪轻轻的给叫成老爷,府中上下对他几乎都是以公子相称。

    “你可知在长安谁雕刻匾额技术最好?”裴旻并没有打算直接从宁泽这里得到答案,只是借机让他在让人去打听打听,却不想不料宁泽回答的毫不犹豫。

    “当然是城西南和平坊的大匠郑永泰!”

    “郑永泰是何许人?”裴旻大喜问着,这雕刻师名气越大,他主意的效果越好。

    宁泽笑道:“郑永泰祖上世世代代都是雕刻师,皇宫里所有的匾额,还有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等宰相的大印都是郑家人负责雕刻的,狄国老的碑文更是他一手包办,祖传手艺是公认的第一。公子,这是想找他刻匾额?只是郑老五年前已经封刀不刻了,五年里只为一人破例。公子真要找刻师,可以找他的徒弟,他的几个徒弟固然比不上他们的师傅,也有七成的水平。不过郑家的手艺有个规矩,非名家字迹不刻。他们顽固的认为只有真正值得雕刻的字,才不辜负郑家的祖传手艺。”

    裴旻眼中一亮,笑道:“给我说说,他为了谁破例的?”

    宁泽应道:“是薛稷,以其师虞世南的墨宝‘克己复礼’四字,求得郑永泰破例,为其雕刻了一方匾额,以警后世。”

    裴旻迟疑了片刻,虞世南是初唐四大书法名家之首,郑永泰为之破例可见眼见之高。李隆基的书法不俗,可跟虞世南这样的书法宗师比起来,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就是不知当今皇上的字,有没有加成。不管成与不成,试试再说。

    裴旻又道:“这府里空闲的屋子有点多,我打算将演武场附近的那个客房重新整修一下,改成我单独的练武场,回头我将设计图给你,你负责找工匠师傅好好装修一下。”

    宁泽应声领命。

    他当然不是要给自己弄一个练武场,而是要设计一个与江湖人比武类似于道观一样的场地。只是现在他位高权重,又是李隆基跟前的红人,明里不敢得罪,暗地里算他的人肯定有。若是弄一个武馆专门招待上门挑战的江湖豪客什么的,指不定会莫名其妙的给参上一本。如今他在朝中没有根基,不想惹着不必要的麻烦,也就换了一个法子。用途一样,只是说法不同。

    连夜将设计图画好,比武场的构造极其简单,就是空旷而已,最大的特点是以木板铺地,充满了古风。

    翌日一早,裴旻跟裴母请过安后,在她的催促下,带上礼品前往颜家问好。

    此时颜家却有些压抑,颜杲卿的父亲颜元孙自幼聪颖超群,善文辞,工书隶,垂拱初年考上了进士,一路官运亨通,历官长安尉、太子舍人等官,李隆基即位以后,提拔颜元孙为中书舍人。这一提拔,却提拔出了祸事来。他的晋升引起了卢俌的嫉恨。卢俌也看中了中书舍人这个位子,为此特地拜入王琚的门下,却不想让颜元孙拔得了头筹。

    王琚与裴旻一样也是李隆基的从龙功臣,先天政变之后,进户部尚书。眷委特异,参豫大政,封紫微侍郎、赵国公,很受李隆基器重,现在的他有一个称呼叫“内宰相”,说他虽没有宰相的权力,却是李隆基身旁的宰相。王琚离宰相只差一步,因故他在建立自己的党派,培植自己的势力。

    卢俌是范阳卢家的人,作为五姓世家之一的卢家,固然因为武则天的恶意针对,势力大损,却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卢家依旧拥有不俗的底蕴,拥有众多的人才基础。

    为了拉拢卢俌背后的卢家,王琚利用自己的权势恶心颜元孙,处处找他的麻烦,想将他赶出去。只是颜元孙生于儒门世家,他的祖先是孔子门下最具才学最器重的门生颜回。或许不及他儿子颜杲卿在治世上干略非常,但身为中书舍人所擅长的词赋章奏却是俊秀绝伦,找不出毛病,没能如王琚所愿。

    颜元孙日夜提防王琚,思虑成疾,不得不在家静心休养。想着朝中险恶,颜元孙忍不住长吁短叹,夫人元氏也在一旁暗自垂泪。

    元氏道:“实在不行,不如弃官去魏州,与昕儿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颜元孙哼哼道:“不行,父亲将颜家的家业传到我手,怎能这样弃了祖业?我就不信,只要我奉公守法,王琚能耐我何?”他这话说得自己都甚无底气。

    便在这时,颜元孙、元氏突然得到裴旻求见的消息。

    颜元孙、元氏你眼望我眼。

    元氏道:“哪个裴旻?”

    颜元孙吓得脸色都白了,颤声道:“当今长安,岂有第二个裴旻?这王琚好手段,御史中丞直接找上门来了。”

    元氏却皱起了眉头道:“我看未必,你还记得前年昕儿曾来过封信,说他在幽州结识了位挚友,即将入京赶考,让我们照拂一二?”

    颜元孙恍然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只是现在裴旻以是天之骄子,身份地位大不一样,还会记得点点情意?”

    元氏推了推他道:“不管怎么样,见了再说。”

    “也好!”颜元孙整理好衣着,与元氏一并走去见裴旻,途中他们遇到了手里拿着礼单的管家,细问之下,方才知道裴旻是来登堂拜亲的。

    登堂拜亲是古人的一种雅俗,特指年轻一辈情意深厚,以至于将对方的父母视为自己的父母,东汉范式张劭结缔结生死交,登堂拜亲,三国孙策、周瑜登堂拜母便是这类典故。

    颜元孙、元氏想不到颜杲卿与裴旻的关系如此亲厚,更想不到裴旻如今身居高位却不改初心,大为动容,赶忙吩咐下去,隆重接待。

    “晚辈裴旻与颜兄义气相投,互为知己!入京多日,却从未来颜府拜见颜兄二老,失礼于前,惭愧难当!今日特来请罪拜见,望二老恕罪。”裴旻稽首作礼,给了颜元孙、元氏古代九拜中最隆重的礼节。

    颜元孙、元氏受宠若惊,忙上前将裴旻扶起来。

    “裴中丞莫要如此,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裴旻道:“颜叔、颜婶是颜兄的双亲,如我双亲一般,哪有受不得的道理。二老如此客气,只会伤及我与颜兄的情谊,让我日后无颜与之相见。”

    颜元孙叹道:“有至交如你,昕儿三生有幸。”

    裴旻见颜元孙的脸色不太好,关心问道:“颜叔可是身体不适?我认识刘神医,可请他为颜叔医治。”

    颜元孙摇头而叹。

    元氏却趁机将情况细说。

    裴旻听了大怒道:“岂有此理,颜叔放心,此事包在侄儿身上。侄儿在御史台任职,对付的就是这种为了自己的私利,利用职权胡作非为的小人。”他还待说,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了厅堂。

第三十三章 书法亚圣的启蒙之师

    小男孩长的白白胖胖,手里拿着一本书闯进了厅堂,见堂中竟有客人,先是一怔,然后人小鬼大的对着颜元孙、裴旻作揖一礼,道:“见过世父,不知世父在堂中会客,贸然闯入,失了礼数。”

    他一板一眼的行礼,裴旻登时大为奇之,面前这小孩看其年纪到顶不过四五岁,可能还更小一些,但他一举一动,却如小大人一样,礼数得当,谈吐清晰,令人讶异。

    颜元孙道:“这是吾弟六子真卿,自小聪颖,三岁即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知晓其意,余深爱之。”说着对小孩道:“羡门子,你先退下,迟些我在于你解说书中疑问。”

    裴旻听“六子真卿”四字,眼中忍不住多看了小孩两眼,嘴角挂起了一抹笑意:又见到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虽然他还很小!

    颜真卿,颜杲卿的从弟,书法界的亚圣,在书法界地位仅次于书圣王羲之的存在,他所创的颜体字几乎是后世万千书法学习者必学的字体,也有“学书当学颜”一说,甚至有人觉得亚圣颜真卿次于王羲之的原因只是他生的晚。不只是书法,颜真卿在为人处事也是忠直睿智,天下无双。根据史书记载,颜真卿是最早发现安禄山谋反的人,在安禄山没有造反之前,已经示警李隆基,暗中加高城墙,疏通护城河,招募壮丁,储备粮草。因此安禄山席卷河北,河北二十四个郡,唯有颜真卿管辖的平原郡没有给安禄山占领,成为安禄山背后最大的钉子。

    若说颜杲卿治理政事可称第一,那么他的弟弟颜真卿则是文武双全的宰辅之臣,武能调兵谴将,文能治国安邦,只是最大的遗憾最大的不幸是他没有生在贞观朝,没有遇上李世民这样胸怀天下的明主,如魏征般刚直的他,一次又一次的因为刚正遭嫉,最后还落得忠至灭身的下场,令人悲叹。

    在裴旻心中,颜真卿的才华是完全可以与狄仁杰相提并论的,狄仁杰的厉害在于不管在什么岗位上,他都干的极其出色,哪怕被贬为彭泽令、复州刺史都不改本心,将县令、刺史做到第一。颜真卿也是一样,甚至他比狄仁杰还惨。他先后受到杨国忠、元载、杨炎、卢杞四位权相的排挤,但每次排挤给贬出朝堂,他都能在地方上干出令人瞩目的成绩,从而凭借政绩回到朝堂。这一朝得势,算不得真本事,能经得起大起大落,方显真水平。

    听到后面“三岁即学六甲五方书计”裴旻忍不住咋舌,果然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六甲五方书计是这个时代的启蒙书籍,相当于后世小学文化。常人三岁还未开智,萌娃形态的颜真卿竟然已经接触这方面的知识了,但真了不起。

    裴旻见颜元孙让颜真卿出去,忙道:“小孩子有求知欲望是好事,理应鼓励嘉奖才是。颜叔不如先帮羡门子解惑,免得让他久等。”

    颜元孙颔首道:“羡门子,你说说有什么不懂的?”

    颜真卿作揖道:“尺璧非宝,寸阴是竞,侄儿不知应该作何解释?”

    颜元孙笑道:“这是说在珍贵的碧玉并不值得珍惜,但即使是片刻时光也是无价。”

    裴旻笑着应了一句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颜真卿眼中一亮,喜道:“侄儿明白了,先贤说的是珍宝都是身外之物,不值得追求,光阴流逝,无法追回,更应该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有意义的事情。谢世父、世兄指点。”说着他告辞离去。

    颜元孙捻须称赞。

    裴旻瞧着颜真卿故作深沉的道:“此子才思敏捷,将来必成大器!”

    颜元孙一脸认同。

    裴旻陪颜元孙、元氏聊了家常,告辞离去,临行前重提了王琚、卢俌的事情,让颜元孙放心,此事一定会帮他们处理妥当。

    劝住了相送的颜元孙、元氏,裴旻走出了大堂,行至前院时,见颜真卿正在角落太阳下认真的执笔书写,表情格外肃穆。

    裴旻不由得走了过去,见颜真卿对着一张字帖练着字。

    颜真卿表情极为认真,就连裴旻出现在他身后都不知道。

    裴旻见他的字写的歪歪斜斜,不免哑然失笑:他终究是小孩,手劲不够沉稳,离书法亚圣的风采还差十万八千里呢。他临摹的字帖也很一般,甚至都算不上名家出品,想来也是,谁会将昂贵的名家书帖给一幼儿研习?不过就算是一般的字帖,颜真卿依旧不厌其烦的临摹着。

    “你这种写不对!”裴旻也是个中行家,颜真卿的持笔落笔过于秀气,他的书法启蒙因是一女子,而且不擅于书法,传授了错误的下笔方式。

    见颜真卿一脸意外,裴旻示意他让开,亲自写了一封书帖:他与贺知章、张旭为友,书法得他们指点,以大为精进,一手楷书写的极为漂亮。看的颜真卿双眼泛光,裴旻顺便跟他说了书法的基本注意事项,随便将王羲之的永字八法传授给了他。

    颜真卿听的极为认真仔细,将裴旻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底。他的这番指点,给颜真卿了莫大的启发。

    以至于日后已经成为与房玄龄、狄仁杰相提并论的名相以及书法界亚圣的时候,颜真卿谈论书法,绕不开裴旻,将他视为启蒙恩师。

    离开了颜府,裴旻念及颜元孙一事,返回了御史台,直接写了一本弹劾书告卢俌好高骛远,不满圣上赏罚,本职未尽,图谋他想。

    御史台里的官员除了巡按以上的官员都有直接弹劾的权力,他们弹劾的文件可以直达上听,无需经过尚书省的批示。他这也是展现自己的肌肉,告诉王琚,颜元孙由他罩着,莫要再打他的注意。

    裴旻出了御史台,见时间还早,回府带上李隆基御赐的“天下无双”,骑着小栗毛走向了和平坊去找传说中手艺最出色的雕刻师郑永泰。

    雕刻师这一行业在唐朝是非常吃香的职业,因为在书法发展史上,唐朝书法是晋朝以后的又一高峰。这个时代的文人墨客无不重视书法,写得一手好字是安身立命之本,书法空前发达,以至于书法名家层出不穷。其中最具盛名的莫过于唐初四家的虞世南、欧阳询、褚遂良、薛稷,余下还有李世民、钟绍京、陆柬之、王知敬等都已书法见长。

    尤其是李世民,身为一国之君为了弘扬书法,曾经诏京官职事五品以上的子弟在弘文馆练习,还特地将他珍藏的第一行书《兰亭集序》拿出来供人临摹。在他的引领下,唐朝书法风气盛行于世。这种风气也带动了雕刻行业!

