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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言不信     盛唐剑圣txt下载     盛唐剑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不会降龙十八掌的乔峰

    彭府!

    “见过彭东家!”姚州长史顾新带着几分卑躬屈膝的深深作揖。

    彭琦受宠若惊的上前搀扶,道:“长史大人何至如此?”

    州府长史,地位崇高。在唐朝诸多州府的刺史皆由亲王遥领或者悬空,州府长史大多是州府第一把手,就如当初的金城长史鲁钰便是如此。

    姚州地位特殊,安置了刺史,顾新的地位要略逊一二,却也是姚州第二把手。而彭琦只是地主豪绅,名气虽高,却无官无职。两人的地位完全不能以道理来计。

    顾新这般大礼,彭琦受之不起。

    彭琦眼中有着一丝戏虐,面上却一脸震撼道:“顾长史折煞琦了。”

    顾新负责姚州民生,粮食由他管制。吐蕃毁田杀民这一毒策,过于狠辣。州内诸多百姓皆靠朝廷救济。现今朝廷的接济粮草给毁,周边州府一时间也筹备不出多少粮食。新的支援需要从关中运来,远水难救近火。

    如今城中百姓多以稀粥果腹,目前勉强能维持生计。继续这般下去,稀粥都没得喝了,生民之困,已到极处。

    顾新看着一个个百姓,心中实在不忍,决定促成归拢粮食这一政策,将全城粮食聚在一处,平均分发州府百姓,共同度过如此难关。

    这政策的施行,首先要得到地方豪绅的支持。为了姚州百姓,顾新放下自己州府长史的身份,逐一拜访姚州的豪绅。

    顾新为民如此,感动了部分有着良知的豪绅,透露了彭琦家中有粮这一事情。

    向豪绅低头,顾新心底也很是憋闷,可为了州府内的百姓,一切委屈都忍了。

    顾新道:“听闻彭东家府上有余粮,州府意欲以高于双倍市面金额向东家征收。”高价贩卖粮食是罪,但州府高价征收,却在礼法之内。

    彭琦脸色一变,道:“顾长史听何人说的?现在州府蒙难,我等身为大唐子民,在这危机时刻,理当同心协力共渡难关。若我府上有粮,早已开仓放粮,接济百姓,何须顾长史如此乞求!”

    顾新面色有些难堪,忍气道:“那彭东家对于归拢粮食,可愿支持?”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以然决定若彭琦再三推辞,就算陪上自己的官职,也要跟彭琦正面刚一刚。

    岂料彭琦应答的极其爽快,道:“家国有难,琦自当支持长史所求。府中所有粮食,皆由顾长史调派。”

    彭琦的“通情达理”让顾新心生不祥预感。

    在彭琦的带领下,顾新来到了彭琦的粮库,看着几乎空空如野的粮库,心底泛起无力的感觉。

    送走顾新,彭琦脸上泛起了嘲讽的冷笑:通过送礼的方式,他一石米可以卖二十倍以上的价钱,两倍,打发叫花子呢!

    同一时间,裴旻也走进了姚州。

    不过此刻的裴旻,并非裴旻本人,而是一个面貌粗狂的北地大汉,三十来岁年纪,浓眉大眼,高鼻阔口,有着一张四方的国字脸,比起本来面貌的俊迈,现在虽跟英俊无缘,却也是英气勃勃的豪杰。

    那日与裴母说道娇陈精于易容术的时候,裴旻就想到了这事,他的身份特殊,有很多事情,无法亲自出面处理,需要一个或者几的个身份,便于行事。这有娇陈在,别说一个,就算是个二十个五十个都不是问题。

    以他在朝中的地位,伪造一个身份,弄一份履历,不要太过容易。

    随时随地都能弄出一个有着官方证明的人物,便于他行事。

    现在他的名字叫做乔峰,就是天龙八部里的乔峰,是他最喜爱的小说人物之一。连相貌都是根据他的模样让娇陈伪装的,只可惜他不会降龙十八掌,不然就是一个乔峰二号。

    以一份真实的过所,化名乔峰的裴旻走进了萧条的姚州城。

    他特地乔装来此,是为了在接任之前,以一个寻常百姓的身份,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好在继任的时候,对症下药。

    姚州城本是中州,借助河西九曲地的便利,畜牧业发达,也是大唐少有的养马地。但因河西九曲落入吐蕃之手,姚州优势不再,又受到吐蕃袭扰,渐渐沦为下州。近年来,九次受到吐蕃袭击,城中萧条更甚。若非官府死押着过所不放,禁止百姓豪绅迁途,情况更加严峻。

    裴旻也想不到姚州情况严峻至此,心底有些沉重。以他的战略眼光已经看出姚州对吐蕃的战略意义,就算姚州对于大唐而言属于鸡肋之地,也不能由之被吐蕃夺去。

    心中想着,裴旻打算先去城中酒馆看一看,听听贩夫走卒之声。

    看着远远就瞧见的酒字招牌,来到近处却见酒馆大门紧锁,门口的杂乱,可见酒馆已有好长时间没有开张了。

    裴旻逮着一个路人道:“这位兄台,请问这酒馆为何大门紧锁?城中可还有酒肆?”

    路人逮着几分菜色的看了裴旻一眼,道:“这位豪杰是外地来的吧,这姚州连吃得粮食都没有了,哪里有余粮酿酒,城中所有酒馆一年前就关门了。”

    裴旻这才发现姚州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严峻,问道:“城中可还有粮店?我要买些米粮上路……”

    路人道:“你去街角的龙家米行瞧瞧,他是我们姚州最大的米行,要是连龙家米行都无余粮,姚州真的完了。”

    路人的脸上充满了对未知的担忧。

    裴旻道:“兄台放心,大唐在,姚州完不了。”

    在路人的指使下,裴旻走向了龙家米行。

    还未入得店中,便听坐台店家道:“顾长史,您太客气了。在商言商,我东家已经说了,生意不能亏着做,也不能昧着良心做。店中余粮不多,只要长史支付朝廷所估的最高价便可。只是……就算小店将所有库存米粮拿出来,也只能维持一两日,还需另谋他法。”

    顾新带着几分惨笑道:“能坚持一日,便是一日,还请告之你们东家,希望他能够尽快购得粮食,说什么,也要支撑到朝廷的支援。”

    店家苦笑道:“东家这些天一直未此事奔波,只是附近州府粮店,受到了恶意清扫。他磨破嘴皮子才购得这点粮食。”

    “可知是谁?”顾新语气中带着点怒意。

    店家道:“东家怀疑是彭东家!”

第七章 杀就一个字

    顾新再次听到“彭琦”的名字,皱眉道:“新之前也听说彭府家有粮,可是他府上粮库确实仅有点点余粮。我特地偷偷查问过彭家佣人,他们也证明彭东家近日也是以稀粥果腹,府中确实粮食吃紧。”

    店家道:“那草民就不知道了,对方买粮时刻意掩饰了身份,东家也只是猜测而已,”

    裴旻在屋外听到此处,心中记下“彭东家”三字,悄然离去了。

    几乎不需要怎么打听,在姚州一说起“彭东家”,必然是指城东豪绅彭琦。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黑夜中的彭家星火点点,一道黑影矫捷的翻墙而入。

    裴旻一身黑衣,直往彭家主屋潜伏而去。

    他没有来过彭府,却知道一点。古代大户人家的整体布局固然千变万化,但是主屋的方位都是一样的。作为主人房必然是坐北向南的朝向,吸收着晨间的第一缕阳光:这种布局风水叫做“紫气东来”。

    古人迷信,对于风水堪舆之术,深信不疑,在裴旻的印象中所有富贵人家的屋舍莫不是如此,鲜有例外。

    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偌大的彭府走的也是“紫气东来”的格局,一栋与众不同的屋舍很快出现在他的视线……定是主人房无疑。

    这第一次做这偷鸡摸狗的勾搭,裴旻特别谨慎,一路小心翼翼,生怕给人发觉。

    沿途避开夜巡的家丁,来到主人房的庭院,却发现整个庭院漆黑一片,竟然没有家丁巡夜,主屋大门前的石灯笼都是黑的。

    裴旻眼睛早已习惯了黑暗,谨慎的轻步靠近屋舍,隐隐约约间听到了点点细语轻声。

    偌大的屋舍唯有右侧的房间透着光亮,他担心自己的影子倒影在窗口,不敢贸然的学电视里一样,沾湿手指点破窗纸窥视屋中情形,在离窗外三尺左右的距离,贴耳细听:却听一个妇人道:“还要,奴奴还要一碗。”

    又听一低沉的声音笑道:“瞧夫人这急样,又不是不够你吃。夫人跟了我彭琦,什么时候亏待你了。”

    妇人娇笑道:“郎君说得是,只是奴奴这今日就喝了几碗清水粥,实在饿的慌。郎君真有本事,能买到那么多的大米。”

    听得此话,裴旻露出一丝冷笑,握了握腰间的唐横刀,知道自己没来错地方,只是妇人似乎不知道彭琦是幕后人,是彭琦没有说,还是真的不是他?

    今日听到顾新与店家的对话,裴旻初来乍道也不知彭琦是否真的有问题。

    只是现在他的身份是一个江湖豪杰,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方式,没有那么多忌讳,是与不是,自己亲自探一探便知真假。

    果有收获。

    裴旻继续听下去,那个自称彭琦的声音传入耳中:“就算姚州所有人饿死,也饿不死你我。不过夫人这手艺要好好学学,这菜不是咸就是淡,真不好入口。”

    那妇人是一阵的尴笑:“奴奴自小就跟着郎君享福,哪里下过厨房,要不我们让秀儿给我们做?”

    “不行!”彭琦断然拒绝,又过了会儿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事已至此,也不瞒夫人。这些米粮早在去年,我已暗中收购。现在风声越来越紧,顾新那田舍汉盯着呢。非常时候,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我连守夜的人都遣散了,就是担心有个意外。这是国难财,利益丰厚,也实在危险。”

    妇人颤声道:“这么危险,不会掉脑袋吧?”

    彭琦慎重道:“岂止掉脑袋,灭门都是轻的。”他的语气特别严肃,显是打算告诫妇人。

    裴旻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他看不见屋里的情形,但听声音,应是妇人手中的碗筷吓得掉地了。

    彭琦压低了声音道:“你怕什么,就凭我彭家在陇右的实力,就算顾新州府长史,又能耐我何?没有真凭实据,他有胆子动我?你没见他今日找我的样子,哪有半点往日的高高在上。哼,自命清高,愚昧可笑。”

    裴旻想起今日顾新那憔悴的面庞,暗想道:“等会见到我,希望你还能说出这话。”

    又听妇人道“不,不是!”妇人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奴奴想着这下厨实在太累,一时嘴快就跟秀儿说了府中藏着些粮食,奴奴真不知道这般严重……”

    “妇人误事!”彭琦大怒低喝。

    妇人心慌之下,恶向胆边生,狠声道:“不能因为一个贱婢累了我们,找个借口,将她杖杀了,就跟当初的莲叶一样。”

    裴旻想不到这妇人也如此狠毒,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时彭琦说道:“夜长梦多,现在你就去将她叫来!”

    听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裴旻闪身走到门侧,横刀已经出鞘在手。

    屋门打开,一个妇人身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在她转身意图关门的时候。

    裴旻捂住她的嘴巴,轻快的横刀抹向了她的颈脖。

    听这妇人说话,裴旻便知她非善类,下手毫不留情。

    悄然走进屋里,借着里屋的微弱灯火,裴旻来到了右侧的屋外,悄然望去,却见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在屋子里来回渡步,神态有些焦虑,口中不住的低声自语,颇为事情有了变故烦躁。

    突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往门口这边看来。

    裴旻不在迟疑,箭步上前,由带鲜血的唐横刀架在了彭琦的颈部。

    彭琦只来得及喊了一个“你”字,所有的话都憋在了喉咙里。

    看着血淋淋的刀,彭琦也知发生了何事,心中隐隐作痛,惊恐中带着几分怨恨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大汉:妇人再如何误事,终是他所爱妻子。

    裴旻轻轻地移动着手中横刀,刀锋划过,一丝鲜血渐渐溢出。

    这一下彭琦瞬间老实了,动都不敢动一下,口中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听说你府中有粮食,……大爷已经几天没吃饭了,赏我几口?”裴旻的刀在彭琦的颈脖处来回滑动,他用的力量极其精准,伤其肤而不割其肉,一条条的血印溢出。

    彭琦只觉得自己喉咙给割了五六道口子,死亡的恐惧让他面无半点血色,冷汗直冒,如雨而落。

    “饶命,好汉饶命!我给,要什么,我都给你!刀,刀拿开,求您!我府上有大量的珠宝首饰,好汉可以全部拿去!”

    裴旻见彭琦扯开话题,以珠宝诱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刀锋一转,在他的右颈部割开了一道口子,血徐徐流出,只是瞬间已经侵染了他的肩膀,顺着衣领渗入肌肤。

    彭琦惊骇的张大嘴巴,却又不敢大叫,泪珠滚滚而下,一股骚臭味传出,居然吓得失禁了。

    裴旻悠哉悠哉的道:“放心,我没伤着你的颈部经脉,血还能流一会儿。还有一个时辰……”他话说完,又在彭琦的左颈相对的地方割了一刀,方才道:“现在只有半个时辰了!时间宝贵,珍爱生命,请如实回答问题……”

    血一点点流着,生命一点点的消逝!裴旻不疾不徐的说话。

    彭琦哪里忍得了,叫道:“好汉快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裴旻道:“粮食……你藏在在哪了?”

    彭琦闭眼道:“姚家酒馆酒窖!”

    裴旻问道:“有多少……”

    “三千斛!”

    裴旻故意将问题说的很慢,彭琦为了节约时间,回答的极为迅速。

    “为什么藏在哪里?”

    “姚家人跟我有隙,没人想得到我会将粮食藏在对手酒窖里。”

    “有多少人看护?”

    “就六人,都是我彭家子弟。”

    “放火要烧了多久?”

    彭琦突然睁开了眼睛,带着几分兴奋的道:“几个时辰都烧不完,我可以帮忙,只要好汉饶我不死,小弟定能在姚州百姓发现之前,将所有粮食点燃,让他们没得抢救。”他看到了真正的一线生机,话说的极为流利。

    裴旻道:“你倒是足够机警,竟然猜出了我的身份。时间应该足够,我派人去姚家酒馆酒窖去看看,若你说是真,我也不为难你。”

    “好汉过奖了!”彭琦媚笑道:“其实彭某人一直看好吐蕃大业,愿意为吐蕃大业出力,先前是我记错了。粮食不是在姚家酒馆的酒窖,是在张家客栈的地窖。”

    裴旻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道:“就知道你不老实……”他说着唐横刀一挥,将彭琦的脑袋砍了下来!

    彭琦的脑袋就如皮球一样,滚到了桌子底下,致死他还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对彭琦手上粮食感兴趣的只有两拨人,一路是大唐朝廷,一路是吐蕃。

    朝廷是为了救济姚州百姓,吐蕃的目的自然相反。

    与大唐而言,彭琦是发国难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活路的,但是吐蕃不一样。吐蕃巴不得大唐多些如斯奸商豪绅,抓着他的把柄,可以利用,自然有活路可走。

    裴旻唯有让彭琦误以为他是吐蕃那路人,才能真正套得粮食真正所藏地。

    对于这种发国难财的畜生,裴旻觉得让他多活一刻都是浪费空气,下手全无顾虑!

第七章 以一当百 名将常青

    彭琦死了!

    彭家夫妇给人杀于府中,瞬间传遍了洮州。

    就在顾新分身乏术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神秘来信:信中隶数彭琦发国难财一事,还道明了粮食所藏之处。

    顾新有爱民为民之心,处事也尤其果断,立刻兵分两路,一路控制彭府,捉拿参与涉案者,一路去来信所述的张家客栈地窖,果然从地窖中收出了三千斛粮食。

    洮州的缺粮危机,立刻得到了缓解。

    裴旻见顾新应对得体,显现出了非凡的干略,可以大用,甚是高兴。

    又在城内闲逛了会儿,裴旻换了一身打着布丁的破旧衣服,前往府衙门口。

    瞧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等着发放食物的百姓,裴旻热心的跟他们聊着,了解他们的担忧,听听他们的心声。

    若此刻裴旻的身份是洮州刺史,问得的答案,毫无疑问是一套感谢,感谢朝廷无偿救济他们等等场面话,小民的智慧注定了他们面对官员带着几分警惕之心,不敢说实话。

    现今裴旻与他们混迹一起,同为一类人,相互说话闲聊,自然无所顾忌。

    虽然朝廷能够救济他们,保他们吃喝无忧,百姓也心怀感谢,但言谈中却有充斥这小小的私人情绪:一些手工业的百姓还好,那些有着田地的农民百姓,情绪就尤其严重,言谈中充满了对吐蕃的痛恨,对朝廷无作为的不满,对故土的难舍,对前景的担忧。

    他们以耕种为生,却成了无业游民,依仗朝廷的救济为生,民心不稳,也在情理之中。

    听了诸多百姓心声,裴旻离开了洮州。

    来到洮水河畔,正想引马做饭,突然下游一片哗然,人喊马嘶,八十余名吐蕃游骑正追杀着十数位衣衫褴褛的牧民。

    吐蕃游骑兵相互呼喝射箭,态度嚣张,仿佛将这洮州地视为自家领土。

    裴旻见了大怒,不由分说,纵马上前,唐横刀握在手中,直接向吐蕃游骑兵杀了过去。

    “嗖嗖嗖”的稀稀落落的箭羽铺面而来,裴旻探身向前,以刀使剑招,剑光在身前马前闪过,不但将迎面射来的箭矢全部格挡了下来,还将射向马头马身的箭矢一并接下。

    看着这神乎其神的技巧,吐蕃兵人人嘴里都可以塞下个鸡蛋。

    这格挡箭矢,需要超凡的眼力勇气,却也不是没人做到。但如裴旻这样,连人带马,一并护着,却从未见过。

    不理会吐蕃游骑兵的震撼的表情,裴旻不给他们集合射击的机会,直接切入了吐蕃游骑兵中,手中的横刀起手将当先的一名吐蕃游骑兵的脑袋削了下来,一刀挥出,第二刀毫不停歇,斜劈在第二人的肩上,那人立时鲜血飞溅,倒下马去。

    裴旻为了掩饰身份,给自己配了一把横刀。横刀是大唐兵士的主战刀,刀身笔直,中正不阿,既有剑的王者之风,又有刀的霸者之气。横刀在手,他既可以施展剑招也能辅以刀法,可谓万全。

    但刀的真正威力在于劈砍,真以剑法舞刀,威力大减,恰好裴旻身怀的斩虎剑法以斩击为上,对于斩击技巧,极有心得,结合剑法中的劈砍招式,东拼西凑的弄出一套以斩击为主的刀法。

    对付真正的高手,这套刀法或许相形见绌,但对上吐蕃兵卒施展出来,却是大放异彩。

    他左冲右突,在吐蕃游骑兵的惊呼声中,挥刀砍削,大呼酣战,杀的吐蕃游骑兵,一时间只有捱刀送命的分儿。

    吐蕃游骑兵见裴旻凶猛,凶悍的他们顿时放弃了追击的牧民,围着裴旻来杀!

