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穷途)
在曲殇等人交手地点几条街外的巷子里。司徒万里双手紧抓着自己的天命轮,高度戒备的盯着巷子另一端的金先生。
相较司徒万里,金先生的态度要淡定的多,脸上是一如往常的木然,缓缓抬起手中的剑,冷冰冰的说道:“你很快就会是个死人了。”
“是吗?”司徒万里闻言一笑,回应道,
“在开盅之前,我一般都不会把话说太满。”金先生不再废话,反身一脚将巷子里摆放的一只酒缸踹向了司徒万里,自己紧跟在酒缸之后奔袭向司徒万里——四季镇接待的都是农家弟子,而江湖人从来都离不开酒,所以这座小镇里几乎无处不在酒这种东西。
司徒万里见状第一时间掷出了半扇天命轮,半圆刃画出一个弧线击碎酒缸后转回到主人的手里。
金先生此时一脚踩在酒缸盖子上,趁着它刚刚崩碎还未落下,借力跃起一剑劈向司徒万里面门。
司徒万里向侧方一躲,蹬墙借力翻身趁机反击,两面天命轮并排砸向金先生。
金先生此时朝前一翻躲开攻击,对着司徒万里心口要害反手一剑直刺。
司徒万里急忙后撤半步,侧开身位躲开这一剑,同时挥动天命轮,朝着金先生心口切过去。
金先生身体稍一后倾,差之毫厘的避开天命轮的弧形锋刃,两人错身而过。
接着双方立刻贴身缠斗在一块,剑光夹杂着弧光在小巷中不断闪过,与之相随的是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
短短几息的时间,两人有来有回交手数个回合之后,一同跃至半空,再度交锋几轮后互相对蹬了一脚,各自借着反冲之力向后翻身后撤,拉开了距离。
司徒万里微微喘着气,心头越发警惕金先生。他对金先生没有任何了解,只不过对方从一开始就给了他很强烈的压迫感,出于小心考虑不敢掉以轻心。
现在真交上手了,司徒万里才发现……自己的感觉果然一点都没错。剑术如此刁钻凌厉,堪称招招致命,简直就是个冷血的剑客杀手。
田仲那个三姓家奴从哪儿找来的实力如此强大,还如此特点鲜明的剑客?
司徒万里的疑惑恐怕暂时没人给他解惑,金先生此时对着他冷冷一笑,接着立刻垫步前冲,再次杀向司徒万里。
………………另外一条街上,矮胖矮胖的朱家正背着荧惑之石夺命狂奔。
作为神农堂的堂主,农家两派大佬之一,他倒是一点不在乎面子,抡着自己的小短腿毫无风度的在小巷子里钻来钻去,躲避着周围搜索围堵他的农家弟子,寻找着出路。
可惜即使朱堂主如此放下身段,也还是没能跑掉。四季镇的建筑很密集,但是地形并不算特别复杂,因为农家构建这座小镇时做了布局规划。
这使得四季镇密而不乱,也使得朱家无法借助地形之利——更何况他对四季镇的了解其实也比不过底层的农家弟子。
很快,他就在一处巷口被追捕他的农家弟子给堵了个水泄不通。田仲穿过众多弟子,操着轻蔑且恶劣的语气,同时夹杂着明显的笑意,阴阳怪气道:“哎呀呀,这不是这不是神农堂的朱家堂主吗?”
“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种偏僻陋巷里抱头鼠窜,实在是太丢脸了吧!”
“田仲!”看着正得得瑟瑟朝自己缓缓踱步走来的逆子,朱家气的说话都带颤音了。
“很意外吧?”田仲完全不在意昔日义父的气愤,嘴角永远挂着轻蔑的笑容,继续嘲讽道,
“没想到自己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是不是啊,义父?”饱含着调侃与戏谑意味的一句尊称,更让朱家火冒三丈,
“你居然还有脸这么称呼我!?”
“我一手将你提拔起来,你今日却是这么回报我的!”一般人如果有当三姓家奴的不堪过往,一般都会藏着掖着,不过田仲显然不是一般人,此时非常的坦荡,一点也不忌讳朱家当着众人的面掀他的老底。
脸面和名声这种东西,只要你自己不在乎,那一般情况下真是没什么用。
如果你因为名声不好而吃了大亏,那主要问题八成不在名声上。田仲看的就很明白,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是别人抬举来的,只要他们一直愿意支持他,那他的地位就是稳固的。
而对于支持田仲的人来说,巴不得他声名狼藉……这样才能确保他保持忠诚。
“没错,当年我只是个农家的无名小卒,是你给了我出头的机会,我也确实很感激你。”
“但是……”田仲语气一转,一副自诩聪明人的样子,
“良禽择木而栖。”
“在农家,你终究只是个外姓,田氏一族的力量才是最雄厚的,跟着你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你也别怪我,义父,我想你也愿意我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吧?”田仲不无得意的反问了一句。
朱家气的浑身颤抖,面具上的胡须不住的飘动。这不仅是因为田仲这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更关键的是话里的部分内容。
什么叫田氏一族的力量最雄厚?要不是你特娘的在关键时刻背刺非田姓一派,局势明明已经偏向了他们了!
当年因为古寻,农家的前任六堂堂主一战全殁,胜七等年轻一辈才提前继任堂主之位。
而在这场匆忙的权力交替中,非田姓本来有可能占据四堂席位,就此压制住田姓一派,但是由于田仲的背刺,最终结果成了三比三平。
当然,或许即使没有田仲,侠魁田光还是会选择平衡双方力量。但……田仲的责任绝对是没跑的。
他分明是在田姓一族不占优势的投过去的。这也是朱家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
要是神农堂对你不好,或者说跟着他朱家前途无亮,你来一手所谓的良禽择木而栖也就罢了。
可是都没有啊!
“说的好!我一直将你视为己出……”朱家颤抖着话音,充满怒意的说道,
“你本是我朱氏门下最有能力的人,却忘恩负义,急功近利……哼!自从你改姓为田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就已经彻底恩断义绝了!”
“你也不配再用那个称呼!”
“呵!”田仲轻蔑一笑,摇着头故作惋惜的说道,
“我心中本来对你还有一丝敬意……既然义父如此绝情,那我也就不必自作多情了!”朱家握紧拳头,怒喝回道,
“如此最好,免得我恶心!”………………另一边,司徒万里和金先生的战斗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司徒万里借着金先生的攻击同时甩出了两扇天命轮,逼退对方后全都插在了两侧的墙壁上,故意卖了个破绽吸引对方继续冒进攻击。
金先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再次前冲补攻,司徒万里‘慌忙’中只得踢出一旁的一扇大木板试图阻拦对方。
一道剑光闪过,木板一分为二,金先生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扑向司徒万里刚才的位置。
不过此时他人已经跳到了一旁的树上,双手中各攥着一根纤细的丝线,线的另一端则绑在两扇天命轮上。
此时,金先生的位置正好在两扇天命轮之间——这是司徒万里精心计算的结果。
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同时双手交叉用力一拽,两扇天命轮顿时被他从墙上拽了下来,在丝线的牵引下,打着旋朝金先生杀去。
千钧一发之际,金先生依旧无比冷静,第一时间找出了生路——两扇天命轮的高度并不是一致的,中间有空隙!
金先生不假思索的一跃而起,将自己的身体在半空打横,以横截面高度最低的状态恰到好处的躲开了两扇天命轮的同时夹击。
双方一错而过,金先生以剑指地借力立刻重新站稳,而司徒万里则把自己的兵器重新收回手中,两扇天命轮弧刃部位嵌着的六颗骰子哗啦啦转动着,最后全部停在了六点上。
虽然这一轮攻击没能奏效,但是司徒万里并没有气馁,立刻发动了追击,双腿一蹬树干,整个人在空中伸展大开,双手笔直抬起,用尽全力旋转自身,挥舞着双轮如同风火轮一般劈向金先生。
面对司徒万里的凶猛攻势,金先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防守,第一时间抬剑,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抵住剑身来格挡天命轮的轮番切削。
司徒万里这一次确实是卯足了劲,金先生虽然挡住了他的攻击,还是被剑上传导过来的力量不断向后逼退着。
看起来,这一次司徒万里将要彻底把持住优势。可惜金先生确实是个最顶尖的剑客,依旧保持着冷静,再一次找出了对手的破绽。
两扇天命轮的轮番攻势确实迅猛急迫,但每两次攻击之间,终归还是存在短暂的空隙。
金先生闭上双眼,感受着剑上传来的力量,敏锐的抓住了一次旧力刚消,新力未生的机会,毫不犹豫的放弃防御,挺剑直刺。
这是一记险招,如果他的时机把握错了,放弃防御的他肯定会比司徒万里先遭受重创。
不过……毕竟艺高人才胆大,他敢这么做,也确实是有这个把握。司徒万里为了躲避这一剑,攻势被迫打断,整个人几乎空门大开的摆在金先生面前。
对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难得的双手握剑,爆出一声大喝,青蓝色的剑气骤然爆发,对着司徒万里头顶劈了过去。
危急之中的司徒万里还是及时抬起了天命轮,十分勉强的接下了这一剑,但是他人直接被砸到下去,撞碎了一大片木箱子后跌坐在地上。
金先生这边落地,不做任何犹豫,第一时间发动了追击,一剑刺了过去。
司徒万里甚至都没来得及站起来,只能匆匆将天命轮对齐合一,充当做盾牌挡住对方的剑刃。
最后在金先生气劲的逼迫下,司徒万里几乎是被他推着站了起来,一路滑退出了巷子。
不等他想办法反击,金先生立刻捕捉到了天命轮的破绽所在——中间把手处的空隙。
反手抽剑,重定目标再次刺出,纤薄的剑身贴着司徒万里的手掌,穿过天命轮的缝隙刺向他的面门。
司徒万里只得急忙一个下腰,让金先生的剑贴着自己的脸落空,同时双手发力,以天命轮钳住对方的剑。
只是这种姿态的他不便发力,只是僵持了短短一瞬,金先生就挑飞了其中一面天命轮。
半圆弧刃在空中画出一个抛物线后,斜着插在了地上,上面的三颗骰子再次咕噜噜转动,最终全部停在了一点上面。
这似乎预示着司徒万里的落败。………………另一边,看着已经彻底撕破脸的朱家,田仲却并没有急着让人动手,而是开始了劝说:“朱堂主,我是个斯文的人,和二当家打打杀杀的作风不一样。”
“如果你肯乖乖把荧惑之石交出来,或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这小子也是够阴的,劝人放弃抵抗,还不给个准话,摆明了事后要反悔。
朱家也不是傻的,自然不会信了自己这个逆子的鬼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田仲,我太了解你的野心了,你绝不会满足于辅佐田虎当个跟班,你根本就是要自己当侠魁!”面对朱家大庭广众之下的指控,田仲脸上的笑意终于消退了一些,不过还算淡定。
他的真实目的当然不是给田虎这个憨货当忠犬,但是他的目的也不是当侠魁……或者说他有这个心,但没这个力。
朱家这个死对头的指控对他也基本没有影响。田虎信任田仲不是因为觉得他忠诚,而是因为他够弱。
秦昭襄王会担心白起造反,但他会担心白屠这种货色造反吗?二人对峙之时,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突然在朱家后方响起:“我们堂主对二当家忠心耿耿,朱堂主还是不要胡乱攀咬为好。”
“要是让二当家知道,就不好了。”看着穿过农家弟子,提着带血的剑缓缓走过来的金先生,朱家明显有些慌乱,不自觉地靠住墙壁以防被偷袭。
不过真正让他担心的不是自己遭到了田仲和金先生的夹攻,而是司徒万里的情况。
他可是知道司徒万里之前主动缠住了金先生,现在金先生安然无恙的过来对付他,那岂不是说……司徒万里悬了?
朱家一边担心着司徒万里的安危,一边惊骇于金先生的实力,竟然能这么快解决司徒万里……自己这是彻底没戏唱了?
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暗影)
田仲瞥了一眼金先生剑上的鲜血,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接着转为狞笑,看向朱家:
“朱家,你的死期到了!”
他一直跟朱家废话,就是为了等金先生解决司徒万里。
朱家张望着周围的状况,心逐渐沉底。
看起来,他确实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以他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和田仲以及这么多农家弟子抗衡,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剑客。
不过,朱家仍然没有放弃。
因为,他还有一线希望。
朱家人身安全最大的保障,从来不是司徒万里,不是刘季,甚至不是神农堂成千上万的弟子。
而是曲殇……朱家最信任,也是唯一完全信任的人。
此时,朱家依然相信自己最重要的得力干将能够帮自己力挽狂澜。
更何况,他自己本身也还藏有后招。
这时候,突然几块瓦片从天而降,把几个蠢蠢欲动的农家弟子给逼退回去。
田仲抬头望去,只见屋顶之上,依旧流里流气的刘季手里正颠着一片瓦,低头看着他们。
虽然气质一点没变,但是苍白的脸色说明了他现在的状况不好,很不好。
但刘季还是强撑着大声嘲讽田仲道,“以多欺少,这么无耻的事也就只有田仲兄你的脸皮能干出来了。”
说完,他把手里的瓦片甩向田仲,同时翻身跳下了屋顶,落地之时特意以剑拄地卸去冲力,即使如此还是疼的脸皮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站稳直接跪在地上。
田仲挥剑打碎瓦片,一脸杀意的看向刘季,却也不着急杀他,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浓了——眼看着都是只有半条命的货色还主动过来给他刷kpi,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又来一个送死的。”
看着一身伤寒,不住咳血的刘季,朱家换到了‘哀面,语气低落悲痛的说道:
“刘季老弟,这里是死路,他们的目标是荧惑之石,你跳下来干什么?”
