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 技术突破
“听起来不太妙……古兄不着急?”张良听完后含笑问道。
“有什么好着急的?”古寻不以为意的捏了颗干果填嘴里,“北地足足有二十万边军,哪怕蒙恬不能全部调用,至少也能抽出一半,再加上三万黄金火骑兵,狼族迟早要败退。”
狼族是个问题,但还不是大问题。
按照古寻所知的历史,它真正发展起势应该是在楚汉争霸,以及汉朝初期那段时间里。
那段时间,整个中原都处于沉寂之中,从西域大漠,到北部草原,再到辽东寒土,全都无暇顾及,放任了狼族的肆意疯长发展,最终演变为了庞大的匈奴帝国,从而反过来压制住了中原王朝。
蒙恬此时所要面对,还仅仅只是刚刚起势,最多算是才学会走路的‘幼童’的狼族。
以帝国虎狼之师的凶悍,再加上蒙恬本人的军事素养,击退狼族,夺回河南地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之后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古寻就不信自己特意盯着他们的情况下,还能让狼族彻底崛起!
实在不行他去拍死冒顿就完了……要是这么做的话,这次得保险一点,拍死他全族!
“你那边呢?小圣贤庄的状况如何?”古寻反过来问张良道。
张良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小圣贤庄是众矢之的,无从主动出击,只能见招拆招,兵来将挡……大师兄最近主要在带着众多弟子抄书。”
无论是因为扶苏上次访问时提及的文字统一,还是接下来随时会颁布的焚书令,都逼得伏念他们不得不大量备份藏书楼的书籍。
尤其是那些珍藏孤本,要不是这事得隐蔽点,伏念恨不得抄上几百份,满天下找地方藏。
顺便一说,藏书楼之所以多为书简,且备份不足,主要是因为纸张的昂贵。
再一个,就是抄书的门槛太高,或者说能认字写字的门槛太高……当然,小圣贤庄的学生肯定都能够得着这个门槛,但堂堂儒家圣地,也就这么几百号人能做,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在竹简上刻字还要尤为繁复。
伏念不能无底线的压榨小圣贤庄的学生,尽管抄书也算是一种学习的过程。
而这一次伏念之所以能大规模的开始备份藏书,其实是因为得到了流沙的全力支持。
流沙,是不缺纸的。
事实证明,中国的两千年封建王朝时期,科学技术发展的水平整体上是起起伏伏的,进步真的不大,因为总是退步。
虽然造纸术一直到唐宋时期,才和印刷术一起走向成熟,但在公元前三世纪,古寻还是把它给搞出来了。
当然,不是他搞出来的,是他找的工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技术方面也一样,在古寻的重金诱惑,再加上他本身提供的一点似是而非的建议帮助下,相对比较成熟的造纸术提前问世了。
就和之前他帮助齐国进一步优化了制盐技术差不多。
不过这一次,古寻全面封锁了这项技术,使之一直没有流传出去——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想着可能回头能利用到,所以暂时不打算推广。
等回头天下真正安定了,再普及也不迟。
嗯……活字印刷术也搞出来。
不过是古寻认知里的活字印刷术,和宋代的那种一不一样他就不清楚了,毕竟这玩意只在历史书里提一嘴,理化生是不教的。
当然,这个无所谓,能用,好用就行。
只是印刷术他还没有提供给小圣贤庄这边。
现在罗网盯得紧,小圣贤庄不宜闹出太多动静,大家抄抄书没问题,毕竟之前扶苏提过要求了,但闹得太大,容易引起额外的关注。
不过……也不需要拖太久,古寻就会给小圣贤庄提供进一步的帮助了。
赵高,待不了太久了。
春祭大典不需要他一个宦官特意参与,但是嬴政东巡他必须得随侍在侧。
况且现在的桑海对他来说也不是很安全——扶苏出了事,他现在多少有点害怕古寻随手把他掐死。
李斯不在了,没人从中斡旋,他可不敢赌古寻会不会上头,肯定得尽快抽身离开。
“回头告诉伏念一声,让他别着急,过几天还有惊喜给他。”
“惊喜?”张良脸上浮现出好奇之色,“古兄的惊喜,还真让人有些好奇。”
这些技术方面的事,张良一向不怎么了解,流沙有造纸术都是古寻给小圣贤庄供纸之后才知道的,自然猜不到古寻所说的惊喜是印刷术。
好在他一向沉得住气,虽然好奇,但并没有急着让古寻给他翻译翻译。
“嘿嘿,等赵高走了你就知道了。”古寻也没有现在就透露给他,只是说了下大概时间。
“说起赵高……罗网近日对小圣贤庄的监察正在逐渐削弱。”张良闻言点点头,暂且翻过惊喜这篇,说起了罗网的事。
古寻颔首回道,“肯定的,他的人手一直在向东郡聚集,再加上自己都快离开这儿了,肯定只会留下最基本的监视力量。”
罗网的人肯定多,比影密卫,乃至比流沙都多得多,但罗网摊子铺的也大,哪怕是赵高这个首领也调动不了全部的人手。
罗网,早就已经不再是帝国的罗网,但同时,它也不是赵高的罗网。
“等赵高走后,就让流沙的人把桑海这一片仔细过一遍筛,清除掉所有的罗网人手。”
古寻打算趁机净空桑海区域,这样才方便流沙和小圣贤庄合作。
“如此刻意……会不会引起某些怀疑?”张良对此有些存疑道。
“怀疑无所谓,只要他们抓不住实证就没问题。”古寻对此并不在意。
越是临近东巡,越是靠近桑海,嬴政在其他事情上的心思也就会越淡。
他又不是对蜃楼动手脚,问题不大,除非赵高能捏住什么实质性的把柄。
但古寻已经决定让桑海在赵高离开后就成为罗网的‘绝缘地带’,直至嬴政东巡至此为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人,我看你能查到什么!
古寻这么说了,张良也不再多劝。
本身也不是多么值得讨论的事,古寻既然敢这么做,那就是有把握,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 提醒
“对了。”古寻接着突然提醒张良道,“墨家那边你记得说一声,要是打算救人,可以早点安排行动了。”
“早点动手……有好处。”
“怎么说?”张良好奇问道。
古寻反问一句,“你没觉得蜃楼上的那些人这几天格外沉寂吗?”
“这……最近整个桑海都很沉寂啊。”张良苦笑道。
张良本来对蜃楼上的情况了解就不多,再加上最近桑海局势骤缓,就更加注意不到蜃楼的异常平静了。
古寻咧嘴一笑,直接点明情况道,“蜃楼上领头的那两个,最近都在修养,无心他顾,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他们都受伤了?”张良很是意外的一挑眉。
古寻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坏笑。
以这两位的实力,能让他们两个同时受伤——听古寻话里的意思伤势还不轻,而且还没闹出太大的动静……莫不是古兄你亲自动的手吧?
转念一想,张良又放弃了这种可能。
如果是古寻干的,他就不会表现的这么幸灾乐祸,反而会平淡许多。
毕竟对他来说,打了谁都不算是长脸的事。
那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呢?
“难道……是天明他们造成的?”
“哼哼……可以这么说。”古寻又点了点头,笑容不改,“究其根本的话,是他们两个自己动了歪心思,但直接原因确实是天明那小子。”
“现在两个人都受了严重的内伤,估计还得调养不少时候。”
星魂和月神,一个被天明以特殊异力裹挟着龙游之气打崩了浑身真气,经脉严重受损,一个受到移魂术反噬然后又强行动手,自己差点炸了自己,同样内腑重创。
受伤当天,他们俩估计连喘气都感到肺疼,现在好了一些,但离痊愈还差得远。
张良闻言不由摇头失笑,感慨道,“天明,果然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他要是不好,也不值当你堂堂儒家三当家亲自算计,让人家一个半大小子欠你人情了。”古寻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的灰尘,笑着调侃张良。
张良也不在意,挑眉回道,“有备无患,古兄见笑了。”
古寻朝他笑笑,也没再多说,抬头看了眼天色,招呼着张良离开:
“看这天儿不怎么好,估计要起风下雨,该走了。”
张良也抬头看了一眼,云层确实变厚了,点点头,便和古寻联袂下山去了。
………………
帝国北疆,上郡,黄昏时分。
扶苏的马车疾驰在道路之上,两旁飞速退后的尽是一幕荒凉之色,惊起的飞鸟发出难听的嘲哳声,其中还有不少食腐的秃鹫。
地面上偶尔会有瘦骨嶙峋的尸首一闪而过,有的完整,有的早已残缺破损。
不过更多的,其实是森白干枯的尸骨,血肉早已让野兽啃噬殆尽。
对于自然界而言,人也不过是食物链中的一环,活着的时候吃不了你,死了以后还吃不了吗?
这片荒凉而野蛮的土地上,并不缺少肉食的野兽。
扶苏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一望无际,死气沉沉的大地,眼神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发展北地诸郡,也颇有起色,但成果主要集中上郡、太原郡,以及代郡三地,雁门郡就差了不少,而云中九原两郡,基本上算是原地踏步……好歹没有变得更糟。
人力有时穷,这地方自然环境摆在这儿,发展的慢谁也没招,而且算下来扶苏治理北地其实也没几年,时间也不够长。
要知道扶苏手底下的执政团队包括韩非、陈平、萧何、曹参等一众大佬,可谓是梦幻天团一般的组合,他们都没辙……那就是真的没辙。
天时地利都不行,人累死也不能逆天改命。
现在,刚刚有点起色的北地又要再次被卷入战火……这一派荒凉景色,其实也不算出人意料了。
扶苏不想贸然开战,奈何狼族自己不老实,吃着锅里还惦记着盆里,他也只希望蒙恬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了。
嗷……呜……
嗷……呜……
这时候,除了马蹄踩踏声外一片寂寥的土地之上,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一只只长嘴灰毛的野狼,瞪着瘆人的眼睛,从道路两旁的残垣断壁,土坡石块后露出了身影。
群狼好像盯上了车队,抡起四条腿远远的缀在车队后面,似乎等待着发动攻击的时机。
同时,还有狼在不断嚎叫,感觉像是在呼引更多的狼群。
扶苏车驾前后足足有三百人的护送队伍,照理说狼群不会盯上这么庞大的队伍——一般狼群也就二三十只狼,怎么可能挑选有几百个目标的群体。
但这群狼就是盯上了扶苏的队伍,而且它们的数量也远超出正常狼群——此时跟在车队后面的至少有七八十只,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如此数量,已经足够引起扶苏卫队的高度戒备了。
对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言,狼群并不比人更难对付,但他们的职责是保护扶苏。
狼,远比人更容易突破他们的防御。
扶苏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后方乌泱泱的狼群‘大军’,却并没有在意。
他知道情况不对,背后肯定问题,不过……也只是一群狼而已。
………………
另一边,北地三郡中的雁门郡。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这句话,脱胎于《吕氏春秋》之中,并最终演变为此,彰显出了雁门塞对北地的重要性。
此番狼族南侵,首先下手的就是雁门郡,靠着优秀的长途奔袭能力,直接出其不意拿下了雁门关。
这基本等于占领了大半个雁门郡,因为雁门关所在的句注塞,也就是雁门塞,位于雁门郡的南边,相当于是雁门郡的‘起点’。
冒顿这一番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不仅占领了雁门郡,也让九原和云中两郡失去了控制。
北地三郡不至于因此直接全面沦陷,但帝国确实失去了对它们的掌控,留守各处的边军也不敢贸然行动。
这又让北方最重要的一块区域——河南地,失去了庇护,整个暴露在狼族的獠牙之下,成为了他们的口中之肉。
这也是狼族的真正目标,毕竟北地三郡整体偏穷,刮穷鬼的钱没意思。
也正是因为冒顿的这一操作,才刺激到了本就敏感的嬴政,让他彻底把亡秦者胡这句话扣到了狼族的头上。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 亲赴前线
蒙恬驻守北地多年,对于狼族军队的特点也算了如指掌了。
所以面对几近全部沦陷的雁门郡,他并不觉得棘手。
雁门郡,说白了就只有一处要害之地——雁门关。
只要夺回雁门关,雁门郡就等于收回来了。
当然了,雁门关不好打,或者说天底下的所有关隘都不怎么好打,否则的话就不必费大力气修建关隘了。
但是狼族军队打防守战,还是据城防守,在蒙恬看来就是个笑话。
整片草原都没一座城,你打个锤子的守城战!
事实也确如蒙恬所料,他只花了一天的功夫就把雁门关拿回来了,不过为了追求速度,使用了公输家族最新的攻城器械,一通冰火两重天的操作下来,把雁门关的关墙整塌了一小段,回头重新修建估计要花不少功夫。
好在这不会影响他和狼族之间的对决。
不过,冒顿虽然被他轻轻松松赶出了雁门关外,可这位狼族单于也不是好相与之辈。
他同样很清楚自己守不住雁门关,以前狼族来中原地区劫掠也从不曾占领城池关隘,唯一出乎他预料的就是蒙恬破关的方式竟然是把关墙干碎。
但这不影响他的后续计划——也就是勾引蒙恬追击他的败军。
然后蒙恬真的就落入了他的算计里,带着几千黄金火骑兵追击穷寇去了。
正所谓穷寇莫追,蒙恬也并没有小瞧冒顿这个对手的意思,但眼瞅着有机会能擒贼擒王,他也不好放过,反正凭借黄金火骑兵的机动性,只要别太过冒进就没大问题。
最终,蒙恬遇到了和司马尚李左车一样的局面,和冒顿手下那支怪异的特殊军队交上了手。
骑兵能不能打马其顿方阵姑且不论,反正第一次碰见这种军阵战法的蒙恬,确实有些懵,最终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当然,死伤情况还行,拢共也没带多少人追击。
落日的余晖下,蒙恬带着残兵返回了关内的大军营寨。
刚回到营内,就见到他的副手迎面走来。
蒙恬翻身下马,皱着眉头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去迎接公子殿下了吗?”
嬴政所下诏书上的内容是把扶苏外放上郡,而那里并不是前线——在旁人看来,这也算是嬴政对自己这位长子最后的宽仁了。
当然,只要离开帝都,这偌大的北地扶苏想去哪里都可以,没人会计较这种细枝末节
蒙恬也无意让扶苏亲临前线冒险,自己又抽不开身,就派了一位副手去迎接扶苏。
副将闻言赶紧解释,“回将军,殿下听闻将军已和狼族交手,便执意要赶赴阵前为将军助威。”
“蒙将军以十人一日破关,不愧是我大秦柱国。”
这时候,扶苏温文尔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一袭素袍的他在几名影密卫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过来。
看见扶苏,蒙恬急忙行礼问好,“末将参见公子殿下。”
扶苏伸手扶起蒙恬,笑着寒暄道,“蒙将军不必多礼,还要多谢将军派黄金火骑兵特意相迎。”
………………
桑海,海滨墨家据点。
墨家诸多高层,以及项氏一族的项梁范增,还有张良等人齐聚一堂。
盗跖一脸好奇的开口问道:
“现在怎么个情况?咸阳那边该乱套了吧?”