    若是在大唐,这般围杀,裴旻还会忌惮一二。

    因为为了对付江湖高手,唐初军神李靖根据诸葛亮的武侯八卦阵特别创了对付江湖人的合击阵法。

    裴旻曾见过宫中的兵卒演练,确实进退有序,攻守之间相辅相成,攻守兼备,各有精微奥妙之处。他没有亲自尝试过,却知一流好手,陷入阵中决计有死无生。

    吐蕃游骑兵却没有这个能耐,他们意图将不知天高地厚的裴旻围困起来,乱刀杀死。

    裴旻却哪能如他们所愿,左突右杀,就是不给吐蕃游骑兵围杀的机会。若有人阻挡裴旻的突杀的步伐,或可阻止他的脚步,偏偏他刀法凶悍,剑术更是精妙绝伦,无人挡得住他,根本合围不住。

    他手中的唐横刀化作一道闪电似的白芒,朝四、五枝朝他刺来的长矛劈砍过去。横刀映射着正午阳光洒下的光辉,更添其不可抗御的声势。

    吐蕃有骑兵本是人人悍勇如虎豹,可裴旻向他们疾劈而至时,只觉得耳鼓贯满了横刀破空而来的呼啸声,接着手中一轻,待发觉手中只剩下半截长矛,大骇欲退时,已纷纷溅血堕地。

    斩虎剑法以横刀的姿态施展出来,固然少了许多轻灵变化,威力却平白大了许多。

    裴旻直接从头杀到了尾,斩杀了十八人,形成了对穿。

    不带任何犹豫,裴旻一拉缰绳,掉转马头,再次向吐蕃游骑兵中杀了过去。

    吐蕃游骑兵都让裴旻的勇悍镇住了,一时人仰马翻。

    原本慌忙奔逃的牧民,见裴旻单枪匹马将吐蕃游骑兵杀了一个对穿,士气大振,在其中一人的呼喝下,竟也调转了马头,赶来支援。

    他们张弓射箭,舞刀拼杀,也是骁勇非常。

    裴旻一夫当关,诸多牧民又是悍不惧死,吐蕃兵进又不得,退又不能,乱成一团。

    裴旻才不管吐蕃游骑兵的死活,向死里猛杀,两相合力,杀的吐蕃游骑兵溃散而逃。

    裴旻穷追不舍,又杀得五六人,随手将手中的横刀丢射而出,贯穿一名吐蕃兵的胸口,翻身下从地上又捡过弓箭又射杀了两人。见吐蕃残余游骑兵跑得甚远,方才放弃追击。

    慢步上前,裴旻取回自己的横刀,用地上的尸体的衣服抹去剑上的血迹,收刀回鞘。

    见那些牧民迎了上来,裴旻闻着他们身上的粪便臭味,堵着鼻子道:“你们是吐蕃人,还是我大唐子民?”

    其中一个瘦弱矮小丑陋长得类似于猴子的牧民似乎腿受了伤,一瘸一拐的出来道:“我们多是大唐子民,是给吐蕃人抓去牧奴,趁着吐蕃人不备,夺马跑出来的。本来有五十几人,给杀的就剩下我们了。”他哭丧着脸,这一次的出逃计划是他安排的,但他想不到吐蕃游骑兵嚣张至此,为了追杀他们,有胆子深入洮州府邸。若不是杀出裴旻这样能够以一当百的豪勇之士,他们十有八九就给游骑兵杀的全军覆没。

    裴旻也知吐蕃、突厥等异族部落,人口短缺,他们经常以俘虏充当牧奴,给他们圈养牲口,吃住都在畜生栏里,过着非人的生活。

    他们并非是完全针对大唐,但毫无疑问大唐人口众多。牧奴中大半都是大唐百姓,这点毋庸置疑。

    看着一众牧奴,他们头发又脏又乱,散发着霉烂与酸腐的难闻臭气,叹道:“你们收刮一下,这些吐蕃兵士身上有什么可用的钱物,都回家过活去吧。”

    其他人一哄而散,大手大脚的收刮着尸体。

    那个如猴子一般的跛腿牧奴却一动不动的看着裴旻,作揖道:“在下蒲州猗氏封常清,见过这位英雄,敢问英雄高姓大名,今日大恩大德,封常清不敢忘却,有朝一日,我封常清封候拜将之时,定当百倍偿还恩情。”

    他的面貌实在寒颤人,细瘦、斜眼、矮小、手长、脚短,加上一身的恶臭,实在让人讨不得喜。但是他口气极大,区区一个逃跑出来的马奴,却坚定自己将来一定能够封侯拜将。

    裴旻没有任何轻视,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猴子”,知道他这是自信,不是狂妄!

    封常清,又一个大唐名将!

    在他的记忆里,封常清因为外祖父因犯罪被流放到安西充军,而孤苦无依的他跟着外祖父在西域成长,在外祖父的指导下,封常清学识广博精深,深通用兵之道。但是因为他瘸腿长的又丑,不得他人赏识,年过三十后,仍然默默无闻。

    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封常清百折不饶,毫不气垒的意志,得到了高仙芝的器重,从而成为高仙芝的左膀右臂,与高仙芝一起成为大唐在西域的双壁。

    高仙芝此人堪称名将,但他性格有着极大的缺陷,而封常清有才学,办事果断且治军极严正好弥补高仙芝的不足,两人在西域并力,打出了大唐的威势。后来封常清得罪了高仙芝,两人形同陌路。

    后世有人分析,若封常清、高仙芝不闹矛盾,与阿拉伯帝国的怛罗斯之战大唐未必会败。

    当然这都是事后诸葛亮,做不得数,但毫无疑问,封常清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将才之一。

    想着自己,现在是乔峰的身份,裴旻心中忍不住吐槽一二,只能笑道:“你一刚刚从吐蕃逃出来的马奴,口气不小!”

    封常清却道:“这是自信!”

    裴旻赞道:“大丈夫有着自信,也不是坏事。我听说信任的洮州刺史、神武军统制裴旻急缺人才,你或许可以去试试。你若真有真才实学,我相信在他麾下,定有你用武之地。”

第八章 双喜临门 智将勇将

    裴旻并没有告知封常清自己的真实姓名,乔峰这个身份他留着有大用,这个时候泄露于他而言,弊大于利。

    至于封常清,裴旻相信以封常清的志向抱负,有机会出仕,不管成与不成一定不会错过。

    历史上的他,便是因为锲而不舍的缠着高仙芝,逼得高仙芝无奈,给了他一个职位,方才崛起。

    现如今高仙芝还不知身在何处,封常清没有明确的投效目标,有机会放在面前,他岂会不加以把握?

    裴旻告辞离去了!

    封常清看着裴旻远去的身影,眼中闪现着一丝期盼:他确实心动了。

    封常清自小在西域长大,因为长相奇丑,一直受到排斥。

    面对世人的以貌取人,封常清又是无奈又是痛恨:这长相由父母所赐,他父母早亡,更不能怪责父母,只能在一次次的碰壁中磨练自己的意志才学。

    此次大唐在关中、陇右、凉州三地募兵,封常清觉得是一次难得的机会,特地从西域赶往凉州应募。只是再此吃瘪,大唐募兵招收的是兵才,首要条件是身强体壮,在战场上能够挥刀杀敌。

    封常清的厉害在他的脑子,天生的体格缺陷,注定了他的下场,毫不犹豫的给凉州负责招募的官员刷了下来。

    封常清也不气馁,他就是蛮牛性格的人物,百折不屈,凉州不行就来陇右。

    当然陇右也是不行的,封常清最初的想法是再去关中。但是在前往关中的时候,听说了陇右洮州的情况。

    封常清看出了破解洮州困局的关键:河西九曲地。

    封常清略一琢磨,果断放弃了前往关中的决定,而是亲自去河西九曲看看地貌,打算为朝廷写一封详细的报告,破洮州困局,从而得到器重。

    为了了解详细情况,封常清甚至混进了吐蕃的牧奴中去,为吐蕃放了大半年的牧。

    直到消息打探的差不多了,封常清暗自拉拢了一批牧奴,瞧准机会夺马抢刀杀了出来。

    只是他们想不到吐蕃游骑兵嚣张至此,竟然毫无顾忌的杀进洮州。

    若不是遇上救星,他们少不得要折损半数。

    “封哥!”一个牧奴将自己搜刮的通宝分了一半递给封常清道:“拿着,有了这些钱,回家后可以好好娶个媳妇,过日子了。”

    大唐的开元通宝是这个世界最流行的货币,即便在吐蕃,也属于主流钱币。

    封常清拒绝了牧奴的好意,让他自己收着,看了一眼共患难的牧奴道:“兄弟们,我们在吐蕃贼子的奴役下,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们都忘了嘛!”

    “贼人杀我们父母,虐我们乡亲,毁我们田园。如此血海深仇,若是无动于衷,算什么男人!眼下有两条路走,一条跟着我去投军。我封常清保证,有我封常清一口吃,绝不让你们饿着!”

    “另外一条路,拿着这些钱,找个地方安逸的生活,也不失为良策!”

    封常清面貌不雅,却有极强的人格魅力,只要深入与之接触,便会为他才华而倾倒。

    所有逃出来的牧奴对他极为信服,听他愿意带着他们谋求发展,几乎所有人都积极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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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旻离开了封常清与大军汇合,洗去易容的他领着一身光鲜的神策军,雄赳赳气昂昂的驶往洮州。

    比起败坏的府兵,神策军上下虽皆是新兵蛋子,可身为正规军的他们,都是年轻气盛的壮年,精气神都要远胜前者。

    尤其是裴旻手段通天,神策军上下新一色最新最好的装备,五千匹战马皆是一色漆黑,配上帅气的锁子甲,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围观者。

    见惯了痞里痞气的府兵,神策军的风貌,让周边百姓交口称赞。

    “小……裴刺史!”

    裴旻突然听到有人唤他,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壮实的猛汉。

    猛汉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副猛张飞的形态,正是幽州李翼德。

    “李兄弟!”裴旻让兵马止步,策马迎了上去。

    李翼德看着走来的裴旻,听他叫自己“兄弟”,原本有些纠结的表情瞬间展开了笑颜。

    他们相别两年,可彼此身份却是天差地别。原先的“小哥儿”已经成了手握军政大权的地方大员。

    彼此的差距,让他有些不敢认了。

    李翼德上来作揖道:“薛总管说您身负重任,身旁最缺人手,我就想着来助您一臂之力,已经得到总管的首肯了!”

    “欢迎,欢迎!”裴旻看着气质大变的李翼德,大笑了起来。

    这个李翼德是天生的悍将,武艺算不上高强,可是悍不惧死,上了战场“嗷嗷”叫的横冲直撞,是破阵突击的好手。

    薛讷收复辽东之役,李翼德第一次上阵,但他的表现比薛讷这位从军四五十年的老将还要显眼。

    他第一个登上了营州城头,与契丹兵血战了一夜,斩获三位数的首级,毫不知疲累的从城楼杀到府衙前,帮助薛讷收复失地。

    这一战后,军医给李翼德医伤,这才发现他身中六箭,大大小小伤口二十一处。

    若是常人受到这种创伤早已躺在床上哀嚎了,可李翼德却能蹦能跳,就跟没事一样。

    连军医都说他壮的跟犀牛一样,也因此得到了一个“犀牛将”的绰号。

    裴旻想不到薛讷竟舍得将李翼德给他,对于薛呐更多了几分感激。

    想要在洮州立足,打破僵局,只凭他一人远远不够。一个好汉还三个帮,何况裴旻干的是军国大事。必需要拥有自己的班底,才能从容面对一切变故。不愧余力的求贤,特地将江岳收入麾下也是因为如此。

    现在又有了强力的爪牙李翼德,若在加上封常清,洮州长史顾新,初步的班底就全了。

    裴旻还没有直接任命官员的权力,当即上疏一封给任命李翼德为神策军骑兵校尉,统率骑兵队。

    进入美相县,裴旻与李翼德、江岳说着军事上的事情。

    李翼德是悍将,在军略上什么也不懂,但是冲锋陷阵是他的长处。薛呐着重在这方面培养他,如何破阵冲阵也有点点心得。

    江岳看过不少的兵书,研究过不少的战例,时不时会有一些新奇的想法,让裴旻侧目。

    对于两人的能耐,裴旻也有一定的认识。

    正说着一人突然挡住了去路,李翼德反应最快,瞠目道:“何人挡路?”他的手已经握着丈八蛇矛了。

    裴旻却眯眼笑了起来,心想:“等你很久了!”除了封常清,还有谁?

    封常清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们扫了吐蕃的尸体,收获颇丰。不在是牧奴打扮,换了一身华丽的衣服,内穿绛紫长袍,头戴武弁,腰悬配刀,外罩青色风衣。看上去神采奕奕。但是那矮小的个子,不协调的五官,让他这一身的装束效果化为无形。

    封常清道:“在下蒲州猗氏封常清,见过裴刺史。裴刺史身负重担,常清愿为刺史谋划,效力于前。”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帛书道:“此乃常青亲笔所书破敌之法,请刺史过目。”

    裴旻心中动容,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裴……”李翼德刚想提醒裴旻小心,想到裴旻武艺,不免咧嘴一笑,不在说话了。

    裴旻亲自扶起封常清,再从他手上接过帛书,细细看来。

    封常清的字迹很清秀漂亮,甚至有种大家闺秀的感觉。帛书中细说河西九曲地的情况,详细分析吐蕃意图,如何破局,如何防范,计无细巨,分析的井井有条。

    裴旻脑中想着封常清的谋划,若真依计而行,却可解洮州之困,心底瞬间明白了为何封常清会成为吐蕃马奴,若不是亲自勘察河西九曲地,决计写不出来如此详细的应对之法。

    自己的出现,已经在无形中改变了这位名将的生涯。

    看着其貌不扬的的封常清,裴旻深深作揖道:“先生谋划,字字珠玑,法法合理,若先生不弃,可否屈才当任旻之幕僚掌书记一职位?”

    封常清先是错愕,随即又是一阵狂喜,高声回礼道:“愿为裴刺史效命!”

    掌书记连官职都没有,九品芝麻官都比不上。但是掌书记是裴旻的幕僚,一言一行,代替的是裴旻。裴旻以他为掌书记,显然是认可他的才华,寻常官职不适合他,以掌书记予以重任。

    想着这些年,投效无门,今日却受裴旻如此重视,不由泪出眼眶,感动非常。

    封常清道:“裴刺史,卑职从河西九曲地来,与卑职一起的还有一些精于骑术的兄弟,不知刺史可愿收下他们?”

    裴旻毫不犹豫的道:“一并拨入军中听命。”

    他的信任,再次让封常清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裴旻喝令继续行军,坐在小栗毛的背上,迫不及待的看着封常清所书的计划书。

    封常清在九曲之地苦心调查了大半年,对于九曲地的情况,没人比他更加了解。他这对症下药,裴旻虽不是完全苟同,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封常清得计策的良方,能够直接解决问题。之所以不苟同,不是因为封常清的办法不好,而是他心更大!

第九章 彭家闹事 无耻之尤

    洮州!

    此时此刻,洮州陷入了制度瘫痪中!

    洮州府衙门口坐着八百余人,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披着白麻,白麻上还写着一个猩红的冤字。

    他们老老少少,拖家带口就坐在洮州府衙门口,点着香烛,供奉着灵位。

    当先一人是一个老态龙钟,须发皆白的老儒生,看不出多少年岁,只是满头满脸的皱纹述说着岁月的痕迹!

    他们聚集在洮州府衙门口已经一天了,逼得府衙正常救济百姓的行动都难以施行。

    老儒生姓彭,叫彭柏,不过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没有人叫他真名了,而是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为“彭老太公”。

    彭家不是门阀世家,却是陇右大姓!