    书帖不容易保存,人所共知。刻碑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将书法刻于石碑之上,可流传千年。同时还可以从石碑上拓印,制成拓本,保存送人。

    想要维持字迹的原汁原味,一个出色的雕刻师自然必不可少。

    郑永泰便是个中翘楚,雕刻技艺尤为精湛,不论是影拓上石、双勾上石都到了如火纯情的地步。因故找他拓印匾额石碑之人,有如过江之卿。正因为太过红火,养成了古怪的脾性,非名家书帖不雕,非名家所书不刻。即便如此,托他雕刻之人依然数不胜数。哪怕封刀以后,依旧不能避免。

    裴旻的脾性向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能请郑永泰这雕刻界的大宗师,绝不屈就次他一筹的徒弟。

    到了郑府,裴旻敲开了大门。

    开门的门房见裴旻一身文士打扮,直接道:“公子是来请我家老爷出山的?若是如此,还请回吧!在南城永安坊有我家大少爷开的店,公子可去寻大少爷雕刻。”门房已经将这拒绝人的说辞背的滚瓜烂熟了,几乎不带犹豫的一股脑说了出来,足见平素没少拒绝人。

    裴旻也不气恼,道:“在下裴旻,确实是……”

    他话还没说完,门房意外惊呼道:“裴旻?哪个裴旻?”

    裴旻有些不明所以,但很肯定的点头道:“在长安应该只有我一个叫裴旻的!”裴家是大族,但裴姓重来不是大姓,闵又属于生僻字,以闵为名的少之又少。

    裴旻!

    在长安,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原来是文武曲星下凡的裴中丞,快快请进!我家老爷若是知道中丞特来拜见,一定会高兴坏的。您请入大殿等候,我去请老爷接见。”门房态度竟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热情之极。

    裴旻想到了雁塔题名,心中若有所悟。

    坐在大厅等了片刻,下人送上了茶水,竟然是他习惯的薄荷味茶,有些意外,却不知他好茶,好薄荷味的茶一事,早已传开了。

    急促的足音响起,一个上了年纪却健朗壮硕的老者从内堂走来:“草民郑永泰,见过裴中丞!对于裴中丞是久仰大名,尤其是见您在雁塔下的剑书,惊为天人。草民以刀刻字足足有五十余载,雕刻了不少名家字帖,上至太宗皇帝、钟繇、王羲之,下及褚遂良、欧阳询,五号十多年的磨练,自诩刻书一道,无人可比。却不想天外有天,草民从未想过世上竟有中丞这等刻书字体。”

第三十四章 能接我几招!

    郑永泰的话让裴旻暗笑,郑永泰的震惊是自然的。

    宋体字是为适应印刷术的发展而出现的一种汉字字体,经过隋、唐、宋、元的几个朝代的发展,历经时间累计出来的智慧结晶。宋体字就是为雕刻印刷而生的,一笔一划横细竖粗、结体端庄疏密适当、字迹清晰充满了整洁有序的美感,让人看了很舒适。虽然缺乏人为的意境,但作为雕刻体对于意境本来就没有特别要求。

    郑永泰确实是这个时代的雕刻宗师,但对上由成百上千位雕刻师研究改良经过时代进化而来的字体,他除了自愧不如,哪有别的什么多余的念头。

    “郑大匠客气了!在下是临时起意,比不上大匠五十年如一日的真功夫。今日我来也是想请郑大匠帮我制一块匾额,要引以为鉴,督促自己。”裴旻趁机道明了来意。

    郑永泰毫不犹豫的道:“只要裴中丞指点草民剑书之法,草民愿意为中丞重新拾刀。”

    “一言为定!”裴旻应诺的毫不迟疑,宋体字虽然他没研究过,但是二十一世纪各种文档的字体大多默认宋体字为主。天天接触,见识得多,终究能说个一二。

    “不过……”郑永泰沉声道:“重新拾刀原定规矩也不能改,同样需有值得动刀的字才行。却不知中丞想让草民刻谁的字帖?”

    裴旻也不答话,将字帖递给了他道:“值不值得,大匠自己判断!”

    郑永泰小心翼翼的接过字帖,摊开一看“天下無雙”四个大字,神色不由略微吃重。一般的雕刻匾额多以警示祝福为主,比如“克己复礼”、“温故知新”、“五马流芳”之类的字,“天下無雙”如此霸气的匾额极为少见。这依照字帖刻字,不但要将字刻上去,还要将意境也刻上去。这点是最困难的,天下无双四个字过于霸气,最不好刻,瞄了一眼落款……大唐天子李隆基,吓得他手忍不住一抖。

    当雕刻师五十余年,他见识过不少的书法名家的真迹,仅以字而言,李隆基的八分隶书确实不错,可与史上真正的书法名家相比,却要差上一些。依照他的眼光这字是有点不合格的,然而他敢说当今陛下的字不够资格?想着裴旻身怀的剑书,颔首道:“圣人这四个字写的格外有气势,刻之不易。草民会尽我所能将此字分毫不差的雕刻出来……却不知中丞刻这匾额用意何在?”

    裴旻慎重道:“当然是警示自己,陛下赠我这四字,说我剑术天下无双,我自不能等闲视之,以此提醒自己,莫要疏忽剑术,愧对陛下恩赐。”

    郑永泰恍然,不再多言。

    裴旻得他承诺,也不虚他反悔,将自己对宋体字的了解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顺便以秦皇剑当众做了示范。秦皇剑削铁如泥,比之雁塔时的秋水剑胜过不只一筹,挥舞起来更加顺畅。

    想要做一块匾额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选料、裁料、细节规划等等先头准备,然后根据实际情况选择用什么方法拓印。这些裴旻都是外行,何况他根本就不在乎匾额的好坏,将这件事情通过这种手段宣扬出去才是他的目的。因此他将匾额所有的一切都交给郑永泰负责,自己全然不去过问。

    当天晚上,裴旻收到了御史台传来的消息,太子舍人卢俌好高骛远,失职唯由,贬为著作佐郎,降了两阶官职。这也是御史台真正令人忌惮的地方,御史台有闻风奏事的权力,所谓“闻风”就是举报人可以根据传闻进行举报,不必拿出真凭实据。对错全凭皇帝判断,如果皇帝判断有罪就受罚,无罪也不会责罚御史。卢俌这般可有可无的官员,只要受到检举,基本上都会受到一定的惩罚。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裴旻暂时不去理会,他与王琚井水不犯河水,若王琚真无视他的警告,继续动颜元孙或者因此事与他为难,下一次他就不会只动卢俌一人。他相信同为从龙功臣,王琚不会为了一个卢俌与他为难。

    裴母经过一天的时间休养,精神已经大好,裴旻陪裴母玩了两天,带着裴母游玩了灞桥风雪,去大慈恩寺礼佛爬大雁塔登高,当然少不了欣赏一下他的剑书,关中八景,领着裴母玩了一半。剩下华岳仙掌、太白积雪之类需要爬山的景致,裴旻自然略过不去的。

    就在裴旻带着裴母尽情游玩的时候,长安士林传出了一则消息:大匠郑永泰重新执刀。

    郑永泰虽不是文人,可他地位特殊。在长安几乎所有名士大家都曾请他雕匾刻碑,在长安士林中有着极高的名气。很多文人墨客都很好奇,能让郑永泰重新执刀的究竟是何许人,究竟是何人的字帖,有如此大的面子:是王羲之还是褚遂良?

    猜测者,不计其数,纷纷打听,若真是绝品字帖也许能亲自见一见先贤墨宝。

    求匾人:裴旻,刻字:天下无双。答案很快得到。

    裴旻自高中文状元起,先是与太平公主起了绯闻,接着又得武状元,立从龙之功,晋封国公……

    一连串的经历,让他始终有着无与伦比的曝光率,是茶余饭后的话题人物,便如后世的小鲜肉大明星,存在感十足。这事情跟他一扯上关系,不需要刻意的人为操作,在第一时间里传扬开来。士林人士倒是无所谓,裴旻先后取得文武状元,在他们眼中早已身兼文武的全才还是个中翘楚。文人自古浮夸,喜欢吹嘘,天下无双在他们看来真实的意思就是出类拔萃,并非真如字面上表示的那样。充其量多了一些怀春少女,将文武双全的裴旻视为心中良配。百姓听了也不过啧啧称奇,多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论。

    但是江湖中人得了这消息便无法淡定了,他们对于这种称号极为敏感,尤其在意。他们心中的道义自成一路,看不起那些号称勇猛无措的大将,裴旻不过出手偷袭斩杀了武艺一般的将军而已,凭什么当得上“天下无双”四个字?

    偷袭!

    在自诩正义的江湖豪侠眼中是最下作的手段,一个靠这等下作手段立功的人,配当得上天下无双四字?

    瞬息间长安城内的武林人士风云涌动,充斥着对裴旻的不满鄙夷外加不屑。

    这天下无双的匾额还在选料阶段,还没有动工,已经在长安江湖中掀起了巨浪。

    在保宁坊一处武林人士喜欢聚集的胡姬酒馆里,诸多武林中的英武侠少聚在一起说着此事。

    “狗屁的剑法超群!明明是出手偷袭的小人行径,竟然给世人吹成了剑法超群,真要跟比起来,二十,不十招,我就能胜他!”一个要挂长剑的青衫剑客,豪气的痛饮了碗酒,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事实,将碗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掷地有声的说着。他还不算愚蠢,没有公然的评价李隆基的天下无双。就算江湖人在如何藐视王法,也不敢公然的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质疑李隆基这皇帝的话。

    “庞兄说的在理!”青衫剑客话音一落,立刻有人附和道:“我虽用的是刀,却也看不起那种不敢正面交锋,就知道偷袭的小人。是英雄丈夫就应该光明正大的比个高下……这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突然袭击,算什么英雄好汉!”

    叫庞兄的青衫剑客寻声望去,却是吴家快刀的传人吴远。吴远在此之前是长安新一辈中最出名的快刀客,有着第一快刀的美誉,虽然就在几日前,有人凭借更快的刀,打赢了他,但他自身的实力,还是可圈可点的,至少在这长安,在年青一辈中,排的上号。

    青衫剑客豪气万丈的给自己倒满了酒,遥敬吴远。

    吴远也满上回礼,两人豪气干云的一饮而尽,大有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不只是他们,周边也在说着这事,尤其是以剑为兵器的江湖人士更是如此。剑,在江湖上是最为常见的兵器,江湖中的剑客的数量比持拿其他兵器的江湖人总和还多。尽管他们不敢公认质疑李隆基,可心底的不服气,人人皆有。

    “江湖上有一句话,是骡子是马,拿出来遛一遛才知道,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反正我的剑是第一个不服!”又一个白衣剑客拍了拍腰间的佩剑,一脸不孤高的说着,他叫叶谷,师傅是终南山全真道的弟子,一手传至北宗第二祖钟离权的斩虎剑法,整个关中都很有名望。有这样的师傅,叶谷也自有傲气,他因天赋限制,剑术算不上好,但在他心中他师傅才是天下无敌,什么裴旻一个靠偷袭的小人而已,还天下无双?

    整个酒馆的武林侠少,你一言我一言的说着,越说越是恼怒。

    叶谷道:“有没有资格当得上那四个字,要试试才知道,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他,试试他到底有多少能耐?”

    吴远但听此言,眼中却是一亮,他前日惨败,名声大挫,正缺证明自己的契机,酒劲上头霍然道:“我这便去找他挑战,看他这个剑法超群,能接我几招!”

第三十五章 打十个……不,二十个

    若是常人,挂着上天下无双的名头,重视颜面的江湖人早已坐不住,前去挑战了。只是裴旻是朝中要员,又是当朝国公,位高权重。他们的江湖规矩未必对裴旻有用,因此虽然质疑声四起,但还未有人真正的去找裴旻挑战,开这个先河。吴远这一决定可谓深得人心,引起了满堂响应与喝彩。

    当即叶谷就道:“吴兄此去,小弟为你助拳掠阵,以壮声势。”

    青衫剑客庞翼也道:“我也同去,看看裴旻的剑到底如何无双法!”