他说的是春祭大典嬴政遇刺的事,现在已经传到了桑海这里。
张良站在栏杆旁,眺望着昏黄红日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语气轻松的回道:
“从海月小筑的刺杀,再到春祭大典的刺杀,这场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最终所要达成的目的,正是扳倒长公子扶苏。”
“现在,他们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扶苏……真的就此倒台了?”雪女有些不可置信。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不希望扶苏出事,毕竟他是古寻的学生,双方是密切绑定的。
张良转过身来笑了笑,略显含糊的回道,“这个问题……目前来说公子扶苏确实已经无望储君之位了。”
“闹的这么大,那一位还稳如泰山似的在桑海闲逛,不管管吗?”盗跖嘿嘿一笑,探头又问道。
“古兄……大概是不在乎的。”张良眉头一挑,含笑应了一句,让人看不透他的实际心思。
“说起来,咸阳春祭大典上的刺客说是和已故昌平君有关……这有可能是真的吗?”班大师捻着胡子,用探究的目光看向项梁和范增。
昌平君是楚国王室出身,当年身死也是为了楚国,要说了解,肯定还是这两位了解的最多。
“这……”项梁和范增对视一眼后,苦笑着摇头回道,“我们也拿不准。”
“当年昌平君坐反陈地,其实私下和父尊有过联系,意欲里应外合一举重创李信大军,奈何棋差一招,最终……葬身于此。”
“昌平君身死之后,他最重要的手下农家侠魁也随之失踪,昌平君的所有势力就此消亡,农家自此以后也逐渐脱离了和楚国的联系,只剩下了一些不值一提的香火情。”
“照理说春祭大典上出现的刺客应该只是假托其名,但昌平君平生素善谋略,生前是否安排有后手,我们也说不准。”
当年昌平君之乱看起来很轻松的就被古寻他们按下去了,但那是构建在古寻开挂的基础上才做到的。
按照实际历史,嬴政可是完全没有料到昌平君其实身在秦营心在楚,结结实实吃下了这个亏,可见对方心机城府之深。
要是换个玄幻风格的世界,说不定还能揭棺而起,再活一世呢。
盗跖摸着下巴插话道,“要是昌平君留下的人,应该不会刻意去坑害公子扶苏吧?我记得你们之前不是说他临死前还是愿意照顾扶苏的吗?”
范增捋着自己的长胡子,含笑回道,“沧海桑田,人心易变。”
“昌平君当年的想法如何,却已经难以影响到如今的人了。”
“不管怎么说,昌平君都是死在扶苏这个亲外甥手上的,这是一笔无可抹消的血债。”
“嘿嘿,你们这些人弯弯绕绕太多,玩不转玩不转啊!”盗跖嬉笑着摇了摇头,缩了回去。
“权力之争,从来都不简单。”项梁似有所想的感慨了一声。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 我中毒了
项梁这句感慨并不是冲着扶苏的事去的,而是想起了曾经的楚国。
临近亡国前夕,楚国内部依旧处于动荡之中,楚王负刍王位不稳,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全然不顾秦国大军临境,家国危如累卵。
这种情况下,即使昌平君再怎么处心积虑,也是于事无补。
他父亲楚国武安君项燕打退了李信一次,却没能再打退王翦,最终……一切崩溃。
权力,果然是最摧残人心魄的毒药。
………………
是日夜,帝国雁门郡,蒙恬大营中。
灯火通明的营帐之内,只坐着扶苏和蒙恬两人。
看着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扶苏,蒙恬仔细斟酌了一番话语后,小心的说道:
“末将此前收到了胞弟蒙毅传言,说春祭大典之上的刺客死前曾高呼‘为昌平君昭雪’的口号,不知道……”
扶苏很淡然的点了点头,“没错,确实如此。”
“若不是牵扯到昌平君旧事,父皇他也不至于震怒至此。”
“这……”扶苏看着很平静,但话里又总带点埋怨嬴政的意味,让蒙恬不敢贸然接话,又是一番斟酌考虑后才开口道,“或许……陛下他是有其他的考量在其中。”
“昌平君坐反陈地之事固然是皇帝陛下最不愿提及的一次失败,但那场叛乱也正是公子殿下您亲自平息的,否则李信大军定然不止是伐楚失利那么简单。”
“幕后之人安排这场刺杀,就是为了借助昌平君旧事来离间公子殿下和陛下之间的关系。”
“但末将觉得,陛下应该能够看破幕后之人的阴谋,还是会体谅公子的。”
扶苏端起面前的茶杯,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脸色毫无起伏变化,保持着始终的平静,幽声回道:
“这些我都明白。”
“蒙将军可还有其他想法,尽可一并说来。”
扶苏的反应,让蒙恬心中更加没底。
他总觉得今时今日的公子,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但事儿还是得继续说。
“公子应当明白,血脉,是上天赐予的枷锁,任谁也无法挣脱。”
“殿下若是站在陛下的角度来看待昌平君之事,或可明白陛下他也许有某些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
“自陛下登位以来,始终违背礼制,迄今不立后不立长,恐怕……也是讳忌于此。”
蒙恬话说的很含蓄,翻译的直白点,其实就是说嬴政始终在忌讳昌平君的事,不希望帝国的皇后储君和昌平君的血脉扯上半点关系。
蒙恬的这番分析,不能说没有道理,嬴政或许还真有这方面的考量。
但……这一定不是全部的原因。
对于嬴政这样的人来说,他做的所有决定,都很难是单一原因影响下促成的。
嬴政不立后不立储,可能有扶苏身上楚系外戚血脉的因素影响,也可能有他自身幼年遭遇所造成的阴影影响,还可能有他本人对长生不老的渴求的影响。
甚至还有其他更多更复杂的原因。
蒙恬的揣测,只是片面的看法,也就是为了安慰一下扶苏才这么说。
扶苏听完后不由露出了笑容——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被嬴政厌弃而笑,而是觉得这个样子的蒙恬挺有意思:
“呵呵……蒙将军有心了。”
扶苏这一笑,让蒙恬有些懵,这公子的反应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蒙恬还想再说些什么,扶苏抬手打断了他:
“我猜,蒙将军应该还想跟我说父皇之所以将我外放上郡,是为了让将军你和你麾下二十万边军作为我的保障,保护我的安全。”
“帝国内部现在显然有一股力量在针对我,布下一个又一个死局,即使我躲过了一劫,也总还有下一场等着我,不如远离漩涡的中心,来最安全的地方待着。”
“这些事,我在过来的路上全都想过了,我想……父皇他肯定也有着类似的想法。”
“不过……”扶苏的眼神变得深邃而虚无,让蒙恬完全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这些都不重要了。”
和昌平君的事一样,嬴政或许真的有这方面的考量,但那一定不是全部。
帝国的皇帝因为担心自己的长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事,所以把他送到别的地方,这个皇帝还是嬴政——这话听着就荒诞到了极致!
真信了的人多少对嬴政有点偏见。
“不重要……殿下的意思是?”
“父皇的想法,我们注定是无法揣测的。”扶苏幽声陈述道。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
权力,信任,血脉,忌惮……等等等等,无数的因素交织在嬴政的心头,最终才演变为了那一纸诏书。
用任何一种想法,任何一种看法去分析嬴政外放扶苏的理由,都是没有意义的。
只有从自身出发,才是有意义的。
“这里是北地,是帝国的边疆……”扶苏继续叙说着,“所以当我再次返回这里之后,父皇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已经不重要了。”
“蒙将军,现在真正值得在意的,是我们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蒙恬闻言眼皮不由得狠狠跳了两下。
公子殿下这发言,有点危险啊!
不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公子殿下不会困囿于自己被外放这件事上意志消沉。
至于后续会怎么样……先走着瞧呗!
就像公子说的一样,他们怎么做才是关键。
“末将……明白了。”蒙恬朝着扶苏揖手一礼,郑重回应道。
扶苏放下手上的茶杯,含笑还了一礼,接着说道:
“现在,咱们有一件事要处理了。”
蒙恬一愣,“什么事?”
“需要将军去找个随行军医过来。”
“殿下身体不适?”
扶苏淡然回道,“我中毒了。”
“啊!?”蒙恬一惊,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扶苏从刚才到现在就喝了几口茶,如果说中毒了的话……那就是茶里有毒啊!
虽说扶苏看起来面色红润,说话的神情也太过淡定,根本不像中毒了的样子,但蒙恬可不觉得扶苏会耍自己玩。
那也就是说……有人在他的大营里给公子扶苏下了毒!
自己麾下的军队竟然出了问题!?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月狼之裔
扶苏看蒙恬先是震惊,继而演变为震怒的脸色,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想法,笑着抬手虚按一下,安抚道:
“将军不要多想,我没事。”
“那公子的意思是……”蒙恬让他整的摸不着头脑了。
扶苏解释道,“怪我刚才没有说清楚……准确的说,我现在应该中毒了,或者说毒发了,但实际上没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蒙恬更懵了。
扶苏进一步解释道:
“在我来的路上,队伍遭到了狼群的袭击。”
“狼群不可能袭击这么大的目标!”蒙恬听了直接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扶苏含笑点头道,“这背后确实有蹊跷,有人想要趁机对我下毒,不过并没有成功。”
“那刺客……”
蒙恬下意识的以为是扶苏的护卫拦住了刺客,却见扶苏对他摇了摇头。
“准确的说,她不是刺客。”
“这一点,或许由我来对蒙将军解释更方便。”
营帐内突然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墨鸦的身影不知不觉的出现在了帐内的角落里。
蒙恬先是一惊,看清楚阴影中一身黑衣的墨鸦后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墨鸦统领也来了。”
墨鸦走出阴影,邪魅妖艳的脸上挂着浅笑,不急不徐的朝扶苏和蒙恬拱手一礼:
“见过公子殿下,还有蒙将军。”
“这件事,就由墨鸦统领向蒙将军仔细讲解一下吧。”扶苏没有多寒暄,一招手示意墨鸦继续说事。
墨鸦点点头,开始陈述道,“据我目前得到的消息,狼族单于冒顿似乎提前得知了公子殿下车队的行进路线,并安排了人手前往,以狼群阻击之。”
“但真实目的,是想要给公子殿下下毒,一种很特殊的毒。”
“特殊的毒?”蒙恬眉头一挑,好奇问道。
“唤作狼毒。”墨鸦回答道。
“将军应该知道,多年之前的狼族本来是一盘散沙,由诸多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互相之间并不存在明确的从属关系,一方面南下侵略中原的同时,也在做着内部斗争。”
“直到冒顿的父亲,狼族的第一任单于头曼成功统一了狼族的诸多部落,将之整合为一……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狼族才真正构成了威胁。”
“而在狼族的诸多部落中,有一个偏远的特殊部落,唤作‘月狼之裔’。”
“这是一个很小的部落,因此当年很轻松就被头曼控制,被迫臣服,举族成为了奴隶。”
“不过这个部落虽小,却并不简单,部族内的成员普遍精通毒术,而且擅长驱使狼群。”
一听到驱使狼群和毒术,蒙恬立刻明白了,“所以冒顿就是派出了这个部族的人来袭击公子殿下?”
“不错。”墨鸦继续说道,“狼毒,便是‘月狼之裔’独有的一种特殊毒药,中毒者每逢狼嚎就会躁动发狂,最后疯狂自残而死,症状类似狂犬之症。”
“此毒只有‘月狼之裔’部族的人可解,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冒顿给公子下毒,是想以解药来牵制于我?”蒙恬一皱眉,不由骂道,“还真是其心可诛啊!”
墨鸦一笑,接着话头说道,“呵呵,冒顿想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一旦真的中毒,将军你势必落入被动,无论对方有何谋算,都不得不主动入套。”
“那公子先前所说的那些……”蒙恬继续问道。
按照扶苏之前跟他说的话,冒顿的谋划肯定是落空了,但好像不是直接解决了下毒的人那么简单。
墨鸦闻言抿嘴含蓄一笑,缓缓解释道:
“对于掌握着特殊技艺的‘月狼之裔’部族,头曼一方面觊觎他们的能力,一方面又忌惮他们的能力,所以为了能放心的利用他们,头曼将‘月狼之裔’部族整个放逐到了最苦寒的极北区域,只在身边留下部族中实力最强最精锐的成员。”
“利用部族的存亡,来胁迫控制这些人。”
“头曼死后,冒顿逐步接管了狼族的一切,包括‘月狼之裔’,而他和他的父亲对‘月狼之裔’态度一致,控制的手段也一致。”
蒙恬大概品出味儿来了。
没有人喜欢被人胁迫,尤其是拿自己全族的性命为把柄。
墨鸦接下来所说的内容也确实如蒙恬的揣测一般:
“狼族人,从没有忠诚可言,冒顿可以用‘月狼之裔’全族性命为把柄来胁迫控制他们,我们自然也可以利用。”
“陈平先生曾计划往东胡一行,阻挠狼族对东胡的侵蚀吞并,虽然这件事最后无疾而终,但他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这样一来的话……”蒙恬若有所思的看着扶苏,“公子殿下虽然没中毒,但在冒顿眼中……”
“我此时已然身中奇毒。”扶苏含笑接上了后半句话。
蒙恬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如果扶苏中毒,他确实会落入极为被动的境地,但现在反过来将计就计,那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那末将得赶紧去找大夫来,为公子诊治病症了。”蒙恬起身朝扶苏躬身一礼,随即离开了营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之前墨鸦提及了一件事——护送扶苏的车队路线暴露给了冒顿。
蒙恬不知道出问题的是扶苏的卫队还是自己麾下的军队,稳妥起见自然是当他们全都有问题。
至于究竟是什么问题,倒是不必多讨论——八成还是和罗网脱不了干系。
和狼族交战,蒙恬从来不考虑间谍的问题,无论是他对狼族用间,还是狼族对他用间。
原因也乏善可陈——没法用啊!
蒙恬这边自不必说,狼族人根本不可能潜伏到他这边不被发现。
狼族那边倒是会招揽一些中原人,但肯定也不会被冒顿真正信任。
蒙恬也不相信冒顿有本事搭上中原那边的线,百分百是罗网主动找的他们——那群混蛋还真是无法无天呐!
现在周围有对方的眼线,蒙恬自然要把戏做足。
所有人都会知道,公子扶苏中毒了,很难解的致命奇毒!
目送蒙恬离去以后,墨鸦的目光转向扶苏,垂首汇报道:
“公子殿下,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就在雁门塞附近。”
“就在附近?”扶苏一挑眉,失笑感慨道,“那还真是巧啊!”