    作为近乎千年的大姓,彭家这一姓氏在陇右占据十之二成。陇右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姓彭,其他百家姓分摊余下的八成,由此也可见彭家郡望之高。

    彭老太公今年九十九岁,即将高达百岁,在彭家的地位属于老祖宗行列。

    因为德高望重,给人尊为彭老太公。

    陇右所有彭姓人氏,皆以彭老太公马首是瞻,视自己为老太公为遗传下来的枝叶。

    彭老太公为人迂腐,极其重视家族观念,将维护家族次序名声名风为毕生追求。他五十岁继承家主之位,以堪称“公正无私”的态度处理家族中的事物,应得到族中人的交口赞誉。

    随着他的年事越高,威望也水涨船高,成为了今日彭家人,人人敬服的老祖宗。

    彭琦为神秘江湖人所杀,留下了书信,表明他发国难财一事,官府依言取得了三千斛粮食,帮助洮州百姓渡过了粮荒。

    此事几乎毋庸置疑,但是彭老太公却是不信。

    在这位彭老太公的眼中彭家子弟,个个都是儒家先锋,什么“仁、义、礼、智、信”的五常之道,“温、良、恭、俭、让”的五种美德,“忠、孝、廉、耻、勇”的高尚品格,应有尽有。

    彭琦不会做出有辱彭家门风之事,一定是有人恶意的栽赃陷害。

    江湖中人藐视法纪,话不可信,彭老太公笃定的认为彭琦是遭人陷害的:对于洮州府衙不去追究幕后黑手,反而听信江湖人的谣言,万分不满,亲自来洮州跟顾新叫冤。

    顾新并非盲目的听信神秘人的一纸书信,而是经过详细的调查。虽然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彭琦发国难财,但几乎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他。

    顾新好言劝说,彭老太公却不依不挠,断言顾新官匪勾结。

    为了维护彭家的颜面,这位彭老太公直接怂恿彭家子弟以逼宫的态度要求洮州府衙给彭家一个说法,证明彭家人的清白。

    彭老太公的地位何其隆重,只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彭家人已经在府衙门口聚集了八百余人了。

    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顾新犯了众怒,不宜出面。

    知洮州刺史杜宾客被逼无奈,亲自出来主持公道,面对一个个披着冤字麻衣的彭家人,杜宾客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亲自来到坐在地上的彭老太公面前,深深的作揖道:“彭老太公,您老起来说话!”

    彭老太公牛气哄哄的“哼”了一声,却不理会。虽然他是白身,但他是彭家家主,年事已高。老人家也一点也不觉得杜宾客这三品大员给他行礼有什么不对。

    杜宾客颇为恼怒,但是面前这个老家伙年岁太高,他生怕一个处理不慎,将老人家给逼死过去,到时候陇右所有彭家人找他麻烦,他也承受不起,只能陪着笑脸道:“彭老太公,此事我向你保证,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只要彭东家没有趁国难而暗中囤积粮食,大势敛财,本刺史可以保证,还他一个清白。”

    彭老太公怒道:“我彭家家风深严,族中子弟莫不是孔圣人门下,岂会干这种事情?本就是清白,何来还他一个清白?你们要做的是捉拿凶手,而不是关押我彭家人!”

    他这一声怒喝,中气十足,毫无九十九岁老人家的模样。

    杜宾客支支吾吾,一下子说不上话来。他以军事擅长,这动嘴皮子的功夫,实在不是他的所长。

    彭老太公身后的八百彭家人,一个个跟着高呼起来“捉拿凶手,释放无辜!”

    “捉拿凶手,释放无辜!”

    “捉拿凶手,释放无辜!”

    ……

    八百余人的齐声呼喝,声音竟然在府衙上空回荡,尤其惊人。

    杜宾客看着一个个老老少少的百姓,手中有力都无处发泄。

    “好啊,好一个捉拿凶手,释放无辜!”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裴旻一脸怒容的由远及近。

    杜宾客在破吐蕃的时候,他们有着一面之缘。

    裴旻认得他,不理会府衙前的八百庞家人,将自己的任命诏书交给他道:“杜刺史,这是陛下的诏命,将刺史大印交予我吧,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杜宾客如释重负的将随身携带的州府大印给了裴旻。

    就在裴旻从杜宾客手中接过州府大印的时候:权力的交接已经完成。

    裴旻正式成为洮州刺史。

    手举州府大印,看着面前的八百余人,脸上怒意恒生:他之所以选择以江湖人的方式处理彭琦之事,主要原因正是在于彭琦有着彭家人的身份。

    类似于彭家这种大族,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着无形的力量。若不是有真凭实据,不足以得他们信服,就算是有真凭实据,他们也有可能以屈打成招等理由抗辩。

    裴旻当时没有真凭实据,也无法确定彭琦是不是真的趁着国难发财。彭琦的手段又很高明,他没有将粮食藏在自己家里,而是藏在与之毫无关系的张家客栈的地窖里。

    没有粮草为物证,想要名正言顺的处置他,并不容易,就算有物证,物证也是张家的,不是彭家。

    如此一来二往,三来四去的,这其中的律法漏洞,可以钻空子的地方太多,简单的事情反而变得繁杂。

    裴旻来洮州为得是对付吐蕃,为的是让洮州百姓安居乐业,过上好的生活,而不是跟彭家勾心斗角,互斗消耗的。

    存着这方考虑,他直接以最简单的方式处理此事。

    事实证明了一点:他低估了彭家的无耻的程度!

第十章 裴旻的手段:彭家亡了

    裴旻看着一个个写的“冤”字的彭家人,看着一脸方正,倚老卖老的彭老太公,表情越发的森冷。

    在潜入彭家之前,他特地打听过彭家的情况。

    彭琦并不是彭老太公的直系后人,属于彭家的偏支。彭老太公对他有无印象都是未可知之事。不存在长时间接触,深知他的为人,为他的假象蒙蔽这一事情。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英雄之后,也会有败类子孙!奸佞的后人,也可以是英雄。

    彭老太公活了一大把年纪,吃过的盐比一般人的米还多。以他的见闻见识,怎会不知道这个粗浅的道理?

    彭老太公真的就百分百确信彭琦是无辜的?对一个交情不深的彭家后辈袒护至此?

    裴旻绝不相信彭老太公会如此“伟大”!

    裴旻看的出来,他并不在乎彭琦的死亡,彭家子孙以万计,死一个旁支,老人家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是在乎彭家的声誉。

    彭家的子孙在国家危难之际,恶意收购米粮,无视地方百姓死活,背地里高价贩卖,赚国难钱财。洮州现今的情况牵动陇右上下的心,此事一但传扬开来,彭家的声誉必然受损。

    彭老太公为了家族的名誉,这才胆大妄为的颠倒黑白,意图动用家族的威势,逼迫地方官员,强行给族中败类洗白。

    裴旻淡然的道:“彭老,你说当今圣上任何?”

    彭老太公显然也听过裴旻的名号,微微颤颤的起身道:“当今圣上少年英杰,除韦后武氏,诛杀太平,立志改革,乃一代明君。就是地方官员无作为,与贼人勾结,同流合污,祸害一方,致使地方不得安宁,坏圣上英明,还请新任刺史明鉴!”他说话犹如洪钟震响,唾沫横飞。若非裴氏身形高大,彭老太公上了年纪弓着脊背,那唾沫星子都要飞到他脸上来了。

    看他一脸正义,义愤填膺的模样,裴旻已然知道,老家伙为了家族的名誉,已经是魔怔了。

    道理不可能讲的通的!

    裴旻道:“儒家有三纲五常,三纲又以首纲为重。儒家,主张仁义,更有名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患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陛下深知国家的治乱,取决于君臣百姓是否一心,各安其职。是以自从陛下当国以来,维护‘礼治’,提倡‘德治’,重视‘人治’。儒家以忠君爱民为第一要务,你们一个个自许圣人徒孙,却威逼朝廷,迫使官府仁政无法顺利实施,罪大恶极!”

    “我……”彭老太公想要说话。

    但是裴旻岂会给他说话的机会?

    作为状元郎,裴旻对于儒家的学说也是信手而来,怒视着面前的八百余人,喝道:“旻新上任不久,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旻一路而来,只见田地荒芜,民有饥色。洮州本是草木丰茂是殷实富庶之区,但眼前饿殍遍野,生民之困,已到极处。这一切都是吐蕃贼人为祸,为了帮助洮州渡过难关。陛下将洮州之患,视为头等大事,为之寝食难安!”

    “你……”

    “为了洮州百姓,陛下在旻来之前,再三叮嘱,说洮州情况恶劣,以百姓安定为上。特下旨意,免除全州三年赋税,在未能自给自足之前,一切粮食用度,朝廷一律承担。陛下爱民如子,将洮州生计,挂怀在心。你们到好,阻挡在在府衙门前,妨碍官府救济百姓。若累得百姓饿死,你们就是杀人凶手,若是因此导致百姓暴动,你们就是始作俑者……”

    裴旻越说越厉,声音更是宏亮震响,让八百彭家人,面色相继大变。

    “我……”彭老太公“你你你,我我我”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裴旻道:“依照我大唐‘唐律疏议’记载,百姓无视法度,破坏官府次序,轻者杖十,严重者杖五十!你们所作所为,重中之重,来人,将所有闹事者,全部给我拿下!杖打五十……”

    他这一声令下!

    周边六千兵卒在江岳的指挥下,将八百彭家人都包围了起来。

    李翼德、封常清刚刚继任,在兵卒的调派下,远不及江岳顺手。

    “你,你敢!”彭老太公憋了半响,终于能够说话了,但场面已经完全失控,早已出乎他的意料!

    裴旻这一声令下,不只是彭家人吓得六神无主。

    一旁想看裴旻如何解决今日事情的杜宾客也吓的打了一个哆嗦,道:“真打?”他看着一群哭哭啼啼的老弱妇孺,也不免有些惊骇。

    类似事情,他有想过:但是八百彭家人,不只是一个个的壮丁,还有许多的老弱妇孺。

    就如彭老太公一样,他身子骨确实健朗,但板子一打下去,别说五十杖,五杖都承受不住,保管一命呜呼。还有那一个个少儿小孩,细胳膊嫩腿的。他们哪里懂事,都是无辜的,给他们来了伤残,于心何忍?

    “要不,算了!裴刺史,此事从长计议!”杜宾客对继任他位子的裴旻并无恶感,反而带着几分关心:因为他曾是薛呐的部下,在幽州的时候就是了,十几年的关系。裴旻与薛呐的关系,人所共知。杜宾客想着裴旻的前景,实在不愿他的政治前途上留下杖杀老幼的污点。

    见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兵卒,将他的族人一个个压下。看着乱作一团,哀嚎成片的族人,彭老太公厉声道:“苍天无眼,奸佞为祸!今日我彭柏,宁死不屈!为了公道正义,死又何妨?”

    他毫无畏惧,这心有家族大义,何惧一死。舍生成仁,何其快哉!

    彭老太公见裴旻“蛮横”至此,盛怒之下,起了一死成名的心态。

    裴旻哪里看不出彭老太公的心思,岂会如他所愿,冷笑道:“我大唐以仁孝治国,念诸多罪人年事已高,年长者其子代罪守法。子不教,父子过,年少者,其父代罪。”

    彭老太公脸色大变,脑袋一懵,竟然晕阙了过去。

    同时!

    裴旻道:“我曾执掌御史台,在我御史台有一句话,叫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今日之事,我还不明缘由,但是若有知道详情者,如实道明真相,我以人格当保,免去他所有杖责。”

    说着裴旻不在犹疑,愤然下达了杖打的命令。

    八百根烧火棍不好找,但是裴旻从兵部讨要来了两千步兵长矛,长矛以硬木制成,充当烧火棍正是物尽其用。

    鸦雀无声中,六百彭家人被按倒当堂杖责,只听见“扑”、“扑”的声响。

    哀嚎惨叫声连片传来。

    五十军杖刑同小可,杖刑打的可不是屁股这肉多的地方,而是脊背。

    一但脊背是人体最坚硬又最脆弱的骨骼之一,但是一但受损,几乎没有恢复的机会。

    一下一下,血肉淋漓!

    少年幼儿看着自己的父母给按在地上受刑,哭的是呼天叫地。

    年长的父母看着爱子爱女,给打的遍体鳞伤,也纷纷跪地求饶。

    一下又一下!

    “扑”、“扑”的声响不觉,可是哀嚎声却是越来越小,大多人都哭喊哑了嗓子,体弱的更是直接给杖杀了……

    到了此时此刻,无人在怀疑裴旻的决心魄力,都知道他是来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我说,我说!”一个壮汉看着身旁濒死的夫人,看着已经哭晕的爱子,哭嚎着叫着道:“我知道情况,我知道情况!”

    裴旻挥手制止了所有人的杖刑,让人将那壮汉拖到了跟前。

    壮汉挣扎着抢上一步,跪在当前大声道:“裴刺史,求你饶过我的夫人,我将我知道的都说给你知晓。”

    裴旻道:“我说话算话!”

    壮汉叩首道:“草民彭槐,是旭日车行的掌柜,负责陇右部分运输行业!我知道详情,彭琦所购得的粮食都是我帮他运的,是彭家三爷找到的我。”

    他坐拥车行,生活本是幸福美满。一日彭家三爷彭俊颖找到了他,让他负责一匹粮食的运送,给我利润尤其丰厚。

    彭槐本是彭家人,帮助族人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况彭俊颖出手阔绰,没有理由不帮。

    彭槐并不知彭俊颖的意图打算,直到彭琦东窗事发之后,方才知道他运送的竟然是恶意囤货,发国难财的粮食。

    彭槐哪敢啃声,又得彭俊颖、彭琦的警告,彭槐更将此事憋在肚子里。

    为了迫使洮州官府放弃追究,本事无辜的他特地带了两字来示威。

    彭槐哪里料想的到裴旻下手如此狠辣,他二子五十杖刑都记在了他们夫妇的身上,那是足足一百杖刑,是要将他们打死的节奏。

    年轻的爱妻,因为他的缘故,活活给杖杀!

    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即将丧父丧母成为孤儿!

    想到此处,彭槐心如刀割,哪里还在乎什么彭家不彭家的,为了两个将他拖下水的“彭家人”,害死连累自己的妻儿,实在太不值当。

    没有任何犹豫!

    彭槐道:“张家客栈早在一年半前就关门了,张家人迁途到了长安生活,是我派人将粮食搬运至张家地窖的。”

    彭槐的话,让滚在地上哀嚎的彭家人气得义愤填膺,哇哇直叫。

    彭家三爷!

    裴旻不知是何人,身为裴家人如何不知?

    彭家三爷彭俊颖是彭老太公弟弟的孙子,是彭家直系血脉,虽然不是彭老太公的孙子,但是由彭老太公一手带大。

    不但彭琦为了自己的利益发国难财是真,还牵累到彭家的直系血脉。

    “胡说八道!”彭老太公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了,看着彭槐说着实情,他急得眼睛刺红,轮着手中的龙头拐杖就往彭槐的身上招呼着。老家伙下手极狠,竟是以龙头拐杖的尖锐处打向彭槐的脑袋。

    “岂有此理!”裴旻一把抓住彭老太公的拐杖,一扯一推,直接将彭老太公手中的拐杖夺了过来。

    彭老太公一下受不住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裴旻双臂用力,直接将手中拐杖折为两断,厉声道:“老人家,旻敬你上了年纪,不愿也不屑跟你动手。你再倚老卖老,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见彭老太公还想挣扎着起来,裴旻直接让人将他的手脚绑住,顺便连带嘴巴,一起封住了。

    封常清这时走了上来道:“裴刺史,看来这老家伙未必是完全不知情!我估计,他也许早就知道彭俊颖是主谋之一……”

    聪明人行事,无需言语讨论配合。封常清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送来了神助攻。

    裴旻颔首道:“我也觉得如此,不然这位正义无私的‘老太公’为什么会迫不及待的堵在洮州的府衙门口,甚至不惜干这干涉仁政,目无君上的事情?还不是为了逼迫府衙放弃对彭琦的调查,不惜出动八百余人,免得真相大白牵累彭俊颖?在这真相即将揭露的时候,企图杀人灭口?”

    他们的对话声音很大,直接让挨了毒打的庞家人听在了耳中。

    瞬间彭老太公多年经营的光辉形象崩塌了,尤其是那些真正无辜给蒙骗的人,想着彭老太公为了掩盖彭家直系的罪行,不惜将他们搭进去,实在太过可恨,气得怒骂连连。

    彭老太公“呜呜呜”的挣扎,可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彭老太公其实是冤枉的,他并不知道彭俊颖也牵扯了进来,只是单纯为了彭家的声誉,号召彭家人逼迫府衙给他们一个公道,当然少不了受到彭俊颖的挑唆。

    彭槐见彭老太公意图致人于死地,更无顾忌,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裴旻让他将他的带到一旁,与他们妻儿汇合。

    彭俊颖并未出现在人群中,裴旻直接以洮州刺史的名义让封常清修书给鄯州刺史,让他缉拿彭俊颖归案。

    余下的彭家人这才想到明哲保身,一口一个骂着彭老太公,墙倒众人推莫过于此。

    裴旻却没有饶过他们,下令继续行刑。

    在哀嚎声中,又有知情人举报。

    裴旻如约免去他们的杖刑,所有知情者一个个的冒了出来。

    一些实在没有牵涉其中的,为了免去刑罚开始将一些彭家封藏已久的丑事说了出来。

    裴旻也免去了他们的杖刑。

    彭家,一个大家族,焉能没有黑历史,一个个爆料人抖着不为人知的丑事。

    彭老太公彻底傻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彭家亡了!

第十一章 恩威并施 治理洮州

    彭家有今日的地位,靠的是声望。

    声望这东西无形无质,但是不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有妙不可言的作用。

    一个家族能够盛行繁衍下来,声望必不可少。有了声望,才有家族向心力。这只要人心所向,即便族中没有镇得住的官宦大员,一样能够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彭家人遍布陇右的各行各业,其中不乏地方豪绅跟商贾。他们借着彭家的声望,取得了在各方面取得便利,从而壮大自己。自己强大的了再来反哺家族,双方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他们相互帮助,相互扶持,组成一股无形的力量,令得外人对于他们彭家敬畏,而彭家也对于自己身在彭家而自豪。

    不只是彭家,就连高高在上的五姓世家都是如此。

    为什么五姓世家在早年能够如此牛气?

    便是因为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声望,是士林中人人敬仰的存在。

    没有了声望的世家,就如刘禹锡《乌衣巷》里的诗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王家谢家,昔日是何等荣光,一但名望不再,与寻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如今彭家讨说法的局面,硬生生给裴旻逼成了彭家的声讨大会,一宗宗家族里不为人知的丑事,逐一揭露了出来。

    以后在陇右有人提起彭家,想到的不是遍布陇右的家族,而是一桩桩笑柄,有的只是臭名。

    一个只有臭名的家族,焉有立足之地?