    一时间附和之人比比皆是,胡姬酒馆中十余好事人物齐声附和,聚在了一起浩浩荡荡的往裴府去了。

    裴旻尚不知“天下无双”的效果以显,依旧在御史台办公。经过几日的熟悉,也正式接手了御史中丞的工作:台院的新制度以上正轨,无需他操心;殿院向来清闲,没有多余值得注意的;唯有察院需要在意。现今察院有监察御史十五人,而这十五人却要负责长安以外,大唐所有州县的察视,巡查天下州官县官是否称职,是否有渎职欺民现象,任务繁重。

    依照原来的老规矩,监察御史每年十月初,巡视天下。裴旻觉得这种规定有些扯淡,想要真正的揪出渎职无能的官员,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调查才能取得效果。一到十月份,天下百官都知道监察御史已经出动。为了应付监察御史,一个个官员跟打了鸡血一样,表现的呕心沥血那有何用?

    为了应付考核而动,这是人类的通病。

    裴旻不指望这天下官员都跟胡质、胡威、包拯、陆贽、范仲淹等人一样,清廉公正,一心为天下百姓谋求福利那么高尚。但至少身在其位,自身本职工作要做到位,而不是尸位素餐,拿着高额的俸禄,受着百姓的敬畏,却什么事情也不干,跟大爷一样。

    所以裴旻提出了今年察院巡视天下的任务由规定的十月提前两个半月落实展开,而且以暗访为主,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巡察。日后也是一样,不规定巡察时间,随性而定,不给地方官员钻制度控制。

    “中丞!”萧嵩大步走进了裴旻的办公厅,手中拿着一份密报,神色有几分肃然。

    “怎么了?”裴旻将手中事情放下,萧嵩是他提拔的侍御史。说道这萧嵩也是一位极其厉害的人物,他是前皇室萧家人,梁武帝之后,后梁明帝的玄孙,最早任洺州参军事,深受刺史桓彦范的器重,后被河北黜陟使姜师度表奏为判官,不过年余改任醴泉尉,被中书侍郎陆象先引为监察御史。次年,陆象先拜相,便引荐萧嵩为殿中侍御史。升官历程虽比不上裴旻开火箭,却也是节节攀升,跟坐了飞机一样。

    裴旻升任御史中丞,他所在的侍御史有了空缺,见萧嵩处事严谨,便举荐他接替自己的位子。

    萧嵩道:“今日我收到一份匿名举报,有些严重,一时不知如何抉择,特来请教。”尽管裴旻比他小的多,但古来达者为师,裴旻在御史台干出的成绩有目共睹,萧嵩表现的极为恭敬。

    “你说说!”裴旻因为了解了萧嵩的才华,才举荐他为侍御史,他觉得难办的事情,问题肯定不小。

    萧嵩肃然道:“是告司门郎中裴光庭心怀忤逆心,意图不轨!”

    怀忤逆心,意图不轨!

    裴旻听了这几个字,神色也是一变,“这可不是小罪,拿来与我看看!”他接过萧嵩的举报信,认真看了起来,信中说:裴光庭是梁王武三思的女婿,早年便为武三思出谋划策密谋夺太子之位,其心可诛。而今李隆基不追究其责任,但裴光庭却不思报恩,对李隆基深怀怨恨,常与夫人武氏数落李旦、李隆基的不是。

    “天无二裴,这裴光庭是裴家人吧!”裴旻脑中有这个名字的印象,但是想不出他的事迹。

    萧嵩颔首道:“是裴家人,出身于河东裴氏中眷房。”

    “中眷房?”裴旻眼中一亮,他对裴家的名人自然熟悉,中眷房在数十年前是裴家最火的一脉,因为名动天下的儒帅裴行俭就是中眷裴,也是他将中眷裴的声势推向巅峰,忙道:“闻喜公是他的?”

    “父亲!”萧嵩答道:“裴光庭是闻喜公三子,闻喜公病故时,裴光庭还小,并未受到父亲的蒙荫,但他母亲厍狄氏深受武后宠信,得以累迁至太常丞,还娶了武三思的爱女,跟武家人走的很近,也因此受到了牵累,被贬为郢州司马。在郢州,裴光庭政绩出色,年前调命为右率府中郎将,前不久又升任司门郎中。”

    裴旻听罢默默沉吟道:“此事不急着上报,我觉得有点不对。记住了,虽然我们御史台有闻风奏报的权力,即便出了错也不是罪。但绝不能养成这种习惯,尤其是我们开了检举的先河,更要慎重以待。不能因为这莫名言论,去定任何人的罪。调查清楚,另做决定。”

    萧嵩作揖道:“明白了!”

    裴旻想着裴光庭的事情,联想想到了裴母的愿望,低声道:“他是闻喜公的后人,与我大唐有大功。于情于理,此事都要调查个清楚。若能真的达成母亲的心愿也是好的……”想着,他也不在御史台干坐着,动身去了吏部。

    对于裴旻的到来,吏部可谓如临大敌。生怕裴旻又有什么新的主意,将他们弄的人心惶惶。直到得知他只是从考功司查裴光庭的政绩,方才松懈下来。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考功令史对于裴旻可不敢再有任何阻拦,规规矩矩的将裴光庭的政绩找了出来。

    裴旻翻了翻政绩,登时觉得关于裴光庭意图不轨的事情,很大可能是诬告:人可以假装,但他任职期间干出来的政绩却参不了假。裴光庭的政绩很出色,不论是当年没有遭贬时的太常丞还是被贬后的郢州司马、右率府中郎将、司门郎中都干出了不错的成绩。最关键的功劳簿上还有数位新老上司对他的评价,沉默寡言,不擅言谈,不擅交友,但工作严谨,从不出错。

    一个不擅言谈又严谨的人物,就算他真的心怀不轨,也不会常常说三道四,落下如此严重的把柄口舌。

    裴旻回到御史台让王小白知会萧嵩一声,让他去查查裴光庭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给人恶意针对了。

    时日不早,手中的事物也处理完毕,裴旻安逸的下班回府。

    即将抵达裴府,却让一群人堵着前进的道路。

    这给挡住了去路,裴旻不气反喜,眼中透着小小的期待,看的出来挡他路的人都是江湖人士,阵势来头似乎不小,好久没有遇上值得动手的人物了,不知是谁今日找他挑战的人是否能让他尽兴。

    挡在裴旻前面的正是吴远、叶谷一行人。想干就干,一群江湖侠少浩浩荡荡的杀向了裴府:却不知裴旻与他们游手好闲大不一样,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吃着皇粮,早出晚归,只能在街道大街上干等着,从午边等到了傍晚,方才瞧见了裴旻的身影。

    这半日过去,吴远酒劲早已消失,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可他挑战裴旻的事情已经传扬开了,除了酒馆里一起给他助战的十余人外,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一些看戏的,汇聚在一起已经有三十余人。

    面对大众的目光,吴远骑虎难下,只能应着头皮,养精蓄锐。

    裴旻故作茫然的摇着四周渐渐汇聚的江湖中人,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吴远感受到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胆气瞬间足了,上前两步道:“在下吴远,吴家快刀的传人,久闻裴中丞剑法天下无双,仰慕的很,特来请教。”他说道天下无双的时候,周边都传来了小小的鄙夷声。一人声音虽小,可众人声音汇聚一起,却也是嗡嗡作响。

    裴旻有些傻眼了,看着吴远想着那天他的刀法,脸颊抽了抽:他的本意是找一些稍微厉害点的人物,有着一技之长的好手,却不想来了一个虾兵,忙细细打量着吴远周边的江湖人,发现他们一个个年轻生嫩,竟然没有一个上了年岁的,皆在二十上下。不是一个虾兵,是一群的虾兵,蟹将都没有一个。

    裴旻失望的扶额叹道:“没心情打!”

    周边又起了一阵轻笑,都以为他怕了。

    吴远精神一振,江湖比试气势先衰者败,胜券在握的高声道:“是没心情,还是不敢?中丞不用在意颜面,您不是江湖中人,输了也不会有人笑话。”

    裴旻再度看着周边的虾兵,慢悠悠的下马,将小栗毛拉到了一边,拴了起来,然后在走到吴远的面前,道:“你说的很对,我还真不是江湖人,所以江湖的规矩不用套在我身上,没有意义……你们也不用那么在意。既然聚在了一处,想必是一路人,都想跟我玩玩。既是如此,干脆点,就一起上吧,我要打十个……不,二十个!”

第三十六章 火龙传人

    裴旻说这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的,丝毫没有一点儿霸气的感觉,但就因为这样,反而激起了周边人的怒火……

    因为他的表情太笃定了,全然是一副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的感觉,不是冲动而是自信。

    事实上裴旻还真没将他们看在眼里,虽说年纪不能决定一切,但在同一辈人中目前除了公孙姐妹,还真没第三个能入他眼的。

    江湖人最重视的不是生命而是面子,那些江湖资历老的前辈或许会滑头一些,懂得以退为进,拥有很深的城府。但今日来的都是一个个年轻的后生,都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哪里受得了这般轻视。人人眼中闪着怒火,登时便鼓噪起来。

    青衫剑客庞翼已经拔剑出鞘道:“吴兄,你再不上,兄弟我便上了!”

    吴远的刀也跟着出鞘,含怒道:“裴中丞,请拔剑!”

    “对你,不用!”裴旻不是江湖中人,也不跟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看着面前的这些个愣头青,他也想明白了。江湖人重视辈分,他现在这个年岁属于年轻一辈的,老一辈的江湖人对于固然对他这个天下无双很不屑,但更不屑以大欺小。他要想达到与真正高手切磋较量的目的,必需要先一步证明自己的真才实学,让世人知道他拥有超越年岁辈分的实力。不然上门挑战的永远是虾兵而非真正的高手!他话音一落,也以出手,一掌打在了吴远的胸口。裴旻一身的功夫全在剑上,拳脚功夫稀松平常,但他日夜练习孙思邈流传下来的活血吐纳法淬炼筋骨,力气速度敏捷皆胜于常人,出手迅速,吴远防不胜防。

    “蹬蹬蹬”的连退了五步,胸口一阵抽痛。

    “卑鄙!”“无耻!”“下流!”周边怒骂声阵阵传来,均想不到裴旻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还行这偷袭之事,个个义愤填膺。

    裴旻高声道:“我说了,我不是江湖人,江湖规矩,不用套在我身上,你们一起上,算不上坏了规矩!”他此刻就存着立威的心,要让世人知道。想要将“天下无双”这个头衔摘去,就些厉害的人物,而不是一群虾兵虾米。他话音一落,手中秦皇剑已经刺向了先前那个说要上的庞翼了。他的剑并未出鞘,而是带着剑鞘一并刺出。

    庞翼早已做好了准备,呼喝一声:“来的……”好字还未出口,只觉得手腕一绞,长剑竟然脱手而落,愕然之下胸口又中了剑,如吴远一般,不住的往后倒退。他神色骇然,如堕梦中,怎么败的都不清楚。却不知天下招法皆有破绽,在奥妙的招式也看使用者的水平。当初裴旻未从公孙曦那里习得越女剑法的时候,全凭一套基本剑术横行于世,全凭他将基本剑术研究通透,用的妙至毫厘。

    庞翼师出名门,但还在拘于招式的境界,并没有真正的做到活学活用,不懂得掩饰隐藏自己剑法中存在的破绽。遇上裴旻这样的高手,以至于一出手,就给抓住了机会。

    秦皇剑自取中宫,顺势一绞,立刻卸了他的兵器。

    若说裴旻对吴远是出手偷袭,对庞翼却是光明正大的,周边人怎么也料想不到偷袭是一招,光明正大也是一招。

    庞翼不是长安本地人,是远来长安历练的剑客,在长安半年与年轻一辈切磋比试,鲜有败绩,得了一个青衫剑客的美誉,想不到竟也是一招而败。

    众人这才明白,裴旻的武艺比他们预料的厉害的多得多。

    正迟疑间,却见裴旻举手投足又打倒了三人,他根本不管什么敌友,只要来这里挡他路的一并视为了敌人,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是来看戏的还是想来掺和一脚,照打不误,纵身而前,当者披靡。

    本来裴旻的嚣张目中无人已经惹了众怒,又见他完全无视敌我,乱打一气,更是火上浇油。

    想起了裴旻那句“我不是江湖人,江湖规矩,不用套在我身上”,一人怒喝一声,“并肩子上了……我们那么多人,让一个人打败,哪有颜面混下去。”也有人跟着附和道:“是他挑衅在先,磕了碰了也由不得我们……大不了,流亡江湖去。”

    流亡江湖是江湖人藐视王法的道理所在,天下之大,想要抓一个人身怀技艺的江湖人并不容易。实在不行南诏、吐蕃也能去得,只要有一技防身,处处是活路。

    胆子大的已经准备动手了。

    裴旻一声清啸,挥剑挥刺劈,游走不定,左突有入,全无章法,无迹可寻,根本不给对方包围的可趁之机。他出手迅捷,却不杀伤人命,但凡遇上,一招两招便能将对手打倒,就跟入了羊群的猛虎一样,转瞬间就打倒十余人。

    周边江湖侠少见状骇然,哪敢上前,纷纷后撤躲逃,看着裴旻的眼睛有着惊惧之意。什么“卑鄙!”“无耻!”“下流!”决计不敢再骂了,不论是偷袭还是不偷袭,都是一两招的事,就算再没眼力的人也知道裴旻的厉害。

    裴旻是不是天下无双,他们不知道,但是比他们厉害的多,是一定的。

    江湖就是强者说话的地方,只要实力足够,便能让所有人闭嘴。

    突然“当”的一声!

