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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言不信     盛唐剑圣txt下载     盛唐剑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送上一份大礼

    得到悉末朗传召的尚赞婆,心底有着小小的抗拒。

    悉末朗是吐蕃宿将不假,但因品性顽固得器重却得不到晋升,战功赫赫依旧是个万夫长,地位与尚赞婆相当。

    是为了对付大唐的裴旻,悉末朗方才得以晋升元帅,一下子爬到了他尚赞婆的头上,成为了河西九曲地的最高军事统帅。

    对于悉末朗这个没有多少接触的宿将,尚赞婆并未有多少敬重,反而有着一丝丝的不屑。

    这是脾性上的差距,尚赞婆擅于奔袭,用兵大胆敢战,而悉末朗则善守,沉闷稳重,就如刀盾,难以相融。

    在尚赞婆的眼中,进攻才是最好的战术,防守不过是自困死局而已。

    但悉末朗初次上任,第一次召开军事会议,尚赞婆也不想跟他这个新任的上司闹的太僵,应道:“回去告诉元帅,我安排好铁刃城的防护立刻就来。”

    当尚赞婆抵达贵南县的时候,其他各处的千夫长以上的将校大多都到齐了。

    悉末朗也展现了身为老将的干练作风,没有半点耽搁的召开了军事会议。

    悉末朗此次的军事会议极为简单,主要目的也不是商议如何对方唐军,而是认识一下诸将,免得战事来临的时候,谁谁谁都不识得。

    毕竟他们是防守一方,有着战略上的优势战术上的被动。

    唐军没有出招,他们也不好妄动。

    二十余吐蕃将校围绕着当前的情况,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诸将的士气都不怎么高涨,这连番受挫,吐蕃对于西河九曲的统治力大减,是不争的事实。

    悉末朗也察觉了这一点,熟练的打气鼓励,道:“汉人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厉害,裴旻那毛小子也没有那么神奇。雄鹰伤了翅膀,还不如地下的鬣狗,何况是我们吐蕃勇士?你们发现没有,三次决战裴旻都占据着守势。金城攻防战,他有金城险固,洮州之战,在他们的地盘,我们处于被动。广恩镇一战,同样是如此。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取得胜利,算不得多少本事。现在我们是主,他们才是客,以主记客,不要太轻松。”

    悉末朗话音一落,立刻有心腹附和道:“我吐蕃与大唐交战百年,可丢失过寸土之地?”

    诸将一想,气氛登时起来了。

    这也并非是吹牛,大唐与吐蕃的战绩,总的来说是大唐占优的,可是高原反应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克服,大唐目前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攻上青藏高原。唯一最有希望的一次是咸亨元年薛仁贵出兵青海。薛仁贵一直杀到河口,却因猪队友的嫉恨拖累,导致让吐蕃军神抓住破绽,断了后路,也就是大非川惨败。

    除此之外,大唐有过多次意图乘胜将吐蕃灭了,结果都因高原气候而折戟沉沙。

    “元帅说的不错,我们吐蕃勇士不比狡诈的唐人卑鄙,他们怕死,才有一座座高耸的城墙。没有城墙,我们勇士早就杀到长安去了。”

    “现在位置换了,我们防守。还是我们擅长的原野作战,就凭唐人的骡马骑兵,哪有资格跟我们的突骑兵相提并论?”

    “一个小屁孩,在草原上能够战胜我们马背上长大的民族?痴人说梦!”说这话的显然是吐谷浑的将领。

    诸将你一言,我一言的说着。

    人类的劣性皆是如此,只要有借口理由,推诿之事,无需任何人教。

    如此情况也让了吐蕃兵将重拾了信心,个个趾高气扬,不再是先前沉闷。

    尚赞婆没有参与其中,只是瞄了悉末朗一眼,心底也赞他手段高明,短短的时间内稳定了军心不说,还在不知不觉中让诸将对之产生了认可好感。

    悉末朗也做了最后的总结,道:“依照我的估计,唐军不会出动大军来战,也不会跟我们打持久战。他们能够调动的兵卒以神策军、陇右军为主,凉州军为辅。数量应该五六万之间,我们也差不多这个数量。我需要你们所有人的支持,才能让大唐小儿知道河西九曲地倒是姓吐蕃还是姓唐。”

    “愿听元帅差遣!”诸将斗志昂扬的齐声高喝。

    悉末朗瞧着打着鸡血的诸将,满意的点了点头,今日会议的效果,比他想想中的要好许多。

    就在悉末朗志得意满的时候,在离他们开会地点不足百里之外。

    一支唐军已经杀向了一处吐蕃牧群!

    裴旻从慕容英口中得知了悉末朗今日开会的消息,临时决定给新来的吐蕃元帅悉末朗一份大礼。

    他悄悄的出了广恩镇,绕了一圈盯上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牧群。

    “杀!!!”

    裴旻、李翼德各领一千五百人,分别从左右翼杀向了吐蕃牧群。

    这是一个中等大小的牧群,有三千兵士守护,兼之吐蕃人骁勇善战,即便是百姓上马提刀,也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实力并不弱。

    但是裴旻他们出其不意,更因走了千夫长以上的将校,吐蕃缺乏有效的指挥,抵挡反应皆要慢上半拍。

    尤其是李翼德骁勇非常,在第一个照面就讨死了唯一镇得住场面的大将,取得了开门红,领着部下一口气杀进了吐蕃营地。

    裴旻论及武艺远在李翼德之上,但是比及骁勇却远远不如了。不过他胜在目光毒辣,大局观极强,薛讷早年没少传授他临阵指挥的技巧,专挑吐蕃薄弱的地方、有反抗迹象的地方突杀,将混乱的吐蕃军杀的更乱,将有反抗遏制于摇篮中。

    秦皇剑轻灵的从一名吐蕃骑兵的脖子上抹过,人马交错间,见整片营地都陷入了火海,吐蕃男女老少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欲望,四散而逃,给李翼德打了旗语让他过来与之会合。

    “裴帅!”李翼德身上血气冲天,似乎杀的有些不过瘾,道:“就完了?”

    “是今天完了!”裴旻认真的纠正着李翼德的话道:“这打游击战,见好就收是关键,过于贪婪会吃亏的。郭文斌……”他叫了一声,“你去将所有牧奴都聚集起来,给他们马匹,让他们跟我们一同撤退!”

    “至于我们!”裴旻阴阴一笑,道:“所有将士听令,见羊就杀,遇牛就宰,将牛羊分尸了带回去,晚上给兄弟们开荤!”

第六章 涸泽而渔,杀鸡取卵

    唐军洗劫牧群的消息传到贵南县的时候,悉末朗正在阐述他初步的布局方略,道:“唐军最擅长的是混合作战,只要我们在广恩镇、廓州一代布置游奕斥候,便可探知唐军动向……”

    他这话还没有说全,消息恰逢其时的传来。

    就如一个耳光,狠狠的打在了这位吐蕃新任元帅的脸上。

    悉末朗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脸色一僵,怒视着面前一身血迹的兵士,道:“什么情况!”

    千夫长拓跋木弥瞧着兵士,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冲上前去叫道:“阿才,是你,被袭的是我的牧群?”

    得知唐军在自己的牧群给大势屠戮,拓跋木弥悲呼道:“元帅,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他呼喊着,眼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的祖先的吐谷浑人,身为外族能够走到今日,极为不易。牧群便是他的家底,家底给抄,半生心血毁于一旦。

    悉末朗愤怒的砸地而起道:“唐人卑鄙狡诈,竟对我吐蕃无故百姓下手!带上你们的亲兵,随我杀过去!让卑劣下作的唐人知道,河曲草原到底是谁的牧场。”

    他话音一落,诸将齐声大喝。

    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随行的亲卫兵至少也是二十人开外,而且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各中好手。

    几乎无需做多余的准备,上马便能奔袭而战。

    二十余千夫长以上的官员,麾下的能聚集的亲卫兵足足有三千余数,一声唿哨,便涌向了事发地点。

    悉末朗不断呼喝着加速,心中便如火烧一样:若能追上唐军那是最好的,但若追不上能换回一些损失,也有一个交代。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唐军多贪一点,多贪一些,唯有多贪一些,他们才能追赶得及。

    一路疾驰,歇马不歇人,百里之遥,奔腾而至。

    突然漫天的鸦雀秃鹫振翅而飞,足足有好几百只。

    悉末朗看着天上的鸦雀秃鹫,心底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他们抵达牧群旧址。

    所有人瞬间惊呆了!

    整片草场,血淋淋一片,尸横片野。

    人的尸体不是多数,牛羊的尸体几乎遍布了视线所及的整片草原,方圆里许之地,鲜血浸透了草地上的每一寸土地,形成了一大片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泥沼,甚至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红色的沟渠。

    整个绿色的草原,让鲜血染成了红色,无数牲畜的内脏遍野都是。

    拓跋木弥看着面前“惨烈”的一幕,两眼一白,他“哇”地喷出一大口血,鲜血混着眼泪一起流下来。他十五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裴旻小儿!我要生吞了你……”

    泪涕横流,仰天嘶声嗥叫,脑袋轰然炸响,直接晕倒在了马下。

    悉末朗面容扭曲狰狞,眼里满是怨毒的凶光,这一招太狠辣决绝了,简直就是在断他们的后路。

    瞧着身旁的诸将,悉末朗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庆幸与恐惧:庆幸是受伤的不是他们,恐惧是不知他们会不会也惨遭一样的厄运。

    吐蕃人怕了!

    吐蕃人是半农耕半渔猎半游牧民族,可以说是聚集了众家之长。

    但在河西九曲地这里的吐蕃人,毫无疑问是依靠游牧而生的。

    游牧的生活靠的是牲口畜牧,只要有牛羊牲口,他们就饿不着肚子。

    裴旻这一招在他们看来太过狠毒,也就是所谓的涸泽而渔,杀鸡取卵。

    因为十头牛羊,每日产的牛奶制成奶酪等食物,能够维持一家三口的日常所需。可十头牛羊的肉,却不够一家三口吃一两个月。

    牛羊跑的不快,耽误机动性,裴旻带不走活的牛羊,选择直接将牛羊杀了带走。

    是明智的选择不假,但是将所有牛羊杀绝,宁愿请他们吃肉给他们加餐,也不让他们利用牛羊制造食物。这一手就是在绝他们的生路,断他们的生存手段。

    更可气的是对方杀了还不够,为了多带一些走,甚至放血,掏内脏,将整片草场变成一副地狱模样。

    三千余追击精兵,一句话也没有,一片死寂。

    面对这一地的牛羊尸骸,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叫恐惧的情绪。

    **********

    相比吐蕃人的震恐愤怒,裴旻一行人却欢声笑语的,他的小栗毛屁股后面左右挂着共计四头肥羊,前面也挂着两个牛大腿,正迈着轻快的步伐走着。

    小栗毛此刻也尽显蒙古马吃苦耐劳的特点,即便身负如此重物,依旧跑的四平八稳。

    一旁的李翼德便不行了,他的坐骑也是良驹,上等的河曲战马,看上去是比裴旻的蒙古马还要大上一节,可它只是背着两头羊就气喘如牛,脚步蹒跚。这河曲战马爆发力强,速度快,负重耐力什么的,跟蒙古马尤其是蒙古马中最出色的乌珠穆沁马比起来,那就是一天一地。

    “这马跟人一样,别看高高大大的,就是个银枪蜡头,精干才最重要!”裴旻吹着口哨打趣着。

    李翼德一脸的气苦,这心头的痛楚,敲落了门牙也要咽下去。

    原来此次行动之前,李翼德笑话裴旻的马小,不及他的河曲马威风。

    这没过大半日,现世报就来了。

    李翼德盯着身后的郭文斌,示意他给自己解围。

    他们这一大一小不知为何,相处的特别融洽,裴旻也顺其自然的给郭文斌提拔成了李翼德的副将。

    郭文斌收到眼色,硬着头皮上来将话题转移,说道:“还留给吐蕃那么多的牛羊肉,想想就不痛快!”

    裴旻一拍大腿,叫道:“你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是想到一块去了。心疼,真的心疼。要不是时间不够,我真想将所有牛羊的尸体堆积起来,一把火给那娘的烧了,请他们吃,真不如喂狗!”

    李翼德给了郭文斌一个赞许的神色。

    郭文斌扶额苦笑。

    他们的动作岂能瞒得过裴旻?

    只是不去跟他们计较而已,想着怎么才能不便宜吐蕃。

    突然灵光一闪,裴旻笑道:“你们说我们准备一些砒霜泻药怎么样,吃我们留下的东西,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就给他们来个随缘下毒,那个好彩吃了,算他走了霉运。”

    李翼德、郭文斌相互望了一眼,看着笑得开心的裴旻,莫名的脊背发寒。

    太缺德了!