“大哥,整个四季镇都被封锁了,哪里都是死路。”刘季依旧潇洒的强笑着回应道,“这里人多,不如来凑个热闹,即使真的要死……那咱们也得死在一起不是,省得黄泉路上寂寞啊!”
说着,刘季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拔出了插进地里的剑,因为伤势影响力道失衡,还趔趄了一下。
“刘季老弟……”朱家的声音有些发颤。
朱家是一个绝对成熟的上位者,对待属下从不会意气用事,但是……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希望刘季他们都没有跟着自己踏入这该死的四季镇。
如果注定要死,那不如就死自己一个。
当然,最主要的是刘季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留个火种,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这时候,另一道强打着气力的虚弱声音从田仲等人外围响起,“刘季,你小子居然能说除这么肉麻的话,听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度发生的意外情况也再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却是司徒万里一手拎着天命双轮,一手扶着墙一点一点朝这边磨蹭过来。
他看上去比刘季更为凄惨,浑身上下遍布着剑伤,鲜血沿着伤口从他的双腿和双手,顺着衣服和兵刃,一点一滴的落到地上。
看来他没有被金先生当场格杀,但是也只剩下小半条命了,可以说只要不赶紧送医,基本和死了没区别。
挪到人群边上的司徒万里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农家弟子和金先生,轻描淡写的请求道:
“来陪兄弟送死,我赶时间,能让让吗?”
金先生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缓缓的让开了身位,其他农家弟子见状也纷纷躲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司徒万里拖着伤躯,一点点挪到朱家两人身边,靠着墙勉强站稳。
“司徒老弟……你们两个又是何苦呢!”朱家看着身边的天残地缺,不由长叹一声。
刘季浑不在意,笑呵呵的跟司徒万里搭话,“如果司徒老哥愿意听,我可以跟你说点更肉麻的。”
“那就算了。”司徒万里果断摇了摇头,“咱们还是来点正经的……再赌一把如何,刘季老弟?”
“好啊!”刘季一口答应,“这个最对我胃口了。”
“那咱们就赌一赌,送命见神农老祖宗之前,谁干掉的人多。”
“哈哈哈,好赌注!”刘季放声笑道,“我赢的话,以前的账一笔勾销怎么样?”
司徒万里却摇了摇头,“那可不行,规矩不能坏,先记账,下辈子你再还……还有利息。”
“不是吧……”刘季忍不住失笑道,同时伸手往怀里一掏,语气一转道,“还好,咱们还有机会,我不用把债带到下辈子!”
话音落下,他一把拉响了从怀里掏出来的紧急信号弹。
这是神农堂的紧急示警信号——当然,这个时候,它只有一个作用,求救!
整个四季镇,他们只有一个援兵,这信号弹为的也就是向这个唯一一个援兵求救。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就发信号弹,是因为……没必要。
一旦信号发出,势必会刺激田仲不计代价以最快速度干掉他们。
所以留给曲殇赶过来的时间只有从信号发出到朱家三人彻底殒命这一点点时间,晚点发反而更有利。
果如刘季所料,见到他发射了求救信号,田仲脸色骤然一变,立刻抬手示意麾下弟子杀了朱家三人。
“我马上就送你们结伴上路!”
………………
青天白日之下的信号弹并不引人注目,但是炸响的尖刺爆鸣声却立刻传遍了四季镇,也传入了曲殇的耳中。
这让他的眼中瞳孔猛然一缩……此时会在四季镇发信号的,只有朱家他们,看来外面的状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曲殇不知道朱家他们留给自己的时间有多久,所以他只能当作一刻也不能耽搁。
相较之下,哑奴和虎妖两人就对这突如其来的炸响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他们也不用多想,曲殇根本没给他们思考的余裕,第一时间仰天放肆怒吼一声,如若雷震一般的轰鸣立刻在屋内炸开。
哑奴和虎妖只见无穷无尽的雷光骤然从曲殇身上炸开,他们的双眼被强光一闪,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突然失去视线,让两人下意识的有些慌乱,然后更让他们慌乱的情况出现了——他们的视力一直没恢复。
按理说被强光刺激致盲应该只是短短一瞬,然后视线就会慢慢恢复。
可是他们俩却如同彻底瞎了一样,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然后……两人就在黑暗之中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当曲殇的身影从这间房子消失,屋中只剩下了两具尸体,和一地的鲜血。
虎妖心口位置被‘掏出一个大空洞,周遭的血肉都变得焦黑,鲜血从空洞中肆意的流淌而出。
哑奴的死状更加惨烈,整个人被蛮力打断成两截,散落在两个地方,内脏也洒了一地。
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农家两大高手就全部殒命在这间已经破烂不堪的房子里。
其实他们两个在失去视线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方式——优先做出躲闪,离开自己最初的位置,同时尽最大努力去捕捉环境中的声音,以判断敌人的动作。
听声辩位对高手来说也算是必修课,但他们愣是没有捕捉到哪怕任何一点点信息,就死在了曲殇的手里。
只能说,他们是高手,但是还不够强吧。
………………
另一边,随着田仲的一声令下,包围朱家的众多农家弟子纷纷不再忍耐,悍然动手。
金先生也没有干看着,同样第一时间杀了过去。
面对一拥而上的敌人,朱家脸上的面具之上隐隐浮现出一层虚影。
虽然代价很大,但是到了生死之时,任何代价都不再是代价了。
而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一团硕大的漆黑雷球突然从一侧房屋之中撞了出来,猛然砸在地上,随后整条巷子都在跳跃着连绵不断的电光,连带着被撞塌坠落的房屋残骸,几乎一同淹没了这片不算宽阔的空间。
在雷球从一侧墙壁中撞出来的瞬间金先生就大喝了一声躲开提醒众多弟子。
然而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这些农家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更来不及躲开。
凡是挤的比较靠前的弟子基本上都被一波带走了,就算没被最开始电光冲击杀死也被埋起来了。
只有金先生和被金先生拉了一把的田仲幸免于难。
等到尘埃落定,呈现在田仲等人眼中的只剩下一片废墟,以及废墟中隐约可见的农家弟子尸体。
朱家几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朱家!!!”
眼瞅着到嘴的鸭子飞了,田仲忍不住发出一声堪称‘凄厉的低吼,接着立刻吩咐道,“找!”
“都给我赶紧去把人找出来!”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活着走出四季镇!”
田仲大动肝火之时,镇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内,朱家等人全部躲在这里。
仔细听着外面没有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刘季终于撑不住,松开了紧握的长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靠着身后成捆的稻草,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还得找一会儿,我先喘口气……”
“我都以为,咱们肯定要去陪神农祖师爷挖野菜了呢。”
“挖野菜?那叫尝百草!”司徒万里嘲讽了一下没文化的队友,同时提醒道,“还有,平局庄赢,你欠的赌债更多了。”
“这种时候不要说这种让人丧气的事!”刘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向曲殇转移话题道,“这次真是多亏了曲老哥啊。”
“真是太猛了,一共才过去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杀到了……你没事吧?”
刘季最后有些担忧的关切了一句。
喘着粗气,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曲殇摇了摇头,“没事……歇一下就好。”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朱家他们看向曲殇的目光还是满含着担心。
此时,曲殇看起来和平时其实没什么区别,就是有些短时脱力的迹象,问题确实不严重。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明显的不同——曲殇总是被一双材质不明的漆黑手套遮住的双手第一次裸露在他们眼中。
无论是朱家,还是司徒万里,或者是刘季,都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
而那双白净修长的双手之上,密布着一道道乌黑的纹路,像是一条条小虫一般隐隐约约的蠕动着。
再仔细观察,其实能在曲殇那张被半边面具遮住大半的脸上也隐约看见一些漆黑的痕迹。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情况,但他们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曲殇看得出他们的担心,却没有过多的解释。
问题确实不大,只是短时间内严重过载爆发的后遗症而已,只要缓上一会儿就能恢复。
当然,真正的问题肯定不止这点,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该考虑的。
短时间要不了命就行,其他的以后再说。
朱家见他这样,也不再多问,转而说道,“虽然逃过一劫,但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
“田仲是铁了心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的。”
曲殇这时候眼神一动,耳朵似乎抖了抖,接着对其他人警示道,“他们围过来了。”
“田虎也来了……还有另一股强大的气势,锋芒毕露,杀性十足,是我第一次见。”
他们现在身处一间放杂物的棚子,并没有窗户,除了曲殇能清晰感知到外界的情况,其他人什么都看不到。
“田虎……”朱家闻言沉思了一下,语气凝重的说道,“难不成他又招揽了个新高手?”
“这个人很强……我去会会他吧。”曲殇站起身,朝着房门走去。
司徒万里和刘季都身负重伤,朱家根本不擅长正面作战,此时只有他出去想办法拖延时间了。
至于拖延到时间又能如何……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末路穷途,终究是末路穷途。
………………
此时,另一条前往炎帝六贤冢的路上,田蜜等人的车队正不急不徐的赶着路。
驾车的弟子眼看着快到目的地了,忍不住好奇问道:
“堂主,我听说二当家他们都去四季镇了,您怎么带着我们走这条路啊?”
田蜜很大方的满足了驾车弟子的好奇心,妖娆的回道,“还有重要的客人没接待,我怎么方便和二当家他们汇合呢?”
“客人?”驾车弟子听了更懵了。
反倒是后面的高渐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你拿我们当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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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七十七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风云)
“哦呵呵……”田蜜闻言发出了一连串娇笑,扭过头看着高渐离抛了个媚眼,“你真坏,又把人家的小秘密给猜出来了。”
说完,也不管高渐离他们什么反应,直接吐出了一股紫烟。
被烟气一熏,还想说话的高渐离和大铁锤直接昏过去了。
而再田蜜迷倒高渐离和大铁锤的时候,一把剑从天而降,斜着插进地面里,正好挡在车队的前方。
突遭变故的魁隗堂弟子下意识的看向田蜜,试图向她请示。
但此时的田蜜,颈间已经悄然架上了一把木剑。
盖聂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囚车旁,反手用自己的木剑架住了田蜜。
正常情况下,木剑只是小孩子的玩具,魁隗堂的弟子不会觉得这种玩意能伤害到他们的堂主。
但是所有农家弟子都知道,现在的大泽山有一个用木剑的狠人,一个用木剑就足以打败天底下绝大多数高手的绝对狠人。
剑圣盖聂。
田蜜的城府确实够深,即使被盖聂的剑指着,依旧不惊不慌,轻描淡写的说道:
“客人这不就到了,而且是非同寻常的贵客呢。”
卫庄出现在车队前方,伸手握住插在地上的鲨齿,并不在意田蜜的淡定,平静的宣布道,“这条路,到此为止!”
田蜜这种表现代表她早有所料,并且一定做出了针对他们俩的安排。
不过卫庄并不在乎,随便你怎么折腾,小胳膊还能拧过大胯不成?
………………
大泽山的最中心,也最核心的位置,位于山谷深处的炎帝六贤冢。
如今大泽山的所有风风雨雨,全都是围绕着这座隐藏在山谷深处的炎帝雕像展开的。
不过作为一切风波的核心,炎帝六贤冢此时却是大泽山内为数不多的安宁之所。
山谷唯一的出入口外面,章邯带着大队影密卫的人马,悄悄的摸了过来。
对于他来说,农家内部争夺荧惑之石的结果不重要,谁能成为新一任的侠魁也不重要。
章邯的目标只有一个——抓住罗网的尾巴!
对于这场农家闹剧的落幕,无论那个神秘的属镂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都必须出现,甚至有可能早于农家所有人先一步赶来炎帝六贤冢。
章邯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堵住他。
上一次让对方跑了,还害的影密卫损失惨重,这一次章邯势在必得!
“都安排好了吗?”章邯看着先一批抵达的影密卫头目问道。
“回禀将军,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对方立刻回应道,“炎帝六贤冢位于山谷之中,四面被悬崖峭壁包围,只有一处出入口。”
“属下已经照将军的吩咐,在谷口设置好了埋伏,只要目标出现,一定能第一时间拿下!”
“很好!”章邯露出了笑容。
对于自己手下的能力,章邯从不怀疑。
随后,章邯便带着影密卫全部藏进了炎帝六贤冢。
山谷深处,阳光几乎无法直射进来,环境昏暗潮湿,古老的神农像上遍布着时间侵蚀的痕迹,四周高耸直立的悬崖峭壁之上遍布着粗大的藤蔓和厚厚的泥苔。
这样的环境,想藏下人非常容易,只是常人无法攀上这危险的峭壁。
不过对影密卫来说并不成问题——倒不是说他们轻功都很好,只是影密卫都擅长借助工具,比如说锁链之类的。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目标出现了。
………………
大泽山,四季镇外某处。
理论上已经被田虎禁足的农家大小姐田言,不知怎么摆脱了监禁,出现在了大泽山如今最热闹的地方。
而在田言的对面,站着一脸熬夜没睡醒还肾虚模样的韩信。
“能在这个时候,在这里见到你,看来我的某些猜测没错,大小姐。”
韩信最后一句‘大小姐,刻意加重了语气,含义似乎和寻常农家弟子称呼田言时有所不同。
田言对此并无反应,不知是没察觉到,还是一切早已明谙于心,淡淡一笑回道:
“我从来没有试图隐瞒过。”
“不过会在这里见到你,我有些意外,你应该有更着急的事要去做。”
“确实。”韩信很干脆的点点头,“不过还好,顺路拐来耽误片刻没什么关系。”
“说起来,我也很意外,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大小姐,我以为……”韩信有些欲言又止。
在这儿见到田言验证了他的一些猜测,同时又否定了他的另一些猜测——当然,这些猜测并不是自相矛盾的,而是顺序递进的,应该同时成立的。
不过起了冲突也没什么,无非是调整一下细节,问题不大,只是让人有些意外。
“中车府令赵高……他确实是个很可怕,也很难对付的人,恐怕没什么人能同时骗住他两次……我也不能。”
田言的回应有些没头没尾,哪怕是韩信也听不太懂,只能说有些模糊的想法。
好在他不是一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完全不纠结这个问题——听不懂无非是情报不足,没什么好琢磨的,以后情报凑齐自然就明白了。
“那么……大小姐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韩信转换话题问道。
田言转过身,看向四季镇,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你为我效劳的时候。”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章将军那边的情况还是挺急的。”
就在韩信即将迈步离开的时候,田言突然问道,“既然知道有问题,为什么不拦着他呢?”