    裴旻的长剑竟然给架住了,一个麻布葛衣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把不知名的黑剑,稳稳当当的将他的剑给架住了。中年男人身形高大,较之由要高上半个头,容貌古朴,神色平静,一双眼却是闪闪有神。

    “师兄!”叶谷惊呼上前,眼眶一红。他拜得名门,虽知自己天赋不高,习不了全真道最厉害的剑法,却也不是庸手。然而对上裴旻,是一招也没有接下。

    中年男人看了自己这师弟一眼,摇了摇头,心性如此不稳,如何修道习武?

    “你是?”中年男人的出现大是出其不意,以裴旻眼力之锐,竟也没瞧清楚他是如何来的,心惊之下,不在动手。

    中年男人笑道:“在下终南山罗烈见过裴中丞。”他一自报姓名,周边传来一阵惊呼,周边的青年侠少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敬仰。

    裴旻将周边反应看在眼中,知道这才是真正高手,笑道:“你为何阻我?”

    罗烈颔首道:“中丞剑术卓绝,何必跟小辈一般见识?”

    裴旻笑道:“要不与他们见识也行,你来当我的对手,不论输赢,今日之事,我当没放生过。不然截袭朝廷命官可不是小罪,性命之忧倒是没有。不过少说也要做个个几年牢……等着大赦吧。”

    罗烈见裴旻不是说谎,心知事情难了,只能道:“在下从命就是!”

    “走!跟我回府!”裴旻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张烈交手,免得受到干涉,或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取过小栗毛,往府邸走去。

    罗烈脚步坚实的跟在其后。

    吴远最先退出战圈,也是最早将裴旻剑法看在眼底的,心中苦涩,裴旻比他还小,剑术竟然抵达如斯境界。找他挑战,自己不过是井中之蛙,徒惹人笑。

    庞翼也差不多,来到吴远身旁,长叹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半点不差。原本我还不信,今日却不得不信。”

    吴远默默的点了点头,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道:“你说,他们两个到底谁会赢?”

    庞翼还没有回答,已经有人抢答道:“当然是罗烈,他的斩虎剑法,可是全真道绝技之一,是汉钟离老神仙流传下来天下有数的刚猛剑法,裴旻如何能敌。”他说道裴旻有些咬牙切齿的,脸上一条红印,正是给裴旻的剑鞘扫的。

    庞翼却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全真道钟离权流传下来的天遁剑术、斩虎剑法,都是号称是天下最厉害的剑法,可真正见识过的又有几人。裴旻的剑,却是我等亲身体会,高我们岂止一筹。”

    裴旻专门为了迎战江湖好手的比武场并没有装修好,因故将罗烈请到了后院演武场。

    罗烈目光灼灼的看着裴旻道:“在比试之前,在下有一个问题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你说!”裴旻现在心情很好,状态也是极佳。

    罗烈道:“先前您施展的可是越女剑法?”

    裴旻应声道:“算是吧,不过经过我的改良,有越女剑法的凌厉刁钻,其形却不一样。”

    罗烈颔首道:“看的出来,化柔软为潇洒,改娇媚为飘逸,中丞当真了不起,我师傅没有做到的事,竟让你做到了。要是他老人家得知想必会气得吹胡子跳脚吧!”说着他豪爽的大笑了起来,似乎看他师傅生气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顿了顿道:“你会越女剑法你一定认识公孙姐妹了?当世之上,除了公孙姐妹应该无人会失传三百年的越女剑法。不知中丞可否告之她们下落……”

    裴旻带着几分警惕的道:“你不知他们下落,对于她们的事情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罗烈见裴旻起了戒心,忙道:“中丞不要误会,我并无恶意。只是在下恩师火龙道人寻她们多年了,公孙姐妹的越女剑谱便是我师傅赠给她们的。”

第三十七章 攻守兼资

    公孙姐妹越女剑法的来历,裴旻早已从公孙幽那里听说过了,确实是从火龙道人那里得到的,而且他还知道火龙道人是未来传说中的神人吕洞宾的师傅,上下联系,也知罗烈所言属实,只是想不到罗烈竟然是火龙道人的徒弟。

    “我在幽州老家的时候与她们有过接触,现在也没有她们确切的消息。”

    罗烈见裴旻也不清楚,颇为遗憾,当初火龙道人见越女剑法不适合男子练习,又见公孙姐妹出类拔萃的剑术天赋,以为天意将剑谱赠予二人,随手传授了一点剑术知识,助她们打了基础,自己继续远游了。数年后念及公孙姐妹想看看她们成长如何,却不想人去楼空,早已没有了公孙姐妹的下落。

    火龙道人虽是入道之人,可是对于剑术有着极深的执念。他费劲千辛万苦,走遍万里山川,终于寻得越女剑法的剑谱。这未能一睹其中奥妙,是心中一大憾事。尤其是这几年,心念公孙姐妹已经长达成人,以她们的天赋若不遇到什么大灾大难,越女剑法定有小成。有心寻她们踪迹,一方面是想见一见越女剑法的真容,另一方面却有着指点传授剑术的想法。随着巡游天下,阅历提升,火龙道人的心性脾性,也渐渐有了改变,不在执着于一招一式的胜负,而是希望将前辈们苦心琢磨出来的剑术技艺,传于后人,免得失传后世,徒叹可惜。

    罗烈自知师傅心意,固有此一问。

    看着身型高大,容貌古朴的罗烈,裴旻求战之意更胜:他有段时间没有遇上真正值得一战的高手了。

    罗烈也感受到裴旻身上的战意,也不多说,拔出了他的剑,他的剑透体黝黑,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凡品。他道:“此剑名为梁神剑,乃道教仙人陶弘景所锻造的神兵,以玄铁辅以金银铜锡铁五色铸就,刚硬无比寻常兵刃,触之必断,中丞小心了。”

    裴旻点了点头,陶弘景是百年前的一个奇人全才,跨宋、齐、梁三代,精通医药、炼丹、天文历算、地理、兵学、铸剑、经学、文学艺术、道教仪典等号称“山中宰相”,在昔年也是传奇人物。

    秦皇剑出鞘!

    裴旻道:“剑无名,也不知何人造就!是我大唐最新技艺,以最出色的匠师锻造而成,削铁如泥,不逊你的梁神剑。”其实他知道手中剑的名号,这剑身处刻着“秦皇”二字,只是正如李隆基不明确告诉他剑的名字一样,秦皇剑剑名过于厚重,裴旻有些承受不起。

    或许陶弘景是天纵之才,但裴旻完全相信大唐最的先进技艺,令秦皇剑不会输于陶弘景打造的梁神剑。

    罗烈先一步动手了,当先一剑迎头劈来。简单的一剑却含着巨大的神威,好似将空气都要破开一样传出了“噗嗤”般的声响。

    裴旻早有防备,却也想不到对方起手一剑威力竟大于此,不免震撼,生平所遇之劲敌唯有李五义。李五义的双手剑技,威力刚猛,让他大开眼界。但与罗烈相比,李五义的刚猛是不值一晒,他双手剑的威猛,竟比不过罗烈的单手猛劈。

    最关键的是裴旻看得出来,罗烈这一招蓄势以待,古朴浑厚,好似小说里的亢龙有悔一样,刚猛的背后藏着奥妙的后招。

    裴旻也不甘示弱,长剑一出,脚步不变,身子确向右倾斜,避开罗烈攻势的时候,歪歪斜斜的一剑,向罗烈刺去,正是越女剑法。

    罗烈见裴旻这一剑刁钻诡异,剑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笼罩自己上身九处要害,确是精妙,叫道:“好剑法!越女剑法果然了得,防守与进攻一体,每一招即是攻势又是守势。无怪我师傅对越女剑法如此着迷,普天之下,能兼并攻守的只此一家了。”

    他口中说着,招法却是丝毫不乱,也不收剑直接横剑下劈,朝裴旻胸口砍至。

    罗烈剑法中的劲力强悍的可怕,即便没有重新发力,依旧有着凌厉无匹的剑势力道,这一变招,当真是妙不可言,逼得裴旻不得不硬接这一计。

    罗烈的剑法刚猛之尤,硬拼这一招,必定吃亏。一但自己出现劣势,对方的剑招必会如洪水缺堤般往攻来,直至他被击败。

    不接,直接落败,硬接先机全失。

    这只是一上手,便落得劣势,这于裴旻而言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罗烈无愧是火龙道人的徒弟,强的有些离谱……

    越是在这种关头,裴旻越是冷静,突然他左手在身前划了一个圈,右剑剑势一变,画出半圈剑芒,取的是罗烈的小腹。

    罗烈“咦”的一声,脸上微现惊异之色,身形电闪,果断后撤,退的毫不迟疑。

    衣袖飞舞!

    罗烈发现自己的衣袖给削了一小节。

    “漂亮!”罗烈大喜鼓掌,脸上没有丝毫挫败,反而一脸震撼欣喜,问道:“这一招,一攻一守,浑然天成,妙不可言。便是我恩师的天遁剑术也做不到这样的攻守兼资,却不知是什么妙招。”

    裴旻也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对于罗烈的问话丝毫未闻,反而脑海中一遍一遍的浮现先前的那一招。在那即将失去先手之际,他灵机一动左手以剑鞘为剑,使出了太极借力用力的技巧,右手趁着太极黏住对方长剑的时候,使出了草圣剑予以回击。

    左手太极的守势,右手草圣剑的刚猛,相互结合,刚柔相济,水火交融,瞬间挽回了劣势,若不是罗烈撤退的及时,只怕即败当场。

    自从在武举时,他遇到了巨汉蒋华,蒋华的神力让他的太极柔劲全无用处,因此他在柔劲的运用上苦下了一番功夫,对于柔劲的运用,有了极大的提升。但他从未想过刚柔之间,还能如此转换,登时给他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剑术境界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以右手剑攻,以左手鞘防,攻防结合,岂不妙哉?

    “哈哈!”裴旻想通这一切笑道:“果然只有跟真正的高手较技,才能有所成长。若不是你的剑,将我逼至绝境,怕想不出这个道理。左手太极,右手草圣剑,两者一刚一柔,竟能融合一处。前者是我为了弥补自身力量不足而琢磨出的巧劲,后者是我根据知己狂草中悟出的刚猛剑术。”

    罗烈闻言一脸震撼,看着年纪轻轻的裴旻,叹道:“中丞如此年岁,悟出这至刚至柔相辅相成的剑术,我罗烈万万不及。”

    裴旻想起先前的窘迫,由衷道:“能一剑将我逼至绝境,罗兄的剑术哪里轮得到我来评价。论剑法之刚猛,你的剑,胜我许多。”

    罗烈倒也不谦虚,道:“一个是承传,一个是自创,岂能相提并论……”说道这里,他面色严肃道:“是否再来?”