“不过倒是个好消息……若是有需要,说不得还真得去叨扰一番。”
………………
帝国东郡,农家神农堂总部。
烛火照耀下一片明黄的大堂内,朱家捧着自己的大脸站在桌子上,露出蓝色的‘哀’面具,让人一看就感觉很沮丧的样子。
此时他的嘴里正在不断的嘀咕着:
“怎么就死了呢?”
“怎么就死了呢??”
哐!
一声脆响,刘季松松垮垮的站在桌子一旁,狠狠的把手里的骰盅砸在了桌面上,同时一脸无奈的对朱家说道:
“我说老大,你就别跟个怨妇似的念叨个没完了,我感觉自己头都让你念大了!”
刘季对面,穿着一身华贵绸服,头发梳的锃亮整齐,手上带着丝质手套的四岳堂堂主司徒万里伸手按住刘季拍在桌子上的骰盅,也看向朱家说道:
“朱大堂主,要不要也来玩两把?”
说完又看向刘季,“老弟开大开小?”
“我没有心情啊……”朱家唉声叹气的回了一句,语气要多委屈就有多低沉。
刘季忍不住一翻白眼,“争夺侠魁的最大对手田猛死了,你反而心情变差了!”
朱家猛地一抬头,略显激动的回道:
“我也想开心一点啊!”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把这件事算在了我的头上!”
此时朱家的面具变成了黄白相间小嘴圆长的‘乐’,这个‘乐’和‘喜’不同,一般并不表示他开心,而是表示其他和笑有关的情绪,比如嘲笑,比如讥笑。
当然,也包括苦笑。
他平时用这个面具都是去笑话别人,这一次看乐子算是看到自己头上了。
话说完,朱家的面具又变回了‘哀’,他也再次用自己的小手捧住了自己的大脸。
“小!”刘季盯着骰盅说了一个字。
司徒万里不着急开盅,扭头看向朱家问道:
“这事不是你请盖聂和卫庄干的吗?”
“我可请不动这两尊大神,他们两个也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动机。”朱家的语气越发低颓。
司徒万里这时揭开了骰盅:
“五五六,十六点大!”
“嘁!”刘季一甩头,忍不住撇了撇嘴。
司徒万里随即一抖手里的骰盅,再次把三个骰子网罗进骰盅里,在半空中开始尽情的摇摆,同时笑着再问朱家道:
“那么谁最有理由干掉烈山堂主田猛呢?”
“唉~”朱家一叹气,“除了我,好像也没别人了。”
“看来是有人要把我架到火上烤啊!”
“我看被架到火上的不是,而是整个农家。”刘季嬉皮笑脸的接了一句。
司徒万里跟着说道,“田猛这一死,六堂之间的矛盾算是彻底撕破脸,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
“谁能成为侠魁号令六堂,谁就能彻底铲除掉自己的对手。”
“这一次神农令上的任务,已经不止是侠魁之位的归属了……”
“而是关系到谁,才能继续在农家活下去!”
伴随着这句话音落下,又是一声脆响,司徒万里把骰盅扣到了桌子上。
六堂虽然内斗多年,一直也没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直到现在,底线被打破了。
田猛的死,田虎肯定是要以血还血的。
朱家抬头看了一眼刘季身前空空如也的桌面,再看看司徒万里身前堆满的金币元宝,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只希望自己不要像刘季老弟你一样倒霉。”
一听这话老赌徒不高兴了,嘟囔着回道:
“这是运气的问题吗?”
“那田猛到底是怎么死的咱们都还没弄清楚呢……我听说,他死的似乎很快,是不是真的啊?”
司徒万里很认可的点了点头,跟着说道,“我也很好奇,以田猛的实力,除了纵横那两位,还有谁能轻松取走他的性命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朱家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回道,“唉……这可是个好问题啊!”
这时候,房间中响起了第四个人的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
“我去看过田猛的尸首了。”
刘季闻言猛地一瞪眼,惊呼道:
“我去!曲老哥你真猛啊,这个时候的烈山堂都敢去!?”
田猛死了,最大的嫌疑人盖聂卫庄都跑了,田虎那个憨批这会儿指不定多狂躁呢。
他们神农堂的人撞上去怕不是连个全尸都难留。
朱家倒是没怎么惊讶,脸上的面具换成了红色的‘喜’,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笑呵呵的问道:
“老弟有什么发现?”
曲殇并不会易容伪装,他能摸进烈山堂,靠的是他的身法——并不是轻功,单纯的身法,和盗跖白凤他们都不同,单纯服务于战斗的身法。
这也是他‘无相无形,暗影随心’之名的由来。
当然,用来潜入一些防守不严密的地方问题也不大,烈山堂刚死了堂主看起来应该正是戒备森严的时候,其实恰恰相反,人心涣散,可趁之机不少。
“我没敢久留,只是简单的瞄了一眼棺椁中的尸首。”
作为神农堂的武力担当,此时依旧看不见其人何在,只有声音在屋内响起:
“看起来,确实和传言一样,田猛死的很快。”
“除了咽喉处一剑封喉的致命伤,他的尸体上没有被衣物覆盖的地方没有任何其他伤口,甚至完全看不出动手的痕迹。”
虽然不被衣物遮盖的地方不多,无非就是双手脑袋之类的,但像田猛这样的高手,理论上不该死的这么……简单。
推己及人,朱家觉得自己要是被杀了,浑身肯定到处都是伤,除非敌人强到他完全无力抗衡。
这就又绕回来了——难不成真是鬼谷纵横杀的田猛?
这个念头被朱家毫不犹豫的抛弃了。
以鬼谷纵横的能力,除非他们俩有什么挑衅烈山堂的特殊癖好,否则完全没理由这么做。
或者说,他们完全没必要做的这么糙。
他们有的是办法让田猛死的同时,还完全牵扯不到他们俩头上。
不像现在,田虎的莽夫估计一刻也等不得,肯定会调动一切力量追杀鬼谷纵横……当然,朱家这边他也不会放过。
其实这里面的问题,田虎虽然虎,也未必就看不穿,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看不穿,烈山蚩尤共工魁隗四堂总有人能看穿。
但看穿了,田虎也得一条路走到黑,咬死盖聂卫庄他们不松。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农家流传有一句话,叫‘天无二日,田有猛虎’。
这话说的就是田猛田虎两兄弟,用来吹捧他们的。
这句话多少还有点犯忌讳,好在农家也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毕竟再犯忌讳还能超过‘将相王侯,宁有种乎’八个字吗?
靠着农家人多势众的优势,田猛田虎兄弟俩的名头在江湖上吹的确实响亮。
不过这兄弟俩的名头也不全是吹出来的,实力还是有的。
和盖聂卫庄那种基本上只闻其名的江湖巨佬不同,对绝大多数江湖人而言,农家六堂堂主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了。
别说田猛田虎,就是共工堂主田仲那种超级大水货,那都是遥不可及的大佬。
虽然两兄弟有点没头脑和不高兴的意思,但整体上还是都属于绝对的‘精英阶层’。
田虎也许确实很虎,但他绝对不缺乏野心。
以前他大哥还活着,头上有人压着他或许能安安分分的当个小弟供人驱策,现在头上的盖没了,他肯定是憋不住的。
田虎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一定会第一时间想办法接手烈山堂,同时逼迫共工堂和魁隗堂继续效忠在他麾下。
想做到这一点也不难。
共工堂主田仲是个废物,背叛了自己义父的他必须抱着一条大腿,否则朱家铁定第一个干死他,所以不需要田虎发力,田仲自然会献上忠诚。
魁隗堂主田蜜比田仲强,是个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阴逼,她肯定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也一定会先和田虎他们抱团。
对于田虎而言,最大的,也是最后的阻碍,就是怎么光明正大的把他大哥的‘遗物’——烈山堂纳入麾下。
这件事没什么阻力,因为田猛没有继承人,妻子早亡,只留下一个孤女,烈山堂怎么看都是他的。
但人家田虎堂主可是个体面人,做不出侵吞自己大哥‘遗产’的龌龊事。
他要想名正言顺的接手一切,让烈山堂的农家弟子信服他,就必须做一件事——为兄报仇!
能不能成功无所谓,但是姿态必须得做足,他必须得咬死了杀人凶手不松口,这样才能让烈山堂的弟子因为同仇敌忾而服从他的所有指挥。
当然,能直接把凶手杀了报仇那肯定最好,但现在目标锁定在了鬼谷纵横身上,那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田虎不管怕不怕鬼谷弟子的威名,也都不能转移目标,否则就会有弟子质疑他是怕了。
他不能怕,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至于和鬼谷纵横死磕会不会产生什么恶劣后果……这田虎估计还真不在乎,他觉得自己最多也就是报不了这个仇。
农家十万弟子,还用怕区区两个人!?
万千思绪在朱家脑中划过,最后化为了一声叹息:
“唉~~~”
“这背后,看来还有高人啊!”
朱家又换上‘哀’面具,语气颓丧的感叹道。
刘季伸手按住骰盅,歪着脑袋看向朱家:
“听这意思,咱们的麻烦怕是不止田虎那个憨包啊?”
“哼哼……”司徒万里轻笑一声,悠然回道,“老弟啊,能轻易杀了田猛的人可不是善茬……咱们最大的麻烦估计就不是田虎!”
把农家的头面人物之一的田猛宰了来栽赃人的主儿,对他们肯定没有善意。
“听着有点要完犊子的意思啊?”刘季哈哈一笑,没心没肺的说道。
本来,他们只有两堂的人手,就远逊于田虎那边四堂,尤其是高手方面,差距很大。
虽说现在撕破了脸,但也还没到摆开架势用普通弟子火并的时候,主要是上层的交锋。
这方面,他们只有朱家,司徒万里,以及曲殇三个高手——刘季的实力最多算个添头,有没有区别不大。
而田虎那边的高手就要多上不少,虽然平均质量差一点,可是别忘了农家还有一门绝活——地泽二十四大阵。
人越多,阵法的威力越强,人均实力的差距也就会被拉的越近。
而且人多还方便分兵。
朱家这时候又变成了红色的‘喜’面具,捏着须子嘿嘿一笑道:
“那也未必,我还找了其他帮手。”
“是吗?”刘季随意的回了一句,猛地一把解开骰盅,“这次肯定是小!”
终于,这一次真的是小了。
………………
次日,大泽山外缘,秦军营寨。
这里是白屠军队驻扎的地方,而那块引得各方云动的荧惑之石,此时就在军营之内。
白屠当然还是不敢深入农家的地盘去取回荧惑之石的,尽管农家大概率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挑动帝国敏感的神经。
不过白屠嘛……你永远都可以相信他。
什么事都做不成。
至于石头是谁取回来的,那倒不重要,帝国那么多人才,总有不像白屠那么胆小的。
中军营帐内,白屠和一个穿着秦军甲胄,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对面而坐,中间的桌案上摆着一个方盒。
能和白屠坐在一起,对方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秦军士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而白屠的态度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糙黑的脸庞上挂着小心而谄媚的笑容,白屠面对这个神秘人姿态放得很低,一方面想要讨好他,一方面又很畏惧他。
“区区一块天外落石的残片,竟然劳动属镂大人您亲自来……”白屠陪笑着,带点试探意味的小心询问道。
神秘人……或者说属镂抬手制止了白屠的话语,声音阴冷的提醒道:
“白校尉,对你而言,罗网的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罗网,属镂,这两个词语凑到了一起,基本上可以表明这个穿着甲胄的神秘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了——罗网杀手。
属镂是一把吴越名剑的名字,也唤作属鹿或是独鹿。
这把剑出自于谁手已经不详,不过最早是吴王夫差的佩剑。
吴越出名剑,能被吴王选作佩剑的当然不是寻常剑器,不过这把剑最出名的地方不在于吴王佩剑这一点,而是剑上所缠绕的两缕忠魂——也可以说是冤魂。
这把剑有过三任有名的剑主,第一位自然就是夫差,而第二位,则是赫赫有名的吴国大夫伍子胥。
他辅佐两代吴王,进专诸、荐孙武、破大楚、败强越,可谓功勋卓着,但也或许正是因为功劳太盛,最终和吴王夫差逐渐疏远,最终落得个赐剑自尽的下场。
他自杀的那把剑就是属镂。
之后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最终兴越灭吴,而他最得力,最重要的两个左膀右臂就是范蠡和文种。
范蠡是个聪明人,知道勾践可与同患,难与处安,便及时急流勇退,可文种并没有听范蠡的。
后来,如同吴王赐伍子胥一样,勾践将这把属镂剑赐给了文种。
文种识剑便知勾践的意思,最终也以此剑自刎而死。
再之后,这把赫赫有名的自裁之剑就下落不明,失去了踪迹,因此也没有被风胡子排入剑谱之中,没想到不知道何时已经被罗网收入囊中。
嗯……风胡子也不会把罗网剑奴的佩剑排入剑谱,所以结果还是一样。
至于这位属镂先生是不是罗网的天字一等头牌杀手,那就不好说了,目前江湖上从没有这把剑的传言。
罗网并没有持有名剑的剑奴都必须是天字一等的规矩,不过一般来说,赵高不会这么浪费。
这个就得回头看对方的实际实力了。
不过他是不是天字一等,都不妨碍白屠不敢怠慢他。
光凭罗网这两个字,就值得白屠跪舔。
他这种草包,能坐上校尉这种高级军官的职位,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又不真是白起的后人!
“这个自然,那先生请便,白某就不再打扰了。”
说完,白屠很干脆的离开了中军营帐。
他渴望和罗网加深关系,但又不敢过多接触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白屠离开后,属镂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桌子上的方盒上。
那里面,就放着嬴政想要的荧惑之石残片。
他伸手打开盒盖,一缕血红色的光芒从盒中绽放而出,给人一种莫明的诡异感觉。
看着盒中的陨石,属镂发出了满意且阴险的低笑。
同一时间,营帐之外,白屠吩咐手下没有他的允许不能放任何人进去,然后就朝军营之外走去。
这几天他的心情很不好,再加上荧惑之石的事一直压在心头,现在打算出去找点乐子,放松放松。
不过人还没走出去几步,白屠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他看见了两个不想看见的人。
其中一个,就是导致这几天他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钟离昧!
那天遭遇高渐离之后,他狼狈逃走,钟离昧干脆直接找上了他的大营,警告他不许再对无辜的乡民动手。
白屠这种货色是典型的窝里横,面对高渐离那些叛逆分子他怂的一批,面对高渐离他倒是重拳出击,态度十分强硬的表示自己是按命令行事。
然后钟离昧就很贴心的让白屠全身上下感受了一下他的拳头有多强硬。
不过白屠也不愧是窝里横强人,对高渐离他们事后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对钟离昧他倒叫嚣着让对方好看。
再能打,你能打得过我手下千把号人吗?