    事实也是如此,今日事情传扬开来。诸多彭家人纷纷脱离彭家,不愿受到牵累。那些原本与彭家交好的也纷纷断绝了往来。导致彭家子孙,想要娶亲都困难重重。陇右最大姓氏家族江河直下,奔向了没落。

    彭老太公看着不远处的裴旻,眼中有着惊惧恨意,想着彭家的前景,悲痛得竟然气绝了。

    府衙暗处的顾新,看着指挥若定的裴旻,眼中只有敬服之意:今日之事,他处理的问心无愧,彭老太公强行逼迫干涉,却让他无计可施。他不好出面,怕激化事态,只能在一旁苦思应对之法。

    作为“局外人”,顾新比谁都看的清楚明白,从一开始彭家就陷入裴旻的布局中了。

    裴旻对于彭家的事情真的一无所知?

    他当然知道,只是事态就如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分辨不出真理何在。

    裴旻故意装作不知事情缘由,另辟蹊径,从彭家人妨碍政令入手,强行打破了僵局。

    顾新思量着那一步步的谋划算计,以另外一种方式,逼出了实情,手段的凌厉高明,实在了不得。

    想着洮州的困局,在看裴旻的手段,顾新心中燃起希望:也许他这能护住洮州这一亩三分地。

    “我们都是受了彭老的蛊惑,裴刺史宅心仁厚,饶过我们这次吧。”

    “都是老家伙的错……”

    “是彭老蛊惑……”

    一个个彭家人见大势已去,强行甩锅,意图置身事外。

    裴旻看着一个个意图脱罪人的嘴脸,比起彭老太公为了家族颠倒黑白的无耻,他们这些风吹两面倒的人,更加令人不齿。

    裴旻毫不容情的道:“无知不是犯罪的理由,更不是借口。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幼,一并收入监牢听候发落。参与囤积粮食,意图发国难财的参与者,皆押入死牢,家人不得探望。”

    众人见裴旻杖打彭家人由不自足,还要将所有人关进大牢,甚至死牢,令法严峻,心下无不凛然。

    裴旻见周边已经聚集着诸多前来求食的百姓,高声道:“顾长史何在?”

    顾新见裴旻叫他,匆匆忙忙的由暗处跑来,道:“卑职在!”

    裴旻道:“你立刻拟定公文,从明日起,取消发放吃食……”他这话音一落,顾新脸色莫名一变。

    周边百姓大多都空着肚子,等着洮州府衙发放食物,解决温饱。听到这话,愤怒的叫囔起来。

    裴旻对于周边百姓的抗议无动于衷,继续高声道:“与洮州寻二十处要道,依照家中户籍人口,发放十日面粮,人人有份,每隔十日,领取一次。”

    瞬间!

    愤怒的叫囔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的欢呼雀跃。

    激动的百姓纷纷跪下膜拜:

    “谢裴刺史!”

    “裴刺史万岁!”

    “裴刺史好官好人呐!”

    各种激动的呼喊声,连片传来。

    裴旻瞬间庆幸自己身在唐朝,不然就凭这“万岁”,足以让他政治前途堪忧了。“万岁”是在宋朝才成为皇帝的代名词的,再此之前,高呼万岁,以表感激,并非僭越。

    裴旻挥手示意道:“这并非是旻的功劳,是陛下体恤,你们要谢,谢陛下才是!”

    “陛下万岁”的声音也随即而来。

    杜宾客看着裴旻来到这洮州不过短短的个把时辰,已经收到了洮州民心,目瞪口呆之余,心中自是万分不解。他自问做得并不比裴旻差,自继任洮州刺史以来,州内并未有饿死的百姓。

    哪怕是因为粮食短缺,也勉力维持州内稳定,自己呕心沥血竟然比不上裴旻这短短的几句话?

    他却不知一样的结果,处理方式不同,会有不同的效果。

    杜宾客确实做的不错,天天安排府衙为百姓做饭,解决百姓温饱。但是百姓领情之余,却解决不了他们心中的不安。他们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没饭吃,什么时候,朝廷会断了他们的粮食。

    而裴旻这直接发放十天米粮,让他们自己处理等于是给他们一个定心丸,让他们实实在在的看见家中存有余粮,而不是每天等着朝廷的施舍。

    这微末的细节,看似相差不多,实际上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顾新看着裴旻短时间内恩威并施,心底敬重越盛,领命去了。

    经过今日一事,裴旻的雷霆手段不胫而走。

    不可一世的彭家都让他整治的半身不遂,何况是其他人?

    百姓安心,怀有偷鸡心思的豪绅,也收了心思,不敢妄动。

    尤其是审判结果下来,所有参与屯粮发国难财的人,不管是有心无意,只要涉入其中,一并重罚处死,只震的别有用心的宵小闻名生畏。

    接下来的几天,裴旻正式接过洮州刺史的位子,处理洮州事物。

    他陆续接见了洮州境内三县一十一村的县令、里正,了解他们地方上的情况。

    其实他亲自来过洮州,做过实地考察,对于洮州的情况,不说了若指掌,也是知之甚详。县令、里正想要瞒他,却瞒不住。

    如实描述的,情形再如何恶劣都能接受,意图欺上瞒下的,裴旻不跟他们客气,直接罢黜他们的职位,让能者居之。

    裴旻没有任命官员的权力,但却有罢黜官员,任命代理官员的权力。

    以李隆基目前对洮州的重视,只要裴旻将情况细说,代理官员转正也是一封旨意的事情。

    再对洮州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后,裴旻再一次将三县一十一村的第一把手请到洮州。

    看着在堂下正襟危坐的县令、里正,裴旻微微点了点头:许是自己对付彭家的雷霆手段已经传扬出去,所有官员面对他都不会因为他的年纪而有半点轻视,皆慎重以待。

    “今日召你们来,是商讨洮州以后发展的问题。”裴旻高坐案首,扫视了顾新以及诸多的县令、里正道:“根据统计,洮州现有五千七百户,人口三万三千零二十一人。在我的记忆里,洮州很多年前是中州。户满三万已上为上州,二万已上为中州。也就是说,洮州现在只有原来的三四成人口。人力是发展之本,流失了如此多的人力,难怪洮州的情形每况愈下。”

    “针对洮州的人发展,我提几点意见。第一、陛下已经给了免税三年的许可,我们要好好把握这免税的机会,吸引流失人员回乡,吸引外人百姓乔迁居住以及商人的来访,增加境内的繁荣。”

    “第二、洮州只有三万三千零二十一人,却分成将三县一十一村,百姓过于分散,不利于发展,也实在有些多余。本官决定将一县一十一村划去,所有洮州境内的百姓都必需住在洮州城内或者县内……将百姓聚集在一处,唯有地方起来,才能带动整体的繁荣。”

    “第三、安定民心,现在洮州民心不稳,主要原因是无法生计,田地给毁,百姓无事可干。我认为不应该死守着一亩三分地,当劝说百姓放弃耕作,以它业为生,这一点可以讨论一下。”

    裴旻说道这里,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三个意见,前两个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第三个能够拿出来说说。

    也只是讨论一下!

    见过霸道了,却没有见过如此霸道的。

    三县一十一村的县令、里正,你眼望我眼,都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裴旻的三个提议,抛去第三个不谈。

    第一、第二算得上是针对洮州的情况对症下药。

    三年免税是洮州的杀手锏,只要洮州能够安定下来,定会有大批外来人口流入州府,这等天大的好事,自然无人有意见。

    百姓分散,各安其职,各自生活,无法带动地方发展,聚在一起,才能形成利益关系,带动发展。

    这个中关键,谁想不明白?

    可是废去一县一十一村,严重威胁到他们的自身利益。

    尤其是那些里正,人人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样。若是之前的刺史杜宾客,他们早已闹起来了,但如今面对刚刚烧了大火的裴旻,他们没有那个勇气。

    裴旻笑道:“诸位也不必急着愤慨,划去一县一十一村不并非是废除,而是迁移,就跟长安的街坊制,将县城分为多个城村区,百姓继续由你们管制,只是将他们并在一起,刺激发展。”

    众人听了不由大松了口气,细细思量下来,却也觉得可行。

    美相县令张鸿道:“裴刺史的意见附和洮州发展,只是百姓恋家恋土,未必会愿意搬迁!”

    裴旻毫不犹豫的道:“这就是你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这点事情都干不了,拿什么朝廷俸禄?”顿了顿道:“还有,记住不可用强,以劝说为主。告诉他们迁移不只是为了发展,还有保护之意。洮州地广人稀,最利于吐蕃游骑兵驰骋。分散的太开,我洮州兵卒无法相顾。但只要在县城内,我大唐军人定能保他们万全。”

    张鸿点头表示明白!

    其余人也一副鼎力支持的模样。

    西河村里正谢容道:“裴刺史因时制宜,卑职佩服。只是第三点放弃耕作,卑职想不明白,我大唐重视农耕,若放弃耕作,洮州上下三万三千百姓吃什么?”

    裴旻反问道:“不放弃耕作就有的吃了?”

    谢容答不上话来。

    “旻有一位挚友曾与我说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治理地方,以发展地方特长、特产为第一要务!”裴旻想起了当初与颜杲卿、袁履谦把酒交谈的日子,那短短的几月,他们相互学习,一同精进,现在想来实在怀念。

    顿了一顿,他方才道:“姚州水草丰茂适合发展畜牧业,并非耕种宝地,耕种并不能发挥姚州的特长。与其发展农业,还时不时的受到吐蕃游骑兵的践踏,不如直接放弃耕种,改寻他法。”

    “不会是想发展畜牧业吧?”一位官员带着几分不安的看着裴旻,洮州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如何发展,而是吐蕃入寇。连田地都无法保护,何况是牛羊,发展畜牧业,等于给吐蕃送牛送羊。

    裴旻笑着没有应话,而是挥了挥手,让人抬上了一块细密晶莹的大石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张鸿、谢容等县令、里正一个个扯了扯嘴角,齐声道:“不就是洮石嘛,洮河里要多少有多少。”

    裴旻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们太不识货了!明明是宝贝,却给你们当成垃圾。告诉你们,整个大唐,乃至于天下,只有我们洮州盛产这样的石头,洮州能否发展起来,这洮石可是重中之重的关键……”

第十二章 裴母的礼物

    中国文化源远流长,琴棋书画,医卜星宿,可称包罗万象,书法便是其中之一。

    这说到书法文化,却又离不开笔墨纸砚!

    砚是文房四宝之首,古代文人墨客,无不视之如宝,有些甚至看的比生命还重。

    宋朝的书法家米芾就因为爱砚成痴,看到喜好的砚台,甚至不惜强行向宋微宗索取,将砚比做自己的脑袋,曾抱着所爱之砚共眠。

    在裴旻的记忆中,中国有三大名砚,分别称作洮砚、端砚、歙砚。

    所谓洮砚,便是洮州出产的洮州石砚,在他记忆中自洮州石砚成名以来,老坑洮砚一直是皇室文豪、富商巨贾人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千金难求。

    但现如今,洮州上下竟然没有一人发现洮石的价值,简直是暴殄天物,不可思议。

    张鸿茫然道:“除了比寻常石头漂亮一些,还有什么长处?”

    裴旻摇头道:“洮河是黄河上游的第一大支流,而洮石受到黄河的影响,经千百年细砂冲击,研磨成的五彩奇石。这些石头陆离斑驳,千姿百态,若有工匠将之雕刻成砚石、假山等工艺品,定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诸多县令里正面面相觑,他们从未想过洮州河里那些没用的石头竟然有开发价值。但见裴旻如此自信满满,不免将信将疑。想着裴旻的行事风范,也知他没有真的跟他们商议的意思,今日邀他们前来主要是让他们配合听命。

    所谓上行下效,裴旻是洮州之主,军政由他一言而决。他主意已定,县令里正也识趣的没有多言,免得得罪面前这位年纪轻手段却是了得的新任刺史。

    玉并县令叶君德道:“裴刺史大力发展洮州的用心,我等看在眼底。身为父母官,卑职也希望治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只是洮州目前最大的难处不是内部,而是外患。”

    叶君德话说到了关键处,吐蕃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这罪魁祸首不除,洮州便一日难安。

    众人的目光全部都看向裴旻。

    裴旻笑道:“这点不用你们费心,吐蕃那里,我自法子应对。你们的任务是发展民生,稳定民心,尽快的调动百姓的热情,完成以工代赈的过渡。”

    以工代赈才是最合理的赈济方式,百姓付出劳力,换取粮食,而官府也有获益,只是受到了吐蕃的威胁,一直得不到实施。

    县令里正们见裴旻不说,也不敢多问。

    最后裴旻道:“越是情况严峻,越是需要有责任心有能力的地方父母官,洮州有三年免税的优势,又有洮州石这样的特产,有了发展的契机。余下的就看你们是否有能力本事调动百姓的情绪。做得好,本刺史自会记你们的功绩,在陛下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

    县令里正听了眼睛发光,李隆基对裴旻的宠信即便远在陇右,他们都有耳闻。

    李隆基也不止一次在私下里多次说裴旻与高力士一内一外,是他的左膀右臂。

    这一点连执掌朝堂话柄的宰相姚崇都比不上。

    他的美言,份量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里丑话也要说在前头。做不好,你们也别怪我,翻脸!国家大事,自有能者居之。”裴旻笑着说着,语气一点也不重。

    可就是这淡淡的语气,却让诸多县令里正脊背微寒,纷纷表示会如诸葛亮一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会议结束,县令里正告辞离去。他们有的激动有的心惊,但不论怀着什么心情,毫无疑问的是,面对裴旻给他们带来的压力与契机,想要保住官位或者更近一步,都必须卯足劲力来干活。

    顾新将手中会议记录递给裴旻查阅,裴旻也没看,直接让他收起来。作为上任刺史遗留下来的官吏,还闹出了彭家这事,他已经做好贬罚的准备了。

    不想裴旻没有对他有任何惩处,还倚为重任,视为行政第一幅手。

    他却不知他为了洮州百姓,不惜放下身段逐一向洮州豪绅低头,早为裴旻知晓,如此爱民人物,岂能不重用?早将他视为行政臂膀了。

    顾新感激之余,也起了全心全意为他效命的心思,问道:“用洮石制成的砚石,真的能够带动洮州经济?”

    “放心吧!”

    裴旻自信满满地说着,在他的记忆中,曾经帮助导师编写过一篇论文。关于书法的,其中就涉及到砚石的问题。

    三大砚石中,端砚被推为群砚之首,但实际上于唐宋时期,洮砚才是公认的最好砚石。

    《论洮砚》就曾说:“世人知洮砚之妙,至有胜端、歙之处。自宋以后名隐而不显者,因地处边陲,得之不易,兼无专书著录之故,非才不良也,诚为憾事”。

    书中一语道出洮砚虽有胜端、歙之处,但自宋之后老坑石逐渐绝迹,求之不得。

    洮砚稀少名贵,常为皇室占据豪绅收藏当作送礼之物,反而不及端砚有名。

    为了打响洮砚的第一炮,裴旻特地派人去长安请雕刻大师郑永泰来为洮州砚开刀。同时他又通过自己在长安的关系,联系长安雕刻小玩意的师傅,请他们来洮州定居,给予一定的福利支持。

    政策一点点的实施,比起原先死气沉沉的洮州,这有了合理的管制,上上下下都有了干劲。

    尤其是村县合并的计划,将人都聚在一起,分摊屋舍,建造新房,人来人往,格外有生气。

    至于吐蕃,自裴旻率神策军强势驻入洮州以后,便再没有听到有游骑兵入寇的消息。

    一方面是洮州的军事实力大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合理布置的缘故。

    吐蕃游骑兵的人数并不多,他们从不正面抗衡,只是游弋偷袭,寻找机会。

    裴旻将百姓聚在一处,将人口压缩在洮州城与周边的两个县,大大的减小了守兵的压力,又有神策军居中策应。

    吐蕃游骑兵想要找到可乘之机,却不容易。

    危机当然没有解除,只是暂时遏制。

    裴旻当然清楚,吐蕃不会放弃洮州的,暂时没有行动,是在凝聚力量,寻找机会。

    而他也在这里等待机会,有了封常清的情报,不玩一个大的,实在对不起他的牧奴生涯。

    只是想要获得奇效,需要一支强兵的支持。

    神策军现在已有一定的战斗力,但要称精锐,还差一点火候,需要点点时间磨练。

    尤其是骑兵,更是如此。

    这天,二十余护卫护着一辆漆红的香车驶进了洮州,马不停蹄的奔向府衙门口。

    得到消息的裴旻,早早的前来迎接。

    最先跳下车的是王忠嗣,小家伙本是好动年纪,给困在车上一路,早已忍不住了。

    一个健步稳稳当当的跃下马车,惹的其后的王氏都惊呼出声来。

    看着无恙的爱子,王氏一阵唠叨。

    跟原先的病恹恹相比,现今的王氏气色好了许多。面色依旧苍白,但自由行走却无大碍。

    王忠嗣俯首恭听教诲,可那神色却不甚为意,见道裴旻的身影,立刻叫了一声:“旻哥!”