第七章 小小的庆功晚宴

    裴旻带着近万头牛羊,到了广恩镇外。

    他没有急着进镇,而是来到了随他们一并来的八百牧奴面前,对着他们道:“这里是广恩镇,是我大唐的疆域!所以……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对于每一个他从吐蕃救来的百姓,他都会热情真挚的赠送给他们这四个字。

    “也许你们其中也有一些不是我大唐的百姓,但没关系。同是天涯沦落人,若你们愿意,愿意在大唐安居乐业,我不介意将你们视为同胞,一视同仁。你们的马带来的肉,肯定是要留下的。等会儿我会安排兵士送你们往洮州,那边自会有人接应你们。你们可以选择回家,也可以选择在洮州定居。只要是我大唐子民,我们会无偿将你们送回自己的家。”

    他顿了顿道:“至于个别非我大唐子民,不愿意留下来的,我们也不勉强,能够将你们救出苦海,也是一种缘分。也不会为难你们,不过想要回去,就只能靠自己了。也给你们指条路,洮州现在百废待兴,有很多地方缺少人手。你们可以先找份工作,赚足了路费,再选择离开。”

    听了裴旻的话,那些大唐百姓一个个突然觉得倍感荣耀,即便受了多年的苦,依旧能够为自己身为大唐子民而自豪。

    至于部分突厥、南诏等国的战俘个个都露着羡慕的神色。

    裴旻指使郭文斌领三百骑兵将八百救出来的牧奴送回洮州。

    郭文斌领命而去。

    裴旻笑道:“快去快回,早些回来吃肉!我们今晚就开吃,举办个小小的庆功宴。对了!”他突然想到了顾新、张九龄他们,将小栗毛背上的两个牛大腿,四头全羊丢给了郭文斌道:“带回去,让顾新分发下去,给各级官员也尝尝鲜!我们在这里大块吃肉,也不能让他们汤都喝不到。”

    郭文斌笑着应诺。

    当裴旻带着丰厚的牛羊进了广恩镇的时候,广恩镇上下都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尤其是听到裴旻要在夜里举办篝火晚会,请所有兵士吃牛羊肉的时候,欢呼声更加雀跃,激动的都高呼“万岁”了。

    “万岁”一词是在宋朝才定为禁语,只许对皇帝使用。在宋之前,万岁还是仪表赞美的祝颂词。

    即便不是忌讳,裴旻也不喜欢这个称呼他很认真的道:“比起万岁,我更喜欢你们喊我裴帅威武!”

    当天晚上整个广恩镇外,绿油油的一片!

    正值酷夏,肉不能久存,除了一些用盐腌制烟熏的腌肉、烟熏肉之外,其他的都打算即时消耗。

    五百多口大锅,煮着牛肉羊肉,三百多个火堆,烤着全羊牛腿。

    那牛肉、羊肉的香味,可谓飘香四溢,弥漫整个广恩镇,让风一吹更是味传八方。

    草原上的饿狼嗅觉是何等的灵敏,一头头的都聚集在了广恩镇外。

    裴旻本打算跟将士们一起大块骨朵了,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来了精神,笑道:“看来晚上我们还要加餐!多来一份狼肉,你们哪些人箭术好会骑射的?跟我出去猎几头狼回来!”

    瞬间立刻有两百多人响应,裴旻唿哨一声,两百多骑越县门而出。

    草原狼凶狠狡猾,对于不能力敌的对手从来不恋战。

    见裴旻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杀来,还未到达近处,已经准备撤退了。

    裴旻立即取出悬挂腰间的硬弓,拉成满月,搭箭就射了过去,几乎没有间隔瞄准,一口气连射三箭。

    裴旻的射箭手法源于薛讷,用得是承传于薛仁贵的无双神箭。这三箭射出,箭矢去势之猛,却也大有三箭定天山的感觉。

    三头恶狼无一例外的让他钉死在了草地上。

    狼群让他三箭一射,轰然向四面八方逃窜去了。

    其他人也纷纷展现了他们的箭术,箭羽一支支的射往逃跑中的狼群。

    悲鸣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只是短短的小半时辰,裴旻便带着四十多头草原狼回到了广恩镇,令厨师给他们加餐。

    边境环境恶劣,戍守这里的兵士新鲜蔬菜都不怎么吃得到,更何况是大鱼大肉。

    如今却牛羊肉管饱,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不心动。

    除了幸苦值勤的兵士,几乎所有兵卒都加入进来,聚在一起,享受着美味。

    兴致高昂的兵士自发的载歌载舞,围绕着火堆,欢快的表演着各种各样的喜庆节目。

    军中最流行的节目是相扑。

    相扑是一种古老的比斗项目,春秋战国便有了,只是各国叫法不一样。秦统一六国后,进行了“车同轨、书同文”等一系列的工作,也统一了相扑的名称为“角抵”,在秦汉时期,角抵更是成为了一种军事训练手段,也是节日和宫廷内表演项目。而相扑是南北朝时期才有的新名字。

    唐朝讲武、习武的风气不懈,相扑在唐代的历史上很是蜚噪一时,每逢元宵节和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均举行相扑比赛,不仅许多帝王爱看,有的还是摔跤能手,就如当今皇帝李隆基以及唐朝最出色的帝王李世民。

    比起电视里日本的相扑,唐朝的相扑才是真正的精彩激烈。

    两个壮汉赤着身子拼搏再一起,没有圈没有限制,有的只是技巧与顽强的拼搏,直到一方给摔得爬不起来认输才算结束,让人看的热血沸腾,荷尔蒙上升。

    尤其是场上一个体格较小的勇士,用巧劲将一个壮汉掀翻在了地上,那种视觉效果,引起了阵阵尖叫。

    “好英雄,我来跟你比!”

    好斗的肯德里克在下边坐不住了,拿着他的刀盾亲自上了场,笑道:“你去取兵器来!”他是拜占庭帝国的人,哪里知道相扑的规则,只以为跟他平时切磋没有两样。

    那个相扑勇士傻了眼,这玩相扑哪有用兵器的?

    裴旻高声道:“肯德里克副尉,还记得当年我们的三年之约。”

    肯德里克听得一怔,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初他瞧不起唐朝的勇士,还让裴旻给教训了。

    裴旻走到李嗣业的身旁,对着他一阵耳语。

    李嗣业瞧着肯德里克,对裴旻点了点头,一口咬下一大块牛肉,找来自己的陌刀,应道:“相扑,可不用兵器。比武,我来当你的对手!”

第八章 以剑接箭

    肯德里克干了佣兵多年,又是传说中的战斗民族,斯巴达的后裔,本性好斗,只要能打,对手是谁,不是很重要,用手中的赤刀有节奏的敲打着钢盾,锐利的眼神盯着李嗣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李嗣业过于魁梧,在正常人眼中便如巨人一般,近乎姚明的身高以及施瓦辛格早年的肌肉,站在那里便如一堵墙一样。

    许是如此硕大,李嗣业虽姿态唬人,身上却破绽百出,似乎不难对付。

    肯德里克左跳又跳的游走着,李嗣业依旧屹立不动,好似入地金刚一般。

    突然!

    肯德里克瞧准机会,斜步近身,意图绕至李嗣业的右侧进攻。

    李嗣业小小后撤一步,陌刀向后延伸聚力,就是一计简单的横扫千军。

    一股极刚猛的劲风已到了身前,肯德里克只觉得脸上的发丝都被迫得贴在了额上!

    肯德里克大仗小仗经历无数,听这风声雄浑无比,便知不好硬接,毫不犹豫的将身子的身子藏在了钢盾后面。

    正面撞向了李嗣业的陌刀,他的钢盾是狮心王盾,是一面倒着的三角形样式的盾牌,整块盾牌还呈现一定的倾斜度,为了是应对重型兵器设置的卸力形态。

    西方蛮族的体魄比东方人更要壮硕,对于重型兵器的使用更为常见,他也研究出一套对付重型兵器的套路,招法。

    只要以盾挡住对方的一击,重兵器造成的僵直以及收招不及会给对方带来致命的破绽!

    “砰!”

    一声巨响!

    裴旻看着肯德里克以盾牌硬接李嗣业的陌刀,心疼之下果断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周边惊呼声接连响起。

    当裴旻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肯德里克已经跌落在人群中了。

    没有任何的迟疑,肯德里克便如炮弹一样,给一击打的倒飞出去。

    其实以肯德里克的武艺固然不及李嗣业也不至于输得如此凄惨,但是他就如当初的裴旻一样找虐,认为自己有能下扛得住李嗣业的重力一击,而后取得胜利。

    结果不言而喻!

    裴旻甚至在怀疑,当今世上到底有没有人能够正面硬接李嗣业的一击。

    这位史上大名鼎鼎的神通大将所怀的神力,委实是可怕至极。

    军中最崇拜强者,李嗣业这一出手,立刻镇住了那些觉得李嗣业晋升过快的人物。

    众人反应过来之后,欢呼叫好声接连响起,震耳欲聋。

    李嗣业见周边兵卒将校为之欢呼雀跃,焉能不知裴旻让他出场的含义,对着四周抱拳道:“某只有一身蛮力,让诸位见效了。”

    李翼德高呼道:“你这可不是一点!肯德里克兄弟的功夫,我可清楚。步战,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论膂力他也只是略逊我一点。你一刀就将他砍飞了,换做我来,也挡不住!”

    肯德里克身上流着的是好战的血,在归队之后的第一天已经跟李翼德打起来了。

    李翼德擅长马战,给他一匹马,完虐肯德里克,但在步战一项让肯德里克爆的死去活来。

    一直以来,李翼德都是神策军的第一悍将的形势出现的,他冲锋陷阵的实力无人置疑,见他竟说此话,更高看了李嗣业一眼,至于惨败的肯德里克也是虽败犹荣。

    裴旻大笑着将面前的一块肉丢给了李翼德,给了他一个赞许的表情。

    李翼德是一脸茫然,但对于送上来的肉,笑而接纳,大口大口的痛快吃喝。

    李翼德是本性刚直,心胸豁达,他并未如裴旻那般,别有深意,却无形中帮了他一个大忙。帮了李嗣业立了威,服了众。

    见李嗣业厉害如此,众人也明白为何裴旻会如此高看李嗣业了。

    肯德里克手臂至今犹是震麻,盾牌都握不起来,心服口服的来到了裴旻面前道:“大人,我输了。”

    裴旻亲热的拉在他一旁坐下,“都是自己人,输赢什么的,哪有那么重要。下一次跟子总管打,要记住了。别跟他硬拼,迂回着来。”

    肯德里克眼中闪着炙热的战意,不服输不认输也是他们斯巴达的人性之一。

    裴旻见兵士们难得高兴,拍了拍手上的油脂,起身道:“今天大家高兴,我也跟你们露上一手。”

    他走到了火堆中心,一听裴旻要表演节目,瞬间兵卒将校里三层外三层的聚在了一起。

    关于裴旻的传奇事迹,几乎无人不知不人不晓,但真正见他施展本事的却是不多,都充满了期待。

    裴旻持剑走到了中央。

    “难道是要表演剑术?”众人心中想着,更是期待,裴旻的天下第一可是李隆基亲封的。

    裴旻道:“先前随我去狩猎,射中狼的四十人,出来二十个,记得带上你们的弓箭!”

    在他的招呼下,二十名射手先后出列,莫名的看着裴旻,不知他想要干什么。

    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裴旻抽剑出鞘,站在二十名射手的五十步之外,清空了射手对面的人,笑道:“让你们用箭射我,想必你们不敢。这样吧,我周边三步开外,你们随意射。能够将箭射出去,射出去一箭,我给赏你们十个通宝。射的越多,赏的越多。”

    周边议论声顿时响起,人人都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

    离线的箭向来都是古人形容速度的,意图接箭?

    这接一支,倒可以理解,二十名射手,当真接得下来?

    射手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射了,万一丢了裴旻的脸,神策军哪有他们发挥的余地。

    裴旻笑道:“怎么,这都不敢?谁先射第一箭,我让他做我的亲卫。”

    他话音方落,“嗖”的一声,一箭射向了他左手边的死角。

    裴旻脚步都不动,随手一挑,箭矢直接给砍成了两截。

    周边瞬间没有了声音。

    有一人开头!

    “嗖、嗖、嗖……”余者接二连三的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但见剑光四溢,裴旻整个人都卷在了剑影中,只听得不断的“当当当”的声音传来。

    一支支断箭接二连三的掉落于地。

    弓箭手们并没有一起射击,而是依照自己的节奏来射,可便是如此也足够骇人听闻了。

    静!

    寂静无声!

    以剑接箭!

    周边将校兵士早已看傻了眼。

第九章 彼出则归,彼归则出

    对于裴旻的军略计谋,神策军的文武将士是无人不服,但对于他这个剑术天下无双却认识不详。

    这人有专攻,裴旻在战场上的杀敌人数未必就毁逊色李翼德多少,甚至犹有过之。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李翼德厉害的多,那股勇悍的气概是裴旻学不来的。

    今日以剑接箭,一人之力,凭借手中长剑,任是接下了二十余射手的箭羽,若非亲眼所见,委实骇人听闻。

    “好!”

    欢呼声,雀跃声,时起彼伏,在广恩镇的上空回荡。

    裴旻见远处的弓手们臂力已经到了极限,收剑回鞘,心底却也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这弓手们都对着他的方向来射,他自是游刃有余,但是弓手都怕伤了他,选择的方向皆是离他甚远的刁钻角度,将难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二十余人的连环射击,让他也觉得有些吃力。

    不过好在与刘光业一战,他自身精进不少。尤其是刘光业刀法中的精准,给了他不小的启发,得以应对今日的挑战。

    小小的庆功宴,将将士的心都聚在了一处,对于接下来的挑战皆报以乐观的态度。

    第二日一早!