    “当然!”裴旻应对的毫不犹豫,他知罗烈剑法刚猛天下无双,这一次不在让他抢先手,话音一落,直接欺身而上,手中剑幻起重重剑芒,正是大开大合的草圣剑。

    “好剑法!”罗烈毫不犹豫手中梁神剑闪电横削,凌厉无比。斩虎剑法源于汉钟离,传说汉钟离兵败终南山,得铁拐李指点,研修道术武艺,下山之后,飞剑斩虎,悟得斩虎剑法,是为天下第一等的刚猛剑术。比及刚猛,罗烈自信他的剑不逊任何一人。

    裴旻知道此剑利害,再次故技重施,这一次他以右手剑施展太极卸力之术,草圣剑瞬间变招,招与招的变化,完全不存在任何不适,不露半点可趁之机。

    斩虎剑法的刚猛对上太极的至柔,以裴旻对柔术的运用领悟,远远不足以化解罗烈斩虎剑法的威力,但他存着死守之心,罗烈却也奈何不得裴旻这至柔之力。

    左手剑鞘不教对方有任何喘息之机,迅疾劈出。

    “当!”的大响一声,即便在这种情况之下,罗烈依然能及时回剑,挡开他的剑鞘。仅是这回档之力,绞得裴旻差点剑鞘脱手。

    裴旻不顾自己的左手,右手已然幻成一道剑网,寒光闪烁,剑尖急颤,看不出攻向何处。

    罗烈心底暗赞,裴旻方刚悟出这双手攻防互换的迎敌之法,竟在短时间使用的如火纯情,双手互换之间相得益彰,几乎不露破绽,尤其是这一次他施展的是越女剑法,越女剑法以刁钻诡异著称,此时施展出来,用的恰到好处。

    “了不起!”

    在这个时候,罗烈竟然依旧从容以对,赞叹一声,向后退却了一步,望空虚一剑劈下。

    裴旻动容,他这虚空一劈,封锁住了他进攻的路线,让他三招取得的优势,荡然无存。

    不论是经验技巧剑术意识,罗烈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实力,都远远不是此前他所遇到的任何一人可以相比的。

    罗烈沉声道:“在中丞这个年岁,余剑术远不及你,不过……”他话并没有说详细,意思依然明了,气势也徒然一变,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第三十八章 逆转战局

    罗烈这一次的攻势更为迅猛,身子前倾,身体与剑招融为一处,化为迅雷急电,刮过两人间丈许的空间,往严阵以待的裴旻劈去。

    斩虎剑法,注重一个斩字,以斩为主,看似有一种将剑作刀来使,实际上却是将剑本身斩击的特点发挥至最大之余,更多了回旋之余地,不同于刀一往无前。一剑挥出,劈出去十分力道却留有回旋之力,刚猛不失多变,收发有序,进退如一。

    裴旻已经见识到这斩虎剑法的厉害,如今见罗烈全力施为,心底更是泛起一种不可力敌的感觉。但越是如此,裴旻越是迎刃而上,战意非但没有削弱,反而更是旺盛。他知道若是真的随了感觉而走,心生怯意,胜负就定死了。

    对手越是强大越要冷静认真的对待。唯有如此才有取胜的可能,哪怕真的败了,那也是无怨无悔。

    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逆流而击,当然他没有选择硬碰硬,而上以自己最强的剑尖刺击罗烈的剑镗。

    罗烈见裴旻奋勇而上,眼中也露出一抹赞许,举剑上挑。裴旻也随即变招,任是不与之正面硬拼,瞄得都是罗烈的薄弱之处。

    两人你来我往,竟然相互变了三十余招,兵刃却没有正面接触过。

    罗烈越打越是心惊,他依仗斩虎剑法纵横关中一地,几无敌手。如今日般激斗三十余招而双方居然剑不交锋的,是他生平使剑对敌以来从所未遇之事。对方用剑之灵活多变,变招之快捷,使剑之精准都是生平仅见。明明自己的境界更高一筹,偏偏奈何不得对方,反而有种给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罗烈将心一横,决定无视裴旻刁钻的剑路,一往无前的猛劈狠杀。

    “当!”

    两柄宝剑终于交锋。裴旻的剑尖点在了罗烈的剑镗上,只觉得手腕微疼,但却稳稳当当的接住了他至刚至猛的这一剑。

    裴旻精神一震,斩虎剑法固然刚猛无俦,却也不是不能硬接,剑势一转,使出了大道九玄剑中防守剑势。他现在以知自己剑术要逊于罗烈,抑制自己克敌取胜之念,决定将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寻找他的破绽,与他拼斗到底。

    罗烈见裴旻又变剑势,大感头疼,斩虎剑法靠的就是一往无前的刚猛,哪怕对方身手如何敏捷灵活斩虎剑都能杀的对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甚至逼得对方不得不与之硬拼。

    可裴旻却硬是凭借超于常理的精准,剑剑对着自己力量最薄弱的地方,将斩虎剑法的威力给限制住了,明明是他技高一筹,却打的异常难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再拘于斩虎剑法,施展凭生所学,猛攻向裴旻。

    裴旻也是凌然不惧,在对方改变打法的第一时间,也跟着改变了剑势,你来我往,与之胶着在了一起。

    罗烈这一变登时将他经验剑术上优势发挥了出来,裴旻一时间给压在下风,攻守之间,往往罗烈连攻五剑,裴旻才能找到机会反攻一两剑。但裴旻身怀太极卸力之法,又兼容大道九玄剑的“守中致和”,剑法防守的密不透风,罗烈想要取胜却也不容易。

    两人相互攻了一百余招,尽管裴旻处于下风,却始终稳住了自己的阵脚,保持不败之境。

    若是常人以大欺小,怀着长辈欺负晚辈之心,心态在这个时候定会失衡,从而露出可趁之机。但罗烈却是心性沉稳,不急不躁,无忧无喜,四大皆空,半点破绽都是不露。在他看来自己以是胜券在握,现在的他正处于当打之年,正是气力精力的巅峰,而裴旻年不及弱冠,在体力上终究不是自己对手。

    但是他却没有发现,裴旻已经渐渐的从守势转为了攻势,开始他连攻五剑,裴旻才能找到机会反击,百招过过后,他往往只出三剑,便给裴旻反攻回去了。

    当他们斗到两百招的时候,相互之间的攻守几乎已经持平。

    罗烈这才感觉到有点不对,那种压抑感觉再次出现:他发现裴旻似乎知道了他的进攻手段,每当他准备出剑的时候,裴旻的剑会先一步的出现在他最难受的地方,逼得他不得不变招,而是他不论怎么变招,裴旻的剑都如跗骨之蛆,永远快他一步,神色越发肃然。

    他的表情从最开始的轻松,一边对战一边口若悬河,到最后的认真,直至现在的吃重,形成了三个阶段的完美转换。

    罗烈身子前倾,手中梁神剑高举。

    裴旻眼中闪现一丝喜色,胜败在此一举。

    他身子半蹲,重心完全聚于下盘,向前倾斜,猛地往地下一瞪,秦皇剑自下而上斜刺挥砍!

    当!

    两柄剑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星火四溅!

    裴旻只觉得自己的虎口一阵剧痛,满手滑腻,鲜血已经染红了剑柄。

    罗烈双手空空如野,梁神剑在天上飞了三丈,落在了地上。

    罗烈一呆,看着发麻的双手,更是惊讶之极,愕然道:“你……你怎么也会斩虎剑法?”斩虎剑法是他的独门秘诀,当今世上只有他师傅火龙道人与他知晓,但裴旻的那一剑施展的毫无疑问是斩虎剑法中的第六招:纵身撩剑斩虎腹……他对斩虎剑法的每一个细节都了然于胸,不可能看错的。

    裴旻微笑道:“是从您那里学来的。”

    裴旻身怀剑圣天赋,对于剑术的领悟力极强,几乎过眼一边,便能将剑招记下,他与罗烈相互对了三百余招,斩虎剑法罗烈来回施展了五六遍,其他剑法也施展了两遍以上,以至于罗烈所有的进攻手段都让他记载了脑海里。每一次出手,有八成把握预判罗烈的剑招。

    他以斩虎剑法对斩虎剑法,相同的斩虎剑法,罗烈使用的是第一招自上往下的劈砍,而他针对性的用上了自下向上的……纵身撩剑斩虎腹。

    他的力道本不及罗烈,但是他依旧以自己最强的剑锋斩在了罗烈的剑镗前一点点,那力量最弱之处。

    以强击弱!

    逆转了战局,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第三十九章 全要!

    听了裴旻的话,罗烈的大脑更是出现了懵逼状态,自己研习斩虎剑法十余载,方才有今日成就,面前这少年郎仅是与自己交过手,便将他的不传绝技学了去,简直不可思议,不免暗思:这世间真有如此天纵奇才?在这一瞬之间,他心中不免万念俱空,只觉数十年来苦练武功,全是幻梦一场,尚不及他人半个时辰之力。转念一想,却也觉得自己今日之败,是咎由自取。裴旻从开始的不敌,到后来的境界提升,与自己不相上下,实力判若两人,其中的顽强自不用说。自己虽说没有放水,却也没有一开始全力施为,以为必胜之局,给了他学习进步以至于反败为胜的机会,叹服道:“是我输了!”

    裴旻脑中反复回想罗烈的斩虎剑法,也忍不住暗暗佩服,“斩虎剑法确实厉害,身形合一,将力量汇集一处,以斩击的招法体现,又深得剑的妙用,刚猛之中不乏变化,必是经数百年千锤百炼的绝学。我若非同样以斩虎剑法与他对攻,要以别的剑法取胜,只怕不易。草圣剑固然刚猛霸道,但如张旭的字一样,草圣剑重视的是绵绵后劲,如黄河长江,绵绵不绝,巨浪击石。单论一招一式的凶猛,确实不及斩虎剑法。自己这斩虎剑法只得其形,尚未得其神,回头要好好琢磨才是!”

    见罗烈有些颓废,裴旻不免作揖道:“比武切磋,胜负本是常事,若非习得罗兄斩虎剑法,出其不意,您的剑招我还真破不了,今日之胜,纯属侥幸。罗兄的剑法,确实胜我少许!若有机会,我在裴府随时恭候罗兄上门指教。”他这话既无丝毫骄矜之意,更没有任何矫揉做作之态。

    罗烈见裴旻如此坦然,自己年长二十,心境却比不上对方,实在不该,重整心绪,道:“古人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确实不假。今日罗某受教了,不论是剑术之精细还是心态技巧都败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恩师说的不错,唯有行走天下,方能充实自己。今日若非有事下山,岂会遇见中丞这样的好人物?今日之后,我自当行走天下,若是再入京师,必定上门请教。哈哈,只是再次上门,却不知中丞精进至何等地步了。”他有如此感慨并非无因,裴旻从一开始不是敌手,到最后取胜,其中剑术境界的提升完全不以道理来计。如他这般能够在战斗中不断提升自己的,只要一直有对手上门挑战,他的实力会越来越强。今日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依旧落败,日后裴旻再有精进,自己怕是更难取胜。不过真是因为如此,才是习武的乐趣所在。他纵横关中不败,已经将胜利看做必然,争胜之心反而消沉,今日之败,见当世竟有裴旻这样的剑客,那颗藏匿已久的争胜心,再次燃了起来。

    裴旻今日的收获非同一般,这番恶斗,让他的实力提升了至少两个档次,尤其是习得了斩虎剑法这天下一等一的刚猛剑招,让他对力量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对于拥有罗烈这样强悍的对手也觉得万分幸运,道:“一言为定,裴府的大门随时为罗兄而开。”

    他将罗烈送出了裴府。

    裴府外自罗烈走出裴府大门的那一瞬间,三十余江湖少年郎分别聚了上来,他们半数人让裴旻横扫,均期待着罗烈能够为他们报仇,给他们江湖人争回颜面。毕竟他们的年岁大多都在裴旻之上,让一个年纪在他们之下的非江湖人横扫,传出去实在太过丢人。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期望的看着罗烈。

    罗烈瞧着众人,已知他们意思道:“都回去吧,裴中丞的剑术超凡,我尚且不是对手,何况是你们,输了并不丢人。”

    罗烈此言一出,登时哗然。

    庞翼、吴远即便觉得裴旻有可能能胜,但此刻听来依旧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罗烈何许人?

    火龙道人的亲传徒弟,一手斩虎剑法纵横八百里秦川所向无敌,除二十余岁时的几场败绩外,上了三十岁就再也没有败过,号称虎剑,是公认的关中第一剑客。关中包含国都长安在内,长安古来能人异士辈出,能在关中称雄,在天下也是有数的好手。

    周边年青的江湖侠少一个个彻底傻眼。

    吴远眼中闪过一丝炙热,大丈夫应当如此!他直接转身离去,早年他传出了一点名堂,觉得江湖不过如此,前不久惨败,尚没让他认清事实,今日发现与裴旻的差距,顿时明白了自己远远不到骄傲自满的时候。裴旻的脚步,才值得追随。

    虎剑罗烈竟然败了!

    关中第一剑客易主!