    裴旻摸了摸王忠嗣的脑袋,对于他的行径却没叱责,会蹦会跳的孩子,才是好孩子,老老实实的,反而不讨喜欢。

    对着王氏礼貌的点了点头,裴旻目光投向了车里。

    正对上那双动人的眼眸,目光相对,彼此甜甜一笑。

    裴旻外调洮州,王忠嗣要跟着他学习兵法武艺,自然同行,王氏离不开孩子也不例外。

    裴旻是跟大军一起来洮州的,军中不许家眷随行。大军又行军迅速,王氏身体不适,受不得速行颠簸。

    裴旻索性让娇陈随行照顾,要他们不急着一起前来,待他稳定了洮州局势,再来不迟。

    马车一路游游荡荡停停歇歇,终于抵达洮州。

    伸手牵扶着娇陈下车,握着那芊细柔嫩的小手,偷偷的用手指在她手心里勾了勾。

    娇陈面色微红,千娇百媚的横了他一眼。

    裴旻心底有些火热,暗叫了一声“小妖精”。

    两人感情极佳,自成亲之后,几乎夜夜腻在一起,这次分别了大半月。

    心底的思念,足可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形容。

    裴旻年少精气充盈旺盛,娇陈也是妙龄少女食髓知味。

    久别重逢,自少不了胡天胡地一番。

    白日宣淫在卫道士面前,自然引以为耻。

    裴旻却不在此列之中,娇陈青楼长大,在这方面也没有特别忌讳,甚至有些开放。

    心上人对她如此痴迷,娇陈哪有拒绝的道理。

    云雨收歇,裴旻一手手搂着娇陈香肩,一手把玩着,说着羞羞的情话。

    娇陈脸上挂着云雨后的潮红,听着心上人的情话,只觉得就算死了,也值得了。

    突然想到一事,娇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道:“裴郎,娘亲让妾身给你带一样东西!”

    说着她意图起身去取。

    裴旻拉住他道:“急什么,一路来辛苦了,我们小睡一会儿!”

    娇陈脸上露着非常诡异的笑容道:“现在给,才有意义!”

    说着,她下床,从包裹里拿出了一本油线缝定的黄色书本。

    这距离太远,裴旻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也没心情去看,那对眼珠子瞧着佳人,不免又有些心猿意马了,嘴里漫不经心的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娇陈来到近处,却让大手一把拉到了床上。

    从她手中抢过黄色书本,裴旻本想再来一回,无意间喵了一眼书本,情欲瞬间消散……

    黄色书本,还真是黄色书本,一点也掺不得假。

    书页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春宵秘戏图》五个字,还活灵活现的画着一男一女搂抱一起。

    “什么玩意!”裴旻拿在手里翻了翻,画风不错,姿势也可以,还有一些情趣秘法,看的他是瞠目结舌的。

    娇陈将脑袋埋在裴旻的颈部,痴痴笑道:“娘见我们成亲那么久还没有怀上,怀疑裴郎不懂……”

    裴旻听了哭笑不得,佯怒道:“你怎么不帮我说话!我懂不懂,你还不知道!”作为一个饱受岛国文化熏陶的二十一世纪青年,给人说成不懂床第之事,情何以堪。

    娇陈抖着香肩,憋着不笑道:“这方面的事情妾身哪里好意思跟婆婆说,羞得就差没找个地方躲进去!不想让她老人家误会了……”

    裴旻道:“你是不是跟娘一样,也想要孩子!”

    娇陈扬起来脑袋看着他道:“自然是想的,能为郎君生几个孩子,将他们抚育成人,是妾身的梦想!”

    裴旻搂着娇陈的香肩道:“我的梦想是跟你一起慢慢变老……”

    “裴郎!”娇陈的双眸娇媚的都要滴出水来了。

    裴旻道:“那我们就顺其自然吧。”成亲一年,娇陈没有怀上,并非有别的原因。而是裴旻有心避开了危险日。

    古代医疗环境并不发达,尤其是针对生育方面的知识,因为极少有名医研究这方面的知识,普遍落后。也导致了幼儿夭折几率奇大,母亲因产子而亡的实例屡见不鲜。

    这医疗环境设备就是如此,裴旻改变不了。

    但是他知道女性产子的最佳年岁,在这个年岁里女性发育完全,承受的了繁衍后代的重担,能够将危险程度降至最低。

    裴旻自诩年轻,还有很多时间,为了孩子让娇陈冒险不值得。

    这才是娇陈没有怀上的真正原因。

    当然裴旻也知道,非危险日一样有几率怀上,但这种几率都遇上了,也只有认了。

    娇陈道:“等裴郎破了洮州的局面吧,妾身确实想要孩子,可不想让郎君分心!”

    裴旻在娇陈的脸上亲了口道:“听你的!”顿了顿,又道:“你初来乍到,我明天带你去逛逛洮州可好!”

    娇陈眼睛一亮,想了想却道:“还是不要了!传出去对裴郎不好!”

    裴旻道:“我们一起乔装,扮个夫妇,出去走走!一边体察民情,一边陪你,一举两得!”

    他嘴里说着,想到自己另外一个身份乔峰,那娇陈的身份自然是阿朱。

    小说里阿朱不就是个易容高手!

    真巧了!

第十三章 求人不如求己

    今日一早,裴旻在娇陈的伺候下,穿戴好了官服:这种穿衣服都要人伺候的日子,裴旻最开始好不习惯,但是娇陈在这方面特别的坚持,执意如此。

    裴旻呕不过她,也乐得享受,长时间下来,也习惯了这种神仙日子。

    前些日子,娇陈未至,每天早上都忍不住念她一回。

    现今得她侍奉,心情舒畅。

    “在家等我!”裴旻在娇陈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道:“今天除了接见龙家少爷并无大事,与他说好洮砚之事,为夫就来陪夫人去街上逛逛,游玩莲花山!”

    “好!”娇陈应了一声,送他出门去了。

    裴旻身为洮州刺史,直接居住在刺史府衙,往府衙办公,只需从后院走到前院不过百步之遥。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些距离,裴旻问起了长史顾新龙家在陇右的地位,笑道:“龙姓,这姓氏当真少见!”

    顾新颔首道:“龙姓,是古老的姓氏之一,少皞氏、太皞氏之裔多以龙为姓,倒不是有心与真龙相近。不过龙俊的龙,却不是源于少皞氏、太皞氏。而是来至于西南夷的蛮族,刺史可听过古滇四大豪族?”

    裴旻点了点头,道:“汉武帝时,大将军卫青开发南疆,募豪民为官,以夷制夷。黔北境内的夷汉大姓有龙、傅、尹、董、谢等家族,公孙述时,大姓龙、傅、尹、董与功曹谢暹保境为汉,为大汉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刺史大人博学!”顾新夸赞了一句,拍了个小小的马匹,道:“后来汉光武皇帝遣吴汉入蜀,大屠成都,龙家根基受到了威胁,迁移到了陇右,在陇右立足!直至今日,他们情况与彭家相差不大,都是年代深远的家族,一样没有撑起家族的优秀人才,靠的只是名气支撑。龙家的情况要比彭家逊色许多,发展前景不甚如意。族中几乎都转为商贩,以行商为业。不如彭家,一直坚持着仕途,以读圣贤书为上。”

    士农工商!

    这是历朝历代都免不了的地位阶级,这点唐朝也不例外。尽管朝廷风气开放,鼓励各个使国来唐朝做贸易,有着极好的经商环境,对商人阶级虽然不是很重视,但是也没有明确提出反对。但律法对于商人的排斥,一样是存在的。

    在唐朝商人不可为官,“工商之家不得预于士”这是死规矩。

    龙家转入商籍,意味着断了自己的出仕之路。

    顾新续道:“许是家族受到孔孟思想的熏陶,龙家为商以信誉第一,非是那些为了点滴利益不择手段的商贾,有着良好的声望。洮州缺粮,龙家为了百姓生计也是多番奔走。若非龙家拒绝私底下高价将粮食卖于其他豪绅,而是选择交由官府。洮州撑不到彭家事发,更不可能撑到刺史的到来。若真到那一步,卑职只能冒大不为选择放任百姓,自行外出觅食了。”

    裴旻也暗自庆幸,好在自己当时当机立断,斩杀彭琦,为洮州取得了三千石粮食,一但顾新宣布放任百姓外出,洮州将会成为无人死州,那时想要恢复生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洮州更有可能为吐蕃占据,成为军事基地。

    两人正商讨间,下人来报:“龙俊求见!”

    “快,请他进来!”裴旻一招手,亲自迈步下堂迎接。

    龙俊是一个三十出头,个子小小,带着几分精明干练的人物,见熟悉的顾新跟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身后,不用介绍也知来人身份,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道:“见过裴刺史!”

    “不必多礼!”裴旻笑道:“某还要谢过龙少东家对洮州城的贡献。”

    龙俊作揖道:“龙家以正道从商,行本份之事,当不得裴刺史一谢。”

    虽然已经改行做了商人,但裴旻看得出来,龙俊身上的儒家风气,却一点未变,心底估摸着龙家还有出仕之心。

    让他龙俊入内说话,开门见山的道:“龙少东家,今日某找你来是有事托付!”

    龙俊毫不犹豫的道:“裴刺史请说!”

    裴旻道:“某已经为洮州定了可行政策,需要一可靠的商家协助销售,以带动洮州的商业氛围,将洮州发展成为我大唐的边塞重镇。顾长史说陇右所有商家,唯有龙家信誉最佳,可以托付信任。”

    龙俊迟疑了会儿道:“不知裴刺史想要做什么?”

    裴旻道:“洮水石的特点,龙少东家久居陇右定然清楚,某也不多说。为了洮州经济,州府有意推动洮水石的开发,开采河中砂石,以作砚台、观赏假山等工艺品。这一切都以安排妥当,只差一条商业渠道,互惠互利。此事若成,不只是对洮州,对你们龙家也有莫大好处。”

    龙俊看了裴旻一眼,心中游移不定,好半响才道:“裴刺史照拂好意,龙家心领。只是龙家以米行为主,并未有涉足他业的想法,请恕鄙人无法当此重任!”

    裴旻表情变得有些难堪。

    顾新忙道:“裴刺史一言九鼎,此事对于你们龙家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龙俊想了想,再次拒绝道:“鄙人有愧裴刺史期望,万分惭愧!”

    “好吧!”裴旻看了龙俊一眼,道:“裴某也不为难你,你先退去吧!”

    龙俊躬身而退。

    顾新左看右看道:“卑职去找龙少东家说说?”

    “不用!”裴旻道:“强扭的瓜,不甜!龙家不愿意信我,多说无益!这利益就在眼前,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一个商人还找不到?”

    龙俊拒绝的理由是不愿意跟官方合作,担心官方取得盈利后,落井下石,令得龙家白忙活一场。

    龙俊的心思,裴旻能够理解,但他身为大男儿的信誉受到质疑,实在令他心头不快,想着要不是那日在龙家米行听到店管家的那番话,他也不会选择给龙家,还给那么多好处,却不想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顾新有些纠结的看着裴旻,欲言又止。

    裴旻摆手道:“你放心,我裴旻不是心胸狭隘之辈。买卖不成仁义在,不会因此针对龙家的。此事需尽快落实,还得物色一个可靠的商家才是。你先去处理百姓迁居的安排,让我好好想想!”

    顾新放心的告辞离去。

    裴旻想了好一阵子,都想不出陇右有那个商家能够当得起大任。

    实在想不出来,念及与娇陈的约定,回到了内堂。

    洮州地广人稀,身为军事要地,却也有似模似样的八景:什么莲峰耸秀、冶海冰图、朵山玉笋、石门金锁什么的。

    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莲峰耸秀,作为西崆峒莲花山胜景,相传莲花山集华岳之险,黄山之奇,青城之幽,峨眉之秀于一身是广成子羽化之地,充满了传奇色彩。

    娇陈早有游玩之心,等候多时,见裴旻行来,欢快的迎了上去。得到近处,见他想着心事,忙道:“裴郎可是公务繁重?莲花山就在这洮州,又不会跑,哪天去不是去!”

    裴旻摇头笑道:“与此无关!约好的事情,岂能反悔?”他知自己这位夫人心思细腻,若不将事情说明,怕是游玩也不会有兴致,将龙俊拒绝他的好意细说。

    “岂有此理!”娇陈听的秀眉倒竖,愤愤不平的道:“裴郎一言九鼎,是世上最可信的大丈夫!那龙少东家,实在有眼无珠。”

    “哈哈!”裴旻笑着拉着娇陈的手,亲了口道:“夫人说的对,是他有眼无珠,我们犯不着为他一个没眼珠子的人生气!带上易容的用具,玩我们的去!”

    娇陈颇为不好意思的道:“已经准备妥当了。”

    裴旻拉着娇陈往后院走去。

    娇陈还在思量龙俊之事叹道:“妾身倒是识得不少豪商大贾,只是他们多是贪婪逐利之辈,也不敢跟官府有过多的来往。”

    裴旻道:“这商人逐利,天经地义。只是我不愿这等好事白白便宜了那些满脑子肥肠的商人而已,看来也只能便宜……”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怔怔的看着娇陈,好半响才道:“夫人,为夫刚刚心生一念,你看看可不可行!依照我大唐法律,为夫不可从商。但是乔峰却是可以,为什么要便宜那些商人,为夫一人饰演两角,自导自演反而便于操作,不用担心有个意外。”

    娇陈自然知道乔峰是裴旻的另外一个身份,怔怔的道:“这样算不算违法?”

    裴旻越想越觉得可行道:“违什么法,夫人不说谁知道?何况为夫也不是干违背良心道德之事,只是为了便于洮州的治理发展,将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上而已。”

    娇陈并未迟疑太久,颔首道:“裴郎觉得可行,应该错不了。”

    裴旻心思活跃起来,道:“如此一来,可要动用夫人的嫁妆了。为夫的俸禄,远不足打通一条商业渠道。”

    娇陈对此毫不在意:“妾身早已说了那些东西算不得嫁妆,裴郎随意取用就是。”

    裴旻摇头道:“也是,自家人不计较许多。只是该细分的,还需细分清楚。分摊利润的时候,夫人占大头。干脆商行的主事人填写你的名字,为夫有些时候难以两顾,有夫人看着,也是放心。”

    娇陈见裴旻大胆放心的将重担托付,更是开心,颔首道:“裴郎放心,妾身一定努力做的最好。”

    裴旻心头大事解决,开心的抱着娇陈,道:“夫人真是我的贤内助!”说着对着她的樱唇亲吻了下去。

    你侬我侬了半响,裴旻方才带着娇陈潜出了后院,走进了州府后院的一栋豪宅!

    这豪宅是裴旻特地为了安置“乔峰”、“阿朱”这两个身份而购买的。

    离州府后院只隔着一条无人的街巷,很方便他们身份的互换。

    娇陈熟练的在裴旻脸上打理着,不过短短的一刻钟,裴旻那精细帅气的脸庞变成了一个英伟豪迈的北国大汉,最后细心的将胡子给裴旻黏上,完成了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娇陈坐在铜镜前,问着裴旻有什么要求。

    裴旻想了想道:“随意画一个,不过要漂亮一些的,最好有一定的容貌特点。毕竟是珠峰商行的女东家,还是我的结发妻子,哪能是寻常女子?”他用着乔峰的语气说着。

    娇陈听了心中难免暗喜,想了想随意画了起来。

    裴旻还是第一次见到娇陈在他面前施展易容术,以往都是在他脸上施为,往往不知不觉中就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了。现在见她在自己脸上施展易容术,才发现那手段的当真可用“神乎其神”四字形容。

    因为没有特定的模样,娇陈是任意伪装。

    裴旻看着渐渐便可模样的娇陈,心底意外想起一个人来:王祖贤!

    娇陈这无心易容的容貌,五官修饰的竟然有三分像王祖贤!

    要知道王祖贤可是未来裴旻幼年时期心中的女神,那聂小倩美得惊艳的跟仙子一样,心血来潮之下,带着几丝兴奋的指示着娇陈!

    “鼻子在高一点……”

    “眉毛再粗一些,微微上翘……”

    “嘴巴稍微大一点,鼻子再挺一些!”

    “对!对!就这样!”

    他根据记忆指挥着娇陈修饰起来。

    花费了好一番功夫,娇陈竟乔装成了那记忆中的女鬼,不说完全相像,至少也有八分味道。

    “真像!”裴旻忍不住咋舌一句。

    娇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吃味道:“像什么呢!”

    裴旻马上道:“昨夜我做了一个梦,就梦见夫人现在的样子。无巧不巧,夫人给自己乔装,也乔装成了这模样,你说我们夫妇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等娇陈说话,他立刻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娇陈身为第一名伶,文化素养是何其出众!

    瞬间感悟了诗中的意境,眼神有些迷离!

    “裴郎!”

    裴旻看着面前王祖贤版的阿朱,心中虽然怪异,却也满意之极,“咳”了一声,道:“正事要紧!”说着,他将阿朱的身份户籍证明,交给了娇陈,让她记被下来。

    娇陈俏脸而一红,嗔了他一眼,接过了自己的新身份。

第十四章 崆峒之争

    裴旻、娇陈走在洮州的长街上!

    为了聚拢人气,裴旻以州府刺史的名义将洮州境内的三县十一村,并为两县之中。其中洮州的治邑临潭县合并了一县三村的人口,位于洮水之畔的美相县合并了余下八村之人。

    洮州临潭一下子扩充了八千人,让原本冷清的城市渐渐转为了热闹。

    尤其是大唐的免税政策,目前还难以吸引大商户的驻入,但那些行脚商人却不管那么许多,带着各地的日常货物走街串巷。

    对于这些行脚商人,裴旻在政令中给予了他们最大的支持。

    拥有二十一世纪的长远眼光,裴旻最明白不过一点,经济才是发展繁荣的第一要务。想要短时间内将一地发展起来,走经济路线绝对错不了。

    看着洮州城的点滴变化,裴旻心底也有小小的自豪。

    比起最初死气沉沉的洮州,现今的情况已经好上太多。不过真正刺激性的开始,还得靠洮砚的一炮而红。

    现在雕刻大师以及制砚名家都在路上,对于洮水石的开采也上得章程,只待万事俱备,施展下一步计划。

    裴旻、娇陈两人一个威武不凡,一个娇美,各自牵着一匹骏马,如若旁人的细语交谈着。在洮州这小小的地方,竟出现了两个如此风姿卓越的人物,不免回首眺望。

    裴旻接连关顾了几个小摊贩,买了一些小玩意,顺便跟摊贩主闲聊几句,问问生意情况。

    摊贩主大多表示:“生意极好,只是货源稀少,供不应求!”