    孙周带着慕容英送来的情报,找到了裴旻。

    “昨夜吐蕃军中上下都加了餐,人人都得以分得一些牛羊肉。”孙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幸灾乐祸,他也曾给吐蕃当过牧奴,知道吐蕃人对牛羊的重视,裴旻如此手段,诚可谓打在了七寸要害。

    “估计吃着肉,他们心底都是苦了吧!”裴旻说着眯起了眼睛,现在正值酷夏,肉不宜久放。就算肉再苦,他们也只能吃下去。当然做成风干肉、腌肉也是一种方法。只是临时临急,让他们哪里去找那么多食盐?从后方调盐,还未运到,肉便坏了。

    孙周笑道:“差不了多少,裴帅这一个见面礼,够吐蕃元帅吃一壶了。只是悉末朗、尚赞婆并没有任何敌视分歧,看不出有任何矛盾。”

    “无妨!”裴旻并不觉得意外,道:“悉末朗成熟稳重,在这非常时刻,他新官上任,焉能得罪尚赞婆这样的名门之后?而尚赞婆固然性子如火,却也懂得进退,有着一定的计谋,不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的上司上演将帅不和。他们没有显现矛盾,是因为彼此的理念还没有正式冲突。一旦发生冲突,即便他们想克制都克制不了。就如历史上的周瑜、程普!”

    周瑜是何等雅量,程普历仕孙坚、孙策、孙权三代,豪勇持重,功高卓越,东吴上下皆尊称为“程公”。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好人物,依旧是因为面子上的不和,闹得几败国事。

    虽然他们最后“化敌为友”,却也可以看出,人心不是想控制便能控制的了的。

    “只要我们能拿住他们的要害,不怕他们之间的性格不会激化!我在等一个人,只要他来了,我们立刻行动。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

    孙周见裴旻信心满满,也不再说了。

    午后属下兵士报道:“论骁骑将军到了!”

    裴旻大喜,亲自迎出县门迎接。

    论弓仁是年过半百,精神抖擞的老将,五短身材,模样并不显著,却凤眉鹰目,别有一番威严。

    论弓仁是一员番将,他的父亲便是吐蕃大名鼎鼎的战神噶尔钦陵,那位击败薛仁贵,让大唐屡受败绩的好人物。论弓仁至小跟着父亲专心习武,熟娴刀箭弓马、演兵布阵,年纪轻轻即随父兄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也给大唐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受郭元振离间计的影响,噶尔钦陵为吐蕃赞普所忌,以至于兵败自杀。论弓仁一怒之下,率所统吐谷浑部七千帐入中原,转投了大唐。

    对于论弓仁的投效,武则天极其重视,施以殊礼。不但派羽林军飞骑郊外迎接,亲自接见,还赐宴武威殿,赐予他们铁券,已保不死。

    论弓仁也没有辜负大唐对他们的器重,以其所长尽心事唐,为大唐戍守朔方边疆,战果辉煌。

    尤其是三年前,突厥九姓乱,论弓仁领兵远征大漠,千里转战,将突厥打的落花流水。

    裴旻也在史书上看过类似的记载,说论弓仁有不逊其父之风,历仕武后、中宗、睿宗至玄宗四朝,前后大战数十,小战数百,兵有全胜。

    “见过裴国公!”论弓仁站在县外,见到裴旻出来,与身后诸将一齐躬身行礼。

    尽管早年论弓仁与大唐为敌,他的父亲更是大唐的头号敌人,但对于现在的他,裴旻没有半点有色眼镜,真的诚心为大唐效命,他不介意对方到底是什么民族,忙上前还礼,道:“就等将军了,将军此来,大事已定。”

    论弓仁是凉州的第二把手,地位仅次于薛讷。

    薛讷以论弓仁助之,显然给了最大的帮助。

    裴旻领着论弓仁入城就坐。

    论弓仁道:“悉末朗与我有仇,此次正好取悉末朗的首级,以报大仇。行前薛都督也有所交代,末将一切听从国公调派。国公也无需顾忌什么,末将是吐蕃人不假,但老妖婆灭我噶尔全族,此恨此仇,不共戴天。某早已抛却吐蕃这身份了。”

    原来当初吐蕃鸟尽弓藏清算噶尔家族,悉末朗便是当年的侩子手之一。

    与论弓仁做了商讨,又以飞鸽传讯郭知运:李翼德、论弓仁、王君毚三股游奕军对河西九曲地的吐蕃展开了致命的袭扰。

    开元四年,七月十六日。

    裴旻正式以“彼出则归,彼归则出”的战略,分师袭扰吐蕃牧群,使吐蕃军疲于奔命。

    七月十七日。

    李翼德袭扰西南牧群,杀敌六百,屠牛羊万头。

    七月二十一日。

    王君毚兵出廓州,袭击西北牧群,杀敌四百,屠牛羊万头。

    在同一时间,论弓仁出击中部牧群,杀敌八百,屠牛羊八千。

    针对唐兵的袭扰战术,悉末朗组成了特别救火机动队。

    八月六日,李翼德袭击中部牧群,为悉末朗的救火机动队追上,然而论弓仁、王君毚却分别出现在李翼德左右,三支袭扰大军,竟合为一处,大破机动队,杀敌两千五百余。

    悉末朗怒不可遏,亲率大军来战,唐军早已退却。

    八月十二日,李翼德出击!

    八月十六日,论弓仁出击!

    八月二十二日,王君毚出击!

    九月三日,论弓仁诱敌,李翼德、王君毚合兵一处,再度打了吐蕃措手不及。

    ……

    唐军每一次出击皆有斩获,而且皆能从容而退,所击目标之精确精准,无不是吐蕃的防守漏洞所在。

    当然这离不开孙周情报网的功劳。

    面对如此可怕的袭扰,吐蕃牧民根本不敢在河西九曲中下段放牧,为了避免损失悉末朗被逼的下令全军收缩,放弃河西九曲中下广大区域,将兵马牧群聚集在河西九曲上游,以龟缩的方式应对接二连三的劫掠。

    龟缩战术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面对缩在一起的吐蕃牧群,吐蕃骑兵可以在短时间内进行支援。

    唐军的袭扰也因之告一段落,接连不断的攻势,突然沉寂下来。

    裴旻也没有多余的动静,面对悉末朗的战术,没有表露半点反应,好似束手无策了一样。

    有人耐不住性子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裴旻只是笑着,说了一个:“等”字。

    他在等吐蕃自乱起来。

    **********

    石堡城!

    尚赞婆听着部下的报告,眉头挑了一挑:“你说,我们铁刃城里混进了细作?”

    铁刃城是遏制鄯州咽喉的要地,地理位置尤其重要。

    说是城,其实就如唐朝的军镇一样,里面几乎不住着百姓,充其量也就是一些兵卒的家眷,不存在外人,也不允许外人入内,混入细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听到城里混了细作,尚赞婆有些不敢相信。

    护卫苦着脸道:“不确定,但城内确实有可疑人出没,只是他到底怎么进来的,还是我们的人给收买了,在没有抓到他之前,卑职也不是很清楚。”

    尚赞婆当即下令道:“立刻让人上上下下严查铁刃城每一个角落,真混进了人来,一定要将他擒住,我要活的。”

    护卫立时领命。

    尚赞婆见护卫离去,来回在屋内走了两步,想起最近这些日子,山道附近也有可疑人出没,忍不住暗自挥了拳头道:“果然,我就知道,一切都是掩人耳目!裴旻小儿大张旗鼓的要攻河西九曲,真正的目的是铁刃城,意图出其不意。哼哼,铁刃城有我尚赞婆在,岂会中你这等可笑伎俩。”

    他冷笑着,更加重视铁刃城的防护。

    一天后,尚赞婆突然得到了悉末朗的命令。

    看着手中的书信,尚赞婆忍不住怒骂道:“愚蠢!铁刃城若失,唐军能够直接过铁刃城而击青海湖。河西九曲重要,铁刃城难道就不重要了?”

    原来连番消耗,悉末朗的兵力已经有些相形见拙了,悉末朗修书而来,正是让尚赞婆分调一万兵马前去助他。

    “回去告诉元帅,让他别中了汉人的诡计,汉人的目的是铁刃城,不是河西九曲,我的兵要镇守铁刃城,抽不开身。”

第十章 黔驴技穷?

    尚赞婆对悉末朗没有一点好感,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上司,对他怀着一定的遵从之心。

    如今种种迹象看来,裴旻的目标就是为了铁刃城,他存在的意义举足轻重,只要守住铁刃城,破了裴旻的鬼谋,他便能血洗前耻,以报广恩镇外羞辱之仇。

    同时也证明自己,作为吐蕃新一代的领军人物的他,足以取代不知进取,只知道被动防守的悉末朗。

    他相信换做他是元帅,统领河西九曲地的所有兵马,不至于给逼得如此绝境。

    他觉得悉末朗今日的被动,便是因为战略上的严重错误。

    换做是他,会选择进攻,将裴旻逼在广恩镇内,以攻代守,真真正正的让唐人知道河西九曲地是他们吐蕃的牧场,而不是如悉末朗那样,死守着说空话。

    悉末朗的愚蠢,已经坏了河西九曲地的局面,如今又要调用他的兵马,配合裴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若不是悉末朗是吐蕃宿将,忠心可靠,他甚至都要怀疑悉末朗是不是给裴旻收买了。

    对于悉末朗的要求,尚赞婆回绝的毫不犹豫……

    使者将尚赞婆的回复传回了吐蕃军营。

    “可恶!”

    悉末朗暗恨之余,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尚赞婆有家族在他背后撑腰。此刻与之翻脸,对于吐蕃危害太大。

    固然心中愤慨,悉末朗却体现了自己的大度,不予尚赞婆计较,不满的种子却已经种下了。

    相比悉末朗的被动,在广恩镇的裴旻却要悠哉许多。

    吐蕃抱团取暖,疲敌战术已经无法使用,裴旻也不急躁,在广恩镇里悠闲的操练士兵,这个军营转转,那个军营走走,鼓鼓士气,似乎毫不将八月期限记在心底。

    时间一月月过去!

    皇帝不急,太监却急了起来。

    裴旻的声望本就居高不下,又有八月约定这一事情,对于的关注度也一直未断绝过。

    诸多酒馆客栈的老板掌柜为了拉拢客户,甚至派人在前线打探情报,将第一时间的战局战况,编汇成书,说给大众知晓,还满足世人的好奇之心。

    裴旻之前的轮番出击,捷报频频,说书人将之描绘的如同吴之孙武,汉之韩信,决胜千里,战无不胜。

    如今一熄火下来,顿时词穷墨尽不知怎么说了。

    好事人自然以为裴旻遇到了对手,各种担忧不绝于耳。

    “裴公子这是遇到麻烦了!唉,只恨不是花木兰,不能去前线助他一臂之力。”

    能说这话的自然是裴旻的小迷妹。

    至于其他人,担忧的有之,信任的也有之。

    当然少不了幸灾乐祸的。

    这个幸灾乐祸的恰恰还是姓裴!

    长安卢家别院!

    “子昙兄,就说你是多虑了,真当吐蕃是泥捏的不成!说八个月就八个月,他裴旻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不就是一个踩了狗屎运贱婢生的野种,猖狂什么!”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言行举止充满了恶毒。

    他叫卢玉,温文如玉的玉。

    说起仇怨,卢玉跟裴旻确实有着不小的深仇大恨。

    卢玉是五姓家族卢家的传人,经过武则天的收拾,五姓世家大不如前。

    卢家子孙为了重新光耀门楣,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早年他们将筹码押在卢藏用的身上,卢藏用是太平公主的面首男宠也是她的幕僚之一,只要太平公主能够成为第二个武则天,卢家必然因之崛起。

    结果显而易见,裴旻不说力挽狂澜,至少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帮着李隆基坐稳了皇位,扫平了太平一党。卢藏用直接给李隆基事后清算,发配偏远的番禺。

    是不可为之下,卢家又选择了卢怀慎培养。

    卢怀慎虽给笑为伴食宰相,好歹也是昔年五姓家族中唯一一个身居相位的独苗,有着一定的号召力。

    但又是裴旻,“莫名其妙”的在朝堂上怒怼了卢怀慎,让卢怀慎颜面扫地,再度成为笑柄。

    对于裴旻,卢家上下没有一个对之有好感的,何况卢玉还是卢怀慎的孙子。

    自己的爷爷给欺负了,有没本事报仇,卢玉只能过过嘴瘾了。

    在他对面的青年也长吐了口气,轻笑道:“如此甚好,不能再让那野种长声望了。吃里扒外的老妖婆已经倒向了他,由他发展下去,对我裴家可大大的不妙。”

    说话此人仅以辈分而言,算得上是裴旻的哥哥,而且还是堂哥,同属一宗一脉。是裴家正朔,主家后裔。

    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更看不得裴旻的好。

    裴家作为数百年的家族,一族之长的位子,谁不眼红。

    若此刻裴旻归宗,那裴家族人还不排着队去捧他大腿?

    他们这一脉费劲千辛万苦才从裴旻的爷爷手中夺取了裴家大权,利用裴母的身份将裴父驱赶出去,焉能坐视裴旻王者归来?

    也是如此,尽管族中早有妥协的声音,执掌裴家大权的族长一脉,依旧死不松口,不闻不问。

    原以为死咬着不放,旁家奈何不得主家,却不料旁家地位最高的老妇人库狄琉璃确站到了裴旻这边。

    库狄氏虽是裴家旁支媳妇,但她丈夫是裴行俭。裴家最困难的时候,全靠裴行俭的赚取来了威望功勋支撑着,库狄氏这第一诰命夫人在裴家的威望毫不逊于裴家主家的家主。

    虽然不知为何,库狄氏与裴旻没有达成协议,但这已经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了。

    若不做些什么,裴家有可能易主。

    面对这种情况,裴家家主让自己最钟爱的孙子裴云,以考科举为由来长安活动。

    “玉弟,再帮为兄一个忙如何?”