    此事就如一块巨石投入关中江湖,掀起了轩然大波,裴旻自身的实力正式进入江湖人的视线。

    让一个年轻的后生夺得关中第一剑客的名号,自然引起了诸多老一辈的不满。在长安城里的武林名宿纷纷登门“请教”……

    裴旻从罗烈手中习得斩虎剑法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精妙剑招,正愁没有好手磨合练习,对于登门“请教”者,来者不拒。

    裴旻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先后击败宿闪电刀张轩、雷霆剑曹莽、疯和尚鲍阳、怪道人长卿道长、双钩朱云等五位江湖名宿以及十位江湖好手,过程虽不为人知,但无一例外,皆败得心服口服。

    **********

    左骁卫官邸!

    左骁卫大将军杨矩朦胧的眨着眼睛,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口中轻微的呻吟着:“舒服!”于他而言,一觉睡到太阳下山没有比这个更加惬意之事了。自府兵制的败坏,左骁卫手中的兵卒日渐稀少,他这个大将军当的是轻松自在,事情都让左骁卫将军包办了,根本用不着他来操心。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物钟,杨矩现在养成的习惯是白天睡觉,晚上辛勤耕耘开垦荒地。尤其是最近他从西域购买来一位胡姬,那胡姬有着一头银丝亮丽的头发,丰厚的嘴唇,汹涌的山峰,肥厚的翘臀,身形凹凸有致,魅惑十足。

    仅是一想,杨矩就有喉咙发干的感觉,胯下的小兄弟朝天而起,将自己的裤头顶出了一个小帐篷。

    啪啪!

    给了自己两个耳关,杨矩将欲望压了下去,免得上了头,忍不住自撸解决。

    洗了把脸,杨矩大模大样的走出了房间,本想巡视一番,做做样子,走了一半,实在无聊,见时辰差不多也懒得久待,直接知会了一声,出左骁卫回府去了。

    一路上归心似箭,回到了崇仁坊的府邸。

    崇仁坊是长安繁华地段之一,东临东市,南靠平康坊,地理位置优越。

    当然杨矩在这里买府邸跟东市没什么关系,南靠平康坊这个红灯区才是他的目的。作为一个无女不欢的色中恶鬼,他在平康坊的开销,每月多达千贯,称为一掷千金亦毫不为过。他家中的那胡姬就是他用了五千贯买来的,与他而言,钱就是数字,享受才是第一。

    回到府邸,杨矩迫不及待的往后院钻,还未走十步,却让管家叫住了:“老爷,冯老爷来了,说平康坊新来了个头牌,约老爷同去呢。”

    杨矩听了这话,神色却是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道:“好的,明白了,我这就去!”

    杨矩高兴的左拳击右掌,大步走向了会客厅。

    会客厅里一个长相很平凡的中年人正焦急的来回渡着步,见杨矩走进厅内,忙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探头出厅外,看看四周有没有外人。

    杨矩道:“怕什么,在我的府上,还担心走漏风声?”

    冯源沉声道:“兹事体大,当然要小心谨慎才行。怎么样,让你办的事情,可办的妥当?”

    杨矩笑眯眯的道:“只要你钱准备的妥当,你要的东西,自然是有的。”

    冯源心中鄙夷,沉声道:“当然,赞普是什么身份,岂会拖欠你的那一份?不但给你准备好了,为了嘉奖,还提了三成数额,包你满意。我吐蕃使节已经进宫面见你们唐皇,在他们离开之前,要将东西准备妥当。”

    杨矩眼中竟是贪婪之色,与吐蕃勾结正是他挥金如土的资本。

    在四年前,杨矩当时是鄯州都督,吐蕃人知他贪财好色,安排美女重金贿赂,谋求九曲之地。

    杨矩收了吐蕃的好处,上表朝廷要求将九曲之地送给吐蕃。当时的皇帝是唐中宗李显,昏庸无能,由韦后、安乐公主把持朝政,竟然同意了杨矩的上疏,将大唐自己的疆域九曲之地送给了吐蕃。

    从此杨矩尝到了好处甜头,对于吐蕃的要求,有求必应,吐蕃也不吝啬金钱,将杨矩养的肥壮如猪,家财丰厚。

    “走!去我书房,带你看看这些年我的成果!”杨矩笑着领着冯源往书房走去。

    杨矩的书房很大,足足有十三个大书架,琳琅满目各种书籍应有尽有,有十万余册。

    杨矩喜滋滋的介绍道:“这三年来,我为了收集这百家之书,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反正我也不看,要什么你说!”

    冯源炽热的看着这些书架道:“全要!!”

第四十章 去他大爷……

    傍晚夜幕降临!

    剑阁灯火通明!

    青光闪动,一柄青钢剑倏地刺出,指向中年剑客右肩,裴旻不等剑招用老,腕抖剑斜,剑锋已削向那汉子大腿。变招之快,只在转瞬。

    那中年剑客反应也即是迅速,抽剑格挡,回手反击,双剑剑光霍霍,已拆了五招。

    中年剑客轻叱一声,身形半俯,手中青锋化作一团瑞光,直取裴旻腰胁。

    裴旻看准时机,右脚一顿地,借助这一蹬之力,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了剑上,猛地斜刺里荡了过去,正是斩虎剑法中的举手荡剑斩虎肩。中年汉子神色大变,想要撤招回避以是不及,只能硬着头皮硬接这一计。

    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震声未绝。

    中年剑客面露苦色,后退了两步,道:“裴中丞的剑术刚柔快猛变化无穷,方宇服了!”

    裴旻笑道:“方兄过奖了,您的流水剑绵延不绝,快慢有序,转换之间,毫不间断,让裴某收益匪浅。”

    经过半个月的挑战,裴旻的实力以得长安武林人士的认可,对于他接任了罗烈关中第一剑的称号没有任何的置疑,城内不服他上门挑战的已经没有几个了。方宇是陇右人氏,五年前机缘巧合,习得了一手流水剑,闯出了不小的名堂,本是入关来挑战罗烈的,只是罗烈已经远走江湖,遂决定挑战更强的裴旻。裴旻虽不是江湖人,但从不拒绝江湖挑战早在江湖中传开。

    只是方宇想不到裴旻比传言中的厉害的多,他的剑法模拟水流,快慢湍急变化无方,然与裴旻剑法的诡异莫测相比起来,他的变化完全不值得一晒,几乎不在一个档次的。

    送走了方宇,裴旻心满意足的返回剑阁,早在十日前,他让管家宁泽装修的道场已经收工。为了庆祝自己的练功房装修完毕,裴旻还特别给道场取了一个拉风的名字:剑阁,以增强逼格。为此他还找上了张旭求了“剑阁”两字,让郑永泰的儿子为他雕一块匾额,打算挂在门口。前有草圣张旭的“剑阁”,后有李隆基的“天下无双”,外加上他裴旻的名气,格调绝对爆棚。

    这些日子裴旻过得滋润非常,白天有御史台的事情,傍晚还有人不定时的找他挑战。

    短短半个多月,裴旻的剑术突飞猛进,实力与当日跟罗烈对战时,几乎不能同日而语。

    想着方宇先前的那几招似乎有可取之处,心底琢磨,看看能不能融入自己的剑法中去。正当他想的出神,宁泽传来消息说裴光庭求见。

    裴旻怔了怔,道:“将他请到客房,就说我在沐浴,让他稍等片刻。”

    夏季已经悄悄来临,与方宇交手的时间不长,可这个时节只要稍微跑动就会出汗,何况是拼斗。带着汗迹见客很不礼貌,裴旻身兼文武对于儒家的礼节还是很重视的。

    先洗了个澡,裴旻这才来到了会客厅。

    裴光庭毫无疑问是来道谢的,裴旻的慎重处理,帮了裴光庭的大忙。因为裴光庭是司门郎中,负责长安城门出入之户籍调查以及没收违禁、无主之物。中国人好面子的风范,古来有之,吐蕃来使,李隆基异常重视。若御史台不问青红皂白的弹劾裴光庭,为了防范万一,裴光庭这个司门郎中肯定是当不下去。

    正是因为慎重处理,御史台发现了是有人恶意陷害。裴光庭处事认真严谨,断了走私商的财路,给刻意诬告的,御史台也撤销了对裴光庭的指控调查。

    “本应该早些来道谢的,只是为迎吐蕃使节的到来,陛下特别叮嘱我等莫要失了大唐的颜面,安排了许多事物,实在走不开,直至今日,方才忙里抽空,特来拜谢。”裴光庭细眉秀目长得很是儒雅,不善言辞的他,说着这些恭维的话有些生硬,但是那股感谢的心意是表现出来了。

    裴旻笑道:“依照辈分来说,您是我的长辈,我应该称呼您为叔才是。庭叔……太过客气,小侄可承受不住。”

    裴光庭看着裴旻,忍不住摇头道:“主家近年来确实不得人心,与你一事,做的太过……”他与裴旻同一祖宗却不同一血脉,很多事情他也不好多说,只是看着如此出色的族人,竟逼得脱离主家,实在可惜。想到当年那则谣言,忍不住心底暗忖:“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裴旻摇头道:“很多事情,人力不可控。对我而言,他们是长辈,我可以不计较他们对我做的一切,但母亲生我养我,恩大于天,我不能容忍母亲受辱而无动于衷。这是底线,庭叔不必为我事犯愁了。现在我不过的很好?陛下对我很是器重,我再多立点儿功,到时求陛下封我娘一个诰命夫人,看谁还敢瞧不起她?只是每年清明不能祭拜太公父亲,到是深感遗憾。”

    裴光庭为人至孝,看着裴旻有些黯然,想着他对自己的恩情,决定回去找时间跟管事说说,看看能不能出一份力。

    裴旻看着裴光庭突然想到了他的父亲裴行俭,问道:“庭叔,不知你府中有没有关于闻喜公在西域时的一些手札什么的。”裴行俭是公认的大唐儒帅,通晓天文、历法、写诗作赋,类似这种文人,平时没事的时候都会写一写手札记事就跟日记一样。

    裴光庭想也不想道:“有很多呢,有人文记事,还有一些行军心得什么的,都在我府上,裴……”他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裴旻了。

    裴旻看出了他的尴尬,道:“叫我静远就好!”

    “静远对这些有兴趣?”

    裴旻眼睛一亮道:“很有兴趣,不怕跟庭叔说实话,侄儿觉得吐蕃此番来我大唐是来者不善,并非存着两国友好往来的心思。他们与突厥谋我大唐之心,从未消停。庭叔的父亲闻喜公威震西域两度大破突厥,侄儿仰慕已久,想一睹闻喜公的风采,顺便了解一些关于吐蕃、突厥、西域的知识。”

    裴光庭有些不敢苟同,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即是如此,改日静远去我府上便是了,应该就在书房收藏着,今日回去给你找找。”

    裴旻高兴不止,心底却难免有些悲哀,裴行俭是何等英雄,可他的儿子却是只小猫。

    自吐蕃使者的到来,大唐的一切似乎都围绕这那群使者转悠。

    李隆基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宴请吐蕃使者,让大臣领着他们领略大唐的文化风情。

    裴旻可以理解李隆基的心态,毕竟这是他掌权之后,一次接触政治外交。吐蕃使者派人来拜见他这位皇帝,意味着对于他这个皇帝的认可。这李家三郎的骨子里流着几分好大喜功的血液,对于得到一个强大国家的认可,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裴旻也没有去给李隆基浇冷水扫他的兴致,毕竟他不能说他知道历史的发展,知道再过不久吐蕃就会与大唐开战,平静多年的西北战局,会又度掀起风浪,只能静观其变。

    好在接见使者什么的都是礼部的事情,裴旻作为御史中丞与他毫无关系,眼不见心不烦。

    这天裴旻正在处理着御史台的公文,萧嵩再次找了上来。

    “中丞!”

    裴旻看着萧嵩一个头两个大,道:“又有处理不了的事情?作为侍御史,你自己要有分寸主见,事事都要向我过问,要你何用?”作为上司,裴旻觉得有些时候训斥一下缺乏主见的下属,是有必要的。

    萧嵩低头受训,随即苦着张脸道:“不是属下没有主见,实在是此事过于严重,属下根本拿不了主。”

    裴旻道:“说吧,究竟什么事情?”

    萧嵩上前了两步,低声道:“就在今日我接到密报,说有大将军杨矩暗通吐蕃,是吐蕃安排在我大唐的细作。大将军杨矩帮助吐蕃收集数万册书籍,打算借助吐蕃此次入京的机会将百家书册卖给吐蕃,此事不知是真是假。您也知道,现在吐蕃使者备受陛下重视。万一处理不慎,令我大唐与吐蕃关系交恶,惹上兵事,可是不妙。”

    裴旻一听也知事态严重,自己是错怪萧嵩了,低声道:“可知是谁举报的,那杨矩又是何人?”