最后,钟离昧表明了自己是受国师古寻之命前来协助押送荧惑之石的,白屠彻底没动作了。
他连个疑似上将军王离玩物的青楼头牌都招惹不起,更何况是救过皇帝性命的帝国重臣。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跪舔钟离昧,在确认对方不会徇私报仇刻意找他麻烦之后,他选择了躲得远远的,独自玉玉。
事实上,之所以今天罗网的人今天才来和白屠见面,就是因为之前钟离昧总是寸步不离的守着荧惑之石,他们不好下手。
直到今天,钟离昧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离去。
现在白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了……原来是去接人!
钟离昧身边还有一个人,白屠认得出来他——影密卫统领,章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其实两人身边还簇拥着不少影密卫的成员,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白屠是第一次见章邯,能认出来是因为罗网那边特意提醒过他要注意影密卫,并且给了他章邯的相关信息。
影密卫是个位卑权重的组织,虽然章邯的军职也不过就是校尉阶,但地位却远比白屠要高得多,甚至一般的将军都不能和他相提并论,也只有蒙恬王离这种上将军才能稳压他一头。
哪怕现在影密卫被划到了公子扶苏的麾下,而公子扶苏已经被外放了。
毕竟嬴政的诏书里又没把影密卫也一并流放掉,它依旧保持着特殊的权力地位,只不过汇报工作麻烦了一点。
帝国的皇帝是嬴政,帝国的权力,也尽归于皇帝,所以即使影密卫被他划给了自己的长子,章邯最后也还是得向他负责,只是多隔了一层而已。
最关键的是,白屠和罗网之间的勾搭可是完全不能暴露在章邯眼里的,这让他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
营帐里那位爷走了没啊!
白屠不敢赌,只能想办法去拖延时间,硬着头皮主动迎了上去。
影密卫开道,钟离昧引路,章邯风风火火的朝着中军大营而去,白屠挡在路上,瑟缩着想说些什么但没敢说出口。
章邯片刻不耽误,抬手出示了一下影密卫的令牌表明身份,“影密卫章邯!”
“白校尉,我需要立刻看到荧惑之石残片!”
“章邯将军驾到,卑职未能远迎,还请恕罪。”白屠一激灵,抱拳躬身行礼,可着嗓门喊了一句。
他想用声音惊动营帐里的属镂,提醒他赶紧走。
步履不停的章邯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白屠,“白校尉好大的嗓门啊……是担心有人听不见吗?”
白屠吓得冷汗唰的冒了出来,赶紧告罪,“不敢不敢,卑职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说完,他赶紧跟上了直奔中军营帐的章邯。
里面的情况还不知道什么样,如果罗网的人还没走……他就只能先倒打一耙,把责任都推给对方了。
不管怎么说,先把自己撇清!
至于这样会不会触怒罗网,触怒属镂……他可顾不上了。
得罪罗网之后会出事,但被章邯发现和罗网勾结,他现在就得死!
一行三人几步靠近营帐,守门的士兵很有眼力见的主动帮章邯撩开了帐门。
章邯神色如常的走了进去,白屠在后面伸着头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猛然松了一口气。
营帐里面已经没有属镂的身影,只剩下了桌子上的方盒。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 押运之事
章邯快步走到桌案前,先低头看了一眼盒子,随后意味深长的扫视了一圈周遭。
白屠和钟离昧紧跟着也走进去,不过白屠还是有些担心,鬼鬼祟祟的偷瞄营帐的各个角落,确认属镂是不是已经彻底离开。
章邯回头瞥了一副鬼祟模样的白屠一眼,略带笑意的问道:
“白校尉好像在找什么人?”
“没有没有!”白屠一惊,额头冒着汗急忙解释道,“只是荧惑之石事关重大,卑职唯恐闹出差错,有点太过敏感了。”
“是吗……那押运之事,白校尉都准备的怎么样了?”章邯没有多跟白屠计较,马上翻篇问道。
“这个……”白屠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能有什么准备?
他手下又无精兵强将,自己又不敢押运,有什么好准备的呢?
需要士兵你现场划拉走就完了呗!
但章邯的意思显然是要他来全权负责此次押运行动……这他哪行啊!
吭吃瘪肚半天之后,他才算想到了一个搪塞的回答,“荧惑之石不应该等王离将军率大军赶至以后再由百战穿甲兵亲自押运送往咸阳吗?”
“卑职不太方便私自行动吧……”
章邯瞄了一眼低着脑袋的白屠,哼笑回道,“白校尉倒是小心谨慎,不过荧惑之石陛下催的紧,我们应当为君分忧。”
“荧惑之石必须尽快送往咸阳,所以需要你先遣一支队伍押运荧惑之石送往百战穿甲兵,交由他们转运。”
“啊这……”白屠无话可说了。
这要求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面对影密卫的统领,他没有资格说不。
钟离昧这个时候倒是说话替白屠解了围,当然这并不是他的目的:
“将军,此事末将愿为先锋官,亲自押运荧惑之石!”
钟离昧提出这个请求不是为了捞功,也不是为了显眼,单纯的是因为他信不过白屠。
就这个废物,把押运荧惑之石的任务交给他,那不等于拱手把东西送人吗?
眼瞅着农家上下对荧惑之石虎视眈眈,还有墨家的那些叛逆分子,仅凭白屠肯定是靠不住的。
钟离昧是个标准的帝国军人,一切以军令为重,白屠靠不住,那他肯定就义不容辞了。
本来古寻派他过来为的也是这事。
当然,他其实有些奇怪,为什么影密卫不直接接手整个押运任务。
以影密卫的实力,直接将荧惑之石送回咸阳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吧……为什么非要白屠这个地方校尉来执行任务呢?
不过作为军人,他对上官的命令时一般会收起自己多余的好奇心。
章邯转过身,看向钟离昧,“钟校尉愿意主动接下这个任务?”
“末将义不容辞!”钟离昧一抱拳回道。
“好,果然是帝国的忠臣良将,不枉国师大人的亲自栽培提拔。”章邯很给面子的夸了他两句,接着问道,“荧惑之石的坠落想必已经引起了不少江湖势力的注意,你们最近有什么发现吗?”
钟离昧立刻回答道,“有!日前末将确实碰见了几个叛逆分子。”
“对对对!”白屠在一旁疯狂点头,“是有叛逆分子,那些人十分猖獗,不仅阻挠卑职执行军务,还妄图直接跟帝国军队动手!”
他倒也要脸,没好意思说自己差点被人干掉,吓得屁滚尿流跑路的事实。
钟离昧也懒得揭他短……他只想赶紧处理完这边的事走人,跟这种帝国蛀虫呆在一起让他时时刻刻处于血压飙升的状态,恨不得自己出手把对方击毙。
章邯也基本无视了白屠,饶有兴致的看着钟离昧:
“说说看都有什么人?”
钟离昧抱拳回答道,“回将军,一共有四人。”
“其中两名是墨家的叛逆分子,高渐离和大铁锤,还有一个手持雪霁,应该是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
“最后一个手持长枪一头红发,身穿甲胄,军伍中人扮相,末将猜测可能是曾经楚国腾龙军团的龙且。”
“墨家道家,楚国余孽……人还挺齐,速度也不慢,哼哼!”章邯微微颔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后追问道,“你和他们交过手了?”
“是,末将不才,未能擒获逆贼,让他们跑了。”
章邯听到这话不禁笑了。
这四个人凑在一起那是你能不能抓住的事吗?
那是你能不能逃得掉的事!
“看来,他们对你并没有杀意……”章邯收敛笑意,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钟离昧也没好意思反驳,双方战力比确实悬殊,他能安然无恙靠的就是人家没打算和他死磕。
章邯接着说道,“不过这些人来东郡,多半都与荧惑之石有关,再加上不断集结弟子的农家……这任务还没开始,就已经有太多的人盯上了!”
“钟离昧,你身为押运先锋官,可知其中的凶险?”
“军务所在,末将万死不辞!”钟离昧自无任何退缩的想法,言辞决绝的回应道。
………………
大泽山,农家烈山堂。
田猛此时已经被装殓入棺,只等七日停灵之后便发丧下地。
灵堂之外,道路两旁竖起一根根长杆,全都挑着一块纯白的丧步,烈山堂的弟子披麻戴孝,列作两排长长的队伍守在灵堂之前。
灵堂之内摆放着棺椁,田猛的尸体就躺在其中,堂上摆着花圈挽联,纯白帷幔,以及最不可或缺的大大的‘奠’。
整个灵堂的布置看起来倒是很符合田猛这种江湖大佬的身份,简单大气不复杂,唯一比较别扭的就是灵堂是一间有些陈旧的木屋。
看起来和之前田猛被人杀死的地方很像,也不知道烈山堂到底是多穷……或许是人家审美偏好这一口。
灵堂外,田虎带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的朝灵堂走去。
昨天田猛死后,田仲帮着田虎吆喝了几声,初步以报仇的名头聚拢了一下烈山堂的人心。
不过这样显然还不够,最多只是让他占了小节,今天还得把更重要的大义也攥到手里——也就是得到田猛继承人的许可,真正由他调动烈山堂。
虽然刚死了亲大哥,但是田虎走路的步子可谓虎虎生风,意气风发。
当然,他也不是真对田猛的死没感觉,只是性格就这样,张扬跋扈惯了。
跟在田猛身后的是他昨天刚刚收获的忠实跟班——共工堂主田仲,以及隶属于蚩尤堂的一名五星珠草级别的骨干高手——虎妖。
这当然不是他的本名,更接近绰号,不过由于常年被人这么称呼,久而久之就取代了他的真名。
而他之所以会得到这么一个称呼,是因为……天赋异禀。
其人身高逾八尺,比典庆矮点有限,站在田虎一行人里高出一整颗大脑袋,而且面目狰狞,长须炸毛,圆脸阔腮,牙尖嘴利,额头上还隐隐显出一个‘王’字皱纹,赤裸着上半身,胸口上是一簇巴掌宽的护心毛,双掌宽厚肥大,指尖细长,下半身简单的围了个猴哥同款虎皮裙,脚上踩着一双比草鞋结构还简单的近似于鞋垫的鞋子,一双脚掌也和手掌一样异于常人。
简而言之,整个人好似老虎成了精,虎妖之名也就不稀奇了。
相传他天生怪异,出生就被父母抛弃,是被山中老虎养育长大的,成年后具备比拟狮虎的巨力。
是真是假不知道,反正这血统看着挺纯正。
田虎之所以招揽他,估计也是觉得对方和他比较合得来吧。
其实之前田虎打算招揽的是横行太行山一代的那个肝肠寸断的骨妖,可惜被卫庄抢先一步,只好退而求其次换了另一只妖怪。
不过论起实力,这位虎妖也绝对一点不逊色于骨妖,只是和对方柔弱无骨的风格截然相反,走的是刚猛霸道的路子,追求的是最酷烈,最极致,最凶猛的进攻。
当然,看他这魁梧的体型就知道,兼修了一点外功,不过水平一般,达不到典庆那种刀枪不入的地步。
一行人风风火火靠近灵堂后,田虎想了想,把大部分都留在了外面,包括虎妖,只带着田仲进了灵堂。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大哥的灵堂,一下子带这么多人进去不像话,反正这些人进去也没什么用处,干脆留在外面就好了。
两人进入灵堂,最先入眼的就是一口上好的红木棺材,棺材前摆着香炉祭品,棺材后是供桌,摆着田猛的灵位。
堂下跪着一个一身素衣,木钗束发的少女。
那就是田猛唯一的子嗣,农家烈山堂大小姐田言,也是理论上继承烈山堂的人。
农家不是家天下,并没有血脉相传的规矩,但田猛正值壮年,还未培养接班人,烈山堂内唯一有资格的也就只有身为田猛之女的田言。
最关键的是,农家已经失去真正的领袖侠魁太久,以至于农家六堂都在不同程度上沦为了堂主的‘私兵’,和家天下也差不多了。
没有侠魁出面主持局面的情况下,烈山堂还真就只能顺位继承给田言。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实际上虽然没有侠魁,但还有其他人想来帮人家孤女主持局面。
田虎和田仲没有急着和田言说话,先是给田猛上香拜祭了一番,田虎顺便赌咒发誓了一波,誓要给自己大哥报仇。
照理说,有人来上香吊唁,田言身为死者亲属应当出言答谢,但她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的跪在那里。
顺便一说,她穿的衣服也不是正经孝服,只是普通的粗麻素服,就是平时穿的衣服。
田虎和田仲似乎也清楚她的性格,并没有不高兴。
田言,农家烈山堂大小姐,田猛之女,从小体弱多病,极少在外界露面,只是传闻其人聪慧过人,智计无双,素有农家女管仲之美称。
而她,也是田虎田仲今日的目的之一——田虎不仅要把烈山堂的力量握在自己手里,还想趁机请动自己这位大侄女出山帮自己出谋划策。
与其他只能捕风捉影的江湖人不同,田虎他们很清楚,田言虽然从小是个药罐子,弱不禁风一吹就倒,平时总是闷在房间里连出门都很少,但脑子是真的好使!
农家女管仲之名,并不是胡吹出来的。
不过她因为身体原因,极少为烈山堂出谋划策,田猛生前似乎也无意压榨自己的独女,所以烈山堂发展的势头还赶不上朱家的神农堂。
现在田猛没了,田虎却不想继续浪费自己大侄女的这份聪明才智。
也不是他刻薄无情,想要压榨自己的亲侄女,只是他觉得就动个脑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身体不好我不让你进行任何体力劳动就是了,动动嘴皮子总不至于还给累坏了吧?
帮着叔叔我拿下侠魁之位,也是为了你自己好啊?
两人走近田言,田仲率先开口,并没有直入正题:
“大小姐,节哀顺变。”
“你一直体虚多病,也请多保重身体。”
田言低着脑袋,素白秀净的瓜子小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呼吸急促浅薄,夏天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巧的暖手炉——一切都在彰显她的身体状况有多差。
听到田仲的安慰话语,田言抬起了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寡淡的回道: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
“农家弟子追随神农氏先祖而去,远离世间纷扰,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田虎这时大手一挥,皱着眉头说道,“好了,阿言,你放心,有二叔在,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田言看了田虎一眼,微微颔首,没有作声。
田虎是个暴脾气,此时面对自己侄女的无礼却并不恼火。
因为田言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别说他这个二叔,就是她亲爹田猛也难跟说上两句胡,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
自己的后辈,又是个病秧子,跟她计较反而没意思。
不过事还是得继续往下谈,田虎给田仲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上前半步轻咳一声说道:
“大小姐,我和二当家这次来,一是为了祭拜大当家地泽之灵,二来则是……”
“为了荧惑之石?”田言打断了田仲的话,抢先说出了对方的目的。
田虎闻言怔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道,“阿言,还真是没有你猜不到的事啊!”