    卢玉拍着胸口道:“云哥直说!”

    裴云道:“传个消息出去,就说裴旻已经黔驴技穷,无计可施,八月之约不过是大话而已。目前撼动不了他的地位,至少将他的名望压下去。让世人都知道,他不过浪得虚名而已。”

    卢玉毫不犹豫的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各种消息在长安蔓延……

    时间也一天天的过去,裴旻也一直是按兵不动。

    三人成虎,渐渐地,风向往一边倒去了。

    直到秋季过去,冬日的到来。

第十一章 狡猾无耻的裴旻

    河西九曲地的冬季来的特别早,凛冽的寒风呼啸,地上的野草干枯,广阔的草原大地一片苍茫!

    大莫门城!

    睡前喝一碗牛奶是悉末朗的习惯,将满满的一大碗牛奶喝下肚,打了个饱嗝,惬意的自语道:“睡前一碗奶,安睡到天明!”

    他现在小日子过的极为舒心。

    接任元帅职位至今,已四个月了,离裴旻的八月之约过了一半。

    除了开始的袭扰,唐军一点动向也没有。原先他还担心兵力不足,厚颜去跟尚赞婆借兵。如今看来,大唐的裴旻也不过如此。

    四个月“轻轻松松”的过了,还有四个月,他手中有百谷、宛秀、树墩、大莫门四城,哪有撑不下来的道理。

    也就是一个奶水未干的毛孩子,是有点本事,但只要受了挫,计策给破解了,就原形毕露了。

    这功劳,来的不要太容易!

    想起吐蕃赞普以及真正的掌权者太赞蒙赤玛伦战前许诺给他的好处,心头不免一阵火热,似乎看到了吐蕃文武群臣嫉恨的眼神,这么轻松简单的任务,却能够换来如此大的回报,如同给馅饼砸中一样。

    缩进了暖和的被窝,悉末朗睡得极为安心。

    忽然!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悉末朗梦中惊醒,蒙着眼睛惊道:“是不是唐军来了?”

    “是城里起火了!有人恶意纵火!”屋外传来急促的声音。

    悉末朗起床穿衣道:“什么地方起火,抓到人没有。”

    屋外道:“正在排查,是存放甘草的仓库烧了起来。”

    悉末朗瞬间脸色苍白,想通缘由,在这冬季的晚上,他竟是大汗淋漓。

    **********

    “咚咚咚!”

    急促震耳的聚将鼓在广恩镇上空回荡!

    三军齐聚,万马集结!

    裴旻一身亮丽的明光铠站在校场上看着这些年自己一手打造的班底,道:“都这个时间了,这个年没机会跟家人过了。不过有吐蕃小儿作陪,想必也不会寂寞。在长安的时候,吐蕃使者意图向我大唐求和。我们让他们将从我大唐这里窃取的河西九曲还给我们。他们将河西九曲地视为一块肥肉,说吃下肚的肉没有吐出来的道理。当时我说了一句话‘河西九曲地是我大唐的领土,就算你们吃下去,我们也会砍掉你们的脑袋,破开你们的肚子,将肉夺回来!’”

    “俗套的长篇大论也不说了,听得让人瞌睡。就一句话,兑现诺言的时候到了!出发!”

    没有什么长篇大论!

    一句简单的“兑现诺言”,说得将士们心中火热火热的,驱散了冬季的寒冷。

    神策军全军出动,广恩军镇仅余少量的兵卒防守,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河西九曲地的上游。

    此刻于河西九曲地的中段,另有三万兵马严阵以待。

    兵马的统帅正聚在一处闲聊着。

    正是陇右节度使郭知运以及左骁骑将军论弓仁。

    郭知运脸色有些苍白,在这冬日的寒风里,纵然身上裹着熊皮大衣依旧显得有些怯寒。

    论弓仁则要好的多,只是几件大衣连皮袄都没有穿,在寒风里身躯挺拔如昔。

    “节度使的身体还好吧!”论弓仁带着几分担忧的看着郭知运,现在还是初冬,并未到最冷的时候,郭知运已经如此了,再下去焉能熬得住?

    郭知运淡然笑道:“无妨,某镇守陇右以来,最大的心愿是收复河西九曲,如今眼瞧着事成,焉有不参与的道理。再说了,大丈夫生于世间,马革裹尸才能无愧此生,一点小病,又能如何?”

    马革裹尸!

    论弓仁听到这四个字,眼中也露出一丝向往,对于华夏文化,论弓仁一点也不逊色寻常读书人,也明白在一个武将心底这四个字就是至高荣誉,想着他今年以年过半百,还有几年日子?若也能轰轰烈烈的战死也无愧此身。

    郭知运道:“论将军对于裴国公,有什么看法?”

    论弓仁顿了顿叹服道:“惊才绝艳,假以时日,未必会逊色卫霍,大唐有他,军事无忧。好比此次,谁想得到国公用意竟然如此!我只以为他将吐蕃逼迫自河曲上游是为了方便做出选择,是攻悉末朗取河西九曲地,还是攻尚赞婆夺石堡要塞。怎想他哪样都不是,而是利用天时地利,逼迫善守的悉末朗进攻,避其长,攻其短,一手死掐吐蕃军命脉,了不起啊!”

    郭知运颔首道:“确实如此,不只是你,我也给他绕进去了。八月之约,他不急,我倒是为他着急。他却好,原来打了这么一手妙招。一点便宜也给吐蕃占,把握着战局的绝对主动。陇右后继有人……”

    论弓仁讶异的看了郭知运一眼,识趣的没有多言。

    郭知运身体不适在边疆并不是秘密,他一直培养着麾下第一大将王君毚作为他的继承人,如今看来此事要黄。

    “来了!”郭知运突然眺望南方,一支雄赳赳气昂昂的兵卒出现在他们的视线。

    郭知运、论弓仁一同眺望着,神色由最先的不经意渐渐变得肃然吃重,相互对望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撼。

    神策军号为边境第一军,他们听了多是一笑而之。

    裴旻厉害他们不否认,但是一支强军的建立需要长时间的战争磨练,神策军成军不过短短几年,怎么能与戍守边疆的雄兵相比?

    如今他们见神策军原来的风貌,心中忍不住有着小小的惊讶:鲜明的衣甲,整齐的列队,还有那昂扬的斗志,无不显示着神策军的非同一般。

    不过短短几年,神策军竟然成长于此!

    两人带着惊叹,率众去迎。

    来到近处,裴旻先行下马问好:“见过节度使,论将军。”

    此次出征,以神策军、陇右军为主,凉州军为辅,郭知运在军职上高于裴旻,是以郭知运才是陇右道大总管三军统帅,裴旻是副总管仅次于郭知运。但李隆基在下达任命的时候,特别加了一句“三军之任,一以委旻”,也意味着裴旻虽不是统帅,却是三军总指挥。

    不过郭知运、论弓仁都是长者,还是为大唐屡立战功的前辈。裴旻给了他们足够的尊敬。

    郭知运、论弓仁也下马还礼,三人也不叙旧,直接领着兵马往北方行去。

    裴旻也看出了郭知运脸色不佳,途中问了情况。

    得到了郭知运的回答,裴旻心中敬服之余,却也不知如何劝慰。

    落脚地他早已定好,是茫拉沟以北三十里外的阔地。

    那边阔地一望无垠,最适合大规模作战,是裴旻理想中的战场。

    针对吐蕃擅袭击的特性,裴旻将神策军、陇右军、凉州军分为三营。

    以神策军为前部,陇右军、凉州军左右两翼,形成掎角之势,以应对吐蕃可能来的夜袭。

    唐军又开始按兵不动了!

    **********

    大莫门城!

    悉末朗眉头紧锁,大有一筹莫展的感觉。

    他十五从军,至今已有三十五载,什么苦战恶战没有经历过。

    但打得这么憋屈的仗,悉末朗还是凭生头一遭。

    河西九曲地草原广阔,他们牧群四散放牧,不适合防守,连连失算,非是他能力不及,实在是救援不过来。

    尤其是对方的情报工作极其到位,每每能找到他们的薄弱之处攻击,逼得他不得不收缩阵型,将牧群聚集起来,以聚破袭。

    如此决定一下,果然他们免去的袭扰的危害,逼得唐军无计可施,按兵不动。

    对此悉末朗还颇为自得,趁着唐军没来攻击之前,将百谷城、宛秀城、树墩城、大莫门城重新修葺整理,以应对唐军可能的进攻。

    只是唐军一连几月按兵不动,悉末朗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裴旻有什么诡计。

    直到冬季来临,几把大火,瞬间让悉末朗醒悟过来,但一切为时已晚。

    唐军已经在第一时间出兵北上,五万大军威逼百谷城。

    狡猾无耻的裴旻避开了秋高草肥的时节,利用冬季的寒冷,断了他们后勤粮草:他们的后勤支援绝大部分源于牛羊的奶,寒冷的冬季牛羊奶量减产,以往他们是以冬季枯草辅以干草、精草帮着牛羊熬过冬天。

    裴旻偷偷烧了他们大部分的干草,又将他们逼迫于小小的河西九曲地上游,不能放牧……

    这个冬天,他们怎么过?

    牛羊没吃的,人跟着没吃的!

    大冬天里,他们上哪里去找干草来喂数十万头牛羊?

    这数十万头牛羊一但饿死,他们吐蕃在河西九曲地的生活根本就没有了!

    经过连番惨败,吐蕃国力本就消耗巨大,再折损数十万头牛羊,经济上哪里消耗的起?

    悉末朗千算万算想不到裴旻诡诈至此,竟然利用冬天,利用气候,对毫不起眼的干草下手,直接将他们逼到了绝境。

    若不出战,等于困在城中等死。

    出战,还有一线生机。

    悉末朗想不到善守的自己竟然给逼迫的不得不出击的绝地,立刻传令下去,“集结兵士,准备与大唐一战!”想了一想,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持我帅令,命尚赞婆立刻率兵与我汇合,若是不从,军法论处!”

第十二章 两个都要!

    事关紧急,悉末朗也顾不得其他了。

    什么大如之子,什么吐蕃新星后起之秀第一人,通通都要靠边站。

    悉末朗本性顽固,当初性子一撅,赞普都松芒布吉、太赞蒙赤玛伦都不理会,要不然以他的功绩再此之前也不会是万夫长。

    为了大局,悉末朗还能忍尚赞婆一二,现在大局已经不在他们这边,而是向着大唐,尚赞婆手中的那万余兵马至关重要,容不得他不从了。

    至于什么目标是铁刃城,在他看来都是屁话。

    河西九曲地不保,独留铁刃城有什么意义?

    不管裴旻真正意义是何处,只要能击破裴旻主力军,一切阴谋诡计都化为无形。

    悉末朗的使者带着悉末朗的命令赶到了了石堡城,尚赞婆见悉末朗直接下了军令,更是气恼,自己的愚蠢,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要他来背锅?怒喝道:“让我去支援河西九曲,铁刃城又如何?铁刃城周边处处有各种诡异之人明察暗探,铁刃城一失,唐军能够直接威胁青海湖,到底何处更为重要。悉末朗身为元帅,难道看不出来?”

    传令兵底耸着脑袋,一言不发。这神仙打架,他们这群小鬼,插不上嘴。

    “三千,我只能分出三千人!”尚赞婆心中憋着一团火,叫心腹点了三千兵马,跟着传令兵去大莫门报道了。

    尚赞婆出兵三千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裴旻耳中。

    “怎么样,矛盾出现了?”裴旻笑着对跟前的孙周说道:“若非矛盾激化,尚赞婆至少也得出五千兵才是,如今他只出三千,明显带着敷衍的情绪。当然关键还是在于他过于自信,自信我们的小动作皆在他的掌控之中,至始至终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下。”

    孙周叹服道:“国公神算!”

    “好了!”裴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着道:“他们矛盾激化,计策便能进行下去,我去一探陇右军营。”

    来到陇右军营,郭知运穿着大衣坐在火盆旁看着书,突听裴旻求见,正欲出寨相迎,却听裴旻的声音已经传来:“这鬼天太冷了,旻不愿在外久待,自己进来了,节度使切勿怪罪。”

    郭知运当然知道裴旻是担心他的身子,不愿意让他出寨相迎,这才自行入内,应道:“快,过来烤火!”并让门口的护卫给裴旻煮上一碗姜汤,笑道:“这里可没有国公喜欢的柠檬茶,将就一下。”

    裴旻道:“姜汤才好,这天喝的暖身。”

    郭知运在他身旁坐下来道:“这大战即来,国公此来可是顾念我的身子?”

    裴旻摇了摇头道:“这仗打不起来!”