    萧嵩颔首道:“是一个叫孙周的,是杨矩府上的下人。至于杨矩最早是左卫大将军,当初吐蕃远来求亲,中宗诏令左卫大将军杨矩持节护送,他因此升为鄯州都督,负责鄯州军政事物,不久后他上疏朝廷请求将河西九曲作为公主的汤沐邑,赠与吐蕃,中宗同意……”

    “去他大爷……”裴旻听到这里,气得拍案而起,忍不住直接开骂,这些日子他没事的时候,一直在研究吐蕃,对于河西九曲的方位知道的非常清楚。河西九曲位于青海东南境,那里水草丰美,土地肥沃是天然的养马场,而且里大唐陇右西凉非常近。将河西九曲地送给吐蕃,等于送给吐蕃一块天然的牧场,同时还将自己的门户也送了出去,随时随地的迎接吐蕃入侵。

第四十一章 不切实际的和平

    萧嵩呆呆的看着裴旻,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这位上司有着超越年岁的冷静睿智,温文尔雅,总是很冷静的面对一切,这瞬息间三观尽毁。他不懂军事,自然不知道河西九曲对大唐的意义所在。

    裴旻却是不同,现在的他于军事一道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薛讷就住在裴府,这位闲不住且不服老的大唐上将一直研究吐蕃、突厥以及凉陇西域的局势,平时在裴旻空闲的时候指点他军事上的方略。薛讷在战术运用行军布阵的知识皆源自于他父亲薛仁贵的手把手指点,固然薛讷天资有限不及薛仁贵那样所向无敌,但在现如今的大唐却没有一人能比得上。

    在薛讷的指点下,裴旻已经有了一定的军事素养。以他当下的战略眼光及战术水平很清楚河西九曲对于大唐的意义是何等的重要。

    养马地自不用说,中原与异族最大的差距就在于骑兵,作为农耕民族本就缺少养马地,将养马地送人,这完全就是资敌。仅此一点就罪无可恕。这还只是次要的,大唐防备异族的手段是军镇,若河西九曲在大唐手上,大唐可以于九曲地设置军镇,布烽火台,以防止吐蕃侵略陇右、凉州一地。只要河西九曲有大唐的军镇,河西九曲将会是战争的决胜场,这样等于保住了陇右、凉州的两地百姓不受侵袭。吐蕃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寇入陇右、凉州。

    总之河西九曲是万金难求的战略要地,哪怕以上万将士的性命作为代价换取这一地的主宰权,裴旻都觉得值得。如此宝地,若让吐蕃强行夺去,那也无话可说。结果竟然是自己送出去的,吐蕃不折一兵一卒。裴旻心中焉能不怒,只恨不得将杨矩给碎尸万段了,好在李显这个昏庸皇帝已故,不然他都有造反的念头。

    现如今裴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管杨矩是不是吐蕃的细作让吐蕃收买了,那怕他真因为糊涂所致,都不能放过他,要动用御史台所有的力量,将他拉下马来,让他尝一尝御史台的台狱的可怕。正好可以试试御史台前辈来俊臣《罗织经》的效果……

    裴旻平复下心情,含着盛怒问道:“那孙周在哪?”

    萧嵩忙道:“就在长寿坊的安全屋!”

    裴旻为了保障检举者的安全,效仿后世在长安城不起眼的地方暗藏了几个证人安全屋,现在还是第一次用上。

    “走!”裴旻当先走去,安全屋的主意是他出得,自然知道安全屋的位子所在。

    在长寿坊第三条街道一处不起眼的一所民宅里,裴旻见到了检举者孙周。

    孙周年岁不大,也就二十上下,双目长而灵动,鼻正梁高,额角宽阔,生得一副不错的相貌。

    “见过裴中丞!”裴旻还没有开口介绍,孙周已经先一步上前问好了。

    “你认识我?”裴旻有些意外。

    孙周恭敬的道:“不认识,是猜得。您与这位大人一前一后的走来,显是上下级的关系。在御史台只有裴中丞一人的年岁对应的上,何况我检举的事情,事关重大,没有一定地位如何承担的起?现在御史台虽说有御史大夫程大夫负责,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正在位子上干实事的只有裴中丞而已。”

    “倒是机敏!”裴旻并不否认孙周的话,事实也是如此。李隆基用他就如当初武则天用来俊臣一样,虽说在他们上面还有人,但真正的主事却是他们无疑。唯一不同的是来俊臣,目中无人,独断独行,藐视一切。而裴旻恪守本心,对于程行湛这个上司给予了尊重,“你跟我说说,杨矩如何勾结吐蕃的?”

    孙周苦笑道:“是在下无意中偷听来的,杨矩有一个好友叫冯源,表面上看是平康坊认识的酒肉朋友,实际上的吐蕃的细作,负责来回传递消息的中间人。原本我是不知,直到昨日冯源来找杨矩,杨矩带了冯源来书房看他藏书,当时我就躲在书架背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原来孙周酷爱读书,家中清贫,买不起书籍文物。而杨矩藏书万卷,偏偏只是收集充当摆设。孙周心细,发现杨矩从不涉足书房,没有新书入库就不入书房。想着那万册书籍,却无人欣赏翻阅,心痒难耐。于是偷偷潜入书房“借取”一两本研读。他做事小心,不留痕迹,看完的书都会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以至从未引起怀疑。不想昨日潜入书房借还书籍的时候,遇上了杨矩、冯源。他躲在书架后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也将两人的对话听到了耳中。

    不过杨矩、冯源在书房并没有说太多的事情,言谈之间也没有涉及吐蕃字样。

    裴旻并没有听出杨矩是吐蕃的细作,只是听出了个中有鬼,联想起送河西九曲地给吐蕃的例子,杨矩是吐蕃细作的可能性确实不小。

    孙周也知自己偷听来的消息不足以成为铁证,遂道:“不瞒中丞,在下有个天生的毛病,遇事喜欢多想,看到不明白的事情,控制不住自己的多想。为生活所逼,四年前进了杨府务工。只做了半年,心中一直好奇一件事情。杨矩花钱如流水,在生活中大手大脚,他曾经在平康坊一天花去了八百贯钱。在下计算过杨矩的俸禄,杨矩是在京三品大员,每年分得禄米三百七十石,有职田九百亩,月俸六贯钱,力课四十八人,亲事帐内课八百石,林林总总的收入加起来一年不过千贯之数,这一天花去八百贯钱,支出与所得实在过于悬殊。”

    裴旻听到这里忍不住对孙周另眼相看了,唐朝的官员俸禄很杂,不像后世一样,有个具体的数字,分作禄米、职田、月俸、力课等等好几个收入。但总的来说,唐朝的官员俸禄是很高的。就拿裴旻自己来说,他现在有个国公的头衔,官阶虽然比杨矩低一点,但总得收入要比杨矩高上不少,一年的薪俸折合起来差不多一千五百贯左右。不要觉得这个数额少了,以人民币来算大概年薪三百万,一个月二十几万的收入。

    这种零零碎碎的算计,裴旻作为政坛新人自己都不太弄得明白,反正他不觉得朝廷会克扣他的俸禄,发多少收多少,也不细算。

    孙周不在这个体制内,竟能算的如此清楚,有些难得。

    孙周续道:“在下有此好奇,却也没有细查,毕竟杨矩是大将军,招惹他不过自取灭亡。只是昨日碰巧,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事情,综合这些年所见所闻,由此推论。裴中丞,尽管今日之言,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在下敢以性命担保,杨矩定有不轨之心无疑。”

    裴旻默默的点了点头道:“我信你的判断,只是有些好奇,你跟杨矩有仇还是?以你今日表现出来的心思机智,不应该在这完全没有实据的情况下出头检举。匿名举报以能达到你的目的,你亲自现身,显然是打着助我御史台一臂之力的念头。莫不是因为道义?”

    孙周苦笑道:“裴中丞太抬举在下了,在下升斗小民一个,并没有那么高尚,心中的道与义是以自己为主的小道小义。杨矩与我却无仇怨,甚至算得上有点点恩义。可吐蕃与我却有血海深恨……”说道这里,他咬牙切齿的道:“在下本是鄯州人士,家住湟中县,十年前吐蕃入寇,劫掠湟中县,县中乡亲,大部分惨招毒手,家中双亲失散,生死不明。在下随着难民来到长安谋求生计,虽事过十年,可当初惨景历历在目,不敢有片刻忘却。杨矩做什么与我无关,但他勾结吐蕃,实在忍受不了。”

    裴旻想起了怀柔县的惨状,感同身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国仇家恨,终有偿还的一天。你助我留意杨矩的动向,事成之后,我帮你知会户部让他们安排地方官员查你父母下落。”

    孙周动容对他大是感激,眼中泪光莹莹,作揖道:“中丞大恩大德,孙周此生不忘!”

    裴旻沉声道:“你现在回去,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给我盯着杨矩书房的动态,一有异常,通知我。”

    “是!”孙周道:“只是不知应该如何通知?杨矩的府邸与中丞府邸相隔太远,若是白昼倒是无妨,万一是晚上,坊门关闭,如何通知。”

    裴旻大感安心,孙周心思缜密,由他监控杨府,可保万全,笑道:“回头我会安排人手,轮流守候杨府四周,明天我让他们悄悄的联系你,到时你通知他们便是。”

    孙周应声而去。

    萧嵩见孙周走远,低声道:“中丞,这是想擒贼拿脏?”

    “不错!”裴旻肃然道:“这一次,我不只是要将杨矩拿下,还要揭露吐蕃的狼子野心,将他们藏在我大唐的眼线细作连根拔起。我要让陛下知道,吐蕃已经做好与我大唐开战的准备了,不要渴望那不切实际的和平!”

第四十二章 高力士求救

    裴旻最近一直在苦恼一个问题,朝中的风气对于吐蕃并没有很深的敌视,反而将之视为贸易往来的对象。在他们眼中,虽然两国之前是死敌,经过多次会战。但现如今却是盟友,早已化干戈为玉帛。至十年前,吐蕃赞普入侵,给都督陈大慈击溃之后,双方一直没有任何兵戈上的交锋。唐吐边境,已经太平了十年。

    尤其四年前金城公主入藏,大唐吐蕃结为姻亲,关系大为好转,甚至展开了贸易往来。就如昔年文成公主入藏一样,大唐、吐蕃的关系在两国的营造之下,大有水乳交融的感觉。

    也是因为如此,裴旻发现朝中绝大多数文臣武将对吐蕃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包括李隆基也是一样。唐朝现在军事实力疲软,想要组建强兵的政治思想还没有得到贯彻,李隆基与朝中文武诸将都不愿意开兵事,增添国家百姓负担,也是这个道理对于吐蕃的使者,李隆基格外重视。目的自是希望两国能够和平相处下去,等到大唐军事实力提升了,再行兵事,也是不迟。

    李隆基与满朝文武的想法是没错的,若裴旻不知道历史进程,也许也会有着相同的看法,都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妄动兵戈。

    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妄想,两国的兵事不是你不想打对面就不打的,相反你越不想打,你的敌人才会在这个时候出兵。

    这才是真正的用兵之道,吐蕃有今日之盛,岂能不知这基本道理。

    唐朝先前朝政混乱,周边自然是乐得作壁上观,自我发展,坐看大唐内斗,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如今大唐经由李隆基的拨乱反正,走向稳定,吐蕃、突厥又怎会坐视唐朝安逸的发展?

    因故裴旻打算借助此事打破李隆基与朝中大多文武和平的妄想,让他们意识到:尽管不是时候,却由不得他们避而不战。

    回到御史台,裴旻直接找来了王小白。

    王小白为人实在,即便升任御史中丞,裴旻依然让他跟着自己,只听自己的命令行事。官职依旧是巡按,地位却大不一样。

    “中丞!”王小白得裴旻器重,混的风生水起,地位俸禄提高不说,青梅竹马的邻居也答应了婚事,可谓情场事业双丰收。他为人老实,没有多少花花肠子,也不知怎么报恩,以行动表示,干起事来特别卖力。

    裴旻对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的下盘,问道:“小白!你学过一些武艺吧?我看得出来,你的腿脚特别有力!”