只要是个聪明人,就不难看出炎帝六贤冢是一切的关键所在,罗网的人绝不会错过。
但正因为它太重要了,重要到成了章邯破局的关键,反而更容易出问题。
既是破局的关键,也是死局的开端。
韩信闻言抿嘴一笑,反问道,“田虎是个不可雕的朽木,大小姐为何要帮他?”
为什么呢?
很简单,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田言如果直接挑明了自己的目的,田虎绝不可能看在大家是‘至亲的份上就痛痛快快的帮她,只会让烈山堂和蚩尤堂先火并一场。
想对付田虎这种货色,从他手上夺走权力,就得先用权力稳住他。
章邯也是一样,不过目标换成了罗网,而稳住罗网的事物……就是他本人。
“呵!”田言明白了韩信的意思,轻笑一声,旋即说道,“如果方便的话,替我向章邯将军致歉。”
韩信放任了一切发生,坐视章邯陷入险境,她也一样,甚至她还算是一切的推动者。
章邯是古寻的老部下了,还是得给予一定尊重的……哪怕,章邯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我明白了。”韩信对此并无看法,点点头接下这个小差事,随即离开了这里。
田言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披风,也朝着四季镇走去。
………………
与此同时,炎帝六贤冢内,章邯也终于等到了他的目标。
依旧是一身秦军甲胄,带着青铜面具的属镂,带着一队罗网杀手,一同踏入了炎帝六贤冢的入口通道。
这条路确实是一绝,一圈是悬崖,两侧是深涧,只要被人堵住了,基本上就算是吹灯拔蜡。
这种险要的地势,也是田虎等人一定要在炎帝六贤冢外彻底分出胜负的原因——太容易出意外了!
没有完全的把握,谁都不敢贸然先进来。
事实上,自从农家内部分裂以来,六堂堂主就没有在人不齐的情况进入炎帝六贤冢过。
每一次有事需要来这座农家圣地,六个人都必须到齐,不管少哪一个都没人愿意进来。
对于这处险地,属镂却并无敬畏之心,大摇大摆的带着人闯了进去。
然后就一脚踩进陷阱里了。
行至通道中间,某个杀手脚下突然响起细微的声音——并不是走路该有的动静。
属镂到底是罗网天字杀手,立刻捕捉到了这微小的异常,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
不等他提醒,地面突然开始颤动,接着一团白烟兜头洒向属镂等一众杀手。
这群天天和毒药打交道的杀手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玩意:
“不好,是迷烟!”
就在他们凝神屏气,打算躲开的时候,颤动的地面一下子塌陷了,露出一个硕大的地坑,所有杀手连同属镂一并掉了进去。
迎接他们的,是削的尖锐无比的地刺。
好几名杀手当场被戳了个对穿,属镂倒是及时抽剑削断了自己下方的木刺,然后借力翻身跳出了地坑。
除他之外,还有几个罗网杀手也躲过了一劫,毕竟也是罗网杀手里的精锐,不至于让如此简单的陷阱给团灭。
但是影密卫布置的陷阱当然不可能简单。
受限于环境,不可能整太高端的,但简单也有简单的玩法。
单个陷阱不好用,那就多个组合啊。
陷阱这玩意追求的从来都是效果,而多个简单陷阱组合的效果,就非常喜人。
在最初的迷烟陷坑地刺之后,继续迎接属镂他们的是从天而降的尖刺盖顶,以及再之后从通道两侧袭来的飞刺。
不难看出,影密卫其实就是因地制宜的用附近收集来的木材搭建的陷阱。
简而言之的话就是一个字——刺儿!
效果却很拔群,逃出了了陷坑的罗网杀手没有躲开尖刺盖顶,躲开了尖刺盖顶的罗网杀手最后则没有躲开两边的飞刺。
最终……反正都是死于贯穿伤。
只有属镂一个例外。
天字一等杀手,当然不会栽在几个简单的陷阱上。
但影密卫针对他是做出了特殊安排的——也不复杂,就是一群影密卫跳出来,趁他忙着应付陷阱,使出了自己的传统艺能。
捆绑!
影密卫用锁链分别捆住了属镂的四肢躯干,最终更是直接把人吊了起来。
如果没有陷阱干扰,属镂肯定不会被几个影密卫轻松拿下,可惜没有如果。
与头上脚下,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的尖刺相比,锁链毫无疑问是没什么直接杀伤性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种账属镂不用算都知道该怎么选。
眼见属镂被彻底控制住,章邯也现身了。
“属镂先生,别来无恙啊。”
“呵!”属镂冷笑一声,反问道,“这样,也能算是无恙?”
章邯没有理会属镂的不满,抽出龙骧大剑,直指属镂的面门,冷冷的说道:
“炎帝六贤冢,农家之争的最终点,不管最后是谁得到了荧惑之石,罗网都尽可在这里守株待兔。”
“不错的计划,可惜并不完美。”
“如此费心,章邯将军不愧是帝国的忠臣良将,当可名留青史!”
“章某能否留名,就不劳属镂先生费心了。”
说着话,章邯嘴角露出笑容,伸手朝着属镂的面具伸去,打算真正和对方面对面聊一聊。
这时候,属镂却发出了一连串阴冷的笑声,声音凛冽的反问道,“章将军说的很对,这个计划并不完美,但……你觉得我们不知道它不完美吗?”
听到属镂的话,章邯的动作停住了。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属镂的话而停下动作——他对那句意味深长的反问毫无想法。
他停手是因为此时有一阵轻风恰好刮过,而风中夹杂着一股强烈而纯粹的杀气。
章邯猛然回头望去,却见天上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被阴影一点一点吞没,彷佛天狗吃日一般。
“小心!”
眼见异象的章邯立刻发出了警告,不过一般这种提醒都是没用的。
一道血色光芒闪过,束缚着属镂的几名影密卫成员纷纷呜咽着瞬间倒地暴毙。
失去了钳制的属镂立刻开始朝地面摔落,他的双腿和握剑的右臂依旧处于捆缚之中,但是拿着剑鞘的左手却能自由活动了。
以剑鞘代剑,属镂靠着真气强行将剑鞘插进地面,接着整个人向后一翻,打算调整身位,同时剑鞘撅起了一片砂土,逼退了想要上前阻止他脱困的章邯。
失去了影密卫掌控的锁链终究不可能再束缚住属镂,只是短短一瞬,绑住他全身的锁链就被风力的属镂剑尽数切断。
他甚至还顺势甩出去几节锁链砸向章邯。
章邯翻身一横躲开那几根呼啸着砸过来的铁链,再一看过去,属镂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目光一转,章邯看向杀气最剧烈的位置——一处高耸的山石上,同样穿着秦军甲胄,不过是一身禁军装扮的人正横剑注视着章邯。
在他的背后,是一颗即将被阴影彻底吞没的圆日,只剩下一条缝隙,残留着些许昏暗的光辉。
“掩日……”章邯在心底缓缓念出了这个名字。
也是罗网的另一名天字一等杀手。
之前他就有收到掩日可能也来了大泽山的消息,但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他的踪迹。
今天,对方终于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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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天崩)
“这个惊喜如何,可还对的起章将军的身份?”
属镂的声音在章邯身后响起,章邯急忙转身去防备属镂。
这时候,另一边传来了一声闷响,却是掩日从山石之上跳了下来,和属镂一前一后把章邯给堵住了。
被两大天字级杀手包夹的章邯只能一手握紧龙骧,一手按住短剑,同时防备着前后两个方向。
属镂这个时候很得意的继续问道,“到底谁才是猎物,章邯,你现在明白了吗?”
章邯用眼角余光盯着萦绕着层层血光的掩日,故作轻松的回道,“看来有人很看重我的脑袋,竟然劳动两位天字杀手联手布局。”
“那……你准备好受死了吗?”掩日这时开口,一张嘴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声音低沉喑哑,了无生气。
………………
大泽山,通往炎帝六贤冢的道路上。
面对卫庄蛮横的劫道宣言,以及盖聂的木剑横颈,田蜜依旧镇定的娇笑着回应道:
“鬼谷纵横的挽留,我怎敢拒绝……不过,堂堂剑圣怎么可能杀一个弱女子呢?”
面对田蜜给盖聂戴高帽的尝试,卫庄率先给出了回应,“鲨齿,一向都不挑食!”
盖聂闻言把自己的话默默吞回了肚里。
其实,他杀人同样不挑。
如果有需要,男人女人对他来说都一样,反正都是死人。
对于卫庄的冷酷发言,田蜜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造作模样,可怜兮兮的反问道:
“卫庄先生难道忍心杀害一个毫无反抗,又楚楚可怜的女人?”
相较距离比较远的卫庄,盖聂有些受不了田蜜这幅做作的模样了。
倒不是忍不了,主要是觉得没必要,跟这种女人废话太多,纯粹是折磨自己。
“留下高渐离和大铁锤,你们可以离开。”
田蜜闻言笑嘻嘻的朝着盖聂近前凑了过去,“你们说话算不算数?”
盖聂抬了一下木剑,把试图凑过来的田蜜挡回去,然后冷淡的回道,“我们无意于农家为敌。”
田蜜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随后一抬手,白嫩的手指上挂着一个钥匙环。
这是囚牢的钥匙。
当然,一个木头笼子,纵横压根也不需要它的钥匙,田蜜的行为主要是表达一个态度。
盖聂手腕一抖,用木剑利落的把钥匙环挑到了自己手里。
田蜜挑了挑眉,又朝盖聂抛了个媚眼,随后很利索的离开了马车,带着一众魁隗堂弟子越过鬼谷纵横,似乎是打算直接离开。
盖聂卫庄冷眼旁观田蜜的离去,并无阻止的意思。
就像盖聂之前所说,他们无意和农家较劲……虽然农家似乎铁了心要和他们过不去。
等到和鬼谷纵横拉开距离后,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田蜜扭着妖娆的身段转过来,嘬着大烟,看着两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好了,墨家的人就交给两位了。”
“只是你们能不能离开,人家可就没法保证了。”
面对田蜜的突然翻脸,盖聂卫庄毫无意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静静的看着对方作妖。
田蜜对此并不在意,在她看来鬼谷纵横已经踏入了死局。
这一把她赢定了!
“地泽二十四!”
伴随着田蜜一声娇咤,两侧的山林中立刻跳出了不多不少二十四个农家弟子,以地泽大阵的布局包围住了盖聂卫庄。
对此,鬼谷纵横依旧没什么反应。
盖聂眼都不带转一下的,卫庄倒是饶有兴致的扫视了一圈。
田蜜同样淡定,嘬着大烟,胸有成竹的说道:
“听说纵横剑法精妙绝伦,独步天下,一旦施展以一当百只是寻常。”
“这么几个人,想来入不了二位的眼。”
“不过……”
随着田蜜的一句转折,昏暗的林中响起了大量人手活动的声音。
大批的农家弟子从林中涌现,朝着鬼谷纵横围了过来,站位同样是精心安排好的。
“不知道二百四十人,够不够看呢?”
现在,盖聂和卫庄被内圈二十四人,以及外圈二百四十人共同以农家地泽大阵给包围了。
两人的神情依旧没什么起伏。
田蜜这个时候却吐了口烟圈,自顾自的说道:
“很多人瞧不起女人,是因为你们不懂,女人的柔弱本身也是一种武器。”
对于突然打拳的田蜜,盖聂二人表示无话可说——我们哥俩一句话也没说,怎么就瞧不起女人了?
田蜜则还在继续说话,似乎成功算计到鬼谷纵横让她有些过分兴奋了。
“蝼蚁在鬼谷眼中的确微不足道,但成千上万的蝼蚁汇聚起来,就足以吞噬巨象。”
伴随着田蜜的声音,林间的动静越来越大,看来更多的农家弟子正在集结。
能让田蜜如此自信的,肯定不止是区区两百多个农家弟子。
“两千四百人的地泽大阵,够不够款待二位?”
“啊吼吼吼……”
随着自己的布局完成,田蜜发出了放肆的笑声。
看着人头攒动,人影绰绰的山林,盖聂和卫庄却还是一脸淡定。
这尼玛一眼望去全都是拿剑的近战步兵,就这种玩意你调个三两万过来还差不多。
两千四百人,还是在这种复杂的山林地形,你能留得住谁?
昏迷过去的高渐离和大铁锤吗?
是,由于大铁锤的体型特殊,他们俩可能没法完成救人的目标,但是自己逃脱完全不是问题啊……顺便还能把田蜜杀了泄愤。
所以……这女人瞎高兴什么?