    郭知运愕然看着裴旻,这费尽心思的将吐蕃逼入不得不战的绝地,竟然打不起来,一脸不明白。

    “真打起来,我们的赢面确实极大。”裴旻道:“我不觉得凭借节度使、论将军加上我,我们三人的实力于野战对付不了一个善守的悉末朗。但是不能这么打,冬季作战,困住了吐蕃的口粮,与我们有大利。却也有小小的不利,吐蕃人身在高原,畏热不畏寒。不见论将军现在连皮袄都没穿。我特地与他谈了谈吐蕃的情况,他说在高原之上,这点冷算不了什么,洗冷水澡都不在乎,可见这方面我们是逊色吐蕃的。会给我们造成巨大的伤亡,能不正面交兵,尽量避开。硬拼这一战是下策,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还没有没有到不得已的时候。”

    郭知运不解其意,索性也不去想了,说道:“也别买关子,到底想怎么打,你直说。国公这一肚子的鬼谋阴招,我个大老粗个猜不透。”

    裴旻从怀中拿出地图,坐到郭知运身旁,放在大腿上道:“神策军不擅攻城,没有做过正统的攻城训练。我需要节度使出兵,帮我将这里给拿下来!”他手指在地图上大莫门城与石堡城中间的宛秀城。

    郭知运看不明白,吐蕃得到河西九曲地之后,并没有认真的打理治理,他们以河西九曲地分为上中下三段,其中下段主要是踏板,以入侵唐朝所用,中段是牧场,蓄养牛羊以作大军补给,并且培养战马或是自给自足或是为了补贴军费贩卖,因故中下两段有兵马有牧群就是没有城池。

    唯独上段,吐蕃人特别重视,为防卫青海湖,避免他们最繁华的宝地受到威胁。在占据河西九曲地的时候,他们于上段要处修葺了四城一堡垒,分别百谷、宛秀、树墩、大莫门以及金天桥。只有攻取这四城一桥,才能真正的算是掌控了河西九曲地。

    宛秀城位于蒙赤岭边上,位于百谷城右边,论战略要地远不及树墩、大莫门甚至更不及金天桥,为何先向宛秀城下手?

    这想不明白,郭知运也懒得去想,李隆基将指挥权交给了裴旻,而他对裴旻的智计也有着一定的信心,颔首道:“宛秀城算不上什么坚城,只是堡垒而已,跟城池差远了。不过没有攻城器械,我们也不好动手啊!总不能飞上城头吧?给我几天时间,只要造出十几个云梯,便可。”

    裴旻笑道:“等节度使造好云梯,什么菜都凉了。只要出兵就行,云梯早就准备好了。”

    郭知运一怔道:“看来你是准备万全。”

    裴旻摇头道:“倒也不算是万全,只要逼近四城一堡,少不了需要攻城。当初坌达延那老头用我的法子事先在西倾山准备了攻城器械,在等候的这几个月里,我也悄悄的安排了工匠,在蒙赤岭制作简单的攻城器械。时间不多,就是一些轻巧的云梯什么,想着也许会派上用处,如今果真有。可见行军之事,不怕麻烦,多一手准备都是好的。”

    郭知运再度叹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我立刻安排下去,什么时候需要!”

    “两天后的夜里!”裴旻轻声道:“不要声张,要打的吐蕃猝不及防才行。”

    郭知运点了点头,实在忍不住问道:“这究竟在干什么?”

    裴旻手指搁在嘴上轻声道:“其实我一直在做一个假象演戏,让悉末朗以为我意在河西九曲地,让尚赞婆认为我意在石堡城,造成他们将帅之间的分歧!”说道这里,他眯眼笑道:“他们却从未想过,我两个都要!”

第十三章 见死不救

    天空就象一块打翻的砚台,浓重醇厚的夜色掩盖了一切发光的东西,一片了无生气的死黑。

    裴旻领着神策军的将士顶着寒冷的东风,转移了阵地。

    在他身后是无数的火把晃动,一闪一闪的。成了一条蜿蜒的火蛇。对照着四周的黑暗。从高处向下看,好似星星掉下来了一般。

    忽然自右侧的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李翼德策骑来到了近处,道:“裴帅,已经来了。吐蕃的骑兵出了百谷城,天太黑,数量看不清楚,但不会多,顶多就两千人。”

    “这是试探攻击,他们琢磨不出我们的意图,特地派了游奕骑兵试探虚实。你领三千骑兵去接战,切勿追击,打赢打退便可,打输了,为你是问。”裴旻不假思索的下达了命令。

    百谷、宛秀、树墩、大莫门以及金天桥四城一桥相互间环环相扣,能够相互支援。

    若在寻常时间,想要奇袭宛秀城是不可能实现的,一地遭袭,多方支援。

    现在却有这个机会,因为为了决战,悉末朗将兵卒都聚集向了前线百谷城,令得宛秀、树墩、大莫门以及金天桥守兵不足。树墩、大莫门以及金天桥无支援之力,唯有百谷城有支援的机会。

    为了避免这一点,裴旻连夜调动神策军的兵马,迂回到了百谷城的左侧,以吸引百谷城中兵将的注意,给奇袭宛秀城的兵卒争取时间。

    拼杀声在不远处响起,哀嚎叫喊此起彼伏。

    夜色太黑,裴旻也看不清楚战况,只是凭借耳中哪方的呼喊声嘹亮来判断谁胜谁负。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拼杀声也渐渐小去,依稀能听得李翼德那虎吼般的咆哮,似乎大局已定。

    裴旻舒了口气,想着四城一桥的构造,发现自己心中除了些许失望之外竟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四城一桥的建立源于吐蕃军神噶尔钦陵的规划,噶尔钦陵作为昔年大唐的头号敌人,不但从大唐手中攻取了龟兹、焉耆、疏勒、于阗等安西四镇,切断了唐朝到西北一线以至中亚的交通,还击败了薛仁贵、刘审礼、王孝杰、娄师德等一票大唐名将,他的才华毋庸置疑。

    仅从四城一桥的构造也可看出,噶尔钦陵自身的干略是何等的惊人。

    只是就如中国的那句古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吐蕃赞普自毁长城,逼死了噶尔钦陵,导致噶尔钦陵培养出来的战将大多投降了唐朝,包括战神之子论弓仁。

    吐蕃也因自毁长城,从此陷入青黄不接的情况,比起噶尔钦陵时期,有赞婆、悉多、于勃论等让唐朝都要为之退避三舍的大将,现在的吐蕃真拿不出来几个像样的枣。

    悉末朗善守,但战略不足,尚赞婆用兵智谋尚可,但性子缺陷,过于急躁,不加以打磨,也难成大器。

    至于其他,裴旻还真想不出此时此刻的吐蕃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优秀人物。

    能与名将交手固然是一大幸事,但是真遇上如噶尔钦陵那样的对手,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至少可以肯定一点,不会如现在这样顺心如意。

    所以裴旻心中是有庆幸也有小小的失落。

    **********

    百谷城!

    悉末朗原本在大莫门城坐镇大局,以他原定的战术是利用四城一桥,相互支援,以耗死唐军。

    他对于自己的防守能力还是极有自信的,相信自己撑得下去,莫说四个月,十个月都不是问题。

    然而事情的进展远不像他计划中的那样,冬季利守不利攻的时节,任是给对方利用了起来,反将了他一军,利用他所忽视的微不足道的干草,直接断了他们的口粮,将他们逼入不得不战的绝地。

    悉末朗亦无可奈何,轮番战败,吐蕃经济本就大为倒退,物资紧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人力物力财力给他们运来军民所需的食物,只能抛开一切,背水一战。

    为了激励士气,悉末朗亲自来到了最前线。

    悉末朗熟读兵书,知道楚汉时期,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的典故,此刻效仿此法,将战局战况告之兵将,以激励他们死战之心。

    只要兵将齐聚,就是决战之时。

    夜黑风高,悉末朗站在城楼上愁眉不展,他最擅长的是以不变应万变,如今遇到打法多变,天马行空的裴旻,实在是拿捏不准他的真实意图。

    唐军摆明了已经取得了战局的主动,不养精蓄锐的等他来攻,为什么还要弃营而走,到底有什么目的?

    便在悉末朗费尽心思,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收到了百谷城遭袭的消息!

    瞬间悉末朗如受重击,脸色铁青。

    唐军一但攻占百谷城,反过来拒城而守,他们可就完蛋大吉了。

    唐军有足够的物资挨过这个冬天,而他们就算人勉强熬住,牛羊也绝对抗不下来。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还有一线生机,让唐军找到拖延的机会,只有失败一路可走。

    念及于此,悉末朗一脸凝重地的下达了支援百谷城的命令。

    半个时辰,前线不到前线却传来了消息:论弓仁率领骑兵阻截他们的援兵,双方焦灼而战。

    “完了!一切都完了!”悉末朗失魂落魄的想着,突然他想到了尚赞婆。

    石堡城不在四城一桥之内,但离百谷城也很近,有时间有机会也有兵力支援百谷城。假若尚赞婆派兵支援,救下了百谷城,那他们便能破坏唐军的计划。

    一切还有希望……

    与此同时!

    尚赞婆也陷入了纠结!

    石堡城位于蒙赤岭的山脉最高处,凭高而望,百谷城的异变尽在眼底,守城的护卫第一时间将情况告他知晓。

    救与不救!

    尚赞婆实在为难,以大局考虑,应当救援,毋庸迟疑。

    但是他要是救了,石堡城怎么办?

    这也许就是唐军的诡计,为得就是吸引他们出兵救援,他们好乘机来攻……

    为了一个百谷城,换石堡城值不值得?

    尚赞婆心中捉摸不定。

    以价值而论,显然是不值的,但是百谷城在大局上对唐军极为重要,让唐军占据了百谷城,接下来的战役可就不好打了。

    左右为难!

    尚赞婆从未想过,自己竟然陷入了这种境地。

    左思右想,犹疑再三。

    尚赞婆一咬牙,下定了注意,不救!

第十四章 将帅不和

    宛秀城议事厅!

    裴旻、郭知运、论弓仁三大老齐聚。

    “还是这屋里住的舒服!”郭知运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随手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比起露天帐篷,议事厅的避寒效果明显更加出色。尤其是西南苦寒,屋舍的构造以抗寒为主,屋里只要摆上几小盆炭火,便有后世暖气一般的效果。

    裴旻在郭知运的身侧坐下,笑道:“也许真要在这里熬过这个冬天也不一定。不过我们的小日子,过得比对方舒坦,这点可以确定。”

    后勤一直是唐军的弱势,但在裴旻的操作下,食用米粮的他们,反而成了优势。

    以目前大唐的经济情况,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支持他们消耗下去。

    论弓仁只觉得身上火辣辣的,忍不住道:“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你们那么怕冷。”

    裴旻惬意的道:“就如我们想不明白,你们那么怕热的原因一样。”

    其实他知道原因何在,这生存环境不同,体格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藏人因受高原气候的影响,毛孔粗大,血液流动的比高原以下生活的人快上许多,身体产生的热量远胜常人,所以大多藏人都是红光满面的,也远比高原下的人耐寒。也因自身的热量足,一但到了酷热的地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这种超时代的科学答案,裴旻也懒得解释。

    论弓仁自给堵住了嘴,早年他去过长安,对于那边的热,记忆犹新。

    郭知运道:“若无必要,我可真不想在这里熬过整个冬季。”

    裴旻也不想,只是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想到尚赞婆对石堡城的执念那么深,竟然一点兵马都没有派出来支援,耸了耸肩道:“现在只能看悉末朗、尚赞婆两人弄闹到什么地步了。”

    针对当前的情况,他设了好几种应对方式。其中包括尚赞婆全力救援百谷城,只派小股部队救援百谷城,亲自救援百谷城,遣将救援百谷城,都有不一样的应对方式。

    若尚赞婆全力救援百谷城,他们便直接放弃百谷城,以早已准备就绪的骑军堵住尚赞婆回石堡城的路,直接开大军就驻扎在石堡城的山脚,抢占石堡城,打破局面。

    若尚赞婆派小股部队救援,他们便在途中奇袭,将救援兵击溃打散,派人潜伏至溃散的兵卒中,随着败卒跑进石堡城以作内应。

    论弓仁作为昔年吐蕃军神噶尔钦陵的儿子,麾下有七千不满吐蕃赞普逼死心中偶像而跟着降唐的吐蕃本土兵士。他们对于吐蕃的情况了如指掌,说着一口流利的吐蕃语,黑夜中根本辨别不出真假,大有操作的机会。

    但是尚赞婆死守不出,这便有些尴尬了。

    石堡城号称“绝岭屠鹰”,历史上哥舒翰动用了七万大军,以死伤万余的代价,拿下此要塞。

    可见石堡城之难取,尚赞婆死守不出,裴旻也不可能强攻,只能重新寻找机会,等待可趁之机。

    实在不行,也只能等到来年开春,吐蕃牛羊因寒冻无食料死绝,吐蕃军上下也因断粮士气底下的时候,发动总攻。

    三人你一言我一言的说着,针对当前的情况商讨着应对之法。

    这时孙周大步走了上来,对着裴旻一阵耳语。

    裴旻听得眼睛一亮,高声道:“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见郭知运、论弓仁不解的看着他道:“悉末朗与尚赞婆的矛盾彻底激化了!哈哈,这一矛一盾,终于对上。”

    原来悉末朗对于尚赞婆一忍再忍,面对他见死不救的做法,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悉末朗直接以不听军令调遣,坐观胜负,导致宛秀城失陷这一大罪,命人前往石堡城撤去若尚赞的职位,将他拿下,听候发落。