    王小白颇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道:“算不上什么正经的武艺,我太祖父是李卫公麾下的奇兵校尉,后来家族落败,祖上只留下了口头相传的训练方法。我至小跟着练,真本事没有什么,就是腿脚练起来了。跑的特快,没几人追的上我。原本我只是小小的坊丁,就是因为跑得快,能抓贼,才给升到巡按的。”

    裴旻听过薛讷说过奇兵的事情,记得薛讷给他上行军布阵课的时候,曾说:“我大唐名将辈出,但论行军布阵之法,无人出李卫公左右。正如昔年淮阴侯韩信所说用兵‘多多益善’。兵卒越多,越考验主帅调兵遣将之能。真正能做到如淮阴侯般多多益善的,唯李卫公一人。李卫公用谋胆大,用兵精细。上至十万将士,下达百余兵卒都能细分清楚。凡他出战,必分弩手、弓手、马军、跳荡、奇兵、战兵等,每一兵卒,每一兵种,他皆调度的恰到好处,于阵仗交锋时,发挥彼最大优势,不会有任何错漏。”

    裴旻当时听了心中充满了对李靖这大唐军神的崇拜,若非统率力爆表,又岂能在变化无常的战局中将每一个兵种的特点如指臂使的发挥出来?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如李靖一样,统帅千军,上阵杀敌,那该多好。念及唐朝吐蕃战事即来,裴旻心底也不免有着小小的期待。尽管他在御史台任职,但他的心却不在这里。

    奇兵是李靖军中必不可少的胜负手,大唐李卫公兵法云:大率十分之中,以三分为奇兵。这三分奇兵的要求是跋山涉水如履平地,能够在任何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切入敌阵的薄弱处,已定战局。

    王小白根据奇兵的方法练习,有一身强悍的脚下功夫也是理所当然。

    “给你一个任务,你去崇仁坊找到大将军杨矩的府邸,根据我给你的联系方式,悄悄的联系一个叫孙周的。你在附近找一个地方住下,记得他一联系你,立刻向我汇报。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将消息送到我手上。”

    王小白坚毅的拍了拍胸口,领命去了。

    目送王小白离去,裴旻也发现自己身旁可以用的好手不多,关键时候手上似乎没有靠得住能干的助手,沉吟着是不是该从江湖里招募一些人才为他所用。江湖人多有一技之长,只要忠诚可靠,比重新培养心腹管用的多。

    裴旻现在暂时不能打草惊蛇,局以布下,目下只能静待其变。

    裴旻重新处理御史台的事物,却听高力士走进了他的办公厅,口中焦急的叫着:“裴中丞,裴中丞!”

    裴旻心下好奇,高力士的出现往往代表李隆基,即便是宰相官邸一样去得,只是高力士是出了名的谨慎细心,每次寻人觐见,他都耐心的等着通传,几乎不存在硬闯的事情,尤其见高力士的脑门竟然有着一块红肿印迹,鼻子也有着点点伤痕,更是古怪。高力士是李隆基身旁公认的第一红人第一心腹,有人竟能伤的他?

    “高内侍,你这是?”裴旻起身相迎。

    高力士急道:“我们边走边说,我大唐的颜面就靠中丞挽回了。”

    裴旻茫然不解,却依言跟着,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内侍你这伤?”

    高力士又是懊恼,又是愤恨,道:“是给吐蕃番僧伤的。”

    高力士今时今日的地位确实无人能伤他,可比武较艺,拳脚无眼却又是另说。

    今日李隆基一如既往的让礼部招待吐蕃使者,午边与他们一到看大唐的马球比赛。李隆基的用意是很明显的,想跟吐蕃来一场友谊赛,再次挫挫吐蕃锐气。当初,也是请吐蕃使者看马球比赛,吐蕃使者提出要跟唐朝马球队较量一事。

    当时唐朝的马球队并无准备给吐蕃打的落花流水,但后来李隆基、李邕、杨慎交、武延秀出场,四人战十人,直接将吐蕃马球队打懵逼了,扬眉吐气。

    这一次李隆基做足了准备,事先特地安排了昔年与他一起玩马球玩的好的几位“球友”,督促他们特别训练,以为今日之用。结果谁也没有预料,吐蕃绝口不提马球比赛之事,丝毫没有与唐朝比马球的念头,诸多准备徒然无功。

    在马球之后的国宴上,吐蕃使者却提出仰慕大唐勇士神威,吐蕃勇士希望能与大唐勇士一教高下。

    李隆基虽无防备,却也不信大唐勇士比不上吐蕃的勇士,应诺了下来。

    结果大唐派出了两位勇士,都给吐蕃番僧击败,而且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十招都未接下。李隆基面色极为难看,高力士看不过眼,为主争光,亲自下场比试。

    高力士并非是电视里演的那般猥琐不堪,反之他身高马大,还拥有不俗的胆略武艺。他与吐蕃和尚力斗了二十合,本是不分胜负,却不想番僧使诈,倏地横扫一腿,将他踹摔倒在了地上。高力士伤的不重,可面门着地,鼻子额头碰出了痕迹,看上去却极为吓人。

    大唐连败三场,自是颜面无光,而吐蕃使者自是万分得意,嘲笑大唐无人。

    李隆基最好颜面,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奈何自己麾下勇士不给力,只能生着闷气。

    高力士想到了裴旻,跟李隆基提议将裴旻请来,由他来对付吐蕃番僧。

    裴旻近日连败长安江湖名宿,李隆基即便身在皇宫也听得一二传闻,那里还有半点犹豫,直接让高力士出宫来请了。

    裴旻听极缘由,端是勃然大怒,他对吐蕃贼子甚无好感,尤其是刚刚得知吐蕃贼子竟然兵不血刃的取了他们大唐的河西九曲地,心低更是深恨,现在又闻吐蕃渣碎,欺他们大唐无人,在宴会上耀武扬威,那里还忍受的住,怒道:“内侍放心,这仇我一定给你报了。”

    高力士对裴旻印象极佳,主要原因是裴旻将之视为常人,一个正常人,不巴结也不歧视。作为身有残疾的太监,高力士固然心态放的极好,终究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自卑。他如今地位极高,可谓功成名就。但身为阉人歧视他的有之、讨好他的更有之,无视他的也有,如裴旻这样,将他视为一个正常人的却没有几个。

    高力士不在乎别人歧视、讨好甚至无视,反而在意裴旻以正常人的态度对他。此刻见他怒气冲冲的为自己说话,忙道:“这点伤算什么,只要裴中丞能打败那吐蕃番僧,挽回陛下的颜面。高某这里感激不尽……”顿了顿他道:“中丞不可大意了,那吐蕃番僧不是庙堂常见的猛士,到有几分江湖人的架势。”

第四十三章 舅国甥国

    高力士的话让裴旻顿住了脚步,好奇问道:“当真是江湖人?”

    高力士颔首道:“应该错不了,那番僧的拳脚很有章法,比我家传的冯家豹拳高明的多。”

    裴旻也露出了慎重之色,冯家豹拳厉不厉害他不知道,可高力士的家世背景他却是知道的。高力士本名冯元一,是巾帼英雄第一人岭南圣母冼夫人的第六代孙。冼夫人历经梁、陈、隋三朝,是当时岭南部落首领,为人明大体、识大义可以说的岭南的无冕之王。

    高力士祖上如此了得,他们祖传的功夫又能差到哪里去?

    裴旻想不到吐蕃竟然也有精于武艺的江湖人,却不知吐蕃的功夫跟他们中原有什么差别?他最近拼斗经验丰富,与各门各派的江湖名宿都有过交手,可还真没跟外国的和尚打过。眼中战意十足,情不自禁的加快脚步。

    李隆基宴请吐蕃使者的地方是在武德殿!

    吐蕃自从松赞干布崛起于西南,国力日渐强盛。尤其是文成公主入藏,吐蕃与大唐建交之后,吸取了大量的中原文化,各方各面有了实质性的提升。

    当然吐蕃当年也确实诞生了不少的人才,君王松赞干布、名相噶尔东赞、还有战神论钦陵,都是天下一时之选。他们仅用了短短的十余载,就将奴隶社会的吐蕃带入了封建社会,成为大唐的强敌。甚至因为武则天的缘故,吐蕃一度获得对西域诸羌的绝对控制权,将大唐的西域收入囊中。

    吐蕃至崛起后一直是大唐的心腹之患,直到近年方才罢兵。吐蕃的罢兵,并非没有原因的。

    国无恒强亦无恒弱,在李唐陷入武后年老昏庸,韦氏、宗楚客乱国的时候,吐蕃出色的赞普器弩悉弄意外在征伐六诏的时候病故。

    不可一世的西南霸主吐蕃因君王的去世,少主不足以服众,而陷入了内无谋臣,外无良将的地步。因此政局动荡不安。属国起兵反抗,居心叵测的大臣们也纷纷叛乱。

    这才是吐蕃大唐十年息兵的关键。

    相对大唐长期的政局混乱,吐蕃的情况要好很多。吐蕃新继任的赞普尺带珠丹在祖母没庐氏赤马类以及大论韦乞力徐尚的辅佐下,在四年前就扫平了不服者,稳定了吐蕃的局势。吐蕃摆脱了困局,利用大唐君王昏庸臣子无能贪财的特性,谋取了河西九曲。

    吐蕃使者尚赞咄高举着酒杯哈哈大笑,看着强颜欢笑的李隆基,大有扬眉吐气的感觉:三年前,他领着等一千多吐蕃迎亲队前来迎娶金城公主入藏。那时他看不起大唐的马球,结果给当时的临淄王李隆基领着四人横扫了,颜面丧尽。他这辈子也忘不掉那时候李唐皇帝那股志得意满的模样。

    就跟他现在的表情一样,得意之情现于脸上不说,还不住的劝酒,让憋屈的李隆基陪他一并高兴。

    李隆基心中郁闷若死,可偏偏出于外交礼节,他又不得不陪着一张笑脸,强颜欢笑,眼神不住的看着殿外,心底没有那么迫切的希望看见裴旻那帅气潇洒的身影。

    尚赞咄道:“大唐皇帝陛下,外臣没有说错吧。我们吐蕃的这位悉佐勇士,勇猛无匹,即便你们大唐人才辈出,也胜不得我吐蕃这位勇士。不怕跟大唐皇帝陛下说实话,悉佐勇士在我吐蕃还排不到前十呢。”

    他笑着看着李隆基,眼中有着几分嘲讽。作为敌对的双方,大唐现在的情况,伟大睿智的吐蕃大论已经分析的很清楚了。大唐现在不能战,不敢战,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更要挑起战火。不让大唐安逸的发展起来,一但大唐安定,他们吐蕃将无出头之日。

    特地来多此一举的朝见李隆基,也是他们伟大的大论的主意,要在这决裂之前,最后从大唐捞上一笔,向他们索要医卜星象之类的百家书籍,以充实吐蕃文化层次的不足。

    在尚赞咄下手的一个红衣大喇嘛,对着李隆基一阵哇哇大叫。

    尚赞咄笑道:“伟大的大唐皇帝陛下,请恕我吐蕃勇士的无礼,他是个憨人说的是大唐这是没人了嘛?还不来人,他都等得不耐烦了。”

    李隆基还没有话说,眼睛却是一亮,他以看见高力士得身影了,长笑道:“让你们的勇士别急,我大唐勇士已经来了……”还没等高力士入内禀报,高声道:“力士让裴爱卿速速入殿,让吐蕃勇士见识见识我大唐的勇士。”

    尚赞咄见李隆基如此笃定,心底莫名的一慌,随即见跟在高力士身后的居然是一个少年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道:“大唐皇帝陛下,这少年就是你们大唐的勇士?他的手臂还不极我的粗壮?”说着,他拉起了自己的手臂。吐蕃人生活在青藏高原上,那里环境恶劣,生活在高原上的百姓个子大多不高,但身子骨向来粗壮。就算尚赞咄是文官,但他的胳膊依旧要比裴旻粗壮的多。

    红衣大喇嘛却怔怔的看着走进来的裴旻,眼中露出了忌惮之色。

    裴旻刚进大殿就听到尚赞咄的话,不免咧嘴笑道:“使者这就不知了,我大唐能人异士太多。得知甥国的勇士求指教,争着想来指点一二。但是一想,又觉得不对。毕竟是甥国的人,作为长辈,侄儿胡闹,当身为舅舅国家岂能计较太多。这打赢了也有个以大欺小的说词,落得不光彩。想了又想,只能派我这个年纪最小最没用的上了……”他苦着脸,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好像来“指点”吐蕃是委屈了自己一样。

    尚赞咄脸色瞬间青。

    裴旻甥国甥国的叫着,也并非没有原因的当年吐蕃来大唐求亲,中宗李显并未答应。吐蕃一连求了三年,李显方才应了吐蕃的要求,唐蕃之间结为“舅甥之盟”。唐是舅蕃是甥……

    在大唐面前,吐蕃确实是甥国无疑。

    李隆基本心中郁闷,但见现在尚赞咄吃瘪,心情突然大好。

    裴旻意外见那红衣大喇嘛嘴角翘了翘,那表情似乎想笑,却又强行憋着的感觉。

    裴旻微微眯着眼睛,这跟高力士说的可不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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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剑圣介绍:
盛唐三绝: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
一个中文系的学生穿越成了史上唯一一个经由国家承认的剑圣裴旻,青锋三尺,天下无敌,上揽九霄寰宇,重铸盛唐诗篇。盛唐剑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剑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剑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