盖聂和卫庄觉得农家这两年是不是和世界太过脱轨,对真正的高手失去了一些基本的认知概念。
当然,两人淡定还有一个原因是……貌似田蜜还有些其他麻烦要处理。
“款待我们之前,你恐怕要先接待另一位客人了。”卫庄‘好心的提醒了田蜜一句。
田蜜闻言一愣。
客人?哪儿还有什么客人?
她愣神之际,‘客人出现了。
一道庞大魁梧的身影从天而降,越过众多农家弟子,重重的砸在被两千四百人包围住的大阵核心之处。
田蜜以及周遭的农家弟子只觉得地面突然一阵晃动,伴随着一声巨响轰鸣,随后烟尘扬升,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待到尘埃落定,背着镇天双刀,虎背熊腰的典庆映入所有人眼中。
没等田蜜从懵逼中回过神来,典庆先开口了:
“田蜜!”
典庆低沉的声音将所有人惊醒,意料之外的情况让田蜜有些破功,瞪大双眼下意识的质问道:
“你是什么人?”
………………
大泽山,四季镇。
面对包围过来的田虎众人以及不知来历的神秘高手,曲殇第一时间做出了主动迎战的决断。
此时的他们,也唯有尽力一战这一个选项了。
走到门口,曲殇深呼一口气,随后身影化作一道阴影从原地消失,只有那扇简陋木门微微的摇摆证明着有人刚刚穿过它。
朱家等人只能担心的目送着曲殇出去,暂时帮不上任何忙。
屋外,和田虎站在一起,正四处张望的阿赐突然两眼张圆,脚下一踩朝着木屋的方向冲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田虎一跳。
他本来就对这个自己侄女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奇葩帮手头疼不已,一直暗自担心这个智障小胖子突然发癫,所以反应有些大。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阿赐发癫——阿赐本来也不会发癫,只是言辞行为和常人的脑回路不太一致而已。
挥舞着干将莫邪双剑阿赐正好迎上了从屋内冲出来的,化作一团暗影的曲殇。
阿赐将干将莫邪交叉置于身前,挡住了汹涌而来的曲殇,暗影与赤青二色剑气相碰,陡然爆出一道刺目的雷光,以及一声噼啪炸响。
接着双方一触即分,各自被打退。
曲殇显出真身,向后重重退了几步,在地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脚印。
阿赐一翻身落到了田虎前边一点的位置,一只手甩着干将剑,拧巴着小圆脸,不开心的嘀咕道,“好大的劲啊!宝宝的手都有点疼了。”
站定的曲殇看向语气彷佛耍宝一般的阿赐,双眼不自觉地眯了一下,右手被他悄然背在身后,微微的颤抖着。
这是从哪而突然冒出来的高手,好强的内劲啊!
虽然之前就感知到了阿赐的强大气场,但是真正交上手,他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阵惊讶。
对曲殇来说,他这辈子跟人对拼内劲还没吃过亏。
哪怕是朱家,内功修为虽然要高过他,但是轮内劲的霸道程度却远逊于他。
也是因此,和曲殇交手的人一般都会被他全面压制住。
但是和阿赐简单对拼的这一招,他却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这个胖乎乎还傻乎乎的小子,实力竟然比田虎还强!?
另一边,随口抱怨完的阿赐很快就抛开了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探头探脑的看着曲殇,好奇的问道:
“诶!你是谁啊?比我瘦那么多怎么还有那么大的劲儿?你一顿吃几碗饭?”
此时,后面的田仲凑到田虎身边,跟刚赶过来的他汇报道:
“二当家,虎妖和哑奴都死在了曲殇手里。”
“什么!都死了?”
一听自己就晚到一会儿就损失了两个高手,田虎忍不住皱起眉头,但是忍了忍并没有发火。
眼看着自己就要夺得荧惑之石,这些伤亡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回头再招揽就是,江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jpg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看这个小胖子能不能解决掉曲殇这个最后的硬骨头。
田虎和曲殇基本没有正经交过手,所以他也并不清楚这个神农堂第一高手到底有多强。
当然,现在他有个大概概念了——一对二干掉虎妖和哑奴,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曲殇果然是他除掉朱家的最大阻碍!
好在田言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找来这个奇奇怪怪的小胖子,不用他亲自想办法对付曲殇了。
至于阿赐能不能打过曲殇……这不重要。
哪怕输了也没关系,权当打消耗战了。
面对阿赐的一万个问题,曲殇一个都没有回答,反而冷静的反问了一句:
“你是哪一堂的人?”
“糖?”阿赐一愣,握着剑挠了下头,“你是要糖吗?我的糖都吃完了。”
接着他又咧嘴笑了笑,“嘿嘿,不过等我把姐姐吩咐的事办完,就可以找她要新的了。”
“哦对了,姐姐的任务!”说到后面,阿赐恍然想起自己又跑偏了。
来这里之前,姐姐叮嘱过,要他尽全力解决房子里最危险的人。
这个最危险的人好像……好像就是这个瘦瘦高高的人诶!
仔细感知了一下,阿赐确认,屋子里四个人,就这个主动冲出来的给他的感觉最危险。
嗯……就是他了!
一眨眼的功夫,小天才阿赐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曲殇则陷入了和昨天的钟离昧同样的困惑之中。
这是个什么奇葩玩意?
疯疯癫癫的……是装傻,还是真傻?
很快,曲殇就不用困惑于这个问题了。
刚才还笑呵呵和曲殇搭话的阿赐确认对方就是自己的目标,立刻翻脸,手中干将莫邪之上赤青剑气骤然暴涨,穿着尖头鞋的双脚在地上猛力一踏,瞬间杀至曲殇面前。
干将莫邪双剑并排朝着曲殇拦腰斩去,最终却只切断了一律幽影,曲殇本人已经从原地消失。
虽然没看见人,阿赐却敏感的捕捉到了曲殇的痕迹,一剑落空后立刻抬起了干将架在身侧。
几乎同时,曲殇在一阵暗影中再次现身,裹杂着电光的手掌拍向阿赐肉乎乎的肩头,被干将剑恰到好处的挡住。
紧接着阿赐便以莫邪剑反手反击,再次被曲殇躲开。
而阿赐依旧在看不见人的情况精准的找出了曲殇的行动轨迹,紧追不舍的上前追击。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的在木屋前长宽不过三四丈的空间内开始了一段激烈但也不激烈的交锋。
说它激烈,是因为两人每一次碰撞都能掀起一阵可以被明显感知到的强风,吹的阿赐背上的风车呼呼叫的转。
说它不激烈,是因为两人虽然出招极快,一个呼吸的功夫就有好几个回合过招,屋前这点空地几乎遍布着二人的残影,但两人实际接触并不多。
往日里一贯喜欢暴力压制对手的曲殇这一次选择了避让,几乎全程在依靠速度躲闪,反而是阿赐疯狂的跟在后面追击他。
至于原因……很简单,压制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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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殇)
以前他都是依靠自己蛮横霸道的内劲和神鬼莫测的身法相互配合来完成对敌人的全面压制。
一般来说,没人能扛过他这一套。
但是阿赐偏偏就是例外。
比拼内劲,阿赐的双剑剑气一点不比曲殇的内劲差,曲殇别说压制了,能不吃亏就算不错。
以前曲殇靠着一手内劲,外加那双特制的手套,基本上可以用肉掌直接去和别人的兵器硬碰硬,表演真正的空手接白刃。
但是现在他一点也不敢直面干将莫邪的锋锐——别说手套因为之前的爆发毁了,就是戴着也不够看。
他毫不怀疑对方的剑气能够轻易的撕裂他的护体罡气。
至于速度,他倒是依然占据绝对优势,可是也没什么用。
这小胖子看着圆头圆脑圆肚皮的,动作却分外的灵活,最重要的是感知力很强。
他也许跟不上曲殇的速度,但是总能早早的预判曲殇的操作提前做出合适的应对。
这逼得曲殇不敢太过激进的进攻,否则很容易被对方抓住破绽还击,而阿赐的还击对曲殇来说也有些过于危险了。
那一赤一青的对剑实在是锋芒毕露,浓郁到化不开杀意几乎完全融入剑气之中,每一次攻击都能让曲殇浑身颤栗,寒毛炸竖,根本不敢露出任何破绽给对方。
虽然局势并不利于自己,曲殇心底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个傻乎乎的小胖子的实力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好在还没到太过离谱的程度。
正常状态下的自己肯定解决不了他,但对方也不可能打败自己。
想要短时间内分出胜负,除非田虎他们一拥而上。
他们现在是生死搏杀,不是比武切磋,肯定没人讲究一对一的武德。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田虎他们目前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曲殇自然也乐得如此。
还是那句话,多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至少能让屋里的人多缓一股劲,多恢复一分战力。
而且时间拉长,只要让他找到机会,也未必不能重创这个小胖子。
与心中有数,气定神闲的曲殇相比,阿赐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
迟迟拿不下姐姐叮嘱的目标已经让他很狂躁了,更不要说曲殇总是神出鬼没的战斗方式了。
阿赐其实挺喜欢玩捉迷藏的,前提是藏的人是他……他可不喜欢找人。
因此时间越是拖拉,阿赐的情绪就越狂躁,双剑攻势也越狂暴。
此时的他眼中泛着莹莹的红光,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平日总是天真无邪的双眸中满是纯粹的杀意。
他终究是个孩子,即使想杀人,杀意也是最为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的。
面对战力逐渐上扬的阿赐,曲殇的表现和最初无二,有些狼狈,但整体无碍。
对于爆种这种操作,他敢说天底下没几个人比自己更熟练。
对手变强了,那他也提升一些实力就是了。
虽然长时间用内劲刺激身体很可能会造成隐患,这种时候却也顾不上了。
经过一阵激烈的进攻后,阿赐最终还是没能取得想要的战果。
二人暂且分开,各自喘息换气。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木屋前这片空地已经被两人战斗造成的余波给整体犁了一遍,都可以直接种庄稼了。
阿赐喘着粗气,一边甩着发麻的手,一边盯着曲殇,满脸的不开心。
这人怎么这么会躲猫猫,完全抓不住啊!
真是太讨厌了。
阿赐有些委屈的在心里想着。
另一边,曲殇也在默默的屏息运气,不过他的注意力不止在阿赐身上,眼角余光还在偷偷打量着田虎等人。
眼下局面越发僵持,可是田虎等人依旧是不慌不忙的,完全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田虎现在这么怕死的吗?
就算田虎脑子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对了,还有田仲呢,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可是……他们现在都是一副悠哉看戏的模样。
虽然拖延时间可以让田虎集结更多的人手,进一步封锁四季镇,确保不会让他们这些人逃走。
可对于已经摆到砧板上的鱼,无论如何拖延时间也是对鱼的好处更大……这很不正常!
曲殇心知不对,却也无可奈何。
棋差一招,他们落入了绝对的险境之中,能苟全性命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简单休整一番后,在田虎等人的旁观之下,战斗再次开始。
适当的休息并不能舒缓阿赐心中的狂躁,他的攻势依旧凌厉而疯狂,这一片区域几乎完全被赤青二色的剑气笼罩,尽其所能的撕碎一切物质。
曲殇艰难的应付着阿赐的狂暴攻势,处境越发困窘。
不过此时的他,双眼中却泛起了一点光芒,名为希望的光芒。
曲殇不得不承认一点,在他人生几十年来,阿赐是他遇见过最强大的剑客,哪怕是已故的烈山堂主田猛实力也绝对比不上这个奇奇怪怪的小胖子。
他对剑谱了解不多,也没有认出这对大名鼎鼎的干将莫邪。
但是剑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用剑的人。
对方的双剑之术是他从未见识过的,简单、高效,每一剑都直指人身要害,且配合完美默契,几乎使成了一把剑的效果。
也正是因为阿赐双剑配合的默契,才会最大程度的削弱曲殇速度上的优势。
最关键的是,这小胖子虽然情绪一直在恶化,一直朝着狂躁的方向演化,但是对方剑招却不见丝毫乱相,依旧保持着精准与狠辣,彷佛手和脑子不属于同一个人。
不过曲殇不相信对方能一直稳定下去,所以他一直在等待。
等到了现在,转机终于出现了。
阿赐剑招的节奏终于随着他的情绪进一步恶化而出现了变化,它依旧极度危险,但已不再密不透风。
不管田虎他们打着什么算盘,只要他抢先抓住机会重创这个小胖子,都能将局势朝着自己这边挽回不少。
想到就去做,现在他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曲殇很快就抓到了合适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只要破绽出现,总是能很轻松的把握住,并且能最大程度的利用任何微小的破绽。
曲殇躲开了阿赐又一轮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崩坏)
属镂和掩日眼见章邯要逃,第一时间就要阻拦,然而另一道机关也被激活,密密麻麻的强弩箭阵触发,漫天的箭雨朝着这片区域射了过来。
章邯早就算准了,正好拖过地上的一具罗网杀手的尸体给自己挡箭。
属镂和掩日就没有挡箭牌了,只能自己出手躲闪格挡,无奈错过了阻拦的最佳时间,眼睁睁看着章邯被拖下山涧。
滑落山涧的一瞬间章邯拼尽最后一点力量用剑斩断了脚上的锁链,没有被直接拖下去,而是被反作用力甩向了对面的山壁,瞬间消失在密布的植被之中。
属镂气急败坏的冲到悬崖边,却也只来得及捕捉到章邯身影最后消失的画面。
“哼!我倒要看你能跑到哪儿去!”属镂恨恨的骂了一句,随后一招手,立刻跳出来大量的罗网杀手,扑向山涧下方。
炎帝六贤冢整体是封闭的,下方的山涧虽然空间不小,可终究也是个半封闭区域。
章邯现在最多也就还有一口气吊着死不了,影密卫已经撤退,没人支援跑不了多远!