    洮州百废待兴,比起繁花似锦的长安,实在逊色太多。

    裴旻主要目的还是想亲眼见一见洮州的变化,听一听百姓的心声。

    目的达到,也不逗留,两人毫不犹豫的上马直往莲花山而去。

    莲花山位于陇右南部坐落在康乐县莲麓镇与临潭县八角乡交界地带,因山峰酷似正在绽放的九瓣莲花而得名。

    作为洮州第一高峰就在临潭县境内,平日身处城内都能眺望莲花山的影迹,不过半个时辰,已到莲花山山脚。

    莲花山山形奇特,四面危崖千仞,悬崖峭壁上却攀生着无数的苍松翠柏、藤条芝草。这造化神奇的这朵“莲花”,就开放在绿荫如海,峰峦如聚,云岚如浪的四嶂青屏之中。

    这莲花山平素里天天可见,远看还不觉得,这在近处由下往上眺望,裴旻、娇陈也不免有感而叹:传言莲花山集华岳之险,黄山之奇,青城之幽,峨眉之秀于一身,虽有夸大之处,却不是没有独到之处,

    “裴郎,你看!九座山峰还真是莲花形状!”娇陈自成名以来,没少给邀请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自从嫁入裴家以后,侍奉丈夫、孝敬裴母,几乎不出裴府大门,贤妻贤媳莫过如此。今日给裴旻约出来游玩,心情尤其舒畅。

    裴旻也感慨祖国山河壮丽,应道:“九座山峰,我们时间有限,只能陪夫人攀爬一处了,夫人选择一个?”

    娇陈道:“也就第一峰、第九峰最为有名,郎君选一个吧?”

    裴旻毫不犹豫的道:“那就去首峰!去第九峰,为夫担心摔个半身不遂呢!”

    看着娇陈不解的表情,裴旻笑道:“首峰传说是轩辕皇帝的恩师广成子羽化之处,而九峰据说是彭祖修炼之所。那彭家人自诩是彭祖的后裔,为夫如此欺负他的子孙,作为他们的祖师爷,岂不要找我麻烦?”

    娇陈莞尔一笑,两人继续御马而行。

    行不过半里,裴旻突然听到隐隐有吵闹之声,不免停住了脚步。

    娇陈茫然的看着裴旻,却不吱声。

    裴旻轻声道:“好像有很多人在吵架!去看看!”

    洮州百废待兴,需要的是和谐共进,一群人聚在僻静的山脚下争吵。裴旻身为州府刺史,不能不加以过问。

    寻声而去,两人来到一堵半塌的围墙之外。裴旻听到墙内有男子大声争执的声音,给了娇陈一个小心的手势,轻手轻脚的往围墙的断缺出向内望去,围墙内遍地长草,竟然是个废园。

    废园里影影绰绰的聚集着二十来人,都是三五大粗的江湖汉子,只听得当先一人道:“在江湖混就要讲江湖规矩,师弟,你们武馆抢了我们的人,就是你们的不对。”

    立刻就有一人回道:“师兄,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怪得了馆中弟子另投明师?”

    “说什么呢,谁技不如人了?”给称为师兄的那人似乎给抓了痛脚,叫囔起来:“那日是我身体不适,才输你一招,别太过得意,今日我们再来比过!”

    “哈哈!比就比,还怕你不成?”那个叫师弟的壮士,毫不犹豫的抽出了自己的兵器,竟然是一对双钩!

    对面一人也叫唤起来:“打就打!”说着,他一招手,身后徒弟给他们送上了一把笨重的大铁铲,也摆出了架势。

    裴旻看的是啼笑皆非,原来是两个武馆的人为了争夺徒弟,约好了在此处比试,想着他们既是师兄弟,也不会闹得太过火,正想转身离去,却见那对师兄弟已经交上了手。

    方刚对拼一招,却吸引住了裴旻的目光,迫使他顿住了脚步。

    在裴旻的记忆中,武馆一般学得多是入门武技,真正高深的技艺,还得是那些流传多年底蕴深厚的武学大派或者功夫世家。

    真正高手开馆授徒的并不多,就算是长安这样的巨城,开设武馆的大多只能算是好手,而达不到高手的境界,唯有少数个别例外。更别提是洮州这样的小地方,并不以为意。

    但师兄弟二人一交上手,裴旻立刻察觉自己错了,正如那句歌词说的“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师兄弟二人并非都是小打小闹,而是轰轰烈烈的战在一处。

    两人你来我往,招法精妙,竟是少见的高手。

    这穷乡僻壤,高手都烂大街了?

    裴旻正视起比斗中的两人:那位师兄身形矮小,四肢却是粗大,手中舞动着一个巨大的铁铲,虎虎生威,他一铲接着一铲,招式多变,招招紧逼,连绵不断,竟有排山倒海之势。那位师弟也不是庸手,他身形高瘦,左手右手,配合有序,钩、缕、掏、带、托、压、挑、刨、挂、架一招一式,起伏吞吐如浪涌动。

    青光闪动,青钢长钩倏地刺出,指向矮小师兄左肩,师弟不等剑招用老,腕抖钩斜,长钩已削向那师兄右颈,端是狠辣非常。

    师兄竖铁铲挡格,铮的一声响,钩铲相击,嗡嗡作声,震声未绝,长钩以给铁铲荡开。

    师兄铁铲趁势猛击,直砍师弟顶门。

    师弟脚步回旋,避向右侧,左手长钩一引,直钩那师弟大腿,右手长钩也在同一时间准备出击。

    两人双钩迅捷,铁铲刚猛,全力相搏,战的难舍难分。

    余下的二十余弟子最初为自己的师傅加油,渐渐的开始互骂起来,火气上涌,竟然也两两战在一处。

    裴旻在一旁看的心叫:“不好!”

    这对师兄弟的武艺非凡,出招诡异狠辣,是江湖杀人的技巧。他们所学精湛,关键的时候,收的住手。

    一群徒子徒孙,所学不及他们师傅一二,对打起来,难免有所损伤。

    若真上了火气,只怕要造成人命。

    果然!

    战不过几合,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腹部给扫了一下。

    铁铲威力巨大,直接在他小腹开了一道口子。

    他的受伤更激发了少年的血气之勇,呼叫连连。

    裴旻不再犹豫,拔刀冲了出去,喝道:“都给我住手!”

    他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生人,谁会听他叫喊!

    裴旻也早有此料,唐刀直接劈向最近的一人,他出刀势挟劲风,甚是威猛。

    那人猱身直上,双钩一起用劲,竟意夺裴旻手中之刀。

    裴旻哈哈一笑,唐刀走着诡异的路线,从双钩的隙缝口切入,直接砍在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横飞而起,脑袋一懵,只以为小命玩蛋,摔在地上时方才察觉,自己并无大碍,胸口刀痕明显,却是粗大,是刀背所砍。

    “谢……”另外一人,还以为来了帮手,正想道谢,却跟着腾云驾雾而起。

    裴旻这一乱入,逢人便打。

    他武功超绝,这些弟子功夫又是平庸,那里是他的对手,惊呼之余,乱作一团,纷纷给裴旻打倒在地。

    师兄、师弟兵器碰撞在一起!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流,猛地一起杀向了裴旻。

    前者口中大叫:“我崆峒武馆的事,闲杂人凑什么热闹!”

    后者也道:“正宗崆峒武馆的事,兄弟伤我弟子,也太不给面子了!”

    “什么正宗崆峒武馆,我是师兄,我的武馆才是正宗的崆峒武馆!”

    “我的武艺更高,我才是!”

    “胡扯!”

    得,两人面红耳赤的,又要打了起来。

    裴旻也给他们这对师兄弟搞的哭笑不得,但是他们口中的崆峒武馆却让他微微一怔。

    崆峒山在洮州不远处,是道教的发源地之一,与莲花山的山脉相连。

    作为中国传统武术五大流派之一,李白也曾在诗中写道:“世传崆峒勇,气激金风壮!”

    这对师兄弟难道是崆峒传人?

第十五章 以一敌二 顺丰镖局

    好在他们意识到还有一个外敌存在,并未交起手来。

    “待我替我弟子报仇,再让你心服口服!”矮壮师兄言罢,手中铁铲霍霍挥动,身随铲进,已铲向裴旻。

    高个子师弟哪愿意将这表现的机会给师兄抢去,叫道:“师兄,你武艺不行,别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说着双钩挥舞,左右连环进击。

    裴旻在一旁观战多时,早知这对师兄弟绝非寻常武馆之主,若是一人,他以刀法或可应对,但两人合击,绝非等闲。

    斜身闪过矮壮师兄的铁铲,裴旻扑到高瘦师弟身前,白光耀眼,他手中的唐刀,横砍而至。高瘦师弟原本觉得他们师兄弟二人一起迎敌,能够胜的轻松自在,却不想对方来势如此快捷狠辣,绝非自己以往所遇之敌可比,心底不由得一寒,赶忙闪身而退。

    这高手交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遇上裴旻这样的人物,他心生轻敌之念,纯粹是自讨苦吃。

    裴旻见有隙可乘,刷刷刷刷连砍四刀,全是进手招数,势若飘风,迅捷无比。

    高瘦师弟忙挥钩招架,连退了五步方始稳定身形。这时他下盘以是不稳,已然退无可退,横过双钩,呼的左右齐出,正是他转守为攻的杀手锏之一。

    裴旻却不架而退,转身迎向了矮壮师兄。

    高瘦师弟叫道:“来人扎手,不可轻敌!”

    矮壮师兄一脸肃然,口中叫道:“要你多言!”他们师兄弟同拜一人为师,自小打到大,对于彼此的武艺了解非常,高瘦师弟起手便给压制,焉能不知这突然杀出的神秘人能耐了得?手中铁铲,陡然向前推出,点向裴旻胸口。这铁铲兵刃本来甚为沉重,但他出手举重若轻,招法灵动,直如一柄长枪。

    裴旻叫了一声道:“妙极!”

    唐刀施展剑招,轻轻一荡,以四两拨千斤之术,荡开了铁铲,从铁铲的空隙中着着进袭,施展大杂烩剑法中的越女剑势,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了对方的胸膛。

    裴旻的武技路子与常人不同,他是以悟为上,在实战中历练,通过实战吸取经验,以提升自己的能力。每一次实战,与他而言都是不小的提升。在长安,他几乎将整个长安城的江湖名宿都打了一遍,经验之丰,绝非当初初出茅庐的菜鸟可比。

    他这一手将太极的以慢打快与越女剑法的快捷刁钻融为一处,足见剑术已达收发随心的境界。

    矮壮师兄早已全力施为,却不想对手招式之诡异,慢快转换只在一念之间,防不胜防,不禁心下骇然。他的武艺本走迅猛一路,这时心下一怯,功夫减了几成,变成了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劲风袭来!

    裴旻心知高瘦师弟再度杀到,长笑一声,舍了矮壮师兄,又迎向了对方。他为人并不好斗,但是他的功夫就是在比斗中来的。对方功夫越是高强,对他助臂越大。就如当初的秦川第一剑客罗烈,那一次苦战,直接让他的实力成倍提升,以至于打遍长安所向无敌。

    现今遇到遇到两位招法诡异,武艺又高强的师兄弟,自然要越打越是起劲,大呼痛快。就像喜爱美酒之人喝道了陈年佳酿,喜好收藏兵器之人遇到了神兵利器一般。

    矮壮师兄、高瘦师弟却越打越是心惊,两人素来低调,名声不显,但拜得名师,实力非凡。遇过不少敌手,纵然一人不敌。两人齐上,一个双钩刁钻,一个铁铲迅猛,互补不足,纵然实力再强,也败于他们,无往不利。

    可是今日遇到的这个壮汉,威猛非常,不过与他们年岁相仿,可一套刀法,包罗万千,时而刚猛,时而刁钻,时而快捷,时而缓慢,一招一式皆妙不可言。以一敌二,竟然死死的将他们压制住了,凶悍如此,实所罕有。亏得是他们师兄弟一起御敌,若单打独斗,怕是早已惨败。

    眼下两人虽落下风,但也非转眼间即能分出胜败。这高手比武,战局瞬息万变,只要有一招一式发挥超常,或者对手偶有疏忽,大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师兄弟面上交恶,心底确实互相贯通,皆明白彼此所想,沉着以对。

    娇陈早已来到近处,她早听闻自己的夫君剑术天下无双,在长安所向无敌,也见他在对付吐蕃细作时候的砍瓜切菜,但并未真正见他跟高手较量。此刻见夫郎神威大震,威风凛凛,只瞧得芳心乱跳,念道:“这就是我的一生依靠。”

    至于其他武馆弟子早已看花了眼,他们身在小小洮州眼见不高,只以为自己的师傅当世了得。此时此刻见裴旻的武艺,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均想:“却不知他开不开武馆!要是也开,拜入他的门下,定好过目前。”

    若让矮壮、高瘦两位师兄弟知道他们弟子此刻的想法,保不定气晕过去。

    裴旻自知长时间比斗下去,于己不利,晃身欺到高瘦师弟面前,右手刀往他面门斩去。高瘦师弟向右急闪,同时手中长钩,攻向裴旻的腰间,同一时间,矮壮师兄的铁铲也向裴旻后心刺来。

    裴旻受到两面夹击反而嘿嘿一笑,背心是他故意露的破绽:他右手顺势而下,搭在长钩之上,左手平移将刀鞘贴在了铁铲铁棍处,双手同时施展借力用力,以力打力的技巧,

    拍的一声大响!

    长钩、铁铲相交!

    他两人武功一师所传,功力相若,但铁铲的重量远胜长钩。

    高瘦师弟长钩脱手而出!

    裴旻在两人惊愕间,一刀指向高瘦师弟的咽喉,左手施以绞字诀,直将矮壮师兄的铁铲搅落于地。

    师兄弟二人先后一呆,矮壮师兄忍不住长叹道:“我们输啦!”

    高瘦师弟道:“咱们今天输的太惨,丢了师傅的脸,不知他老人家会不会晚上找我们,抽我们屁股。”

    裴旻也未说话,只是笑着将他们的兵器拾起,还给了他们。

    他并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却以笑容告诉他们,他经历了一场美妙精彩的切磋。

    裴旻的友善之举,反而让师兄弟二人大感惭愧。

    矮壮师兄道:“兄台的刀法绝妙,刀中又含着剑招,妙不可言,我沐琮输得心服,崆峒武馆,依约关闭!”

    高瘦师弟也跟着道:“我沐璘也输得心服,正宗的崆峒武馆,也依约关闭!”

    “你……”

    见两兄弟又有吵起来的意思,裴旻忙道:“两位误会了,在下乔峰,并无开武馆的意思。只是见你们门下弟子冲动的打杀起来,不想闹出人命,这才出手干涉。”

    沐琮、沐璘你眼望我眼,见自己的弟子多多少少皆有些伤痕,有一人甚至给破开了肚子,也不免震撼,对着门下弟子就是一通痛骂,将弟子教训的跟孙子一样。

    骂够了,方才上来道谢。他们师兄弟既无丝毫骄矜之意,更没有任何矫揉做作之态。一方面输得心服口服,另一方面也是由衷感激裴旻制止了事态发生。

    江湖,就是以实力说话的地方,实力强,得到尊重,理所当然。

    不过裴旻看的出来,沐琮、沐璘品性不差,输了就是输了,并无任何异样情绪掺和其中。

    裴旻道:“二位勿怪某多管闲事,你们师出同门,武艺又相辅相成,既然同开一家武馆,何必划分彼此?引发无谓争端?”

    沐琮道:“还不是那裴刺史做得怪!”

    裴旻听了一脸无辜,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沐璘道:“就是,本来我们师兄弟好好的,一人在一县发展,都开着崆峒武馆,看谁发展的好,两不相干,结果那裴刺史好端端的将两个县并在了一处。这一山还容不得二虎呢,一县哪里容得下两家崆峒武馆?”

    听他们这么一说,裴旻还真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了,不免问道:“那你们为何不并在一处?”

    沐琮道:“我崆峒夺命门以夺命铲称雄,入门弟子,自然要以习夺命铲为主。”

    “胡说!”沐璘气恼道:“崆峒夺命门最厉害的明明是夺命双钩,几时轮到夺命铲了,要想在江湖上闯荡,学夺命双钩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

    “你……”

    见他们又要吵起来,裴旻总算理清了缘由,

    师兄弟二人虽拜得同一师傅,却分习不同武艺,艺成之后,意图开武馆为生。但是两人因为武艺不用,在授徒上起了分歧。因故一分为二,彼此各居一县,不相往来。但是裴旻却将两县合并,导致了两家相同的武馆聚集在了一处。

    双方有了利益瓜葛,衍生了如此争斗。

    在这非常时期,裴旻对洮州的治安管理的很严,师兄弟二人不敢在县里动手,约到县外的一处废园。

    其实至关重要的还是因为经济原因,俗话说“富不学文,穷不习武”虽然这不是绝对的,但大体上并没有错。

    洮州现在情况如此,真正的大户就算未逃,也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谁有闲功夫练武?至于百姓,更不要奢望,他们自己都难以果腹,何来的余钱习武?

    面对这种情况,每一个习武的弟子都是延续武馆的命根,少收一个徒弟,意味着武馆可能出现经济断链而倒闭。

    对于本就为数不多的徒弟,沐琮、沐璘都视若珍宝,他们自然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弟子跑到对面去。

    这难以启齿的因由,两人虽为言明,裴旻却看得出来,心中一动,道:“二位,我有一想法,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沐琮、沐璘对打赢他们的裴旻极为敬重,抱拳道:“兄台但说无妨!”

    裴旻道:“乔某的夫人精通商道,已经与洮州裴刺史达成了协议,打算在洮州开设一家洮砚工坊,以生产洮砚。二位想必知道,洮州境内并无安定。大唐虽然太平,山林间依旧有一些宵小为祸。我意欲开设一家镖局,为货物的运送护航,却不知二位是否愿意出力?此外工坊也许护卫维护安定,需聘请好手相护。有了收入,你们便能安定的发展武馆,武馆越大,我镖局的人手也越充足。二位意下如何?”