田言又抬头瞧了他一眼,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回应道,“巧的是,朱家也是这么说的。”
“朱家这个混账东西!”田虎一听朱家的名字顿时勃然大怒,左手狠狠的一捶右手,恨声骂道,“大哥就是被这混蛋害死的!”
第一千六百二十二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
“堂主,胜七到了。”
大泽山,神农堂所在。
朱家司徒万里和刘季此时还混在一起,一方面是为了在田氏一族那边有动作的情况下能尽快做出应对,另一方面也不是敢贸然分开。
田猛死了,谁知道田虎那个憨逼会不会发癫,他们实力处于下风,不宜贸然分开,免得让人家找着破绽逐个击破。
在烈山堂田虎吊唁自己大哥的同时,神农堂也迎来了自己的客人。
朱家听到弟子的汇报后,脸上难得的换成‘喜’面具——自从知道田猛的死讯后,他一般都挂着‘哀’。
抬头看了看刘季和司徒万里,朱家捻着须子问道,“两位老弟,和我一起去见见老朋友吧?”
刘季直接摆了摆手,“你们聊,我跟他不熟。”
他加入农家的时间比较晚,而且算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胜七作为魁隗堂主威风八面耀武扬威的时候他还是个小虾米,跟人说不上话,等他混出名堂后,胜七已经声名狼藉,被农家除名了。
算是另类的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吧……
司徒万里眉头抖了抖,也笑着回绝道,“还是朱老哥你跟他聊吧,我……就算了。”
他和胜七倒是还算熟,但关系不算近。
当年胜七是农家内部非田姓一派的头面人物,但性格自傲,脾气又硬又臭,跟朱家和司徒万里的关系其实真的算不上多亲近,只能说就是利益联盟。
朱家和胜七的关系后来有所增进,那是因为他暗中动手脚救了本该被沉塘处死的胜七。
可司徒万里又没救他,跟人没那份交情,也懒得去看胜七那张大黑脸。
“唉……好吧,那就我一个人去跟他叙叙旧吧。”朱家也不意外两人的态度。
片刻过后,还是之前面见盖聂卫庄的钓鱼木台上,朱家和胜七,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站在水边。
别说,身高差还挺萌,都差出一整个成年人了。
木台后方,房檐底下,刘季斜靠着门边看着朱家那边,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理论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韩信!
他依旧穿着自己那一身粗布旧衣,背着自己的剑和小包袱,一脸没睡醒的颓丧模样,朝刘季伸出一只手:
“我的任务完成了,付钱吧。”
“嘿嘿,好说。”刘季转过头看向他,嬉笑着扔了个钱袋子给他,“这活儿不容易,你也算大功一件,酬劳绝对少不了你的。”
韩信侧目瞥了一眼胜七,低沉的回道,“还好。”
刘季给他的任务,其实就是想办法联系上胜七,请他到神农堂一见。
这活儿听起来不难,毕竟胜七和朱家还是有份交情在的,过来见一面不算什么。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胜七这种高手的行踪是不好把握的,而朱家需要的是尽快和胜七联系上——盖聂卫庄的下落更不好确定,他们那么快被发现显然是有猫腻的,胜七就不一样了。
而且这些年胜七的名声并不好,朱家的那份恩情他还记得几分也不好说。
黑剑士,可不是个好接触的人。
作为魁隗堂主时的他不好接触,离开农家后的他……更不好接触。
不过对韩信来说,无论是找到胜七并劝说他来神农堂,还是见胜七所需要担的风险,都在他的能力范围内,这事自然说不上难。
刘季闻言眉头一挑,笑呵呵的看着韩信问道:
“我说老弟啊,这事你能这么快办妥,能力不错啊……还没请教?”
“无名小卒罢了,混口饭吃。”韩信没有回答对方,寡淡的回道,“还有什么任务尽管找我,只要钱给够就行。”
“没别的事先告辞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刘季手里攥着几颗骰子,不住的抛接把玩,若有所思的咂摸了几下嘴,并没有试图过分追问韩信,放任他离开了。
虽然感觉这人不对劲,不过对方目前也只是一个农家的边缘人物,接触不到机密,没必要贸然得罪。
另一边,朱家手里拎着一个小酒壶,晃了晃之后一把扔给了旁边的胜七。
胜七接住酒壶,低头看了一眼壶中隐约的水光,拿在手里并没有喝。
朱家见状笑道,“怎么,在外面这么久,跟老哥我生疏了?”
胜七沉声回道,“自从离开后,我就再没有喝过一滴酒。”
当年那桩丑闻,就是发生在他醉酒的情况下,也正是因为他喝的烂醉,所以在田蜜的单方面指控下,百口莫辩。
从此戒酒,实属正常。
朱家的面具适时的变成了‘哀’,摇着头叹声道:
“唉……老哥懂得,换了是我也不会再喝酒,早就喝毒药了。”
“我喝过,没用……”语气一向强硬的胜七说到这句话,也不禁带上了些许慨然。
他喝毒药当然……不是为了自杀。
如果是想自杀,喝毒药不行他还可以跳悬崖,上吊,或者干脆一头撞死在巨阙上。
想死有的是办法,只是他不想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喝毒药只是为了找找刺激,毕竟酒一戒,他就没了消愁解闷的手段——顺便一说,女人他也戒了,原因不必多说。
身为农家之人,胜七有着百毒不侵的体质,但喝了毒药多少还是会对身体产生一些刺激感,就当酒的替代品了。
如果不借助外物舒缓一下心情的话,或许他真的会想死,因为日子真的不好过啊!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朱家换回‘喜’面具,手指习惯性的捻动须子,颇为感慨的说道,“我们农家的兄弟不管多难,也得忍着活下去啊!”
胜七没有理会朱家拉家常式的对话,摇了摇头,干脆的回道,“如果你找我只是为了叙旧,那我就告辞了。”
“唉……”朱家切换到‘哀’面,语气低落的说道,“老弟啊,农家现在出了大乱啊!”
胜七转过半个身位,走到了木台的另一端,似乎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早已经和农家,没有瓜葛了。”
朱家悄然间又变回了‘喜’面,略带笑意的回应道,“可你还是回到了这里……主动的。”
韩信是在大泽山一带把他找来的,可不是从桑海那边请回来的。
胜七他话是这么说,可事不是那么办的。
东郡之事,罗网并没有调他过来的意思,可他得到消息后还是第一时间回到了这片久违的土地。
这无疑表明了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朱家接着切回‘哀’面,语气低落的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的就是生死兄弟。”
听到这话,胜七的眼神突然凌厉了许多,立刻沉声追问道,“你有消息?”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他并没有死。”朱家回答道,“而且落入了罗网的手里。”
胜七沉默一下,而后低声道,“我知道……”
“所以,你选择了加入罗网?”朱家切到‘乐’面,带着几分八卦的心态反问道。
胜七对此只是沉默,不做正面回应,不过对他这种性格的人来说,这就等于是肯定回答了。
朱家换到了‘哀’面,语重心长的提醒道:
“老弟啊,罗网是一张吞噬生命的大网,一旦陷进去,很难再活着出来!”
“只要他没死,我就一定会找到他!”胜七语气决绝的回应道。
对于胜七而言,生死早已不重要,他只想找自己的兄弟要一个交代,同时给他一个交代。
朱家看向胜七,意味深长的提醒道,“其实……这次农家的乱局之中,或许也有他的身影。”
胜七猛然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盯着朱家。
………………
大泽山,烈山堂,田猛灵堂之内。
“就是朱家这个混蛋勾结盖聂卫庄,害死了你爹!”田虎情绪激动的比手画脚的骂着朱家。
这一方面因为他本人就是容易情绪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彻底坐实自己大哥死亡的‘真相’。
当然,田虎也确实认为自己大哥的死和朱家脱不了干系,至于和盖聂卫庄有没有关系……老实说他心里也没谱。
不过箭在弦上,也就只能这样了。
相比较田虎的激动,田言作为田猛的女儿,反而情绪很平淡,甚至有些漠不关心的意思:
“朱家不是凶手。”
田言的话立刻激怒了田虎,他握紧拳头,眼神凶厉的瞪着自己的亲侄女,不可置信的质问道:
“你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田仲小心的给田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着急。
不管怎么说,田言现在都是受害者的身份,田虎对待自己的侄女态度太差的话,容易引起烈山堂弟子的抵触。
接着田仲态度温和的问道,“大小姐何出此言?”
“当时,那么多兄弟可是亲眼看见大当家是怎么死的,肯定是朱家勾结盖聂卫庄他们做的啊!”
“板上钉钉的事实,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呢?”
“疑点就在眼前,你们都看不见吗?”
“怎么说?”田仲心下一沉,但面上维持平静的问道。
田虎背过身去,双臂抱在胸前,气哼哼的跟着说道,“我也需要一个解释!”
田言保持平静的叙述道,“尸体上被人动了手脚,布置了毒针机关,而机关已经被触发。”
“这机关不管是冲着谁去的,总之都不该被凶手本人触动。”
“据在场弟子所言,当时唯一可能触动了机关……应该就是盖聂卫庄吧?”
“既然如此,他们就不应该是凶手,只是被栽赃的替死鬼。”
一番解释下来,说的算是头头是道,合情合理。
田虎听完不情不愿的嘟囔着回了一句,“听你这么说,确实有些道理……”
他说这话当然不是为了对自己的侄女服软,而是示意田仲想办法反驳田言的说辞。
田仲当即会意,上前说话道,“大小姐分析的不无道理,或许盖聂卫庄二人确实与大当家的死无关,但……这也可能是他们二人为了洗脱嫌疑故意所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退一步说,即便证明了他们两个没有动手,也并不能排除朱家的嫌疑。”
“你也知道,朱家的神农堂和烈山堂之间一直是死对头。”
“没错!”田虎听到这里来了劲,转回身一挥手道,“这次神农令一出,朱家那个老匹夫为了夺取侠魁之位,肯定会先下手为强!”
“你也应该清楚,朱家那个老狐狸有多心心狠手辣,诡计多端。”
面对两位长辈的质疑,田言面不改色的侃侃回应道,“既然如此,出事的就不应该只有一个人。”
田虎田仲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田言话里的意思,好在对方马上就做出了解释。
“农家所有人都知道,神农堂势力最强大,但烈山蚩尤两堂互为兄弟,合力之下反而更胜神农堂。”
“朱家既然老谋深算,如果他打算先下手为强,你们觉得他会怎么做?”
“同时……干掉我和大哥!”田虎瞪大眼睛,后知后觉的嘀咕了一句。
农家六堂虽然分作两派,但是神农堂和四岳堂只是利益联盟,同样,田猛田虎兄弟和田仲田蜜他们也只是利益联盟。
唯有烈山蚩尤两堂特殊,是真正的兄弟堂口。
以朱家的头脑不至于想不明白,一旦他杀了田猛,剩下的田虎一定会携两堂之力不计后果的报复他和他的神农堂。
对于这种老狐狸来说,要么不出手,出手就一定会不留余地。
既然他能悄无声息的把田猛算计死,那再多个田虎也不成什么问题——田虎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一点。
要是朱家把他杀了,他大哥活着,那可能是朱家力有未逮,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但现在是他大哥死了,他屁事没有,这就很不正常了。
再不济他也该遭遇点什么危机,险象环生之后侥幸没事才对,可现实是他一切如常……除了死了哥哥。
这样说来,他大哥的死很可能就真的和朱家没有关系,对方和盖聂卫庄一样,都只是幕后凶手用来掩护自己的替死鬼而已。
但要是这么算下来的话……自己该找谁去报仇呢?
田虎心知肚明,自己现在必须得竖个靶子,而且得是个实实在在,能让大家伙都信服的靶子。
所以他之前才咬死了朱家和鬼谷纵横,因为农家弟子亲眼目睹了一切,屎盆子扣他们头上没人会质疑。
可现在田言似乎摆明了不想冤枉好人,或者说……不想寻错仇人,田虎也不敢硬跟她拧着来。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田仲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与僵硬,想了想,决定缓合一下:
“这么看来,大小姐说的确有道理,那大小姐你是什么想法呢?”
田仲这么一说,田虎也顺势下坡,转过来看着田言问道,“对啊,阿言,你有什么打算?”
田言狭长清丽的凤眸从两位长辈脸上扫过,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第一千六百二十三章 当上侠魁
“你认为,他这次会出现?”
水岸边,胜七低头盯着小矮胖子,语气中透露出些许的急迫。
“是的。”朱家点点头。
“他来……做什么?”胜七急切的语气中不知不觉又夹杂了一丝犹豫。
他希望再见到自己的兄弟,但又害怕见到他……或者说害怕对方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朱家似乎猜到了胜七内心的矛盾想法,圆圆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接着回答道:
“我觉得,任何人经历过那些惨痛之事后,心里都只会剩下一件事……”
“复仇!”
朱家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面具也配合的切换到了通红色的‘怒’上,语气激动而炽烈,同时双手紧握成拳。
“复仇……”
而胜七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瞳孔骤然放大,有些失神的重复呢喃了一遍,神情很是恍惚。
他的兄弟要复仇,胜七很理解,因为对他本人来说,除了找到自己的兄弟以外,心中最执念的事也是找人复仇。
但让胜七反应如此之大的真正原因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到底是要向谁复仇。
是农家,是那个女人,亦或者……是他?
朱家这时候切回‘哀’面,意味深长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得不到他的消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都不用朱家说出来这另外一种可能是什么,胜七自己就先言辞决绝的否认了。
不用说他也知道另一种可能是什么——一个人找另一个人却一直没有消息,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要么对方处境特殊,真的一点消息都难传出来,要么就是对方故意在隐瞒自己的下落,躲着找他的人。
对于胜七而言,如果是后一种可能,就代表过去一切纷乱的真相或许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如果真是如此,就代表他这么多年来的苦苦支撑,苦苦追索,全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朱家也清楚胜七的心思,低落的叹了一口气,却还是不得不说道:
“但是从现在我所知的情况来看,他很可能并不是被罗网关押,而是和你一样,成为了罗网的一件凶器。”
“甚至……比老弟陷得更深啊!”
“我不相信!”胜七闷声回应道,手上不自觉的攥紧,金属制的酒壶被他捏的吱吱作响。
朱家转头看向水面,语气无奈的摇头道,“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我也不希望事实如此,但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
“仇恨,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呐!”
胜七犹豫再三后,最终忍不住问道,“他要向谁复仇?”
朱家两手一摊,很为难的回答道,“这谁说得准呢?”