眼见罗网杀手开始搜捕章邯,属镂情绪稍微平复一些,转身看向掩日,抱拳行了一礼,态度放得很低:
“此番诱杀章邯,多谢掩日大人仗义出手。”
虽然都是天字一等,但彼此之间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六剑奴实力最强,地位却是最低下的,因为除了能打别无他用,是纯纯的工具人。
其他的天字一等稍高,比如却邪,比如属镂,都有独自行动的权利。
而掩日则是罗网内除赵高这个首领外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几乎可以视作副手……不过实质上也还是工具人。
除此以外,掩日的真实身份也很特殊。
当然,属镂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罗网的天字一等,除了纯工具人六剑奴身份是完全暴露的,其他人都有所遮掩
有的是为了任务需要,有的是为了自身安全,目的各不相同。
掩日相对要更特殊一点。
对于属镂的客套,掩日拖着喑哑的嗓音回了一句之前他说过的话:
“罗网只有任务,不论交情。”
“这个自然。”属镂当然清楚这一点。
作为一个并不像六剑奴那种脑子里除了动手什么都没有的‘正常杀手,他对掩日做出一定的寒暄与奉承是很正常的操作。
倒也不是为了拉交情,主要是别让对方因为态度问题看自己不顺眼。
杀手的心理能有多扭曲作为同行的属镂再清楚不过,谁知道掩日是不是小心眼的疯子,有备无患而已。
掩日接着提醒道,“章邯还没有死,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属镂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问道,“那掩日大人接下来?”
掩日直接转身离去,“这是你的任务,我的身份代价昂贵。”
言下之意是后续他不参与了。
属镂闻言目送掩日离去,也没什么反应。
搜捕是个琐碎的活儿,主力是罗网杀手,掩日帮不帮忙无所谓。
………………
大泽山,四季镇。
朱家等人藏身的木屋外,被曲殇一掌拍到地上的阿赐并未如他意料之中受到重创,只是有些狼狈,很不开心的拍着衣服站起来。
反而是刚才已经占据到了上风的曲殇,此时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心脏,一只手撑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衣衫和手一点一滴的落到地上。
曲殇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密布着撕裂伤口,鲜血顺着或大或小的伤口不断渗出。
看他有着多处明显变色痕迹的衣服,不难猜出衣物遮盖下的躯体情况恐怕也差不多。
曲殇的意外重创令人不解,更令人不解的,他身上的伤痕分明不是剑伤——根本不是阿赐伤到他了!
曲殇喘着粗气,每一下彷佛都要用尽全力,呼喝间不断有血沫从他的面罩中溢出,一双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的从周遭扫过。
为什么……为什么会……
刚才他鼓动真气,刺激经脉,最大程度上的进行气劲爆发,打算一举解决掉阿赐,但在最后的爆发时刻,真气突然暴动,进一步加强了刺激强度。
这对寻常练武之人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但对经常刺激激发肉体潜能的曲殇来说只是小问题——前提是在他的正常状态下。
而刚才,恰恰不是。
正处于极限爆发状态的曲殇,对躯体本就只剩下最微弱掌控与平衡,进一步的刺激瞬间让一切都失衡了。
他身上的所有惨状,都源自于自身真气的暴动失衡……
没等他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出现意外状况,阿赐再次出手了。
他可不是个爱讲武德的孩子,眼见自己一直摸不着边的对手似乎动不了了,他毫不犹豫的一剑捅了过来。
“呃!!!”
在曲殇压抑的痛呼声中,赤色的干将剑直接将其穿胸而过。
阿赐收剑,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曲殇看向木屋,最后留下了声音微弱的两个字:
“小心……”
话音落下,他也扑倒在地。
神农堂第一高手,曲殇,就此殒命。
“怎……怎么……怎么会这样!”
屋内刘季全程目睹了曲殇出现意外到被杀身死,整个人都懵了,不住的重复念叨这一句。
而感知到外面属于曲殇的气息消失的朱家心生不妙,一下冲到门边,推开刘季,张目向外看去,也立刻目睹了曲殇的死状。
和刘季不同,对曲殇的武功特点极为了解的他立刻分析出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曲殇都没有被逼入绝境,怎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气!”朱家失声惊叫道。
同时,今天发生的一切开始从他脑中迅速转过,寻找任何可能导致曲殇出现意外的原因。
从他们进入四季镇……遇伏……激战……大火……分离……汇合……一直到现在……
朱家仔细回想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存疑的地方。
唯一稍有可能的就是最开始遇袭时的那个毒罐子,但是他第一时间用内力将毒气全部收摄起来了,应该不足以生效——都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哪有毒药生效这么快的!
而且当时他们都中招了,曲殇这会儿出事,他们多多少少也该有些异常反应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朱家目光无意识的在刘季和司徒万里身上扫过,然后迅速锁定了刘季手上的一个小酒壶。
刚才曲殇出去之前,刘季掏出了这壶原本为了庆祝今年好收成的好酒,打算为曲殇壮行。
曲殇本来是滴酒不沾的人,但在刘季的劝说下,再加上如今弟兄几个确实已经到了末路穷途,他也难得的破了回例,豪饮了一大口后才出去战斗的。
如果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朱家只能想到这壶唯有他没喝的酒——他带着面具没法喝。
曲殇虽然也带着半边面罩,不过取下来就行了,他带面罩只是习惯,不是不能露脸。
因为自己没喝,朱家现在自然一切正常。
至于同样喝了酒却没反应的司徒万里和刘季……就说明不了什么了。
朱家并不知道曲殇到底被动了什么手脚,但他很清楚全力而为的曲殇身体内的平衡会非常脆弱,只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意外就足以毁掉它。
所以他不能保证刘季和司徒万里是否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异常……更不要说他现在都不能确定两人忠诚与否了。
但酒的嫌疑是一定的!
“是酒,酒有问题!”
还处于迷茫和慌张之中的刘季一听这话,顿时更慌了,趔趄着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手里的酒,“大哥……你别和我开玩笑啊!”
“我们都喝酒了,没事的啊!”
司徒万里紧盯着刘季,立刻驳斥道,“我们都是农家弟子,百毒不侵!”
这话其实有些强词夺理。
农家弟子百毒不侵不错,但这更接近一种夸张说法,有些过于烈性的毒药还是能造成伤害的,除此之外,某些特殊的药物也能生效。
毕竟有些药,很难被简单的定义为毒。
要说百毒不侵,曲殇同样如此,他不还是出事了吗。
朱家没有太在意司徒万里的话,但还是将矛头先对准了刘季。
不管怎么说,酒是他主动拿出来的,也是他力劝曲殇和大家共饮一杯的。
朱家现在怀疑司徒万里和刘季两个人里有一个背叛了自己,但并不认为两个都叛变了。
“曲殇的武功特殊,罡劲全力爆发之下几乎没有人能和他正面抗衡,哪怕是鬼谷纵横那样的高手恐怕也压制不住他。”
“这种状态下的他对外近乎于无敌,唯一的弱点……就是体内!”
朱家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冷冰冰的说道。
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没明说。
这个弱点只有对曲殇有足够了解的人才能知道,而他性格孤僻内敛,平日都是离群索居,在神农堂内部没几个关系亲近的人。
确切点说,基本就只有他们三个和曲殇关系比较近!
司徒万里眼睛瞄上酒瓶,充满戒备的指控道,“莫非……酒里有药?”
刘季一听就不爽了,这是要把黑锅扣到我头上啊!
这种冤枉他可受不了,和司徒老哥的情谊一下子就消失了,抬剑指向对方喝骂道:
“什么意思?想冤枉老子!”
司徒万里一点不在乎,一步一步朝着刘季逼近,同时质问道:
“刘季,刚进四季镇的时候你是不是和别人打招呼了?他们是什么人?”
刘季张了张嘴,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他确实和别人打招呼了,但……那几个人都是他感觉比较眼熟的神农堂弟子啊!
可是现在四季镇的人都叛变了,他就算说自己不知情,貌似也没什么说服力。
说他不知无罪可以,说他蓄谋已久也可以,正话反话都能说得通。
司徒万里趁热打铁,继续指责道,“刚才酒是你主动拿出来的,也是你拼命劝曲殇喝的!”
“我……我……我……我……”刘季这这一连串的指控怼的说不出话,向后一直倒退,直到抵住墙板。
他看了看一脸义愤填膺指责自己的司徒万里,又看了看顶着‘怒面,眼神中充满怀疑的朱家,憋屈的感觉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最要命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因为司徒万里说的都是事实……可他真的没有害人啊!
百口莫辩,憋屈无比的刘季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剑,脾气冲又讲义气的他心一横做出了决定。
“让出生入死的兄弟怀疑,我刘季活得真失败!”
话落,他抬剑就要抹脖子自杀。
朱家见状急忙出手阻止,他虽然怀疑刘季,毕竟还没有证实,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他在自己勉强自戕而死。
司徒万里似乎也和朱家一样,扑上来要阻止刘季。
最后司徒万里即使点出一道指力定住了刘季,阻止了他的自杀,但司徒万里这时却露出一抹狞笑,一转身抬手拍在了忙着救人而无暇自顾的朱家肩背上。
圆滚滚的朱家立刻被拍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猛地咳了一声,面具之下隐约可见血迹。
“是你!”
在朱家不可置信的声音中,司徒万里回以充满阴险意味的狰狞笑容,以及一连串的低沉阴笑。
“呵……呵……呵……”
………………
大泽山,通往炎帝六贤冢的道路上。
田蜜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个突然乱入的魁梧壮汉,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哪位啊?
典庆丝毫没有为田蜜解惑的想法,上来就直入正题道,“田蜜,把药交出来!”
“药?什么药?”
没头没尾突如其来的索要让本就迷糊的田蜜更懵了,想了好一会儿才算大概猜到典庆是为了救那个女孩而来的。
知道了对方的目的,田蜜瞬间就不慌了。
原来是个和英布一样的冤大头,那就好办了。
看起来这傻大个儿实力还不错,正好用来消耗一下鬼谷纵横,当个前菜。
“呵呵……”娇笑一声,田蜜又露出了平时的那股媚态,笑嘻嘻的说道,“原来是为了那个小女孩啊。”
“药我有,但是你这么直接找人家要,可是把人家吓了一跳呢。”
这是在含蓄的提要求,暗示典庆该主动询问自己有什么能效劳的。
不过典庆可是个拒绝内耗的人,反手抽出了镇天双刀,语气平静却杀气十足的说道:
“交出药,或者死!”
田蜜笑盈盈的脸色不由一僵。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百战无伤
以田蜜的城府,典庆的不配合其实不会让她情绪有什么起伏。
本来这种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谈定的,当初她用药把英布钓过来的时候,对方的第一反应也是想动手。
江湖人嘛,遇事不决肯定先动手,英布这种军伍出身的汉子尤为如此。
不过在田蜜的巧言令色,恫疑虚喝之下,最终放弃了这种方案,转而为对方效力以换取药物。
田蜜同样打算这么对付典庆……虽然不认识对方,但看样子应该也是个纯纯的莽夫。
对于对方一上来的不配合,田蜜也是能够料到的。
但她还是有些绷不住。
原因很简单——这时代变了啊!
他英布找上门的时候,田蜜身边连个跟班弟子都没有,人家产生武力胁迫的念头很正常。
可现在是什么状况?
眼睛只要不瞎,都能看见这周围乌泱泱一大片的农家弟子。
当着两千多名农家弟子的面威胁人,你是不是脑子沾点大病?
哦……看样子这壮汉貌似还真是个瞎子。
田蜜气愤之余发现了典庆被蒙住的双眼,不过还是觉得伤了自己的面子。
这个时候的田蜜毕竟和平日不同,她一介女流之辈,又没有高深的武功,又没有显赫的身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用了多少阴谋诡计且不说,终日如履薄冰是必不可免的。
今天难得威风一回,带着两千多的弟子包围了赫赫有名的鬼谷纵横,这让田蜜的心中充满了得意,以至于有些心态失衡——否则以她的性格绝不会用那种欠打的语气去挑衅盖聂二人。
这份得意洋洋,在面对典庆时也不会消失,所以哪怕只是初次碰壁,就已经让田蜜感到明显的气恼了。
这让一惯喜欢动脑而非动手的田蜜选择了直接用暴力解决问题——主要是现在她恰好掌握着足够强大的暴力。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这里有两千四百名农家弟子布下的地泽大阵,不管你是谁,都只能陪着鬼谷纵横的二位,一起留下了!”
田蜜冷声怒喝道。
典庆转了转自己的脑袋,目光好似透过纱布,从众多农家弟子身上掠过。
盖聂握着木剑,对田蜜的豪言壮语不置一词。
“呵!”
卫庄倒是抱着鲨齿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秦魏战场上,秦国上千战车,上万铁骑,数以万计的大军都没能把典庆怎么样,你跟人家强调两千四这个数字是来现眼的吗?
当然,典庆不会向田蜜炫耀自己过往的辉煌战绩,盖聂卫庄也只想冷眼看戏,没兴趣提醒对方。
所以……
“交出药,或者死!”
典庆再次回复道,一点没有为田蜜的威胁所动。
见他如此不识相,田蜜也不再忍耐,一挥自己的烟杆,故作轻描淡写的下令道,“给我拿下他们!”