    沐琮、沐璘你眼望我眼,大为意动。

    镖局一词出现在清朝,镖师之鼻祖,应当为山西人神拳张黑五。但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些散户受商人聘请保护商队,如同西方的佣兵,但又不同佣兵,没有官方的认可,算不上正规的行业。

    因此也有侠以武犯禁一说,便是因为武林中人大多不事生产,游手好闲,没有正当的职业,不能为国家带来利益。

    沐琮、沐璘听明白了裴旻的意思,眼中泛起了异样的光辉。这有了正当的收入,他们就能潜心教学,不是漫天哭求弟子,为那一点点的拜师费而争破脑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天攘攘皆为利往!

    这有了利益的接触,沐琮、沐璘纷纷拉着裴旻,热情非常。

    沐琮更是脱下自己的衣服,铺在地上,让裴旻坐下细谈。

    这组建镖行一事,裴旻并非临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今日与行脚商贩摊贩闲聊,得知他们最大的问题是货源,而货源不足的原因是洮州境内不安。

    不只是吐蕃,还有一些流氓地痞也趁着乱局,背地里袭击商人牟利。

    对于这些人,裴旻抓一个杀一个,但是流氓地痞杀不胜杀,谁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就算事后抓到,也改变不了有商人给袭击的事实。

    若有一个镖局,与商人互惠互利,对于洮州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尤其是洮砚即将生产,这洮砚属于高档奢侈用品,沿途更需要妥善护卫,有自己人护送,安全许多。

    裴旻将镖局的经营方式与沐琮、沐璘细细说明。

    三人一致商定,由裴旻出钱出谋,他们出人出力,在洮州开一家镖局。

    至于镖局的名字,沐琮提议崆峒镖局!

    这个名字一出,沐璘立刻同意!

    但给裴旻一票否决,改为顺丰镖局!

    沐琮、沐璘打不过裴旻,又不及裴旻有钱,只好默认了这个名号!

    裴旻丝毫不知,他这无心的举措,给他未来带来了何等的便利。

第十六章 洮砚

    裴旻问起了沐琮、沐璘的师承。

    沐琮道:“我们是崆峒夺命门的传人,在崆峒数十门派中,我夺命门也是排的上号的。尤其是我师傅青松子,那是一个了得。只可惜他老人家逝世的早,我们又不争气,没将夺命门的武学,发扬光大。”

    裴旻听了目瞪口呆,沐琮、沐璘一个月牙铁铲刚猛迅捷,一个双钩刁钻狠毒,还以为他们是崆峒派的传人,却不想是数十门派之一。细细了解,方才知道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崆峒派。

    在各大小说中,崆峒派大多都是负累,属于那种打酱油的,跟名动天下的少林、武当、天山什么的没法比。事实上崆峒派源远流长,论及精彩比之少林、武当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佛教还未传入中原的春秋时期,秦汉古辞书《庄子》、《尔雅》、《史记》已经有了“空同之人武”的记载。古时秦人好武,天下无敌。崆峒山因广成子、彭祖而闻名,作为道教圣地,聚集了诸多功夫名家,是武者的朝圣之地。

    随着时间发展崆峒名声远扬,经过历代入山修练之儒、释、道三教人士的武术合流,是故崆峒武术以繁杂见称,刀枪剑棍拳腿等皆有习练,冷门及奇门兵器亦格外多,钩、铲、鞭、刺、铁扇、飞爪、风火轮、判官笔等,无所不有,林立西垂。

    《陕西通志》记载:“平凉地接边荒多尚武节”李白也有诗说:“世传崆峒勇,气激金风壮。”

    就是因为崆峒名声在外,导致崆峒山中诸多门派林立,有飞龙门、追魂门、夺命门、醉门、神拳门、奇兵门、玄空门千奇百怪,一直也没有一个镇得住的首领。直到唐朝末年,第一代掌派人飞虹子吸收了当时瓜州等地的舞蹈,形成崆峒派最高深武功花架门,这才统一了崆峒!

    少林武学因为助唐有功,从而发展起来,武当武学因为出了张三丰这样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武学大宗师。而崆峒由古至今皆是武人的集结地,藏龙卧虎之所,其中奇人辈出,是单纯的武者修行之所。

    裴旻也想不到名不经传的崆峒如此了得,难怪小州的一个武馆馆长都如此厉害,想着自己何时有了空闲,定要去崆峒会一会山中五花八门的高手。

    与沐琮、沐璘二人做好了约定,裴旻带着娇陈在九莲山逛了一圈。

    古代游玩,不比现代,各个景点都开发的妥妥当当,有着明确的规划。

    很多地方都是人迹罕至的兽径,裴旻、娇陈的主要目的还是山中的道观。

    九莲山中的道观香火并不旺盛,道观也不是很大,但是足以将“孤弱寡闻”的裴旻震撼的目瞪口呆。

    九莲山的道观并非是建造于山地基之上,而是硬生生的在悬崖绝壁上开凿出来的,一条羊肠小道直通绝壁上的悬空寺庙。

    仅以古代的科技来做参考,裴旻实在难以想象古人的智慧何其了得。

    添了香火钱,他们在山中寺庙住了一宿,次日看了洮州八景之首的莲峰耸秀,夫妻二人方才心满意足的下得山来。

    因为裴旻改变了注意,求人不如求己,将洮砚之事,交由自己的化身来做,自己给自己便利。配合的天衣无缝,工坊的筹办的极快。

    现在的洮州别的没有,无所事事的游民,满大街都是,只要出得起钱,人力要多少有多少。

    有娇陈多年的家底,外加州府一路开绿灯,创建采石工坊、制砚工坊、雕石工坊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顺丰镖局,也在筹办之中。只是制砚工坊、雕石工坊还未正式开工,镖局之事,不急在这一时。

    又过五日,裴旻邀请的雕刻大师郑永泰已经来到洮州。

    郑永泰早已封笔,但是裴旻传授他宋体字的妙用,还跟他细说后世的雕刻史的发展。

    郑永泰深受启发,原本懈怠的刀功,竟有了再次的提升。

    郑永泰一直以为自己的刀功上的技巧已经超越前人,难以精进,这才有了封刀的念头。现如今发现雕刻艺术就如诸子文化,只有精益求精,并无界限一说,从新拾起了刻刀。

    对于让他明白这点的裴旻,郑永泰感激非常,对于他的召唤,毫不犹豫的带着自己的徒子徒孙来助他一臂之力。

    “郑大匠!洮砚雕砌之事,就拜托你了!”裴旻对于郑永泰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热忱,以州府刺史之尊,亲自于城门口迎接,给了郑永泰十足的面子。

    郑永泰也是受宠若惊的道:“小老儿别的没有,唯有手上的这点本事。裴刺史大可放心……”

    郑永泰到位,制砚的师傅在重金的诱惑下,也纷纷从端砚工坊、歙砚工坊跳槽到了洮州。

    对于他们裴旻并没有以刺史的身份接待,而是由乔峰的身份领着娇陈乔装的阿朱,亲自接见,将所有招募来的制砚师傅妥善安置。

    毕竟乔峰、阿朱才是工坊的真正东家!

    在足够的人力支持下,用于制砚的洮水石的第一批砚石已经从老坑中开采出来。

    大多制砚师傅是为求财而来,心底对于洮水石并没有多少期盼。尤其是曾经从事端砚制作的制砚大匠冯伟。

    冯伟在制砚一道,极有名气,他自小生长端州,如端州的穷苦小孩一样。生出来就同石头为伴,学习砚石的开采打磨。冯伟在此道别有天赋,经过四十年的磨练,以是屈指可数的制砚大匠。只是后来因理念不同,离开了端州。受儿子的邀请,于洛阳养老。

    贺知章所用的端砚正是冯伟所制,他是礼部侍郎,而冯伟的儿子也在礼部工作。贺知章得知裴旻在找制砚大匠,亲自上门邀请。

    面对儿子的上司,冯伟心中固然对什么洮水石满心不屑,却也不能就此撕破脸皮,应约而来。

    他们这些制砚大师各怀心思,但见到从洮水老坑中挖取出来的洮水奇石后,一个个都傻了眼,皆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对他们这些制砚师而言,好的砚石就如他们儿子一样可爱宝贵。

    翠绿色的洮水奇石仿佛有莫大的吸引力,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冯伟抚摸着洮水石,感受着石头的柔顺光泽,一脸的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裴旻以乔峰的身份来到冯伟的身旁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大唐地大物博,有多少奇珍异宝,谁能一一明白?端州的砚石固然夺天下之造化,却也未必就是天下无双。这洮水砚石绝不会逊色端州砚石。”

    冯伟激动道:“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旻并不否认冯伟这话,这块洮水奇石是洮水老坑中材质最好的。洮水石的量远不及端州石,但在质上更胜一筹。

    冯伟对着裴旻深深一拜道:“乔东家,您若信得过老朽,将此石交给老朽来打磨制作,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他激动的连称呼也变了。

    “好!”裴旻毫不犹豫的应诺下来。

    面对洮水奇石,几乎所有制砚师傅都放弃了休息时间,挑选自己中意的奇石,参与洮砚的打磨制作。

    制作一方砚台需要经过锯石、围璞、磨璞、光身、雕花、打磨、染墨、褪墨、上蜡、退蜡十道繁杂的工序,方能成功。

    经过两个月的精心制作,第一块洮砚由制砚大匠冯伟、雕刻大师郑永泰合力完成。

    裴旻将洮砚拿在手中观赏,与端砚的漆黑不同,洮砚整体呈现青草绿色,较之端砚更为美观,尤其是郑永泰的无双刀功,将砚台雕砌的优美华丽,仿若碧玉一样。

    他对着手中的砚石轻轻呵了口气,砚石中心凝成了一片气雾,以手指抹之,竟有水珠出现。

    “好砚,好砚!”裴旻也是精于书法之人,对于砚石有着一定的认识。他所用的端砚,与他手中的这方砚台相比,不在一个档次之内。

    冯伟傲然道:“东家可以取墨丸试试?”

    裴旻迫不及待的让人取来上好的墨丸,加了点点清水,站直了身子以左手力匀而急缓适中的研磨着。

    郑永泰由不觉得,冯伟却是眼睛一亮,心想:“东家如此粗犷豪迈,竟有如这般磨功底。”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以砚为四宝之首,并非没有原因的。

    砚石的好坏影响着下墨与发墨,简单说,下墨是通过研磨,墨从墨块在砚台上进入水中的速度。发墨是指墨与水融合的速度、细腻程度。

    好砚下墨发墨出来的墨汁如油,能在砚中生光发艳。但下墨讲求快慢,发墨讲求粗细,但往往下墨快的发墨粗,发墨好的下墨慢。所以,下墨发墨均佳的砚极其珍贵。

    裴旻手中的这块砚石,正好兼具了这两点。

    看着砚台里明明没有冲入油烟墨性的墨,竟然光亮闪着油光,知道自己成功了!

    历史上三大名砚之一的洮砚,在他手中出现在历史上!

    有了手中的这方洮砚,裴旻心底对于洮砚的推广,信心十足!

第十七章 裴旻轰炸式的营销手段

    长安,作为大唐经济文化交流的中心!

    早在贞观年间,长安的人口已经突破百万,成为世界历史上第一个破百万人口的大都会。

    发展到今时今日,长安人口已达一百七十余万。在封建时代,人口就是生产力。大唐人口繁盛足以反映了此时此刻大唐的总经济实力独步于世界。

    这日长安上下突然盛行了一首脍炙人口的诗句。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平凡的语言,唱出雄浑豁达的主旨,气势流畅,一气呵成。

    七言绝句是这个时代最流行的诗句,王昌龄的这一首《出塞》诗,以雄劲的笔触,对当时的边塞战争生活作了高度的艺术概括,把写景、叙事、抒情与议论紧密结合,在诗里熔铸了丰富复杂的思想感情,使诗的意境雄浑深远,既激动人心,又耐人寻味。

    明代诗人李攀龙甚至推奖它是唐人七绝的压卷之作,杨慎编选唐人绝句,也列它为第一。

    不过此时此刻,这首《出塞》的作者却非是七绝圣手王昌龄,而是在洮州戍边的裴旻。

    这首诗传到长安,引起了整个长安的哗然,以最短的时间轰动长安周边。

    裴旻武艺超群,文采风流,早已世人皆知,但对于他的文采,众人虽认可,却并不足以令人震撼,发人深省。因为不论是《锦瑟》还是《竹枝词》都是以情爱为上。

    惆怅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优美的“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固然引得多愁善感的青楼女以及众多大家闺秀的共鸣,却不为大众所接受。

    《出塞》却不同了!

    洮州的困局牵动人心,裴旻放弃长安的荣华富贵,自荐前往洮州困苦之地戍边。伟岸的形象,早已为世人称道。

    现在立足洮州的裴旻又做出“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样气概非常的诗句,显然是怀着无上的勇气,以及将吐蕃挽扼于境外的决心。

    伟岸的形象配合豪迈的诗句,让离开长安的裴旻,再度成为长安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只要有一点文化素养的人,莫不让诗中的意境以及裴旻的气魄所感染,对他赞誉有嘉。

    李隆基听得这首《出塞》也觉得热血沸腾,亲自在朝堂上称赞裴旻的“盖世豪情”,让文武向裴旻效仿学习!

    在堂下的姚崇听着满朝文武的赞美,心中莫名的泛起无力之感,暗想:“这走都走了,还阴魂不散!”

    此时此刻并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裴旻要干什么。

    在这之后,又有几首裴旻的诗句流传开来!

    《洗砚诗》:

    自洗洮州绿,闲题柿叶红。

    一尘空水月,百念老霜风。

    钝菊凄犹蕾,颠桃艳己丛。

    干流千万变,谁实主鸿濛。

    《洮石砚》:

    鹦鹉洲前抱石归,琢来犹自带清辉。

    芸窗尽日无人到,坐看元云吐翠微。

    又有诗云:

    旧闻鹦鹉曾化石,不数鸊鹈能莹刀。

    县官岁费六百万,才得此砚来临洮。

    玄云肤寸天下偏,璧水直上文星高。

    辞翰今谁江夏笔!三钱无用试鸡毛。

    短句:

    玉屑名笺来濯锦,风漪奇石出临洮!

    一首接着一首!

    虽然下面几首诗句,远不及《出塞》那么有名,但是有了《出塞》这七绝第一的佳作打底,就算其他诗句的质量一般,也为世人所接受。

    毕竟再如何出色的诗人,哪怕是李白、杜甫也做不到首首诗句都有惊世骇俗的佳句名言!

    一首惊世骇俗的《出塞》,在加上此前的《锦瑟》、《竹枝词》足以证明了裴旻在诗坛里的地位。对于他的诗句,即便质量中等,也有人为之追捧。

    只是追捧之余,众人又觉得莫名其妙,几乎每一首诗句都在赞美“洮州奇石”、“洮州石砚”,但是洮州砚是什么东西,没一人知道。得裴旻如此称赞,向来诗少而精的他,一口气写了四首诗句赞美。

    裴旻就在洮州,洮州砚,难道是洮州的砚台?

    何曾听过洮州有砚台?

    就在众人好奇茫然的时候,在大唐传来了一则对应的消息:五日后,长安东市,洮水奇石店举办了一个大型的洮砚展示活动,活动要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一技之长者,方可入内”。

    这个消息传出,在短短的瞬息间传遍了长安。所有文人墨客都让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打的头晕目眩,不知所以。

    但无一例外,心中对于那神秘的洮州石砚充满了好奇。

    好奇心,人皆有之!

    人类的天性就是对于未知的东西有着追求之心,洮州石砚的神秘感挠的所有人,心中痒痒的。

    这越是难以见到的东西,越是渴望一见!

    裴旻的名气外加洮水奇石店刻意营造的神秘感,结合在了一起!

    几乎所有对自己的才学有信心之人,都有前去一看的欲望冲动。

    长安!

    贺知章骑马行在上朝的路上,瞧着面前一个熟悉的身影,喝道:“包兄!”

    包融回头见是贺知章,喜道:“贺兄!”

    包融是润州延陵人,才华横溢,与贺知章、张旭、张若虚齐名,号吴中四士,如今在朝当任集贤直学士。

    同为吴中四士,包融与贺知章的关系,自然匪浅。

    包融道:“融正有事想问你呢!”

    “可是关于洮州石砚的?”贺知章捻须而笑,裴旻与他的关系,人尽皆知,已经不止一人问他到底洮州石砚是什么东西,得裴旻如此重视。

    “当然!”

    贺知章摇头道:“不瞒包兄,某也不知。也就是五日,不如我们约好同去?以我们的才学,不至于通不过考核吧?”

    包融笑道:“正有此意!在叫上张兄、贺兄、邢兄、万兄?”

    他口中的张兄、贺兄、邢兄、万兄,分别是张若虚、贺朝、万齐融、邢巨,俱是吴、越之士,以文词俊秀驰名于京都。

    贺知章作为裴旻的好友,已经猜到裴旻的用意,当然愿意辅以一臂之力,应声叫好。其实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他也忍不住要去看一看。作为一代书法名家,贺知章对于砚台也有一定的钟爱!

    此外在太极殿的门口!

    张九龄也在跟自己的好友赵冬曦说着洮州石砚这事。

    张九龄才智过人,直言敢谏深得李隆基的器重,如今以是政坛上又一新星,“洮州石砚未现世而天下知,裴刺史当真好手段。子阳兄,何不与我同去看看?”

    赵冬曦笑道:“自然愿往!”

    不只是长安,即便洛阳也有诸多人心动。长安、洛阳水路发达,这西都、东都之间联系密切,相互往来也就是几日功夫。

    洛阳酒肆!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王之涣念着《出塞》,大有感触,道:“裴刺史年岁与我相当,不论功名还是诗坛,皆取得如此成就!枉我虚活二十余载,却一事无成,自当与之看齐。”

    一旁的方刚成年的王昌龄也露出向往之色,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是何等的豪气!”他却不知这《出塞》是他十年后的成名之作,只觉得裴旻诗中大意,与他的心声融合,热别崇拜!