“或许是你,或许是我,又或许是整个农家。”
胜七听到这个回答,双眼无神的扫过宽阔的湖面,手上依旧不自觉地攥紧酒壶,半晌后才幽声问道:
“罗网为什么会突然对农家出手?”
“一个猎人盯上它的猎物时,你觉得需要理由吗?”朱家切换到‘怒’面,严肃的回答道。
接着他继续说道,“墨家、儒家、农家……都是这张大网中的猎物,归根到底,现在的帝国容不下我们了,作为帝国利刃的罗网,做什么都不稀奇。”
“只不过以前几天咸阳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看,农家……或许只是成了罗网对付别人的一个借口啊!”
“也不知道罗网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胜七一听就猜到估计是又牵扯到了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他对这些不感兴趣,转而问道:
“你找我来,是为了对付他?”
“当然不是。”朱家切换到‘喜’面,看起来憨态可掬,笑呵呵的回道,“我知道他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找你,只是想你帮我。”
“帮你什么?”
“嘿嘿……帮我成为侠魁!”朱家捏着须子,笑嘻嘻的回答道。
作为如今的农家第一大堂的神农堂堂主,朱家因为其矮小滚圆的身材而显得十分人畜无害,甚至称得上的是可爱。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副颇具欺骗性的外貌,朱家在江湖上人缘非常好,这才得以将神农堂壮大到农家六堂第一的程度。
不过他的野心从来都不比任何人小,和他的外貌截然相反。
这也是胜七虽然欠他一份救命之恩,和他之间的关系却远远谈不上知心好友程度的原因。
对于胜七而言,当年的丑闻就是一出针对他的阴谋,而那场阴谋的策划者,最可能的人选就是已经死去的烈山堂主田猛。
但……神农堂主朱家的嫌疑,也不小。
毕竟,当年他才是农家非田姓派系的领军人物,如果他不出事,朱家一辈子也不可能出头!
………………
烈山堂,田猛灵堂。
面对着向自己请教计将安出的两位长辈,田言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田猛的棺柩。
看她的意思……她似乎什么想法也没有,就想守着灵位先给田猛发丧入土。
死者为大,她先顾田猛的身后事应该说是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毛病。
但问题是现在的农家没有这么多闲暇等她处理好田猛的丧葬一条龙。
神农令一出,田猛一死,农家的侠魁争夺战迅速就从开始阶段激化到了决赛圈的程度,也许就这几天的功夫就能决出最终的结果。
等田猛下地,估计新侠魁都选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你说田虎哪有功夫等田言慢慢折腾,他必须立刻,马上得到田言和烈山堂的全力支持!
“阿言,你得帮我啊!”0田虎拍着胸口,情绪的激动的对大侄女说道。
田言的情绪看起来依旧毫无起伏,平静的反问道: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当上侠魁!”田虎立刻给出回答。
“哼……”田言轻叹一声,微微摇头道,“田言只是一个小女子,从不过问堂里的事务。”
“况且,我现在还在服丧之日内……”
田虎不等田言叨叨完,就气的一挥手打断了她,接着伸手一指她厉喝道:
“住口!”
“阿言,别忘了你的身份!”
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启)
田仲见田虎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赶紧出来打圆场,把激动的田虎拉到后边,接着对田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
“大小姐,大当家的这一去,你如果不站出来主事,烈山堂可就群龙无首了。”
“眼下农家正值多事之秋,若是因为贻误时机损害了烈山堂的利益,想必也不是大当家地泽之灵愿意看到的。”
田仲的话可以总结为一句——大小姐,你得支楞起来啊!
田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争夺侠魁,难道比找出真凶更重要?”
田虎闻言又冒出头来语气激动的说道,“就是为了找出真凶,我才更要当上侠魁!”
“如果大哥不出事的话,侠魁的位置一定是他的,现在我绝不容许朱家这个大哥的死对头当上侠魁!”
“而且,就算按你说的朱家不是害死大哥的凶手,大哥的死对他也是有利的,如果他当上了侠魁,你觉得他会卖力气去查自己的‘恩人’吗?”
“到时候就算咱们找到了凶手,他说不准还会包庇对方呢!”
不得不说,在关系到侠魁之位的事上,哪怕是看起来愣头愣脑的田虎,脑筋也转的很快。
他这一番分析可以说鞭辟入里,没有任何毛病。
敌人的敌人往往就是朋友,朱家要是当上了侠魁,惦记着人家坑死田猛给他助攻的事,刻意偏袒庇护凶手,那他们想报仇还真的有些麻烦。
侠魁,终究是侠魁,农家真正的领袖。
田言似乎也被田虎的一番说辞打动,犹豫一番后,终于肯松口了:
“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田虎叉着腰问道。
“你们必须完全相信我!”田言目光灼灼的回答道。
田虎闻言和田仲对视了一眼,后者笑着回道:
“大小姐说笑了,对你,我和二当家的当然是绝对信任的。”
“我要的不是口头上的信任,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信服,无论如何,都不要质疑我的判断!”
“这……”田仲迟疑着不回答。
发自内心的信服,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难。
对于田言,田虎当然充分信任,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总不可能坑害他这个二叔。
但问题是,田虎也许不会认为田言会害他,但他肯定会担心田言的判断或是决策是错的。
农家女管仲,终究也只是一种赞许,指望田虎真的听这位女管仲的显然不现实。
这也不是田虎独有的毛病,所有的上位者都一样。
面对二人的迟疑,田言不说话,静静的等着田虎的回应。
田虎掐着腰来回转了几圈后,一咬牙道:
“好,二叔答应你!”
“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的判断!”
这话当然只是说说,毕竟又不用签字画押,回头真到了他和田言有分歧,再反悔也不迟。
不过田虎心里觉得应该也不至于发展到那一步。
在他眼里田言确实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双方利益一致,她的判断肯定是不会出问题的。
田言不管田虎心里怎么想的,反正现在有了对方的承诺,也就可以了。
她站起身,踱步走到田猛的棺柩之前,双手搭在身前,郑重的宣布道:
“从此刻起,田言将携烈山堂上下,全力协助蚩尤堂夺取荧惑之石!”
听到田言的话,田虎田仲二人对视一眼,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田言这时扭头看了一眼田猛的棺柩,嘴角也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妙笑意。
“太好了,现在烈山堂,蚩尤堂,还有共工堂三方联手,一定可以彻底击溃朱家的神农堂!”心情大好的田虎咧着嘴,大笑着畅想自己即将得到的胜利果实。
田仲跟着分析道,“四岳堂的司徒万里是朱家的死党,现在是三对二的局面,就看魁隗堂的态度了。”
听到魁隗堂的名字,田虎笑意收敛,双手一报,语气不满的说道,“田蜜那个女人有点麻烦,她一向心眼多,大哥在的时候还能压制的住她,现在……指不定想什么歪点子呢!”
田仲也跟着说道,“虽说都是姓田,可她始终是个墙头草,左右逢源,摇摆不定。”
相比较从朱家的义子身份叛变成田姓一族的田仲,田蜜可是正儿八经的田氏族人,不过她一直是田猛田虎兄弟最不信任的人,反而田仲更为二人倚重。
至于原因,也不难想。
以一介女流之辈,能从胜七手中夺下魁隗堂,并最终坐稳这个位子,她的心机之深沉不言自明。
再加上那件丑闻之后,她始终摆着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左右逢源,亲近田姓一族的势力,但也没完全疏远朱家那边。
这种有头脑,有手段,能算计,还爱骑墙的女人,没人敢忽视她,也没人愿意真的信任她。
田虎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一捶手道,“不管了,这一次容不得她左右逢源,必须要让她表态!”
“如果她不站在我们这边……那就第一个先灭了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田虎懒得去跟那个女人斗智斗勇,干脆直接逼宫,不站队,就先干死算求。
反正魁隗堂实力最弱,好欺负。
田言这时插话道,“墙头草,就是可以争取的帮手,没必要把她往朱家那边主动推。”
田仲点头附和道,“大小姐说的是,只是……田蜜那女人着实难缠。”
田言浅笑一声,回应道,“依我看,她应该会主动来找我们联手。”
“哦?”
“既然是墙头草,自然是风往哪吹往哪倒。”田言侃侃而谈分析道。
“无论选择朱家,还是选择我们,侠魁的位置都轮不到她,那她为什么不选成功可能更大的一方呢?”
选田虎,最终结果四比二,田虎一方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选朱家,最终结果三比三,势均力敌,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无论怎么选,田蜜都不可能攫取到最大的胜利果实,只能跟着喝点汤。
既然如此,只要脑子没问题,都会选择成功几率更大的一条路,以确保自己一定是赢家,一定能喝到那口汤。
当然,选朱家相当于雪中送炭,选田虎最多算锦上添花,效果不同,但……待遇貌似不会差太多。
朱家就是赢了侠魁之争,横竖也不可能把侠魁的位置让给田蜜。
不成侠魁,那就只有侠魁的追随者这一个身份,而重要的追随者和不那么重要的追随者并没有实质差别。
作为孤立的弱者,田蜜如何站队,从不取决于她本人的想法态度。
她看似是在做选择题,实际上……是判断题。
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一成一散
田言这边话刚说完,马上就有弟子过来禀报:
“大小姐,魁隗堂主田蜜前来祭拜。”
“请她进来吧。”田言和田虎田仲二人对视一眼后,含笑回道。
弟子退去,田虎哈哈一笑夸赞道,“阿言,难怪大哥生前总说你是农家的女管仲,果然料事如神啊!”
“你是怎么猜到那女人会主动上门的?”
田言低垂着眸子,含笑回道,“因为她没得选择。”
“朱家,对她来说绝不是一个好选择,更何况还有……胜七!”
听到这个名字,田虎脸色一沉,扭头看向田仲,“他回来了?”
田仲面露迟疑,没有回答。
他还真不知道胜七回没回来,但……从逻辑上判断一下的话,对方这个时候重回农家的几率确实不小。
这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当年那桩丑闻,是由田猛撞破揭发,并且是在他们田姓一族的大力推动下,才最终演变为了那个结局——胜七被沉塘,田蜜当堂主。
这件事到底有没有猫腻,田虎不清楚,他也不想清楚,总之结果对他们田姓一派是好的。
但这也使得胜七和他们这些姓田的之间结下了死仇。
当然,原本胜七作为农家内部非田姓一派的领军人物,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很恶劣,再进一步恶化也无所谓。
毕竟,他已经是一个被农家逐出门墙的弃徒,一个农家的耻辱,没有资格再介入农家内部事务。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神农令一出,双方矛盾激化,朱家不可能,也没必要再跟他们讲规矩。
现在谁当上侠魁,谁才是规矩!
如果朱家强行拉胜七入局帮忙,田虎他们根本没法阻止——双方已经是撕破脸的局面,没什么余地可言,他们能做的也就是不痛不痒的强烈抗议谴责一番。
而胜七的实力……田虎他们必须得承认,是个硬茬子。
农家内部高手众多,目前来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最强者,有人认为是田猛,有人认为是曲殇,也有人认为朱家深藏不漏。
但在胜七没被逐出农家前,这个问题是有明确答案的——他就是最强的那个!
他师傅就是上一代六堂主中战斗力最高的一个,他非常完美了的延续了自己师傅的风格。
这样一个高手加盟朱家那边,对他们来说很不利。
………………
“这次回来,我只想了却一件压了多年的心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胜七沉声对朱家说道。
这也使他对朱家请求的答复。
他不想插手所谓的侠魁之争,那对他一个农家弃徒而言毫无意义。
他只想趁此机会……报仇!
当然,现在还多了个目的,可能还得见见他那位阔别多年的生死兄弟。
朱家见胜七不答应,也不着急,切回‘哀’面,不急不徐的回道,“要了却这桩心事,你还得面对一个你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田蜜……”胜七脸色阴沉,缓缓的吐出两个字,语气前所未有的复杂。
有憎恨,有怨愤,有杀意,也有不解与疑惑,甚至还有一丝不愿面对的退缩。
就像朱家说的,这个名字是他最不想听到的,而这个人,他其实也不是很想面对。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等了这么多年,一直等到农家内乱将起,才总算下定决心,返回农家彻底了结这桩心事。
朱家貌似好心的提醒道,“她现在可风光了,魁隗堂的龙头,手下弟子成千上万,而你只是一个被人唾弃的农家弃徒,斗不过她的。”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需要帮助!
胜七不是一个胸(肌)大无脑的莽夫,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落落落的他,对人情世故自有自己的一番认知。
他也听出了朱家话里的隐意,但并没有接茬,平淡的回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
朱家见他油盐不进,只好直接明牌说道:
“老弟啊,不要那么固执,如果你帮我,我也能帮你,大家双赢才是正道嘛!”
“你帮我夺得侠魁之位,我助你重回农家,还可以帮你脱离罗网,”朱家的面具悄然间切回‘喜’,笑呵呵的摸着须子提议道,“到时候,魁隗堂还是你的,岂不美哉?”
听起来确实很美好,胜七有些失神的盯着湖面,恍惚间回想起了多年之前,他被沉塘的那一天。
那时的湖水,似乎与眼前的水面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差点要了他的命。
回过神来,胜七并未开口,语气不变的回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朱家的脸上变回‘哀’面,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好吧,我就不勉强老弟你了。”
“告辞了。”
话说到这儿,基本上也就算结束了,胜七不再停留,攥着酒壶转身就走。
朱家转过身,对着一步一步离开的胜七喊道:
“提醒你一句——田蜜这样的女人,是你永远不能低估的。”
“这一次,你或许还会遭遇当年的噩梦。”
胜七停下步子,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酒壶,突然抬起手将它一饮而尽,随后向身后随手一扔,再次迈步离开。
圆滚滚的酒壶在木台上滚动几圈后,卡在缝隙上停住。
朱家看着酒壶,定定出神不说话。
………………
桑海,蜃楼之上,底层某处舱室。
此时正值白天,但舱室内却一片漆黑,只有极为微弱的光源,让人勉强可以看清物体的轮廓。
昏暗中,少羽和石兰联手拖动着某个物体,挪进了船舱之中。
进来后,两人歇了口气,还处于瞎眼状态的少羽伸着双手在身前一阵摸索,确认了自己拉的东西没错后,笑着说道:
“我说小子,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天明的声音随之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些许压抑着的呻吟,他人似乎有些不舒服:
“你问我,我问谁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眼睛一闭一睁,就开始浑身酸痛,还越来越严重……幸好我藏得严实,没让他们逮到!”