一声令下,农家弟子立刻开始围向典庆。
当然,盖聂卫庄也依旧处于他们的包围之中,不过田蜜没下令,他们也就没有去招惹那两位大爷,主要冲着典庆去。
典庆见田蜜不肯乖乖配合,也不再废话,镇天刀一扬,低吼一声后便无视掉所有的农家弟子,径直朝着田蜜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得不说,典庆这个体型给人的压迫感还是很足的,即使有着‘足足两千四百人做底气的田蜜,还是被对方摄人的气势给吓得有些花容失色,连连后撤,并指挥农家弟子填上空缺,务必堵住典庆。
魁隗堂弟子对田蜜的命令执行起来还是比较忠实的……这份忠诚估计或多或少和田蜜的‘个人魅力脱不了干系。
短短百十步的距离,立刻就涌过来近百名农家弟子,配合着周围更多的人以地泽大阵想要阻挡典庆。
至于结果……不言自明。
地泽大阵是很精妙,但终究只是一种合击战阵之术,不是请神上身。
高速疾驰的战车都挡不住的‘铜头铁臂,他们这些肉体凡胎又能有什么用?
挡在典庆正前方的农家弟子宛如破布烂衫一般毫无质量可言,只要被他擦到一点边,就如同被马车正面撞了一样飞向四周,轻则肉痛瘀伤,重则断胳膊断腿。
其他农家弟子的攻击打在他身上也只产生了一连串叮叮咣咣的脆响,甚至隐约可见微弱的火星
如果是为了听个响的话,效果还不错,但是对于阻碍典庆那确实是没发挥一点作用。
眼瞅着百十步的距离几乎被典庆瞬间跨越,一双硕大的镇天刀毫不留情的兜头朝着田蜜劈了过去。
说要你命,就要你命,典庆丝毫没有留手恫吓的想法,就奔着杀人去的。
这下田蜜是真的花容失色了。
她这些年虽然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是如此直接的直面生死危机……那真的不多。
这几乎可以说就是最危险的一次。
在刀锋临头之时,田蜜及时吐出了一口紫烟,烟雾弥漫之下身形瞬间消失。
典庆的双刀劈到地上,崩开一片尘土,田蜜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不远处,重新落入农家弟子的层层保护之下。。
典庆这边,也有大量的农家弟子不知死活的前仆后继冲上来。
“快!都给我上!给我拿下他!”
田蜜的话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显然非常惊惧。
她完全没料到这个壮汉竟然是外功高手,刀枪不入,几乎一转眼的功夫就杀到了自己面前。
所以反应慢了半拍,差点就被一刀砍死了。
不过躲掉了第一轮攻击后,她的处境倒是没那么危险了。
这些农家弟子还是有些判断力的,知道不能再给典庆发挥的机会,直接密密麻麻的堵死了典庆前后左右所有方向。
被这些‘蚂蚁缠住的典庆也只能挥动双刀一个一个把他们打退。
典庆就像是一辆活着的战车,得冲起来有了速度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站在原地的话就只是特别硬而已。
而周身空间都被农家弟子填满的典庆却冲不起来,只能一点一点的朝着田蜜那里慢慢挪动。
当然,这个慢也只是相对刚才的直线冲锋而言,实际速度还是很快的,跟小跑差不多。
毕竟这些农家弟子对他实在构不成任何威胁。
田蜜眼见典庆稳定的朝着自己行进,可谓又惊又怒,又惧又怕。
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对方。
从开始动手到现在,农家弟子至少攻击了典庆上百次,但是连人家的油皮儿都没蹭掉一点,甚至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毫无疑问,这个来路不明的壮汉硬功已经练到了极为高深的境地。
田蜜不知道他身上还留有几个罩门,然而无论有几个,没有顶尖战力的己方都不可能找出任何一个。
或许可以撞撞运气,可是对方能赌一百次一千次甚至一万次,她的命可就只能赌一次。
她赌不起,又打不过,甚至逃都不太敢逃——万一脱离了大部队的保护再被这家伙追上,她就死定了。
田蜜看了看守在囚车旁边看戏的盖聂和卫庄,咬了咬牙,然后很顺滑的选择了低头。
“我们可以谈谈!”
这话当然不是对着鬼谷纵横说的,而是冲着典庆。
靠着两千多农家弟子构建起了浓厚底气的田蜜,现在彻底没了刚才的自傲与得意,恢复了往日那个谨慎从心的魁隗堂主。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
听到田蜜愿意服软,典庆终于停下了动作。
此时,农家弟子已经有些大面积溃败的迹象了。
他们终究不是真正的军队,或许个体实力更强,再加上地泽大阵能够彻底发挥出人数的优势,但并没有经受过真正的集体化作战训练。
这使得他们的士气极容易陷入低落乃至是溃散——只需要一点点颓势就有可能。
而刀枪不入,铜头铁臂的典庆对士气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没人愿意和一个完全无法受伤的人拼命。
再加上死伤的弟兄的惨状,也在进一步加速他们的溃败。
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军队在伤亡超过两成后都会逐渐走向溃败,这些农家弟子就更不用说了。
按照两成算,大概是三百人,而他们现在的伤亡已经不少于五十了。
好在田蜜及时摆正了自己的身份,典庆也愿意停手,让这些农家弟子暂时稳定下来了。
停手后的典庆毫不客气的看向田蜜索要道,“药!”
田蜜暗自咬了咬牙,脸上挤出平日的娇媚笑颜,柔声回道,“治疗那孩子的药人家怎么可能随身携带……都留在魁隗堂呢。”
“阁下若是需要,可以稍后前往魁隗堂,小妹会扫榻相待的。”
典庆的目光透过纱布牢牢的锁定着田蜜,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现在就交出来!”
轻轻的深呼一口气,田蜜维持住情绪平稳,再次强调道,“我并没有随身携……”
“我跟你回魁隗堂,现在!”典庆打断了她的解释。
看起来他很莽,但实际上典庆是在确保自己能控制住局面的情况下才出手的。
他早就锁定了田蜜的位置,只是之前她一直和田虎等人待在一起,所以没有贸然出手。
典庆倒是不怕农家这些人,毕竟对于他来说只有破防与不破防的区别。
破不了防,多少人都一样,人海战术对他效果很差。
他没有当场动手是担心局面过于混乱,一不小心让田蜜逃跑。
来之前他已经确认,大泽山周围没有流沙的人手,如果田蜜有心躲藏起来,他担心自己短时间内会找不到人。
所以一直等到现在,等到田蜜展露出了她暗中藏着的后手,以及等到正好可以顺便帮卫庄解决一下麻烦的时候才动手。
尽管他知道卫庄应该不需要他的帮助……主要还是顺手而为,多少能让卫庄少点麻烦。
已经动手的典庆,自然不会给田蜜任何从自己视线中消失的机会,他所需要的,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得到!
面对典庆的要求,田蜜脸皮抖了抖,强忍着保持住笑容回复道,“我还有要事要办,是农家内部重要事务,还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
“作为回报,对那孩子的病情,我愿意提供更多帮助。”
典庆迟疑了一下,询问道,“你有更多方法?”
“当然,不然我怎么能提供有效的药物?”田蜜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以一个反问作为回应,同时强调道,“草药,正是农家所擅长的。”
实际上,田蜜在医术上的造诣不说出神入化吧,至少也称得上是一窍不通。
草药学倒是略懂,但也偏科严重,走的不是什么正经路子。
她纯粹是在忽悠典庆。
对此,典庆……不做思考。
你真有这个本事最好,说谎骗人也无所谓的,总之……我的态度不变!
“很好,现在,返回魁隗堂!”
田蜜终于绷不住了,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语气转冷的隐晦威胁道:
“我很喜欢那个孩子,不希望她陷入危险,现在似乎只有我有办法帮助她了……我很愿意为此提供帮助,只是需要先解决我们农家的问题。”
“阁下觉得呢?”
典庆说话就直白多了,镇天刀一抬,直指田蜜,瓮声回应道:
“我的态度已经说过两次。”
“要么那个孩子和你都活,要么你先于她死去,没有别的选择!”
田蜜陷入了犹豫。
出于她的本心来说,她现在就想弄死典庆。
但问题是她没有这个把握,甚至没有保住自己的把握。
更何况她现在的敌人不止是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硬功高手,还有更危险的鬼谷纵横。
如果他们双方联手,多了个打不烂的肉盾的鬼谷纵横会爆发出怎样的杀伤力,田蜜觉得恐怕会超出自己的想象力极限。
不考虑个人情绪,她就两个选择。
屈服,或者反抗。
后者也就是上述情况,结果很难把控,很可能威胁到她的性命安全。
前者呢……也很难说。
这家伙和英布那个随便暗示威胁两句就愿意屈服退让的憨货完全不同,摆明了不吃这一套。
所以她必须得真的把药交出去。
当然,这个无所谓,失去一个怨种手下而已,反正田虎那边也差不多了。
可她担心这人说话不算数,东西到手就把她杀了。
她都不认识这人是谁,更不了解对方的性格偏好,谁知道是不是个手黑的人呢?
反正条件允许的话,田蜜本人并不会给自己随便留隐患。
更不要说田蜜还无法判断和对方做交易是否会有其他额外的隐患——这样的高手,背后很可能站着某个大势力。
进退维谷,前后两难。
田蜜陷入了为难之中。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背叛)
田蜜还在犹豫,典庆却不打算和她磨叽,握紧双刀,就要继续动手。
一见典庆又要大开杀戒,田蜜顿时急了,一咬牙做出了选择:
“可以!”
“我带你回魁隗堂取药!”
平日里娇媚勾人的声音,此时却只给人一种咬碎了牙的感觉。
从这也不难看出,在农家内赫赫有名的所谓长袖善舞,口蜜腹剑的魁隗堂主,其实本事那就那样。
混江湖,没实力就等于什么都没有,脑子再好用,关键时刻还是会不顶用。
论脑子,田蜜乘个平方再拍马也赶不上韩非,韩非都无法靠自己的脑子解决所有问题,她一个腿张的比较开的女人又能如何?
主要还是背后有人撑腰,但是现在给她撑腰的人可没办法瞬间闪现过来。
终于得到明确答复的典庆也很干脆,立刻收起了镇天双刀,点了点头瓮声道:
“好。”
“你一个人,还是带上这些人?”
田蜜怔了一下,还主动允许自己带人?
这是完全不把魁隗堂放在眼里啊!
田蜜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是……确实提不起怒火了。
因为人家真的可以不在乎所谓的农家六堂之一。
“我一个人就行了,他们……还有事。”田蜜给出了回答。
两千多名弟子她不可能全带走,一来未必有发挥什么作用,二来调动这么多人很麻烦。
带走一部分也没必要——全带走都不一定有用,一部分就更指望不上了,不如省点事。
她只想尽快解决眼前这个大块头的事,能简单一点还是简单一点的好。
正好,把人留下还能继续对付鬼谷纵横,反正没有她这些农家弟子也能运转地泽大阵。
典庆大概是看出来……或者是听出来田蜜还打算为难盖聂他们,想了一下,转身看向守着囚车的两人:
“盖先生,你们先走。”
典庆没有直接暴露自己和卫庄的关系,而是选择了和盖聂搭话——他不在乎身份暴露,但还是顺手做了遮掩。
典庆和盖聂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算得上认识——他们俩一个嬴政的贴身亲卫,一个是扶苏的贴身亲卫,肯定是有接触的。
田蜜一听这话眉毛立刻翘起来了——他们两个竟然还是认识的!
这人到底是冲着那个女孩来的,还是为了替鬼谷纵横解围来的?
或者是二者皆有,所以才会正巧这个时候出现?
和盖聂熟识……是墨家的人?
不对,他完全没有在意囚车里那两个墨家的人。
盖聂叛逃帝国之后除了墨家还和其他势力有接触吗?
没听说啊……
剑圣不是出了名的没朋友的吗?
大量思绪在田蜜脑中转过,却完全想不到典庆可能的来历。
身为剑圣的盖聂身份太过特殊,哪怕是农家也并没有多少情报,田蜜有资格知道的就更少了。
没有信息,自然也就无从判断。
不得不说典庆的误导确实很有效果。
“多谢。”
听到典庆的邀请,盖聂冲他点了点头致意,然后就直接驾着马车离开农家弟子的包围。
卫庄坐在车架另一边,目光从农家众人身上扫过,嘴角噙着轻蔑的冷笑。
田蜜犹豫了一番,最终也没有下令让农家弟子阻拦。
没得到命令的农家弟子也就痛快的给盖聂他们让出了道路。
或许也不是那么痛快,毕竟大张旗鼓的过来,结果白白放人家走……不过他们愿不愿意也不重要。
等到盖聂他们驾车远去,典庆纱布后的双眼再次落到田蜜身上:
“走吧,去拿药。”
田蜜此时完全没有生气的想法,嘬了口大烟,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
走远的盖聂二人很快便迎上了骑着战马的龙且。
刚才他一直带人守在外围,随时准备冲进去救人的。
盖聂和卫庄都不是莽撞的人,知道这是一个诱饵,一个陷阱的情况下,就算对自己的实力再自信,也是会做一些准备的。
事实上,他们俩之前和龙且汇合后,就弄清楚了农家对付他们的手段——其实凭空猜都能猜出来,农家除了人多,实在没什么优势。
拦截田蜜等人之前,龙且就大致摸清楚了被隐藏在周围的魁隗堂弟子规模。
超过两千名农家弟子,虽然无法对盖聂卫庄造成生命威胁,但是会让救援行动难以成功。
龙且手底下着百来号人就算是最精锐的骑兵也不足以抗衡这么多农家弟子,所以他们安排了一个巧妙的诈唬计划。
结果典庆的乱入让局势一下子混乱起来,龙且就没有贸然行动。
然后盖聂和卫庄就直接靠着典庆的震慑脱身了,他们准备的诈唬计划也就彻底没用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一碰面,龙且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盖聂看了卫庄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于是回答道:
“出现了一点意外,典庆也来了大泽山,还是找田蜜的麻烦。”
“典庆……”龙且一下就想起了之前季布跟他说的话。
先前一直忙着准备对付农家的计划,他还没顾上跟盖聂二人细说和季布之间的交流。
“我之前见到季布将军的时候,他跟我说过典庆的事,说他是奉公子扶苏之命前来保护芈涟和涟心两位昌平君遗孤。”
“而涟心殿下现在身染重疾,只有田蜜手里有治疗她的药物……英布因此为魁隗堂效力,典庆找田蜜的麻烦也是为了这个。”
“呃……”说到这里,龙且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卫庄后,犹豫着继续说道,“我怀疑他是否另有其他目的。”
实际上他这话的意思是怀疑扶苏另有目的。
“不用管他。”卫庄这时候终于开口了,一口咬定道。
“卫庄先生了解个中内情?”龙且试探着问了一句。
卫庄冷笑一声,然后摇了摇头,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
“……”
“不过典庆是扶苏的贴身亲卫,从不执行其他任务……”
龙且忍不住反问道,“既然如此,扶苏派出典庆不是更有问题了吗?”