    王维叹道:“娇陈姑娘,能嫁于如此英雄,真令人高兴。”他口说高兴,心中却一片伤感。

    王之涣、王昌龄、王维皆是少年英杰,在洛阳相遇,三王相互引为知己。

    王之涣、王昌龄都是边塞诗人,胸中豪情万丈,对于《出塞》这种澎湃的诗句,有着极深的感触,成为了裴旻的小迷弟。

    而王维性格多愁善感,他少年神童,才华早显,十五岁便上京城应试。年纪轻轻的他做得一手好诗,工于书画,甚至还有超凡的音乐天赋,有着非人之才,成为京城王公贵族的宠儿。在一处聚会中,听得娇陈的天籁之音。小小年纪情窦初开,心中有着点点奢望。

    只是这个念头还未滋生,娇陈以嫁给了裴旻。

    王维心中惆怅,得知裴旻如此了得出众,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王昌龄道:“裴刺史多次在诗中称赞洮州石砚,我们也去长安一探?一起去看看热闹?”

    王之涣眼睛一亮,道:“大善!”

    王维优柔寡断,见两位好友都一致认同,也未拒绝,算是默认了。

    一时间几乎长安洛阳,乃至于关中河南的文人墨客都将目光聚集在了长安东市一家叫做“洮水奇石店”的商铺。

    洮砚在裴旻地毯势的广告轰炸下,未现世而动天下。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

    就在洮砚展示活动开启的这一天,小小的东市汇聚了无数名动一方的士林文士!

    什么贺知章、张九龄、包融、王翰、李颀、丘为、王之涣、王昌龄、王维都聚在一起……

    若洮砚浪得虚名,今日之后,名声将会臭不可闻,跌落谷底。但是作为中国三大名砚之一,洮砚下墨强于端,弱于歙,发墨强于歙,弱于端,可谓综合了两者的特点,自有所长。何况用于展览的十余块砚台都是老坑挖出来的精品,远非寻常端砚、歙砚可比,用过之人,莫不交口称赞!

    洮砚短短的半月间,名动天下!

第十八章 获利匪浅 时机成熟

    精美的外观,地毯式宣传,饥饿式营销,一连串的手段,直接将洮州石砚的名气打了出去。

    还不只是如此!

    正直年末,依照规矩惯例,每年年末,地方刺史皆要向中央上缴贡品,以表心意。贡品不需要多珍贵,但必须是地方的特产。

    这日李隆基收到了洮州的贡品,正是传的沸沸扬扬的洮砚,还是今由郑永泰雕砌,冯伟制作的那方宝砚,是第一批洮砚中质量最好的。

    李隆基并非好砚之人,但他喜好书法,一手书法字风雄秀,结体丰丽,用笔遒厚,堪称大家。而裴旻给他准备的洮砚下墨发墨具是一流,再配上郑永泰的刀工以及洮砚独特的翠绿色,美观大方。比之常见的漆黑砚台,颜值上便高出一大截,令其龙颜大悦,赞叹道:“风漪分得洮州绿,坚似青铜润如玉”,随即亲自下令:三年免税之期满,许以洮州以砚代税。

    君王的喜爱,士林文豪的赞美,无形中又让洮砚的格调上升一个档次,更胜歙砚,直于端砚齐名。要知道端砚已有百年历史,而洮砚却不过月余。

    除李隆基手中的那方洮砚,余下九方洮砚在一日之内,便给高价贩卖出去了,成交的价格远在端砚之上。

    洮砚方刚生产,库存不足,产量有限,远不足以满足需求。而洮水奇石店以预定的方式售卖,不抢先订购,绝无买到洮砚的可能,使得洮砚有价无市。

    人性自古犯贱,越难得到的东西,越让人苦苦追求,洮砚订单累积了千计。

    洮砚的红火,裴旻都有些始料未及,但他早已做好了应对准备,以乔峰的身份广招顾工,扩充采石工坊、制砚工坊、雕石工坊的人手,同时安排机敏的学徒工,负责学习制砚、雕石,以培养自己的人才。

    针对市场需要,裴旻将洮砚分为三个档次:

    其中一品洮砚由洮水老坑挖掘出的奇石为基础,再经过郑永泰或他徒子徒孙雕琢外观,再由经验丰富如冯伟这样的老匠师打磨而成,属于奢侈品,一砚值千金;

    次之的洮砚价格不菲,由优等的砚材制作,经郑永泰带来的雕琢大匠雕砌,务求美观,至于打磨则是手段熟练的师傅,面向的是送礼收藏的那群顾客。

    再次之的是寻常洮砚,以天下正常的读书人为主。材质、打磨等自然会逊色之前,但质量死扣着比市面上的端砚好那么一点点。

    裴旻深知品牌效应,无论如何他都要压下端砚一筹,为洮砚取得更大的便利。

    与洮砚一同兴起的不只是洮砚,洮水奇石也受到了洮砚红火的影响而为世人所知。

    五彩斑斓的洮水奇石成为长安富贵人家的新宠,他们以洮水奇石铺路,以洮水奇石修葺池塘,以洮水奇石雕琢假山,格外畅销。

    为了应对市场所需,采石工坊、雕石工坊一口气应募了一千工人。

    采石工坊、制砚工坊、雕石工坊三大工坊为洮州解决了将近六千人的生计问题,连带他们的家人,已有万人不再为吃穿而发愁了。要知道洮州总人口不过三万三千人而已……

    还不只是如此,裴旻直接放弃了洮州的农业,洮州的吃食都是从周边运至,带动了米粮行业的发达。

    采石、制砚、雕石是幸苦的技术活,裴旻有带动上下一起发财的心思,给的薪俸不少。这百姓身上有了余钱,饮食业服装也都跟着兴起,上下串连,洮州半数百姓已能自给自足。

    面对如此情形,裴旻全面推出了以工代赈的方案,不在无偿接济百姓,免得养出百姓的惰心:想要吃饭必需付出因有的劳役,有所付出有所得,才是合理的有效的政策。

    裴旻手上的顺丰镖局也正式挂起了招牌,沐琮、沐璘这两位崆峒夺命门的传人在崆峒山颇有名望,邀请了三位崆峒山的好手加盟,加上他们各自的弟子,顺丰镖局起家就六十余镖师,实力不小。

    镖师有镖师的规矩,裴旻没杀过猪,却看过猪跑:作为镖局的祖师爷,他亲自给镖局定了行规,首先是行镖六戒:一戒住新开店房;二戒住易主之店;三戒住娼妇之店;四戒武器离身;五戒镖物离人;六戒忽视疑点。

    随即又发表了一次内部的公开演讲,面对第一批入行的菜鸟,裴旻口若悬河的告诉他们:“我们镖师要有尚武、正直的助人精神。任何时候,都要以保护雇主的货物生命为第一要务。要让你们的雇主感觉到,你们永远是最让他们有安全感的人,是他们的腰杆子,是他们的护身符,只要有你们在他们的身边,他们的生命财产都会安全,他们的生意买卖就会兴隆发达。记住了,我们行走江湖要带三分笑,让三分理,不以武压人。但必需恪守原则,将保护雇主人身财产,放在为第一位。人在镖在,哪怕遇上强人,也要勇敢亮剑,一搏生死。”

    “好!”一个个镖师对于裴旻的演讲,报以了极大的响应。

    倒不是因为裴旻的口才,而是他的实力。

    沐琮、沐璘早已心服,但是他叫来的三人却不一样。

    裴旻也有立威之心,以一敌三,用华丽的剑技刀法,取得了胜利。

    武林中人以武为尊,裴旻以一敌三还赢得轻松漂亮,让人不得不服。

    其实最震惊的还是沐琮、沐璘二杰,他们认可裴旻的实力。可对于他们两人联手还是不敌,心底有着小小的不甘。师兄弟一起长大,是那种面不和心和的类型。那战过后,私底下聚了一聚,彼此研究了攻守之法,意图找回最初的默契,挽回一点颜面,为崆峒夺命门争口气。

    可见裴旻以一敌三,所展现的武艺更在于他们比试之上。这短短的几月时间,又有了不小的进步,不免有些沮丧。

    顺丰镖局的名气还没有打响,只做洮州石一家生意,但仅这一家生意,以完全足够镖局的开销用度了。

    武林中人没有稳定的收入,又为朝廷所忌,日子过得并不是意料中的痛快。尤其是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江湖更不好混。

    顺丰镖局诞生,名声不显,却意外给有心人留意到了。

    这天裴旻在刺史府听着封常清的报告。

    刺史身兼军政大权,裴旻也一直忙于政务的处理,对于军事上的问题过问的不多。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重视军事,实是因为放心。

    封常清的军事水平自不用说,办事果断,有着非凡的治军才能,在训练兵士上极有一套。于这方面,裴旻都有些自诩不如。有封常清主导兵士的训练,辅以李翼德、江岳的能力,足以应对一切问题。

    裴旻要做的只是例行询问,了解一下进度情况而已。

    “这半年来,神策军一直进行着对应的训练,尤其是神策骑,在奔袭上的能力有着极大的提高,卑职觉得是时候行动了。”封常清自信满满的说着,与昔日的不屈不同,现在的他一脸神采飞扬,裴旻的器重让他能够尽展所长,发挥自己在军事上的天赋能力。

    神策军又是常备军,不是以往的府兵,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常备军在非战事时,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没有别的事情干扰。从鸡鸣到日落,有足够的时间挥霍。封常清严谨认真,每一天都毫不容情的压榨着神策军的每一点剩余的体力。半年下来,原本就是兵才的神策兵士,实力有着显著的提升。

    “常清说可以,想来时机成熟。这一憋了半年,也该行动了!”裴旻想着洮州的政务渐渐走上正轨,军事实力也逐步提升,知道是时候处理吐蕃的问题了。

    吐蕃的问题不解决,将会一直成为洮州百姓心头的一根刺,会不时的担心吐蕃来袭,再次毁去他们的一切,无法真正的安心下来。

    封常清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奋道:“卑职这安排下去,至于如何诱吐蕃来攻,就看刺史手段了。”

    裴旻笑道:“吐蕃狼子野心,不断的在我大唐安插眼线,收买内奸。这半年里,我也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安排了几个细作。大用没有,煽风点火,还是可以的。”

    封常清眼睛一亮,以明白裴旻用意,作揖道:“刺史高明!”

    想着裴旻透露给他的点点布局,封常清心头一阵火热,见事情一点一点的达成,对于自己这位上司敬重之心更甚。

    不多日,吐蕃国都逻些的市井中流传着大唐小将裴旻的英雄事迹,一个不过二十上下的少年将军,以不过五千的兵士,守住了金城,大败大将坌达延,斩杀阔竭勒、那脱脱,令吐蕃兵士闻风丧胆。

    吐蕃劫掠洮州,成果非凡,裴旻一来洮州,千夫长噶宁布、玛尔巴就跟乌龟一样的缩着,不敢妄动……

    谣言越传越盛,甚至将裴旻吹得跟军神噶尔钦陵一样有天赋有能力。在吐蕃人的心中,噶尔钦陵是最厉害的统帅,是全吐蕃的骄傲。

    消息传到吐蕃赞普赤德祖赞的耳中,这位小小的吐蕃赞普,还没有多少君王的城府,想着最近一连串的失利,不免痛骂噶宁布、玛尔巴胆小无能。

第十九章 鱼儿上钩 机缘巧合

    河西九曲!

    冬去春来,苍茫的河曲草原铺上了一层新绿,一扫冬季的死气。

    春雨稀稀拉拉的落下,噶宁布打着油伞钻进一座八角帐篷,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喝着气搓着手道:“这该死的天气,还是这么冷,还下起了雨……”他说说到一半,见帐内的上司玛尔巴看着摊在地上的地图,一脸的肃然,对于他的到来抱怨,似乎充耳不闻。

    噶宁布道:“赞普又来消息了?”

    玛尔巴带着几分不满的道:“赞普说我们给一个毛小子吓破了胆子,就跟大雪猴一样,只知道瞎叫。”

    噶宁布听了,脸色也是铁青。

    大雪猴也就是滇金丝猴,跟熊猫一般珍贵,位于喜马拉雅山南缘横断山系的云岭山脉当中。这种猴子生性嚣张胆小,远远见到行人,猖狂非常,龇牙咧嘴的大叫,甚至会丢果子石子挑衅。但若你靠近一点点,大雪猴就会跑的比兔子还快,一骨碌的没影了。

    在吐蕃大雪猴比老鼠还要不如。

    赤德祖赞以大雪猴来形容他们,显然已经极为不满。

    “这哪能怪的了我们?”噶宁布愤然喝道:“我们将所有的勇士聚集起来也不过六千而已,洮州本就有千余守兵,加上神策军五千,人数比我们还要多,让我们怎么打?”

    玛尔巴在噶宁布没来之前,已经抱怨过了,这时也懒得抱怨,瞧着面前的地图,想着法子:他是一个带把的男人,让自己的君主笑成大雪猴,这个面子怎么样也要找回来。

    只是裴旻确实极难对付,让他有种一筹莫展的感觉。在他之前的几任刺史都意图封锁他们骑兵入侵,任凭他们怎么封锁,用什么法子,结果都是一样。

    他们吐蕃或许算不上是马背上的民族,但与中原相比,骑卒的水平质量,略胜一筹。有着河西九曲的便利,还有诸多的情报来源,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出漏洞,从而发动攻击,奔袭捣蛋。

    唐军能够防得住这个县,守不住那个村,守得住这片田,防不住那块地。他们来去自如,将洮州视为自己家的院子自在。

    可裴旻一来,情况立刻就变了。

    裴旻的政策举动太有针对性,他完全放弃耕种,另辟发展源头,将百姓聚集在两县内,五千精锐的神策军就在两县中间驻扎。

    他们不是不想出击,只是面对裴旻这种针对性的发展方式,找不到出击的机会。

    小股部队出击,面对随时随地可以支援的神策军,等于找死,大规模进兵,也没有值得出击的目标,跟神策军硬碰硬的打一战,并不值得。

    尽管大论乞力徐的意图跟他们交代的很明显,要通过一切手段,让洮州变成无人死地,逼迫唐朝放弃与他们而言的鸡肋之地,好给他们建立军事要塞,但是实在找不到时机,他们也有心无力。

    噶宁布见玛尔巴不理会他,一个人发牢骚也是无趣,坐在对面一起看着地图,见玛尔巴在地图上洮水之畔的一个红点上打了一个红叉,道:“你是想袭击这个采石工坊?”

    玛尔巴带着几分无奈的道:“除了这个采石工坊,难道还有别的目标?”

    悲催的一语道破辛酸,放弃农耕的洮州百姓,活动范围最远不过就是县外的几块菜田,还在神策军、城防军的巡航之内。唯一远离州县的只有新建于洮水之畔的采石工坊,也是他们唯一可以袭击之处。

    噶宁布无言以对,只能道:“采石工坊可不好打!”

    玛尔巴道:“但是只要目的达成!裴旻小儿的全盘布局就会给我们打破!”

    不论是制砚还是奇石的雕砌贩卖都离不开采石工坊,采石工坊是制砚工坊、雕石工坊的根本,一但采石工坊出现问题,制砚工坊、雕石工坊不攻自溃。

    “就在这一块!”玛尔巴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大圈道:“根据工坊里的内应传来的消息,每天洮水这一块地方,有两三千的人,在挖石头洗石头捡取石头,搬运石头!我们若时机把握的好,杀他个千八百人,看他们还敢不敢在工坊做工。”

    噶宁布自知自己智谋比不上玛尔巴,问道:“你想怎么干,我听你的。活这么大,还没给人叫过大雪猴,还是赞普!不找回面子,哪有脸活下去?”

    玛尔巴不断的用拳头砸着草地道:“首先我们要干一件事情,想个法子将神策军调开!做不到这点,我们的时间有点不足!”

    噶宁布道:“汉人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调虎离山!我们可以用这一计,分兵行动。我带领千人,将神策军调开。你领着余下的大部分兵马,从这里杀过去,要赞普知道,我们不是大雪猴,没有动,只是不到时候。”

    玛尔巴摇头道:“裴旻狡诈多智,不太好对付。没有可靠的诱饵,他怕不会上当。”

    噶宁布笑道:“我有一人可用,是一个贪婪卑劣的唐人,他叫孙周,我看他有几分筹算能耐,让他管账管牛羊,可以派上用场……”

    孙周作为账房管事,地位不俗,一人拥有一个小的帐篷,此刻正在帐篷里喝着小酒,怡然自得。

    酒是吐蕃的马奶酒,有着淡淡的骚味,跟大唐的杜康、汾酒完全没得比,只是有好过无。

    这个孙周就是当初举报杨矩的那个孙周。

    当初在孙周的帮助下,裴旻成功破获了吐蕃的阴谋,孙周立了大功,得到了许多的钱财奖赏。

    这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孙周一个小民,扳倒了杨矩这样的大将军,担心惹来杀身之祸,索性回到了老家,凭着手中的些许钱财,买几块地雇佣几个百姓,娶了媳妇,一边读书,争取考个功名,当个小官,就算考不上也能做一个小地主当个豪绅。

    未来的路,孙周已经规划的差不多了。

    却不想人有旦夕祸福!

    孙周安顿好自己的一切,往洮州访友,却遇到了吐蕃来袭,给吐蕃掳了去,当了牧奴。

    孙周一个书生,实在干不来放牧的活儿,也不想跟仇敌放一辈子牧,大胆的找到了噶宁布,故作谄媚之态,换取了他的好感,也在“不经意间”展现了自己的才华,成为了账房管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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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剑圣介绍:
盛唐三绝: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
一个中文系的学生穿越成了史上唯一一个经由国家承认的剑圣裴旻,青锋三尺,天下无敌,上揽九霄寰宇,重铸盛唐诗篇。盛唐剑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剑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剑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