看来,少羽和石兰刚才拖动的物体就是天明。
他们俩不知道从哪里把天明捡了回来,一路拖到他们最近藏身的地方。
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 重聚首
至于天明为什么还需要他们俩特意拖回来……没别的,后遗症而已。
他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能在一日之间脱胎换骨,甚至之后还勇战阴阳家两大护法,并将对方全部打成重伤,多少还是得付出点代价的。
蟾宫之战后,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天明本想尽快找少羽他们汇合,结果身上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彷佛时时刻刻都有人用马车无形的在撞他。
最终,天明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找个隐蔽的角落先躲了起来。
好在几天功夫过去,他身上的情况没有继续恶化,并且在一点点的缓和回复。
他自己也逐渐适应了身上的不适,但是行动能力还是堪忧。
不过就算身体不便,他不活动也不行了——再躲着原地摆烂,他就要渴死饿死了。
强撑着跑出来偷摸吃喝,正好就碰上了一直在找他的石兰,然后就跟着石兰来找少羽汇合了。
不过临近抵达之际,他实在是撑不住,又躺下了,所以才会被两个小伙伴拖回来。
心情郁闷的天明烦躁的回答了少羽的问题后,紧接着就反问少羽道:
“你别说我了,你又是怎么回事啊?”
“你眼睛是不是出事了?怎么还给蒙上了呢?”
“哦……”少羽闻言下意识的抬手摩挲了一下蒙在自己眼上的纱布,故作轻松的回道,“没什么,出了点小问题,暂时看不见了而已。”
“看不见……啊!”天明听到这话惊得一挺腰就要坐起来,结果过度激烈的动作立刻引发了剧痛,害得他话没说完就转成了一声痛呼。
少羽虽然看不见,但也猜到了天明怎么回事,笑着拍了拍他,“行了,都这德行了,你就安分点吧。”
“你别管我!”天明这时候却顾不上自己的问题,赶紧追问道,“你眼睛到底怎么一回事?都瞎了还能叫小问题!?”
石兰这时候插话解释道,“是云中君造成的,好在并不是永久失明,还能治愈。”
少羽跟着点头附和道,“我们之前遇见你古叔叔了,他说我这眼睛还有救,等回去了找蓉姑娘看看就好。”
“啊……那还好……”听到古寻说少羽还有救,天明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急切道,“那咱们赶紧想办法离开吧,万一耽误久了你这毛病加重就不好了。”
天明是真关心少羽的眼睛,但他又忽略了自己的状况,一激动又疼起来了。
“哎哟!”
少羽听见他的惨呼声,无奈的撇了撇嘴道,“怎么走啊?”
“我现在是瞎子,你更过分,是个瘫子,就石兰一个正常人,你总不能指望她一个人拖着我们两个逃出这艘船吧?”
痛感稍减的天明听到少羽所说的现实困境,不由骂道,“都怪云中君那个混蛋!”
少羽要是状态正常,靠自己的天生神力背着天明行动也完全没压力,还能试一试。
现在两人都是拖油瓶,肯定没戏。
“等我好了,我一定亲手干掉那老变态混蛋,给你报仇!”天明信誓旦旦的对少羽许诺道。
少羽撇嘴不屑的反问道,“就你?”
“都瘫了,就别吹牛说大话了,老老实实歇着吧。”
天明见他不信,马上又急了:
“谁跟你吹了,我现在可厉害了,打一个云中君绝对不是问题,到时候你们俩再帮个忙,保证他跑不掉!”
虽然之前他跟星魂之间简单交手的结果不甚理想,但云中君这个老货肯定没法跟星魂比啊!
天明觉得自己现在的实力应该不比那个红手坏女人差多少,对付云中君肯定绰绰有余。
“厉害……怎么还瘫了?”少羽哂笑着调侃道。
“瘫了……瘫了那是另一回事,跟我的实力没关系!”天明更急眼了。
我不就是暂时行动不便吗,怎么还绕不开了呢?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少羽叹了口气,追问道,“你刚才回答的没头没尾的,完全听不懂啊。”
“就……”天明下意识的想要比手画脚的解释,可惜力有未逮,只能躺在地板上尽可能的声情并茂的阐述了一遍他之前的遭遇。
顺便!做了一点点的美化,让他的形象更加伟岸了一点点。
少羽听完忍不住一拍天明——他也不知道会拍到哪儿,反正拍的是天明就行——叫嚷道:
“你小子运气够好的啊,莫名其妙就能撞见一个愿意帮你增进实力的冤大头!”
“嘶……”他那一巴掌刚好拍到天明的胸前肋骨上,疼的他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忍痛咬牙骂道,“……你想谋杀大哥啊!”
“别嚎了!”少羽没好气的又拍了他一下,不过力道减弱了许多,“说点正事,你在那什么樱狱里见到的女人,感觉不简单,说不定知道很多重要的秘密。”
天明哼哼唧唧的回应道,“我也这么想,不过古大叔让我先别去接触她,我决定听他的。”
当然,他这个熊孩子会这么老实的主要原因还是他的身体问题——走路都费劲了,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少羽虽然瞎着眼,心里想法倒还是很活泛,摇头晃脑的说道,“说是这么说,有机会还是得去见见她,只要小心点别被她骗了就行。”
这回轮到天明嘲笑他了,“你眼都瞎了,别说被骗,被卖了你都不知道啊!”
相比较不着调的天明,石兰的分析就要一本正经的多:
“听起来,那个女人应该和阴阳家关系密切,而且以她的实力应该还是阴阳家的大人物……或者说曾经是。”
“阴阳家左右护法和五大长老中,只有土部长老目标不明……难道她是土部的人?”
“土?”听到石兰的分析,天明回想了一下那个女人在他面前展现过的能力,有些质疑的嘀咕道,“感觉不像啊!”
“还有啊,那个女人好像和千泷的母亲的有些关系呢。”天明补充了一点信息。
“可问题是我们也不知道千泷的母亲具体是什么人啊!”少羽一摊手,很无奈的接话道。
古寻的女人,身份似乎都很神秘,反正少羽只对焰灵姬有一定的了解,其他的基本都不清楚了。
石兰这时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呢喃道,“说起来,听天明形容的样子,我总感觉有一点点熟悉感……”
天明说事的时候,顺便仔细形容了一下印象里的焱妃的长相,主要目的是吹捧一番。
“你见过?”少羽闻言急忙问道。
石兰挤着眉头回想半天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感觉很模糊,似乎有一点点很浅薄的印象,但……完全想不到熟悉感从何而来。”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 神秘杀手
“错觉吧?”听到石兰的形容,天明觉得她可能是想多了。
也许是他把千泷的母亲描绘的太完美,所以让石兰联想到自己的母亲了?
天明心里笑嘻嘻的揣测道。
实在想不出头绪的石兰摇了摇头,选择接受天明提出的可能:
“大概真的是错觉吧……”
“不过对那个女人,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那当然。”少羽点头回道,“肯定得从长计议。”
“况且咱们现在这个状态……估计这一次也没机会了,还得看下一次能不能再登上蜃楼了。”
接着他又伸手戳了戳天明,“还有你小子,什么时候能恢复啊?不会瘫个一年半载的吧?”
“啊呸!”天明恨不得怼脸吐他一脸浓痰,没好气的回应道,“你就不盼着你大哥好点!”
“我现在已经恢复很多了,感觉再有个几天就差不多全缓过来,能自由行动了。”
“哼哼……到时候还得你大哥我给你这个瞎子带路。”
“呵呵……”少羽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我只希望到时候别是我背着你,你看着路……瞎子配瘸子这种组合当笑话听听还行,真落到自己头上可不太妙。”
石兰听着兄弟俩互相斗嘴,不由抿嘴一笑,然后插话道,“先别考虑这些了,休息一下,得会咱们最好换个地方藏身。”
这几天,星魂和月神两个人很沉寂,但蜃楼上还算热闹。
大量的阴阳傀儡在船上四处搜寻天明他们的下落,逼得石兰他们不得不频繁更改藏身地点。
就这,还得多亏蜃楼实在太大,否则他们还真的未必能一直藏住。
………………
桑海城中,古寻的落脚处中。
他正坐在小院里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桌子上不仅摆着茶壶茶杯,还有不只一卷的书简,他手里正拿着的也是一卷书简。
看磨损程度,这些书简大概率都是早年间的着作原本,或者是很早以前就有的副本,反正年代都不近。
至于这些书简的内容都和什么有关,就只有古寻自己知道了。
这时候,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出现,打破了院中的寂静。
白凤飘然落地,手中拿着一封信函。
“大人,这是东郡近日的情报汇总。”
古寻暂且放下书简,抬手将信函从白凤手中吸了过来,喝了口茶后,不慌不忙的展开浏览起来。
上面的内容并不多,古寻看的也是一目十行,很快就全部看完了。
就是东郡地区最近几日的各方动向,诸如田猛之死,诸如盖聂卫庄成为嫌疑人,又或是白屠遭遇高渐离等人……等等等等,古寻基本上都知道。
他虽然不知道农家危局最后是怎么收场的,但开场的种种事件他都还挺清楚,甚至知道的比流沙汇总的情报还多。
毕竟他没怎么干预农家之事,这件事的走向自然和原着剧情差不多。
唯一不太清楚的,就是罗网这次派了什么人前去东郡。
罗网现在明面上的天字一等就只有缺少了惊鲵的越王八剑,以及一个魍魉。
六剑奴肯定不会被派去东郡,剩下的只有掩日和却邪。
掩日人现在就在东郡,流沙已经确定了这一点。
而却邪……她倒是去了东郡,但并非是受到了罗网调令才去的。
理论上,却邪现在还位于桑海地区,等着在赵高离开后接管维持这里的罗网运转,继续监察小圣贤庄和蜃楼。
在罗网内部,无论是身位首领的赵高,还是一个‘却邪’。
是不是赵高比较熟悉的那个却邪就不好说了。
这份情报不仅汇总了流沙情报网络搜罗的情报,还一并整合了影密卫那边的消息。
而现在情报中指出,章邯怀疑罗网在东郡还有其他高手潜伏。
如果真的存在这个人的话,那他大概率是赵高一直藏在暗中的秘密班底。
罗网的力量肯定不止明面上这些,古寻一直都清楚,不过赵高到底藏了几手,古寻也不清楚。
流沙的情报能力很强,但罗网的实力也不差,赵高精心准备的秘密武器,显然不可能让人轻易发现。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罗网暗中隐藏着的实力肯定不会太强。
这江湖上菜鸡多如牛毛,一扫一大把,但真正顶尖的高手,从来都是稀罕人物,掰着手指头数绝对数的过来。
罗网势力再大,也藏不住几个。
这个身份不明的罗网杀手古寻虽然好奇,但他更好奇的是,这个杀手是否在农家内部,扮演着某个角色?
“这农家……就是个大窟窿啊,到处都是洞眼!”古寻随手点了手中的纸张,摇着头调侃了一句。
白凤听到后,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觉得烈山堂主田猛,是死在自己人手下的吗?”
他和墨鸦不同,墨鸦很少多嘴,白凤却往往忍不住好奇心,偏巧古寻也很少计较这一点,更让放纵了白凤。
好在白凤只是多嘴,不爱多管闲事,所以古寻也不在意。
至于说他这个毛病会不会坏事……等真坏了事再说也不迟。
以白凤的实力,最多坑害到他自己,影响到古寻的概率实在不大。
古寻重新拿起之前的书简,一边看一边分心回答他道:
“这一点毋庸置疑。”
“以田猛的实力,死的如此悄无声息,只有三种可能。”
“要么是被他根本不会防备的人给偷袭暗算了,要么是他被盖聂卫庄联手偷袭暗算了,要么就是我偷摸去了东郡把他杀了。”
“你觉得事实真相是哪一种?”
白凤当即了然。
第三种显然是扯淡,第二种有可能,但卫庄盖聂实在没有杀他激化农家矛盾的理由,只有第一种最可能。
田猛成了农家内部某些包藏祸心的野心家的牺牲品,不过杀他的人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尚且还不好说。
罗网在农家的暗桩有杀他的理由,但农家自己人也有杀他的理由——侠魁之位谁不想要呢?
田猛和朱家作为六堂主中风头最盛的人,也被所有人认为是争夺侠魁的唯二人选。
如果还有其他人对这个位置有想法,田猛和朱家遭到暗算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像胜七被诬陷后,尽管最怀疑的是田猛,却也没放下对朱家的防备。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谁是内鬼
“不过……”古寻接着又说道,“到底是谁杀的他,我也猜不出来。”
按照原着剧情,他应该是死在自己儿女手里,但……现在的田猛压根就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女。
顺便一说,田猛曾经有儿子,但在多年之前早夭了,只剩下了一个女儿……嗯,据说是这样。
所以古寻也拿不准田猛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是有所猜测。
“先生觉得会是罗网干的吗?”白凤又问道。
“从流沙以前得到的情报来看,烈山堂主田猛和罗网之间是有勾结的,但双方更接近于合作关系,或者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不是从属关系。”
古寻喝了一口茶,简单分析道,“对罗网来说,这世上从没有‘合作者’可言,田猛既然是不是自己人,那被赵高选来当作牺牲品,用来快速激化农家内部的矛盾也很正常。”
“不过……”古寻话锋一转道,“我觉得罗网下手的几率估计不大。”
“啊?”突然的转折让白凤有些懵。
古寻笑呵呵的解释道,“罗网有杀田猛的理由,但未必有杀田猛的实力。”
“即使是靠着出其不意的偷袭,想要对田猛一击必杀,对动手之人的实力要求依然不低。”
“而目前看来,罗网在农家的‘暗桩’,恐怕没有这个实力。”
“先生已经知道了暗桩是谁?”白凤有些意外的问道。
目前的情报还不够多,并不能指出农家哪些高层有问题,白凤先前还琢磨这个问题呢,结果古寻看起来已经有答案了。
古寻给自己添上茶,语重心长的对白凤说道:
“你得学着透过现象看本质。”
“农家局势的走向,归根到底是由六大堂主的所作所为来决定,罗网若是想让局面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他们就必须掌控着六堂主中的一个,甚至是多个位置。”
“然后你再看看现在的农家六堂主,刨去已死的田猛,还有田虎、田仲、田蜜、朱家、司徒万里五个人。”
“你觉得他们里面哪个最可能有问题?”
“田蜜和……田仲!”白凤略作思考,就选出了他眼里最有嫌疑的两个人。
古寻点头笑着回道,“你看你这选的不是挺准的吗?”
“他们俩的问题,几乎是一望而知的——作为农家六堂的堂主,他们两个太弱了!”
理论上来说,一个领导者最重要的并不是个人武力,但那只是理论。
农家是诸子百家中江湖气息最重的一家,他们的作风自然也是最具江湖气息的。
而对江湖人来说,只有拳头大才是最硬的道理!
其他的,统统可以归纳到花里胡哨的范围之内,没什么卵用。
而田仲和田蜜的实力几乎是不可能服众,坐稳这一堂之主的位置的。
一个三家姓……三姓家奴,靠着换爹上位,一个女流之辈,靠着卖肉上位,这样的人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更不可能坐稳堂主的位置了。
也不要说什么靠能力服众……共工堂和魁隗堂常年力争六堂倒数前二,能体现出他俩有啥能力啊?