卫庄瞥了他一眼,暂且不去计较对方不礼貌的打断行为,继续解释道:
“不执行其他任务不是因为扶苏离不开这个亲卫,而是典庆并不愿意,扶苏也不想勉强他。”
“他不喜欢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也无意于江湖争斗,扶苏既然会派他来,就代表他的任务并不牵扯这些事。”
“所以……他就是来保护那两个小孩儿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龙且忍不住再次提出了质疑了。
“呵!”卫庄嗤笑一声,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龙且,“为什么不是现在?”
“正常情况下,那两个熊启的遗孤会遭遇危险吗?”
“就是因为农家乱了,会牵连到她们,扶苏才会特意派出自己的亲卫。”
“更何况……别忘了现在有人在利用熊启和农家的关系做文章,难保他们不会同样利用熊启的遗孤。”
经过卫庄的详细解释,龙且总算放下了怀疑。
卫庄对此很是不屑。
对他来说最大的折磨就是看着蠢货进行无谓的思考,偏偏很多人都有这种毛病。
你又没那个脑子,瞎琢磨个什么劲!
不过卫庄这也属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龙且这操作确实有些愚者千虑的意味,但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越是脑子不好用的人才越要思考,只是在行动上需要保持谨慎。
“走吧,先把人带回去。”盖聂插话说道。
龙且这时候才想起来关注被关着的高渐离和大铁锤,有些担心的问道,“高统领他们没事吧?”
“没事,只是暂时被迷晕了,很快就会醒来。”
“嗯。”龙且点点头,“那咱们走。”
在腾龙军团士兵的护送下,一行人驾着囚车迅速离开。
………………
大泽山,四季镇,朱家藏身的小屋外。
看着倒毙在地上的曲殇,田虎发出了放肆的大笑:
“哈哈哈……终于,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终于死了!”
“没了这个碍眼的家伙挡路,这次我看朱家还能依靠谁!”
杀死了曲殇的阿赐甩掉干将上的血,把剑背回身后,对此并无多少情绪,只是长吁了一口气,心里略微有些雀跃——终于完成了姐姐的任务。
这时候他的眼睛一亮,露出一个大笑脸,蹦蹦跳跳朝着田虎那边走过去:
“姐姐!”
披着披风,一身素服的田言不知何时已经赶到,正穿过围在这里的农家弟子走进来。
她也看见了倒在血泊之中,失去了呼吸的曲殇,面上露出一抹哀叹之色,站定之后用唏嘘的语气对一旁的田虎说道:
“看来最大的麻烦已经被解决了。”
听起来,她似乎对于农家内部自相残杀到如此地步殊为不忍。
田虎倒是浑不在意,哈哈笑着回应道,“是啊……对了,阿言,这小子你从哪里找来的?”
田言摸了一下凑到自己身边的阿赐的脑袋,温和的回应道,“缘分使然,凑巧遇到的,这孩子很听我的话。”
虽然这个回答跟没回答一样,还一听就有问题,但兴致正高的田虎也没太在意。
眼瞅着侠魁之位就要到手,这点小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自己的大侄女身边也需要一个高手保护。
这小子实力虽然很强,脑子却不好使,非常合适。
田虎的目光投向木屋,语气狰狞的说道,“接下来,就是朱家这个老东西……不知道遭到背叛的他现在心情怎么样?”
“这还多亏了阿言你,竟然说动了司徒万里那个赌鬼。”
田言没有回话,目光同样看向了木屋。
此时的木屋内,已经变节的司徒万里毫不留手的掏出了天命双轮杀向朱家。
他看起来很惨,实际上就只是一些皮肉伤,金先生和他演了一场戏。
本就不善正面战斗的朱家被司徒万里偷袭了一掌,面对对方的攻势一上来就陷入了下风。
仅仅三两招过去,他人虽然没受伤,背后背着的荧惑之石却被司徒万里打掉了。
他一心想保住荧惑之石,不顾一切的去强夺,结果又被司徒万里拍了一掌,东西也没保住,被对方夺走。
“咳……咳……噗……咳……”朱家捂着胸口,不住的咳嗽,夹杂着吐血的声音,显然已经遭到重创。
司徒万里看着差不多要失去反抗能力的朱家,露出狡诈阴险的笑容,不无得意的说道:
“曲殇平日滴酒不沾,今日一口兄弟酒却要了他的命,是不是很讽刺?”
“嗬……嗬……”朱家忍住咳嗽,粗重的喘息着,不由怒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背叛?”司徒万里一笑,似乎觉得朱家的问题很可笑,“朱大堂主,你莫非忘了我的身份?”
“我是个赌徒!”
“任何时候,我都要保持理智,做出赢面最大的选择……我可不是喜欢那些失去理智,不顾后果冒险的蠢货。”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瞥了一眼被点住不能动的刘季。
和他相反,刘季才是一个常人眼中的赌徒——喜欢冒险,喜欢赌大的。
而司徒万里只求不输,这也是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主要原因之一。
朱家闻言怒不可遏的呵斥道,“这不是赌局,而是攸关农家存亡的大事!”
他是真的恼火司徒万里背叛的理由——你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吗,谁能赢你就帮谁?
农家现在内局不稳,外敌环伺,堪称危如累卵,是什么人都能当侠魁的吗?
你特娘光盯着眼前这一个局,可曾考虑过接下来还有更大的,更危险的局,届时你还能谁赢帮谁吗?
当然,对于朱家而言,最让他愤怒的不是这些更宏观层面的问题,而是曲殇的死。
司徒万里毫无悔意,更不觉得自己的选择错了,颇为狂热的激动回道:
“不!这就是一个赌局!”
“而且,是我平生见过的最盛大的一次豪赌!”
朱家见状越发气愤,浑身都在颤抖,“所以,为了你的赌局,就可以葬送曲殇的性命!”
“哼……”司徒万里很失望的叹了口气,“朱堂主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如果你能够和我一样做出最理智的选择,交出荧惑之石,曲殇就不用死。”
“真正害死曲殇的,是你自己的贪婪!”
“你……咳咳!”
“咳咳咳咳!!”
司徒万里的倒打一耙让朱家更加急火攻心,压制不住伤势,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千面)
司徒万里见状得意一笑,接着说道,“大小姐跟我说过,如果你愿意低头悔过,她还是愿意认你这个神农堂堂主的。”
“可惜,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既然选择了背叛,不管他背后的田言态度如何,司徒万里无论如何都不会留着朱家的性命。
“大小姐……”朱家听到这话,却是终于明白今日种种算计自己的到底是谁了,“原来是田言那个丫头……她果然不简单!”
“嗬……咳咳咳!”
“唔……噗!”了解真相,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姑娘算计了朱家终于忍不住,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沿着面具哗哗滴落。
司徒万里冷笑着抬起天命轮,打算彻底了结朱家的性命,除掉这个隐患。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闷响,木屋脆弱的墙板直接被砸了个稀烂,破开一个大洞。
迎着逐渐西沉的日光,田虎等人出现在烟尘之中。
在司徒万里隐晦的防备目光中,田虎一马当先大步走了进来,张扬的大笑着夸奖道:
“司徒老哥,干得漂亮!”
眼瞅着侠魁之位在即,田虎说话都变的好听了不少。
看到田虎和田言走进来,司徒万里只好暂且按下杀人的心思,收起兵器站定,故作轻松的说道:
“大小姐,二当家,你们来的正好。”
说完,他立刻把刚才抢到手的装着荧惑之石的盒子递了出去。
司徒万里始终很清醒,所以从来不曾打侠魁之位的注意,此时东西交的很干脆,一点不带留恋。
司徒万里的痛快让原本对他把田言放在自己前面而有所不满的田虎瞬间散去了所有不满,嘴角一翘很是满意司徒万里的识相。
然后田虎对田仲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接过了荧惑之石。
朱家只能下意识的切换到‘哀面,眼巴巴的看着荧惑之石易手。
东西真正到手,田虎的心也彻底放下了,目光紧接着就转向了自己最大的死对头身上。
田言此时也看向朱家,语气感慨的说道:
“朱家堂主,我很遗憾农家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朱家看着将自己重重包围的田虎等人,目光中泛起了绝望——此时,他似乎真的已经日暮途穷,只能等死了。
田虎见状不由仰天狂笑,“哼哼哼……朱家,终于让老子逮到你了吧!”
“阿言,不用跟他废话了,让我来了结他!”
话落,田虎手中虎魄已经裹挟着重重剑气劈向朱家带着面具的脑袋。
危急之时,朱家双手凌空一握,并指虚点,一股强横的内力顿时形成了一面无形的壁障,硬是挡住了田虎的霸道虎魄。
田虎见状冷笑一声,手上力道继续加重,同时剑身之上的剑气也在不断加强。
用内力强行阻挡攻击,朱家的内功修为确实名不虚传,可是……这种操作你又能坚持多久?
朱家仰头看着田虎众人,眼中的绝望逐渐演变为愤怒——极致的,纯粹的,深沉的愤怒。
与此同时,环绕在矮小的朱家周遭的内劲也越发强盛活跃。
朱家脸上鲜红的‘怒面开始发生变化,一点一点变得虚幻起来,最终突然闪变为了一张暗红为底色,夹杂着纯黑色纹路的红眼咆哮状,宛如恶鬼一般的狰狞面具。
这是田虎他们从未见过的面具。
随着朱家周身的内劲翻涌喷发,他脸上的面具开始在‘怒和狰狞鬼面之间频繁切换,不断闪烁,最终终于定格狰狞鬼面之上。
而此时,朱家的身边开始浮现出一个又一个虚幻的人影,每一个都是他的样子,顶着他不同的面具。
身影越变越多,开始逐渐铺满屋内这一点区域,同时朱家脸上的面具也在一点点褪去颜色,化做一张惨白底色的狰狞鬼面。
这使得他看起来不仅充满怒火与杀意,更添了几分惊悚和惊怖感。
周围的普通农家弟子有不少被吓到,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同时,这间已经出现破损的木屋在朱家越发沸腾活跃的内力影响下,开始吱吱作响,摇摇欲坠,屋内的摆设更是不住的抖动着。
随着朱家面具彻底褪去暗红,变为彻底的惨白,他的虚幻身影也完全填满了木屋内的空间。
“呃呃……啊!!!”
伴随着朱家一声令人胆寒的尖叫,内劲陡然爆发的他直接强行逼退了田虎。
看着周围的众人,他用如同凄厉哀嚎般的声音怒喝道,“害死曲殇,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话音落下,满屋的虚幻人影瞬间全部凝实化作真实的人形。
一眨眼的功夫,木屋内就充满了带着‘喜怒哀乐四种面具的海量‘朱家。
这一幕几乎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吓了一跳,连田虎几个高手也不例外,阿赐更是吓得躲在姐姐身后缩头缩脑的。
只有田言依旧保持着平静。
司徒万里惊骇之余,心中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念头——这就是千人千面!?
………………
大泽山核心,炎帝六贤冢的深涧之下。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天色开始变得阴沉,深涧之下不见阳光更是和夜晚没什么区别了。
大量的罗网杀手正举着火把,仔细的搜索整片山涧区域。
他们的搜索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目前仍未有任何收获。
也不能说他们无能,实在是这片区域不好搜。
整体地形倒不算复杂,可是高低纵深变化比较大,山壁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厚厚的类似爬山虎,或者说就是爬山虎的植被。
这种地方又没人修剪植被,经年累月的生长之下,这些植被不仅厚的足以藏进去好几个人都看不出一点痕迹,而且和山壁之间扒的很紧,不好挑开查看。
罗网杀手只能一点一点摸索着检查,就这样都不能保证没有漏过某些死角。
尽管搜索工作进行的不太顺利,属镂还是没有太过担心。
不好搜就慢慢搜,一遍一遍搜,章邯现在和残废没区别,能躲起来就是极限,根本逃不出去。
只要人跑不出去,我一遍一遍的过筛,迟早能把人筛出来!