    悉末朗倔脾气一来,谁的劝也不听,直接派遣心腹去了。

    就在裴旻暂时没有主意办法的时候,悉末朗与尚赞婆来了一个将帅斗。

    这一下吐蕃不死也要脱成皮。

    “仔细留意吐蕃的一切情况,不只是悉末朗的,若尚赞也要了解。让小白辛苦一点,日夜盯着石堡城的动向,有任何情况,即刻来报。”裴旻带着几分兴奋的下达了命令。

    悉末朗一方的情报来源皆由慕容英供给,这位一心光复吐谷浑的鲜卑皇族后裔,动用了所有的力量,为他们大唐开路铺石。只是慕容英实力有限,影响不到石堡城。对于石堡城的消息,裴旻所能依靠的唯有王小白与论弓仁提供的一位精通吐蕃、大唐两种语言的吐蕃老兵。

    王小白轻功极高,在沼泽里尚且能如履平地,登山涉水更不用说。

    尚赞婆一直疑神疑鬼的对象,正是他们两人。

    此刻在百谷城,不少吐蕃将校在劝说悉末朗收回成命。

    尚赞婆的父亲作为吐蕃最有权势的六人之一,除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悉末朗,其他将官皆不愿意得罪尚赞婆的家族。

    相比完全没有后台的悉末朗,将官们更加在意尚赞婆背后的势力。

    “元帅!还请收回成命吧!现在正在关键时刻,我们应该一心对外,不是内斗的时候。”

    “元帅,这大战即来,生死存亡,就在眼前。拿下尚赞婆万夫长,只会让唐人看笑话。”

    “元帅……”

    “元帅……”

    各种理由,各种说辞。

    悉末朗看着一众将领,不由有些心灰意冷,真到了关键时刻,他没有后台不能服众的弱点显现无疑。

    不过,他并不打算妥协。

    悉末朗拍地而起,怒喝道:“唐军已经在看笑话了!只有八百人,唐军就用了八百人拿下了宛秀城!我不奢望尚赞婆能出动五千,哪怕是五百,也能拖延一阵时间,我大军百谷城的援兵便可抵达。他倒好,按兵不动,不出一兵一卒,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为了大局,本帅一直忍着尚赞婆的独断专行,不听帅令。结果呢?导致我军情况更加恶劣。他以为本帅不知道铁刃城的重要?以铁刃城的防守,只要两千兵马足以。他是觉得守在铁刃城,能独吞功绩,压我这元帅一筹,这才多次不尊我命!”

    “本帅的容忍,已经带来了恶劣的后果!不能继续纵容下去!将帅不和,确实造成危害不假,但无视下去,危害更大!本帅不再姑息!”

第十五章 周瑜打黄盖

    宛秀城!

    裴旻听着孙周传来的消息,现在局面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一分一毫的细节都不容错过。

    原本他们之间的消息传递是两日一次,到了今时今日却是一日两次,甚至三次之多。

    悉末朗、尚赞婆的将帅不和,所产生的影响就在这短短的几日间,能给他们带来多少便利,只看他们能不能抓住机会。

    孙周道:“悉末朗的态度异常决绝,无视了所有将士们的请求。至于尚赞婆到底有什么想法,暂时尚不知晓。石堡城我们潜伏不进去,不过依照时间来算,尚赞婆显然没有遵从悉末朗的帅令,石堡城至今的风平浪静。”

    裴旻笑道:“看来吐蕃方面都觉得悉末朗在自寻死路,不看好尚赞婆妥协,你呢,你觉得尚赞婆会不会妥协?”

    孙周沉吟了一会儿道:“难说,我反而觉得尚赞婆妥协的可能大一些。”

    裴旻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幕僚道:“说说你的想法!”

    孙周道:“吐蕃给裴帅逼到绝境了,胜利已经向着我大唐。悉末朗将兵卒聚在百谷城,足见起了与我们死战的决心勇气。若我没有猜错,悉末朗八成心存死志。”

    “不错!”裴旻点头认可孙周的分析道:“我取宛秀城意义也在于此!我利用悉末朗战略上的不足,取得了优势。但实际上我们与吐蕃并未真正意义上的交锋,他们兵卒的数量与我们相当。真打起来,即便胜利了,也是一个惨胜。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话我万分苟同。我不愿用尸山血海来标榜自己战功,避他一时锐气,消他锋芒,固然没能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痛快,却能免去不必要的伤亡,何乐而不为?”

    孙周叹服道:“裴帅如此关照兵卒安危,无怪神策军上下一心,皆愿为裴帅死战。”感慨过后,道:“此次吐蕃落败,丢失河西九曲地,其罪主要在悉末朗,他精于防守,却无战略远见,用兵过于老套,不及裴帅灵活多变。尚赞婆私心作祟,却有他的责任,归根究底也是次要的。但这古往今来唯有一个正理,世人同情失败者,怜惜悲壮者。悉末朗英勇战死而尚赞婆缩在石堡城苟且偷生,两相一对比,尚赞婆必将成为人人鄙夷的存在。就算尚赞婆的家世是何等惊人,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何况尚赞婆的家族只是六大如之一,算不上权倾朝野。”

    “啪啪啪!”裴旻拍着手掌道:“你我想到一块去了!尚赞婆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不然他不会为了要压悉末朗一头,为命不从。以尚赞婆若的身份,如此明显的污点会伴随他一生,时时为他的政敌提醒。事关他的前途,他不可能不妥协。只是石堡城那里没有动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突然他灵机一动,道:“你说他们明里不和,暗地里会不会有什么异动?”

    孙周一拍大腿,叫道:“苦肉计?”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裴旻道:“尚赞婆不能不妥协,但拉不下颜面妥协。索性就来一出周瑜打黄盖,让真的将帅不和,变成一条计谋。然后悉末朗、尚赞婆同心协力,一起对付我们!”

    “大有可能!悉末朗一心为吐蕃,只要有能打败我军的机会,他不会不同意的。”孙周越说越是兴奋。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测!”裴旻目光灼灼的道:“要等,等小白那边的消息。看悉末朗的使者会不会在夜里偷偷下山,真是如此,将如我们预料的一样。周瑜打黄盖……只是我可不是曹操。悉末朗、尚赞婆更没有周瑜、黄盖那本事。”

    **********

    百谷城!

    “啪!”

    悉末朗怒火中烧的将手中的一剑将面前的案几劈成两断,咆哮道:“反了,反了!翻天了!尚赞婆竟敢将我的令使砍了!恣意妄为,无法无天!我吐蕃便是因为有这种不听帅令的混帐,才落得竟然这方田地。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堂下诸将一个个面若死灰,脸上看不出半点生气。

    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一切都完了。

    原先在悉末朗的鼓励下,吐蕃诸将还有死战之心,有勇气跟大唐一决生死。

    但是现在!

    这仗还没开打,元帅跟第一大将闹了起来,而且还异常严重。

    一个要罢了对方,一个直接砍了令使!

    已经内斗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这大敌当前,将帅不和至此,下边的将军哪里还有半点勇气与唐军一战,眼中所看所见,莫不是悉末朗、尚赞婆自掘坟墓。

    吐蕃的大好局面就毁在这一将一帅身上了。

    另一位万夫长看不下去了,带着几分凄惨的悲鸣道:“事已至此,元帅拿个主意吧!现在军心不稳,人心惶惶,尚赞婆万夫长又拒绝听从调派,再不有所行动,河西九曲地,真的守不住了。”

    悉末朗来回走了几步,决然道:“宛秀城以失,百谷城以无必要死守。立刻退守树墩、大莫门、金天桥,以三地互为犄角,死守河西九曲地最后防线。河西九曲地的情况,我会详细修书给赞普知晓,请求支援,并且表明情况。尚赞婆必须要为当前之局,付出代价。”

    万夫长无言以对,以他们现在吐蕃兵的士气去跟唐军背水一战,跟送肉没有什么区别,退守守树墩、大莫门以及金天桥是唯一的办法,只是唐军会让他们从容撤退嘛?

    悉末朗目视吐蕃诸将,道:“唐将裴旻不是简单人物。最擅投机取巧,必然不会让我们从容而退,不知谁愿意充当殿后军,掩护大军撤退?”

    诸将你眼看我眼,皆不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殿后更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悉末朗失望道:“我吐蕃今时今日,竟然连一勇士也寻不到?”

    一名千夫长受激气不过出班道:“末将愿意殿后,只希望末将死的荣耀,而不是先走一步!”

    悉末朗慎重的看着千夫长道:“默克放心,我向你保证,若你真有不测,待到大破唐军之日,便是我用裴旻小儿的脑袋祭拜你之时。”

    默克千夫长叹道:“希望如此!”

第十六章 将计就计

    翌日一早!

    裴旻再次得到了吐蕃军的最新情况,因为将帅不和,吐蕃军上下人心惶惶,兵无战心,已经决定乘夜撤军。

    得此动向,裴旻大笑着,将文臣武将皆召集起来。

    郭知运位于上首,裴旻、论弓仁分在左右。

    郭知运身为三军统帅,却是一脸困意,大白天的竟然有一种没睡醒的感觉。

    倒不是没睡醒,而是有些睡懵了。

    天气太冷,他本就染病在身,对敌之事交给裴旻,军中事物交给王君毚,自己落个轻松,躲在被窝里。

    裴旻将吐蕃的情况向郭知运于诸将细说!

    郭知运脸上的困意居然瞬间消散,变得炯炯有神,眼中闪着战意的光芒道:“这可是追击的大好时间!让他们这么退了,也太对不起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裴旻见郭知运宛若变了一个人一般,早知他的打算,这位宿将清楚自己精力有限,管不过来太多的事情,索性将一切托付,留着精神,认真应对这辈子的最后几场战役。

    “那是自然!”裴旻道:“节度使可愿意担当这追击的重任?”

    郭知运“哈哈”大笑,“国公当真以为某病的挽不了弓,舞不动枪?追击贼寇,非我莫属!”

    “好!”裴旻颔首道:“我将李翼德与神策骑军借你,再从论将军麾下调拨两千骑兵,声势弄的大一点,反正是晚上,看不清你们的具体兵马。”

    郭知运一怔,知道裴旻心中另有谋划,也不多想,颔首道:“包在我身上!”

    裴旻又吩咐了论弓仁的任务,将封常清、江岳、李嗣业叫道了身旁,逐一吩咐他们行动。

    郭知运精神抖擞的点兵聚将,待到夜晚,果然发现吐蕃意图借助夜色,悄然退兵。

    郭知运此刻手上有一万五千精骑,霍然向着吐蕃退兵杀了过去。

    郭知运骑着高头大马,一声靓丽的明光铠,此时此刻那里有半点的病态,高声呼喝着追击,气势如虹。

    默克千夫长率领的阻截骑兵队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郭知运追击的路前。

    郭知运高笑道:“翼德将军,好名字!库利也是一员悍将,我们不如来比一比,谁先杀个对穿?”

    李翼德喝道:“在战场上,俺老李可不会手下留情!”

    库利亦道:“敢不从命!”

    郭知运双目圆瞪,喝道:“那就杀吧!”他手一挥,向吐蕃军攻来的方向呐喊着加速冲锋。

    郭知运无愧是军中宿将,在临阵指挥上造诣极高。

    他知裴旻与论弓仁的本事,他们带出来的兵将,只有他们才能凭借几句呼喝,让他们奋力一战。

    索性来个激将,将李翼德、库利的斗志激发起来。

    说罢郭知运以取过背上弓箭,连珠齐发。

    郭知运猿臂虎口,壮勇善射,早年便是凭借一手惊艳的弓马技术成为秦州三度府果毅,步入武将行列,直至今日。

    一连五箭,人还未与敌军接触,手商弓箭以射杀五人。

    库利见状不甘示弱,催马向着敌军猛冲,右手舞动长枪,左手拔出腰间配刀,在火光下只一闪,冲在最前的两名敌骑应声而倒。

    李翼德也在同一时间切入战场,手中的马槊奋力向前冲杀,槊矛交错,连斩数敌,强行撕开一道口子。其后的郭文斌见状,即刻传令兵卒以锥型阵,跟着李翼德深深地楔入敌军之中。

    郭知运、李翼德、库利三将勇悍非常,连带他们身后的兵士士气也格外高涨。

    不过吐蕃千夫长默克存着必死之心来战,变现的极为顽强。

    两军最前锋的战士撞击在一起,顿时溅血倒下,无主的马匹四散奔逃跌倒,在两军阵型接触的一瞬间,敌我都为之一滞。

    但是唐军兵多将勇,默克并未给大军争取多少时间,便给杀散了。

    至于默克,如他此前所言,英勇的死于乱军之中,身受多出要害,为小卒所弑。

    唐军追击的轰轰烈烈,似乎大军尽出。

    **********

    宛秀城陷入了死寂,只余点点星火。

    尚赞婆摸黑下了石堡城蒙赤岭,领着八千精锐出现在了宛秀城以北半里之外。

    冬风呼啸!

    这冬季的夜晚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天空便如给黑布笼罩了一般,伸手不见五指,人所目视的间距不过十步。

    莫说是半里,便是百步之外也未必瞧得见。

    尚赞婆挥了挥手,立刻有十余人涌向了宛秀城。

    石堡城位于蒙赤岭山脉,尚赞婆常年镇守其中,日夜操练攻守之法,在险峻的山里来回奔波,早已练就了一身的攀爬本领。

    尚赞婆将其中优秀的兵士挑选出来,专门训练他们的攀爬技术,以作不时之需。

    却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宛秀城并非是正规的城池,而是防御堡垒,并非如城池一般,难以攀越,以他手中的精锐,足以应对。

    尚赞婆紧张的看着,是非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只要事成,能够夺回宛秀城,抢得城中储备的粮草物资,唐军必然溃败,而他们也有足够的物资渡过这个困难的冬季。

    虽然他心中有着点点憋屈,让悉末朗逼迫的妥协,但想着决定胜负的一击由他来完成,心底也略显得意。

    宛秀城的城楼上燃着点点星火,凭借那点滴火光的映照下,他见奇袭兵士灵巧的避开城上守卫,潜入了城中。

    过了大约盏茶功夫!