摆烂的能力吗?
这么看下来,自然就他们俩最有可能得到了罗网的幕后支持。
白凤迟疑着反问道,“可……他们两个不是靠着田氏一族的支持才当上堂主的吗?未必就和罗网有关吧?”
他本身是心存疑虑,并不确定的,之所以选他们俩出来,只是因为没得选,或者说矮个子里……呃,高个子里拔矮的。
古寻指正道,“准确的说,是在田猛的支持下……可问题是田猛本身也不干净啊!”
“他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田仲和田蜜两个人当上共工堂和魁隗堂的堂主呢?”
“当然,田猛有许多选择他们两个的理由,但同时,也有许多不选择他们的理由,那么最终的结果,就不免让人多想了。”
对于田猛而言,他肯定希望扶持傀儡上位,这样他就能在实际上掌控共工堂和魁隗堂,而田仲和田蜜的弱小恰好就符合他的这一需求。
但田仲是个三姓家奴,完全不具备可靠性,选这样的目标当傀儡,万一人家又跳反,或者说干脆就是朱家派来的卧底呢?
田猛想要傀儡,人选多的是,田仲符合要求,但并不是只有他符合要求。
至于田蜜……她比田仲更危险,后者只是背叛了朱家,而田蜜她直接扳倒了执掌农家第一大堂的胜七。
这种心机深沉的人,囚禁起来当个玩物还不错,给她个堂主的位置让她发挥很容易要命的。
而且和上位之后就紧跟田猛脚步的田仲不同,田蜜和她的魁隗堂始终保持着和烈山堂的距离,并没有完全投靠田猛。
当然,他们俩私下是否有亲密的肉体交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在讨论范围之内。
白凤听完点了点头,不再反驳。
他们现在的讨论,更接近于猜测,并不需要证据,而以田仲田蜜现在的嫌疑程度来看,确实基本可以坐实他们中至少有一个人有问题。
“那……神农堂主朱家,和四岳堂主司徒万里……”
“朱家基本可以确定没有问题,只是个野心勃勃的小矮胖子而已,至于司徒万里……他最多和田猛一样,和罗网有所勾连,不可能完全听命于罗网。”
司徒万里的堂主之位是靠着自己的功劳和资历一步一步熬上来的,并不需要罗网的幕后支持,也没必要上赶着去给罗网当狗。
而且司徒万里作为一个赌徒,赌性却意外的不重,头脑分外的清醒——他只求胜利,却不求通吃。
这样的人是不会冒险加入罗网的。
“事实上,卫庄出发之前,就已经将罗网暗桩的身份锁定在了田仲田蜜二人的身上,唯一不确定的就是田猛的态度。”
古寻一挑眉,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好在,现在他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了。”
田猛死了,农家内部的变数,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少了。
当然,这是建立在只考虑农家和罗网两方势力的基础上。
不过田猛的死,又引入了额外的新的变数,或许会让农家的局面更加混乱,更加难以把控。
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 美妇人
“那解决农家危局的关键,就落在田仲和田蜜的身上了吗?”白凤听完古寻的话,很天真的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不得不说,他人虽然不笨,江湖阅历也多,但对真正的政治没有一点敏感度。
古寻失笑摇头回答道,“在罗网策划并实施了这场农家危局之后,最终的结果如何就已经不受罗网本身控制了。”
“或者说……罗网可以尝试左右局势的变化,但未必能成功,只不过这一局的最终结果无非就是对罗网有利,以及对罗网更有利两种可能。”
“真正决定农家结局的,是帝国的态度,是皇帝的态度。”
“那……农家岂不是没救了?”白凤有些错愕。
看皇帝的态度……百战穿甲兵都派来了,皇帝的态度不就是要毁了农家吗?
农家十万弟子是不少,但再粗的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啊!
古寻抿了口茶,目光依旧集中在手上的书简,淡淡的回答道:
“差不多吧。”
“农家,就如同昔日的墨家一样,当帝国决意动兵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
“那先生为什么还要……”白凤不解道。
既然没救了,为什么还要插手呢?
还不如像之前机关城之役一样,安排点自己人来刷军功呢,起码稳赚不赔啊。
古寻笑着回答道,“机关城之役后,墨家也没有彻底销声匿迹啊。”
“农家作为江湖第一大帮,更是不可能被帝国如此轻易的连根拔起。”
“它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至于是什么价值,古寻没有解释,白凤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帮我给卫庄传个信,让他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聚集在大泽山一代的罗网成员给一网打尽。”
赵高暂时还不能杀,但罗网可以尽情的大削一刀,先给它放放血。
“是。”白凤颔首领命,旋即又问道,“要调派流沙的人手前往东郡协助卫庄先生吗?”
古寻果断摇了摇头,“没有,让他自己想辙吧。”
“流沙现在人手不够,唯一富裕那点我这边回头还得用呢。”
“……好。”白凤有些愕然的点了点头。
好家伙,这是又叫马儿跑,又叫马儿不吃草啊。
古寻对此并不在意,现在大泽山那么热闹,堂堂纵横传人还能忽悠不到人手帮他对付罗网?
………………
东郡大泽山,烈山堂,田猛灵堂外。
在一片清淡的缟素之中,突兀的插入了一抹鲜艳且显眼的紫色身影。
魁隗堂主田蜜来了。
在诸多身穿孝服的烈山堂弟子热切的目光中,田蜜迈着妖娆而风骚的台步一步一步朝着灵堂入口走去。
她穿着一件乍一看像高叉长裙,仔细一瞧却更接近睡袍的亮紫色衣衫,踩着一双红色木底高跟凉鞋,搭配着她的粉紫色头发可谓相得益彰。
下半身的大长腿和上半身的大胸脯在单薄暴露的穿着下展现的淋漓尽致,光滑洁白的皮肤在亮色衣服的衬托下也更显耀眼吸睛。
丰腴浑圆的大腿上有不知是贴画还是纹身的同款紫色花纹,从膝盖上方一直延伸到大腿最深处,在衣衫若隐若现的遮挡下诱人遐想联翩。
上身的胸脯部位几乎完全暴露出来,好在穿着贴身的紫色胸衣罩住了两颗浑圆挺拔的大球,但也足以勾起男人最纯粹的欲望。
再加上精致的妆容,妖媚的五官,以及双眼下两颗勾魂夺魄的泪痣……这位魁隗堂主,可以说是尽显成熟女子的妖娆与美艳,步步生莲,媚态横生。
她身上唯一比较朴素一点的地方就是脖子上戴的象征她堂主身份的黑褐色七星珠草,以及腰上的系带——估计是为了对田猛的死意思意思,换了根孝布带子。
看的两边的烈山堂弟子止不住的咽口水,又想看又不敢过分的看,毕竟这是自家老大的灵堂,搞涩涩多少有点亵渎了。
不过也有大胆的,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的大圆球和大长腿,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不得不说,田蜜的颜值也许不是最高的,但一定是最骚的,生就一副让人欲火焚身的媚骨,难怪能靠着美色成功把魁隗堂的堂主和总管两个生死兄弟拉下水,营造出一桩‘残杀兄弟,欺凌弟妇’的丑闻。
值得一提的是她手里还捏着一根同样粉紫色的烟杆,走两步就要轻轻的嘬上一口,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更添了几分风骚坏女人的浪劲儿。
一时之间,田猛的灵堂前成了她的秀场,在众多烈山堂弟子的注目礼和‘举旗’礼下,慢慢走进了灵堂之内。
进去之后,田蜜稍微收敛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的色气,变得严肃了许多,先冲着站在一旁的田言点了点头示意,然后规规矩矩的上前鞠躬上香,祭拜田猛。
祭拜完了,她转过身看向田言等人,又开始憋不住自己的浪劲儿了……也可能是故意表演的,表情做作,姿态做作,语气更做作的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说道:
“哎呀……大当家的怎么就突然走了,这可真是让我伤心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田言看着这一幕没什么反应,只是挂着浅笑静静的看着对方表演。
田仲目光闪了闪,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而田虎就干脆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样子,完全没有被田蜜的美色吸引到。
不得不说,我虎哥是真男人,简直出淤泥而不染啊!
田蜜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迈步走到田言身前,抬起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软糯的关心道:
“阿言,你身子骨本来就虚弱,要保重身体啊,”
“我会的。”田言和田蜜对视着,轻轻的点头回应道。
田蜜转又看向田虎,语气较弱的说道:
“二当家,阿言还是个小女孩,我也只是个女人家,现在田家没了大哥,你可就是我们的顶梁柱了,得替我们做主啊!”
田虎一瞪眼,没好气的回道,“你什么叫时候需要我做主了?”
我大哥活着的时候你都没让他做主,我你更是理都不理,现在倒是找上我了?
田蜜闻言一摆手道,“看您这话说的,这上上下下的那么多事,我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还不是得靠你们男人来怜香惜玉啊。”
田蜜一边说话,一边还在田虎面前搔首弄姿,也不知道是在色诱,还是习惯使然。
不过虎哥没接她的招,只是抱着胳膊冷笑。
田蜜见他不给回应也不在意,又转向田仲,凑近了说道:
“田仲堂主,二当家不赏脸,你也不给人家说说情。”
说完她还给田仲抛了个媚眼。
“这个嘛……”田仲见状磕磕绊绊的说不出话来,他对田蜜的态度似乎有些古怪。
田虎这时回头看向田蜜,冷声说道,“我说话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就问你一句话——这侠魁之位,你有想法吗?”
田蜜闻言呵呵一笑,嘬了口烟丝,转回头贴着田虎说道:
“二当家这是要折煞我呀,我一个女人家怎么会和你们男人争呢?”
田蜜虽然手段不怎么上台面,但脑子没问题,侠魁的位置她压根就没希望……至少这一次她没希望。
除非田虎他们杀性上头,正好全都同归于尽,死个干净。
“那你的魁隗堂帮谁?”田虎丝毫不为田蜜的楚楚可怜所动,冷酷的只关心站队问题。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帮二当家啊!”田蜜笑呵呵的回答道,然后又嘬了一口烟,凑到田虎脸前轻轻的吐了出来。
也不知道她的烟丝是用什么做的,一点不呛人不说,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甜香。
不过田虎还是下意识的向后仰了一下脑袋,没有对田蜜的亲密举动感到旖旎。
“一笔还能写出两个田字啊!”
说完,田蜜又转过头,朝着田仲的方向也吐了口烟圈,不过离得远,对方享受不到。
“是因为胜七的关系?”田虎斜眼觑视着田蜜,冷笑问道。
田蜜立刻摆出了泫然欲泣的姿态,几乎贴在了田虎身上,楚楚可怜的说道:
“二当家啊,朱家居然把这个已经被逐出门户的叛徒给找回来,你可要替我主持公道啊!”
“当年就是他害死了……”
田虎直接出声打断了田蜜的诉苦,“当年你们的破事我不管!”
魁隗堂的丑闻,是田蜜勾结田猛坐实的,但田虎反而没在里面扮演重要角色,只是和田仲,以及他大哥田猛一起联手制服了暴怒的胜七。
田虎心里大概知道有猫腻,不过他一向不关心这些阴谋算计的事,现在他的眼里更是除了侠魁的事什么都容不下。
相比较那些破事,田虎更关心的反而是田蜜的情报渠道,竟然还先他们一步确定了朱家确实有和胜七会面。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侠魁的事。
“你帮我当上侠魁,我帮你除掉他!”田虎很干脆的给出了自己的诚意。
田蜜一只手搭在田虎肩膀,呵气如兰的回道,“那魁隗堂上下,全凭二当家号令。”
一直对田蜜没好脸色的田虎终于露出了笑脸——搞女人有什么意义,我的眼里只有事业!
“此话当真。”
田蜜吐出一大团烟雾,媚眼如丝的柔声说道,“女人说话难道就不算数吗?”
田言看着二人勾搭成奸的全过程,只是默默含笑不说话。
这时候灵堂外又来了一人,穿着一身白色为主,土褐色镶边的麻布衣服,带着一顶深褐色的帽子,把整个脑袋包住了,就露出了一张略显苍老的脸,蓄着八字胡,腰间系着六星珠草——这表明了他的身份,是农家某一堂的总管。
进了灵堂,他第一时间看向田仲,垂着头,声音低沉无力的说话道,“属下得知堂主在此,特有要事前来禀报。”
田仲没有急着理会对方,先跟田虎介绍道:
“二当家,这是我最近新招揽的一位高手,任命为了共工堂的总管,唤作金先生。”
田虎嗯了一声,也没怎么在意。
田仲接着走到金先生近前,对方立刻凑到他耳边小声私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田蜜看着私下交流的二人,似乎对金先生很感兴趣,试图听清二人说话的内容,不过离得太远,又不好这个时候凑过去,最后也只依稀听到了‘白屠’,‘消息’等零碎的字眼。
说完话后,金先生退下离开,田仲快步走到田虎近前汇报道:
“二当家,荧惑之石那边有消息了,东西即将上路,押送路线已经搞清楚了。”
“很好!”田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没有去问田仲的情报来源,因为他一般不喜欢操这种闲心,只要田仲能做好情报工作就行。
田言听完后插话道,“此时此刻,朱家应该也得到了消息。”
田仲点点头,“刚刚确实还得到消息,醉梦楼那边有动静了。”
“另外,季布似乎也来了。”
田蜜闻言抿嘴一笑,声音娇媚的说道,“不动如山一诺千金的季布……这样的男人还真让人心动呢!”
田虎没理会她的突然发骚,对田仲说道:
“共工堂这几日务必留意盯紧周围出现的可疑人物。”
“二当家放心。”
田虎的目光转向田蜜,“魁隗堂也亮亮手段吧。”
田蜜呵呵一笑,立刻回应道,“田蜜当然不会空手而来。”
“为了这次的神农令,我可是特意准备了一件大杀器……相信他的实力一定会让诸位满意的。”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与此同时,大泽山外围某处林子里。
一个穿着粗麻破衣,手腕上绑着麻绳的男人正在挖坑,他长相粗犷,凌乱的头发简单的扎起来,脸上一左一右刻着篆体的‘杀’和‘灭’两个字。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看着最多八九岁的清秀小女孩,正看着他挖坑。
他的速度很快,没多会就挖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大坑,然后将一套甲胄放进了坑里,似乎是打算埋了。
盔甲放进去后,男人没急着填坑,而是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然后闭上了双眼,似乎在回忆什么,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
这时候,旁边的小女孩问道,“这套盔甲很好看,为什么不穿了?”
“我要去做一件事,配不上这套盔甲。”
说完,他蹲下去开始拢土埋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