    尖锐的笛声突然响起!

    尚赞婆唿哨一声,一马当先,紧跟其后的八千铁骑如同洪流一般杀向了宛秀城。

    此刻宛秀城城门大开,尚赞婆还未冲进城内,只听金锣声大响,心中必是唐军发现了异样,不再迟疑,喝令加速,直接冲进了城中。

    尚赞婆对于宛秀城的地形了如指掌,直奔州府衙门而去。

    穿过了两条街,尚赞婆突然发现路上不见一人,顿时暗叫不妙。

    骤变忽起。

    一团刺眼的光亮在无尽的夜色中爆开,随之化做冲天的火光!

    宛秀城瞬间化为一片火海,刺耳的兵器交错之声、士兵的呐喊与惨叫声嘈杂地交织在一起。

    就在尚赞婆冲进来的城楼上,红光照着裴旻英武挺拔的神行,抽出了秦皇剑的他,一边下令,一边奔赴了战场。

    “通知论弓仁,可以行动了!”

第十七章 瓮中之鳖 妙夺石堡城

    宛秀城对吐蕃意义极大,可对于大唐却没有什么战略价值。

    裴旻这损坏起来毫不心疼,几乎整个城堡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尚赞婆见情况不对,当机立断:“后队便前队,从原路突出重围。”

    裴旻见尚赞婆短期内重整建制,组织反击,心底不由暗赞,尚赞婆为帅或许差那么一点点,但是做一员大将却是合格的。

    骑兵大多都给调去追击吐蕃退兵,裴旻此刻手上拥有的全是步卒。

    与骑兵硬碰并非他的风格!

    “放箭……”

    待吐蕃骑兵逼近一箭之地的时候,大手一挥,咻咻的破空声响起,强劲的弩箭追魂夺命。

    弩箭之后接着的是无数下落的火箭。

    火箭如雨滴般落下,周边屋舍瞬间为火焰包围。

    这些火焰短时间内烧不着兵卒,对于兵士造成不了多大影响。可吐蕃骑兵除了人,还有战马,怕火是牲口的天性。尽管经过训练的军马,对着火焰有着一定的抵抗力,但只要超过它们能够承受的极限一样会发狂不受控制,相互拥挤乱窜,自我践踏。

    “上!”

    见骑兵的冲击力完全抵消,裴旻一马当先的杀了上去。

    裴旻身上的明光铠在火光中闪闪生辉,格外显眼,他一临战阵,立刻有两名骑手存着侥幸的心里,向他冲杀过来。

    裴旻见面前正好有一匹倒地意图挣扎起身的战马,一步前迈足尖一点,身子拔地而起,借力高跃六尺,长剑舞动之际,两名前来狙击他的战士一中前胸、一中脖颈,当即毙命落马。

    一脚踩在马背上,再度用力,冲向了最近的一人,施展出了斩虎剑法中的转身劈剑削虎首,身子凌空转着半圈,秦皇剑划过一道长虹,直接将对方的脑袋斩下,颈血狂喷一尺多高。

    双脚落地之际,接了一招纵身撩剑斩虎腹,秦皇剑自下而上斜刺挥砍!

    无坚不摧的秦皇剑,在刚猛霸道的斩虎剑法的加持下,将另外一名吐蕃骑兵连人带马,从马前胸斜上至骑士的下半身斩成了两段。

    从凌空跃起至落地,连斩四人,一气呵成,而且帅气非常。

    在战场上凶悍简便的杀敌招数常见,但如裴旻这样潇洒帅气却又简单有效的攻击,实在不多见。

    周边的唐军兵卒,大饱眼福,忍不住欢呼起来,士气倍增,嗷嗷叫的涌向了吐蕃兵。

    骑兵之所以强,主要是因为机动性跟冲击力,在这人挤人的小巷里,骑兵运转不开,更别提什么冲击力,甚至还比不上步卒灵活,给唐军杀的节节败退。

    尚赞婆心知此路有裴旻坐镇,势必难以突围,只能选择向别处突破。

    裴旻也不追击,继续回守他的北门。

    为了全歼尚赞婆,裴旻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负责宛秀城北门,封常清镇守南门,江岳、李嗣业分别是东西两门,为得就是将突入城中的吐蕃兵困死在了城内,务求全歼。只要他们四将恪守岗位,不露破绽,尚赞婆这支骑兵就是瓮中之鳖,有死无生。

    尚赞婆很不好运,避开了裴旻的北门,选择了江岳镇守的东门。

    江岳最擅长器械的运用,直接以强弩弓箭以及拒马的配合,将整条长街封锁起来,来一个死一个,连接近城门的机会都没有。

    他应该庆幸,江岳手上没有炮石车,不然远近一起袭击,保证让他醉仙欲死。

    尚赞婆只能再次冲向南门!

    南门的封常清,再一次让尚赞婆见识到什么是指挥的艺术。

    封常清是个跛子,身子又瘦小,注定了他不能上阵杀敌。所以他将心思都放在了指挥上,论及指挥水平,裴旻都未必比及的了。

    他以弓弩上屋,长枪手堵路,刀盾兵游击的配合打法,将吐蕃骑兵死死压制着。

    为了弥补封常清不能上阵的缺陷,裴旻还将肯德里克调给了他由他负责指挥。

    肯德里克也展现出了他身经百战的实力,一刀一盾,攻守相宜,领着刀盾兵给吐蕃骑兵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当然真正教尚赞婆做人的还是西门!

    陌刀军首次投入战斗,如墙一般的陌刀阵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克制骑兵的存在,手起刀落间,人马皆为之毙命。

    短短的一个时辰,尚赞婆东南西北四人都走了一圈,然而他麾下的兵卒已经从八千锐减到了三千,他们便如瓮中的乌龟,完全没有了突围的可能……

    **********

    便在尚赞婆困死宛秀城的时候,论弓仁已经领着六千兵马来到了蒙赤岭的山脚。

    他们大大方方的点着火把,毫不掩盖自己的身份一步一步的向山上的石堡城攀登。

    论弓仁回望部队就如一条长长的火蛇,对着石堡城进击着。

    行至半山腰的时候,论弓仁突然放声高歌:

    “伟大的父亲神猴,慈爱的母亲岩魔女……造就了雄鹰一样民族……”

    “尊敬的聂赤赞普……您是明灯……吐蕃因您而崛起……”

    “贤明的松赞干布……替天行道……泽被大地……”

    论弓仁唱的是吐蕃的军歌,依照吐蕃的传说,吐蕃人是猕猴与岩魔女结合而诞生的子民,第一代赞普聂赤赞普创建了吐蕃,松赞干布让吐蕃崛起!

    这一首军歌包含了吐蕃的历史,壮大的历程。

    但凡大胜或者重大事件发生时,吐蕃上下比高唱此军歌庆贺。

    论弓仁与他身后的兵士都是吐蕃人,对于这吐蕃上下人人接会的哼唱的军歌自然是耳熟能详,赞颂的极为标准。

    此时此刻石堡城里剩余的兵士听到了远处的歌声,渐渐的聚集上了城头。

    军歌以鼓动人心,鼓舞士气为主。

    吐蕃的军歌也是如此,朗朗上口,慷慨激昂。

    有的兵士已经忍不住低声清和起来。

    尚赞婆离去之前,将石堡城的防守重任交给了千夫长巴思。

    巴思是尚赞婆的仔细心腹,对于尚赞婆面对的情况局面非常了解。

    尚赞婆让悉末朗逼得陷入了绝地,甚至影响了他未来的前途,不得不冒险一战。

    此战若成,则大势底定,失去粮草物资的唐军必败无疑。若败,吐蕃在河西九曲一地的大势将去,无力回天。

    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候,巴思只恨不得能跟尚赞婆一起,与之共同抵定大局。只是石堡城过于重要,容不得失,他只能在山中候着,焦急的等着消息。

    此刻听得熟悉的旋律,激昂的歌声,忍不住欢呼起来:“成功了,万夫长成功了!我们赢了,终于赢了!”

    他只道是奇袭成功,他所敬服的上司已经如计划中的那样收复了宛秀城,夺取了大唐的粮草,抵定了胜局。

    一时间巴思只觉得热泪盈眶,他们连战连败,已经很久没有获胜了,这凯旋预示着胜利的军歌,似乎只存在记忆最深处。

    听到远处传来的胜利凯歌,巴思舞者拳头,高声唱了起来。

    余下的守城兵士,见巴思都唱了起来,也高声呼喝。应着远远传来的歌声,跟着高声合唱。

    对于渐渐逼近的“友军”,他们没有任何质疑。

    即便到了近处,他们也没有任何怀疑:对方穿着吐蕃特有的军衣,也是吐蕃特有的装备。至关重要的是那口醇正的吐蕃腔错不了。

    巴思看着越来越近的“友军”,甚至有种下令打开城门的冲动。

    不过巴思还是留了一个心思,石堡城至关重要,需要得到尚赞婆亲自下令,才能打开厚重的大门。

    在歌声的影响下,石堡城上的将士放下了所有的戒心,只等着尚赞婆一声令下,他们好一起欢庆胜利,高呼战歌。

    “友军”眨眼遇到近前,巴思骇然发现领军的竟然不是尚赞婆,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尚赞婆号称疾风将军,有着草原狼一样的奔袭速度,最喜欢在前领队。

    待看清来人相貌,巴思神色恍惚,好似看到了昔年吐蕃军神。

    一种叫做“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还来不及大声提醒。

    破空而过的劲弩已经跨空而来,箭矢射穿了一个个毫无防备的守城兵士,城头上一阵混乱。

    “敌袭,敌袭!”

    千夫长巴思终于醒悟过来,厉声叫吼着,但一切为时已晚。

    城上莫名遭“自己人”袭击,乱作一团。他们大多都是梦中醒来,直接走上了城头,连兵器都没拿,短时间根本难以做到有效的抵抗。

    唯一能保持理智的只有巴思,他高声呼喝打算兵卒稳住的时候,却被一支劲箭射进了他的喉咙。

    取他性命的是论弓仁,作为军神之子,论弓仁刀箭弓马皆有极高造诣,这近距离的射杀敌将,不费吹灰之力。

    相比城楼上的混乱,城楼下的攻势有条不紊。

    云梯早在第一时间运搭上了城头,先登勇士已经开始向城楼上攀登了。

    尽管石堡城号称天险,有着绝岭屠鹰的美誉。但在这种情况下,纵然渐渐恢复过来,积极参与防御的吐蕃军,依旧难挡论弓仁率领的唐军,石堡城落陷。

    开元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石堡城再次回到了大唐的怀抱,吐蕃进攻大唐的桥头堡,终于堵住了。

第十八章 手刃仇敌!

    尽管论弓仁占据了一切优势,他依旧付出了五百的伤亡代价取下了石堡城,但相比历史上哥舒翰的三万,已经好上太多了。

    论弓仁站在石堡城上迎接冬日第一道阳光的时候,宛秀城的战役也即将宣告结束。

    尚赞婆用尽一切办法,也没能突破由裴旻、封常清、江岳、李嗣业布下的防线。

    直到郭知运的到来,郭知运一路追击吐蕃退兵,收获颇丰。

    直接追杀至金天桥。

    河西九曲地还有一个称呼就是黄河九曲,黄河发源于中国青海巴颜喀拉山脉,几乎横穿东西半个中国。所谓天下黄河九十九湾,其中九曲位于河西,故而得名河西九曲地。

    吐蕃在九曲中最为湍急的一个弯曲上建造了金天桥。

    金天桥说是桥,更是堡垒,利用湍急的黄河为掩护的天然堡垒。

    吐蕃退至金天桥,若强行追击,只会损兵折将。

    郭知运心中虽很遗憾,依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郭知运先到了宛秀城西门,得知裴旻在北门镇守,绕到了北门与之汇合。

    看着一片惬意的裴旻,郭知运有些难以启齿的道:“裴国公,这最后一击,让给我如何?”

    他老脸上有些微红,今日作战分为三部分,裴旻对付宛秀城里的敌人,他负责追击,而论弓仁负责石堡城,分工明确,人尽其职。

    如今尚赞婆以是刀板上的鱼肉,裴旻没有进攻,是不想放过漏网之鱼,只要堵着出路口,要不了多少时间,对方便会自取灭亡。

    郭知运此时的要求就好像是做最后强攻补刀一样,砍最后一下。

    裴旻不解的瞧着郭知运。

    郭知运颇为不好意思的道:“尚赞婆那王八羔子,仗着自己速度快,多次出石堡城袭击我鄯州附近村落。伤了不少百姓,小儿也是在于之对战中让他射死的。本以为报仇无望,却不想竟有这个机会。趁着还能战,我想手刃了他,为我儿报仇!”

    “好!”裴旻听了毫不犹豫的应诺了下来,不带半点的犹豫。

    郭知运深深的看了裴旻一样,道:“国公此恩,郭某人必报!”

    裴旻笑道:“这能够手刃弑子之仇,诚乃一大快事,节度使还等什么。”

    他手一挥,麾下将士让出了一条道路。

    郭知运呼喝一声,领着麾下曲部向城中冲杀过去。

    尚赞婆四处寻找机会突围,拼杀了一夜,早已精疲力尽。

    正在城中心休息,只待兵马恢复精神,再次突围,不管成功与否都要死战到底。

    如今吐蕃青黄不接,缺乏真正的帅才,但是族部特有的凶悍,却依旧一览无遗。

    的哒的哒!

    冲锋的马蹄声响起!

    尚赞婆一咬牙,自己的嘴唇都已咬破:此时他们精疲力竭,如何能战,就大势已去了吗?

    他大吼一声,仿佛半空打了个霹雳,高声怒吼道:“我吐蕃就没有孬种,死也要死在冲锋线上!还能战的立即上马,跟着我向那个方向冲锋!”

    说着用长枪一指,那边正是铁骑传来之处。

    他回头一看,见自己的亲信兵卒已经都上了战马,厉声道:“跟我来!”一紧手中铁枪,咆哮着催马向前!

    两股骑兵凶猛的撞击在了一起,随着兵刃碰撞的声音响起,大块的鲜血和尸体从马背上落在地下,被战马无情的踏成了肉泥。

    郭知运看着冲在最前头的尚赞婆,毫不犹豫的就迎击了上去。

    尚赞婆也认识郭知运,知他身份地位,若能将他擒住,以他威胁,便有一线生还之机。

    眨眼的工夫,人已经冲入了两丈之距。

    随着尖锐的破风声,尚赞婆的铁枪从正前方如毒蛇般刺过来。枪尖吞吐闪烁不定,忽然抖成一朵枪花,捅向郭知运的前胸。

    尚赞婆人马合一,力量汇聚一处,这一击竟然有股劲风,令郭知运有种胸口一紧的错觉。

    郭知运老当益壮,屏住呼吸,反手一枪挑在敌枪尖上,全力向右侧一带,将长枪推开。压力过后,心中不免暗暗吃惊:这一枪固然比不上薛大都督的戟法神出鬼没,但攻势凌厉之极,无怪信儿死于他手。

    战马冲锋的高速度已经使他们贴身而过。

    想着战死的幺子,郭知运不甘就此罢手,身体向后彻底躺倒在战马上,右手运枪照着尚赞婆的背心用力猛刺。

    尚赞婆大惊之下,回枪格挡,却晚了一步,后心中了一枪,登时露出了拳头大的伤口。

    一旁的王君毚喝道:“郭公!小卒由我来,尚赞婆就交给你了!”

    他领着骑兵截住了郭知运身后兵士。

    郭知运大笑道:“哪里走!”他毫不犹豫的调转了马头,将长枪横在马背,弯弓照着尚赞婆的背心就是一箭。

    尚赞婆只觉得前胸一凉,随即一阵剧痛袭击了他,箭头出现在他身前,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尚赞婆平躺着看着天空,随着黏稠的血液从胸口伤处中不断涌出,一股冰寒彻骨的感觉逐渐包裹了全身。

    凄厉呼啸的寒风,让他有些瑟瑟发抖!

    这是要死了?

    尚赞婆突然有些不甘心,作为吐蕃最出色的后起大将,还没有实现愿望,怎么能死在这里。

    马踏长安!

    是他这一生的梦想,实际上历史中的尚赞婆做到了。

    尚赞婆作为吐蕃的先锋大将,趁着唐军陷入安史之乱的泥沼中,轻骑飞取长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攻下了大唐国都。

    但这一世变了,有了裴旻的存在,他的梦想,永远永远只是梦想。

    死人是愿望是不可能有实现的机会的。

    郭知运下马来到了近处,看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尚赞婆,一手抓起了他的头发,毫不留情的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对着那细嫩的颈脖割了下去。

    鲜血溅射在他的脸上,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那股报仇的快感!

    郭知运无法形容。

    他就如石头人一样站着,站着,一动不动的拿着尚赞婆的脑袋站在战场上。

    王君毚收拾了残局,来到了郭知运的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的在一旁带着。

    良久郭知运刚才道:“君毚,对不住了!”

    王君毚口中苦涩,知道郭知运再说什么。

    郭知运一直将他视为继承人一般的培养,但是很明显陇右节度使这个雄职更加适合裴旻!

第十九章 意指青海湖

    “裴帅!”王小白单人单骑回到了宛秀城。

    “如何?”裴旻并不很在乎宛秀城里面的胜负,以大局而论,尚赞婆只是小菜,石堡城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

    石堡城对于大唐的意义实在过于重要。只要拿下石堡城,日后陇右一地再也不用担心吐蕃的袭扰了。在战略上,唐军将会化被动为主动,窥视着青海湖的利益。

    “拿下来了!”王小白一直在蒙赤岭中蛰伏着,一边找着是否有攻城捷径,一边留意着石堡城的动向,对于石堡城的情况了如指掌,将论弓仁拿下石堡城的经过跟裴旻细说。

    “太好了!”裴旻闻言,忍不住仰首大笑,让论弓仁取石堡城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拿下石堡城,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只要将龟缩在金天桥、树墩、大莫门的吐蕃兵击溃,夺取河西九曲地,便大功告成。

    郭知运手刃仇敌,心满意足的回来汇合,但听论弓仁已经拿下石堡城,也兴奋的挥起了拳头。

    裴旻的高兴是从大局考虑,郭知运的高兴则是吐了口恶气。他是鄯州都督、陇右节度使。

    石堡城对着的就是鄯州,吐蕃每次出石堡城劫掠,第一个受害的便是鄯州。

    郭知运担任鄯州都督、陇右节度使以后,几乎将心神都用在了对付石堡城里的吐蕃军上,为此还折损了幼子,对之怨念最深,也高兴见到石堡城重新回到大唐怀抱。

    裴旻望向郭知运道:“郭公,你立刻派人去接手石堡城,将论弓仁将军换来。以后石堡城就交给郭公了,如此战略要地,还望郭公慎重对待。”

    石堡城严苛的也属于陇右境内,陇右境内的防卫皆归陇右节度使负责。

    郭知运也不拒绝,挥手叫来一将,让他安排下去,说着对裴旻笑道:“我只是暂般国公看着,未来还得靠国公。”

    裴旻有些不解,却也没多问。

    宛秀城以毁,不适合驻扎。

    裴旻率军北上与论弓仁汇合。

    若在寻常时间,他们必需经过金天桥才能抵达北岸,深入吐蕃腹地。不过因为现在是冬季,属于黄河结冰期,大军可以在黄河上自由行走。

    小心翼翼的走在黄河上,郭知运看着弯延的母亲河,道:“这鬼天气真是有利有弊!国公的高瞻远瞩,可见一般那!”

    裴旻听了脸上一红,搓了搓手,这天气越来越冷,他的手都有些僵硬了,应道:“这个还真是个意外!”

    为了速战速决,他确实做了很多谋划,但是真没有将黄河结冰期给计算进去。

    二十一世纪气温转暖,他又生活在南方,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珠三角,连雪都不常见,何况是河水结冰。

    似乎老天爷也在无形中助了他一臂之力,入冬之后,黄河上游渐渐结冰。

    在他烧毁吐蕃干草从广恩镇抵达前线的时候,黄河上已经可以行人跑马,免去了金天桥的攻防,直接从黄河上跃过。

    为此他还担心会不会承受不住,走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史书上来一出:“开元四年,十二月一日,冬。凉国公、洮州刺史裴旻,率军渡黄河,不甚跌落冰层,卒!”

    那真不好玩。

    其实他是多虑了,以目前黄河冰层的厚度,即便是坦克开过也无碍,更别说军队。

    “有惊无险”的越过了黄河,裴旻选择在蒙赤岭下驻军休整,论弓仁也率兵赶来汇合。

    三巨头再次聚在了一起,商议接下来的打法。

    依照现在的走向,只要论弓仁金天桥、树墩、大莫门这三处要地,他们就算是大功告成。

    不过裴旻问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论将军,对于我唐人在你们吐蕃的水土反应,你们应该有过详细的了解吧?能否给我说说?”

    高原气候是与吐蕃对决永远绕不开的一个话题,唐军与吐蕃交战多年,各有胜负,但大唐从未有过一次对吐蕃造成致命伤害。高原气候占据主要原因,在骁勇的兵士上了高原,也会如瘟鸡一般,出现各种不适的问题。以至于每每侵攻,皆落得惨败。

    高原气候裴旻在后世旅游的时候体验过,那时候他只是走走玩玩已经很不舒服了。若如现今一样行军作战,背负重物急行赶路或者上阵杀敌,他不认为自己有本事支撑下来。

    而且古代与现代不一样,现代交通便利有各种服务。

    在古代全靠两条腿,外加勉强可行的泥路,两相比较不能同日而语。

    要想进入青海湖,必需要对高原气候有十足的了解,不然形同玩火。

    郭知运、论弓仁动容的看着裴旻,听裴旻的口气是想要打到吐蕃内地去?

    论弓仁不知如何开口。

    郭知运担忧道:“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裴旻看着两人的意思,笑道:“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只是我们现在完全没有了后勤的困扰。放着青海湖如此大的肥肉,焉有不去分一杯羹的道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并没有自大的蔑视吐蕃,只是想在青海湖的边沿建造一座军镇,镶一颗钉子进去与吐蕃同享青海湖,这对我大唐大有利处。”

    当然他还有更深处的想法没有说明,对于吐蕃,他的长远计划是一劳永逸,只是这个计划有些久远,现在不适合说。

    他没有忘记吐蕃未来的发展,吐蕃现在的小赞普是一个明君,尽管他当前只有十岁,还未掌权。但是未来他掌权之后,会用极短的时间稳固了吐蕃的政局,提升了吐蕃的国力。小赞普的儿子也是一个明君,连续两代明君,而大唐又逢安史之乱,国力大幅度衰退,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吐蕃也因此契机发展成为一个几乎让东西颤抖的帝国,不但攻取了大唐的陇右河西,还跟西方的阿拉伯帝国在西域强强对碰,打的天昏地暗,大唐也彻底退出了西域的掌控权。

    裴旻熟知这段历史,自然不会坐视此事的发生。

    只有让吐蕃彻底覆灭,让他们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变成大唐的一份子才是真正一劳永逸。

    但要想在高原作战,必需要有一支能够适应高原反应的军队。

    青海湖用科学的话来形容属于高原大陆性气候,有高原反应但不是那么强烈,正好适合兵卒适应习惯,为将来做准备。

    现在吐蕃国力实力大损,而他们拿下了石堡城,战略物资可以直接从石堡城运至前线,无需横穿河西九曲地,一切都向着大唐,不将触手伸向青海湖,实在对不住这大好局面。

    郭知运、论弓仁不知深处的考量,相继松了口气,还以为裴旻年少轻狂,给当前的胜利蒙了眼,要趁势攻入青海湖,大杀四方呢。

    青海湖对于吐蕃的重要不言而喻,若裴旻这么干,吐蕃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动用举国之力于战,到时候情况就不妙了。

    顺着裴旻的思路想下去,郭知运眼睛一亮道:“国公主意打的不只是如此吧!悉末朗以善守闻名,他死守金天桥、树墩、大莫门,我们不好下手,但只要我们兵指青海湖,他未必坐得住。”

    论弓仁合掌笑道:“用兵之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老妖婆选悉末朗为帅是大错特错了。她以为悉末朗能守住,可是国公避强击虚,避开了所有不必要的攻城,让悉末朗空有一身本事却施展不出来。”

    他大笑过后,叹道:“正如国公所说,关于唐蕃之间的水土不服。家父当年为了与唐作战,深入的了解过。还特地以壮硕的大唐猛士做过实验,在青海湖附近体格健壮的人,不太受影响,但是体力却不足原来的八成。越往上效果越严重,深入大非川,体格稍弱的将会出现头晕腹泻四肢无力等各种情况。体能不足六成,再往上到了多玛,便是体格健壮者也有受影响的可能。至于体力的影响,更加严重了。因故当年,我父亲也算不到薛仁贵大将军有勇气袭击乌海城,还让他成功了。当初我父亲便说过,若非郭待封拖了后腿,昔日一战,胜负未可知。”

    裴旻心底盘算着,只有七成体力,确实有些影响,但在接受范围之内。

    他手指着莫离驿道:“我们直接将军队驻扎在这里如何?”

    莫离驿!

    唐蕃古道上的一个驿站,是连接大唐吐蕃的要道,中原内地去往青海、吐蕃腹地乃至尼泊尔、天竺等国的必经之路。

    “我们在这里以逸待劳!等于断了悉末朗的后路,一方面逼他来战,一方面也能杜绝吐蕃派援兵支援悉末朗。你们觉得如何?”

    “以逸待劳可以将体力的劣势补足,我没意见!”郭知运一脸赞同。

    论弓仁颔首道:“国公驻扎莫离驿等于挽扼吐蕃咽喉,哪有反对的道理。只是这一战过后,吐蕃不但失去了河西九曲地、石堡城,还让我们在青海湖嵌入了一个钉子,老妖婆可要气死了。”他笑着说着心底却是五味杂陈。

    大唐对他来说是第二个家,但无法否认第一个家是吐蕃。

    裴旻、郭知运皆能感受论弓仁的复杂心情,但对于他对大唐的忠心也毫不怀疑。

    时隔三十年,大唐雄师再次君临青海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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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三绝: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
一个中文系的学生穿越成了史上唯一一个经由国家承认的剑圣裴旻,青锋三尺,天下无敌,上揽九霄寰宇,重铸盛唐诗篇。盛唐剑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剑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剑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