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干扰的话,理论上确实如此。
某处山壁之上,厚厚的藤蔓之后,浑身是血的章邯挂在插进山体内的龙骧大剑之下,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简直不能再糟糕了。
在他的头上和脚下都不断有巡逻检查的罗网杀手走过,火光不时地在他眼前闪过。
这些杀手检查的很仔细,会举着火把凑到山壁边,尽可能的看清楚植被后面的情况。
包括山壁中间区域,不方便直接触及到的地方,也会有上面的人往下扔火把,然后他们再趁着一闪而逝的光亮进行检查。
章邯所在的区域同样也在他们的检查范围之内,好在这种一闪而逝的光源并不能提供足够的视野,再加上外层的植被实在太厚,暂时还没有暴露的风险。
但……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
章邯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血,还不断地往下滴。
幸好山涧底下各种气味都很浓厚,这些罗网杀手暂时还没闻到血腥味,可是地上的血迹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发现。
章邯有心转移,可当他尝试着发力后发现,由于太长时间没动,再加上这种悬吊的姿势,整个人早就麻了,根本动不了一点。
最要命的是,他的手快要撑不住了,随时可能掉下去。
一番检查过后,下方的罗网杀手确认这块区域没有问题,朝着其他地方走去。
同时,上边的杀手也换地方了。
看着隐约的火光开始远去,章邯稍稍松了一口气。
结果一口气刚松掉,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实在太麻木了,肉体几乎已经不受控制了。
罗网杀手虽然换地方了,可还没真正走远,他掉下去的动静一定会惊动他们。
就在章邯的心悬起来的一瞬间,一只手从上方突然伸了出来,刚好及时拉住了章邯。
人没有掉下去,只是产生了些许细微的摩擦声。
快要走远的罗网杀手似乎听到了这微弱的动静,狐疑的扭头看了一眼,确认一切如常后还是放下了疑虑离开了。
章邯抬头上望,立刻看见踩着山壁突出部位站在自己上方并伸手拉住他的韩信。
炎帝六贤冢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局,这一点章邯提前就猜到了。
但为了获取更多信息,他还是选择了冒险入局,结果也不错,捞到了一点消息,而且还确认了掩日的出现。
虽然章邯抽调了大多数在东郡的影密卫来执行这个任务,但考虑到罗网在这里的实力是超过影密卫的,所以他不得不做好多手准备。
提前准备好的逃生机关就是之一。
结果还真就用上了——罗网竟然直接动用了两名天字杀手来联手绞杀他。
章邯看见掩日后,第一时间做出了决断,让其他影密卫直接撤退,以免无谓的牺牲,他独自留下来想办法脱身。
不过想从罗网的天字一等手里脱身,光靠一点机关肯定是不够的,所以章邯还安排了个援兵——也就是韩信。
这是他此时在东郡仅有的援兵。
现在,就发挥作用了。
韩信朝着章邯扯出一个笑容,“还好,来得不晚。”
章邯闻言露出一抹苦笑,“的确,再晚一刻,我才会没命,确实很及时。”
这话不是章邯在反讽,而是真的很及时,就是有点太过及时了。
韩信对此不置一词,发力把章邯彻底拉上来,扶着他在山壁突起上站稳。
章邯稍微喘了口气,立刻问道,“就你一个?钟离昧没来?”
韩信摇了摇头,“他的伤势还没恢复完全,不方便行动……哦,他让我替他向你致歉,不能前来。”
“嗯……回头我就带你去见他。”
“现在,还是先赶紧带你换个地方吧,这里,随时会有罗网杀手过来。”
说完,韩信架住章邯纵跃而起,借着山壁的各处凸起,就朝着山涧上方快速攀去。
夜幕降临,一片黯淡中,韩信的身影并未惊动周遭的罗网。
在朦胧初现的月色之下,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立足于炎帝六贤冢的最高处,沉默的旁观着韩信将章邯救走后,做了个转身的动作,旋即消失不见。
顷刻后,韩信带着章邯悄悄离开了被重重封锁的炎帝六贤冢,躲到了一旁的山林之中,将他先放到一棵树下暂且休息。
章邯缓了缓,稍微回复了一点气力后,轻笑着说道:
“看来,我及时联系上你是个正确的选择。”
韩信耸了耸肩,对此不置一词,反问道,“你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发生了什么?”
章邯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后回答道,“掩日现身了,他果然也在大泽山。”
“掩日……”韩信闻言一笑,“来之前,国师曾和我说过这一点,现在可以确定了。”
“比起属镂,他的身份似乎要更耐人寻味。”
“掩日的身份,一直都是个谜。”章邯睁开眼,目光灼灼的说道,“这一次,他的真身被锁定在大泽山,或许是个机会。”
对于章邯的想法,韩信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
不过这就是默认的态度。
有机会,当然要弄清楚掩日的身份,甚至可以找机会直接把人彻底留在大泽山。
就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了。
章邯也清楚这一点,没有着急琢磨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钟离昧那边的状况怎么样?”
“之前差点死了,现在缓过来了,就是状态还不太行。”韩信简单的回答道,“至于他的任务……已经确定共工堂就是罗网渗透农家的主要缺口之一,其他的等回头你见了他再说吧。”
“嗯……也好。”章邯微微颔首。
“哦,对了。”韩信紧接着含笑提醒道,“他现在和墨家的人搭上了一些关系。”
“哦?”章邯一愣,旋即也露出了笑意,“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韩信接着问道,同时帮他分析了一下,“现在罗网已经毫无顾忌,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留手,仅凭影密卫的力量,这场农家之局你恐怕很难再入场了。”
韩信这话与其说是分析,不如说是帮章邯做选择。
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解决问题时,自然就要去寻找外力帮助。
而如今的大泽山,能成为章邯这个帝国军官助力的人,或者说团体,并不多。
章邯立刻会意,背靠树干,闭上双眼,嘴角翘起一抹弧度,“你说的很对,现在,是时候找些合适的帮手了。”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观察)
大泽山,四季镇,木屋之外。
包围此处的众多农家弟子此时看着房子,都有些茫然和失措。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起来这栋房子……似乎要塌了!?
在刺耳的吱呀响声中,终于,木屋的墙壁开始崩裂,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整座房子彻底从内向外炸开。
乍一看彷佛无穷无尽一般的‘大圆球随着房屋的垮塌炸了出来,吓了外面的农家弟子,还以为是什么特殊武器。。
等他们看清楚后,就……更害怕了。
看清后他们才发现,这一个个圆滚滚的东西,分明就是他们今日的目标,神农堂主朱家!
铺天盖地的朱家!
和朱家一同从木屋中蹦出来的,还有田虎田仲金先生,以及抱着田言的阿赐。
看着天上地下一眼望去完全数不清的朱家,阿赐用手遮在眼睑上作眺望状,忍不住张大嘴巴,一脸惊叹的模样。
“哇,他一下子变出来好多个啊!”
“喜怒哀乐,三心二意!”
伴随着朱家一声分辨不出来源的怒喝,铺天满地的‘朱家假身如同突然活过来了一般,各自使用三心二意点穴手中‘喜怒哀乐的某一式,开始攻击周围的农家弟子。
这些普通农家弟子面对一个个朱家,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轻易就被三心二意指力点中,各自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毫无理智的手舞足蹈,失去了战斗能力。
田虎随手甩弄了虎魄几下,挑开几道袭向自己的指力,看着漫天遍地,完全分不出哪个是真身的朱家,不由恨恨的骂了一句:
“可恶!小瞧这个老匹夫了!”
“朱家耍的这是什么鬼把戏!”
一旁的司徒万里应付着周围朱家的攻击,同时回答他道,“千人千面……朱家的杀手锏,是他最大的底牌。”
“我跟在他身边这些年,都一直没机会了解,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一旁的田仲却隐晦的笑了一下,目光偷偷的瞥了田言一眼。
朱家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可惜……他的克星正好也在这里!
在漫山遍野的朱家围攻田虎等人之时,朱家那无迹可寻的飘渺声音再次响起,充满怒意的呵责道:
“阿言,你自幼聪慧明理,我原以为你能明辨是非!”
田言平静的看着铺天盖地的朱家,淡定的回应道,“朱家堂主,我无意与你为敌,但农家的每一条生命都弥足珍贵。”
“继续争斗下去,任何一方都会造成持续性的伤亡,受伤害最大的始终只有身为神农一脉的农家本身,我只希望在最短时间内结束一切,将牺牲降至最低。”
田虎和朱家任何一方当上侠魁,都不会放过另一个人。
同时,另一个人也绝不会束手就擒,绝对会殊死一搏。
也许占据了侠魁大义的人能得到最多农家弟子的支持,能最终能解决掉另一方,但这仍旧会是一场旷日持久且损失惨重的争斗。
如果不想农家被自己人内斗打烂,最优的选择就是在争夺侠魁之位的时候,直接就让其中一方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田言现在就是选择了牺牲朱家。
面对田言的说辞,朱家不再言语。
你说的也许很有道理,但是……我没有为你们牺牲的义务。
曲殇更没有!
司徒万里这时候跟田虎说道,“二当家,荧惑之石虽已到手,但绝不可放过朱家,否则遗患无穷。”
他这是害怕田虎光盯着侠魁之位,暂且放过朱家。
这样的话,他以后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了。
“那当然,绝不能放过这老匹夫!”
以田虎的暴脾气,不用司徒万里说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好不容易把朱家逼入绝境,无论如何他也要借这个机会彻底除掉对方,否则之后哪怕他成了侠魁,也要多费不知道多少功夫才能达成这个目标了。
不过话说的很大声,操作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这些朱家和白凤利用身法制造出的真实分身不同,只是受到幕后操控的假身,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这样的假身虽然能在朱家本体的控制下使用出三心二意点穴手,但实际动作是很僵硬的。
一般的农家弟子拿假身没什么办法,对田虎他们来说则不然,这些假身全都脆弱不堪。
然而,一个两个,十个八个,甚至十几个乃至几十个他们或许能轻松应付,并一一解决。
可一百两百,三百五百,甚至更多的‘朱家,就算是他们也很处理了。
不是打不过,而是‘杀不完。
在田虎等人被铺天盖地的朱家假身缠住的时候,旁边的一条昏暗小巷子里,刘季躲在一堆杂物后面,小心的观察着局势。
刚才朱家发动千人千面的时候,并没有忘记这个差点被自己冤枉的好弟兄,顺手解开了他的穴道。
于是刘季就趁着混乱躲到了这里。
之所以没有直接逃走,一是因为他还在担心朱家的情况,二是因为并不好跑。
虽然这一片区域几乎充满了朱家的身影,田虎一方的人基本全都被缠住了。
但田虎一方的人并不都在这里。
实际上,大部分人还是被安排在四季镇的外围,负责封锁整座镇子。
他逃出里面这个小圈,也绕不出外面那个大圈。
已经受了重伤的刘季可没把握突破对方的封锁圈。
在他紧张旁观形势发展之际,突然有人拍了他后背一下。
刘季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声,第一时间转身,才发现原来是朱家。
“呼……”心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刘季舒了一口气,旋即有些兴奋的压着嗓子说道,“大哥,你这招太神了,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阵势!怎么不早用呢?”
“呵呵……”朱家惨笑一声,语气低落的回道,“发动千人千面,需要我以三心二意之法,将内力发散出去用以指挥假身战斗。”
“此招虽然厉害,却极度耗费心神,几乎要牵绊住我的全部精力,而且使用一次需要耗费我二十年的功力。”
“以我毕生修为,总共也用不了几次,不到万不得已我……咳咳!”
话说一半,朱家突然捂着心口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状态一出问题,外面的许多假身立刻有所反应,失去了控制僵在原地。
刘季看朱家这副样子,立刻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大哥,是司徒老混蛋那一掌……”
朱家无力的瘫靠着杂物箱,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抬手示意刘季不必多言,语气悲怆低落说道:
“如今我受伤了,千人千面撑不了太久。”
“兄弟,我对不起你,我害了你,更害了曲殇!”
“老哥我今日是走不出这四季镇了……但你还有机会,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逃走。”
“别啊!大哥,咱们还有机会的!”
刘季不想朱家出去送死,赶紧拉住他劝说道。
朱家摇了摇头,“没可能的,他们的目标就是我。”
“不用为我担心,老哥我不会轻易死掉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拉着司徒万里给曲殇陪葬!”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朱家的语气低沉而可怖,宛如真正的恶鬼一般。
他现在完全豁出去了,就想死之前给曲殇报仇。
朱家是农家六堂堂主中最圆滑,最世故,最八面来风的人,但他也是最看重兄弟义气的人,只是极少有人真正能被他发自内心的认可。
曲殇正是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个。
司徒万里和刘季之前也算不上,直到两人身负重伤依旧前来和自己共同面对强敌,朱家才真心认可二人。
结果他就被其中一个背叛,并因此害死了自己最重要的兄弟……
如果还有活路,朱家一定会选择君子报仇法。
但此时的他确实已经无路可退,日暮途穷,迎接他的唯有死亡了。
所以他现在只在乎两件事——为曲殇报仇,让刘季活命。
这一次刘季没能再拉住朱家。
无可奈何的刘季也只能赶紧追上去。
朱家讲义气,他也一样。
他同样遭受了背叛,并眼看着兄弟因此而死。
朱家希望他活着,他也一样。
………………
大泽山,四季镇。
被朱家的无数假身一直骚扰纠缠的田虎此时两眼冒火,怒骂道:
“该死的朱家……赶紧给我想办法把那个老匹夫找出来!”
他这句话并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对着所有自己人。
金先生和田仲显然没办法处理朱家的杀手锏,普通农家弟子更不行。
不过这里恰好有一位能破解千人千面的存在。
田言平静的声音及时在田虎等人耳边响起,“朱家的千人千面确实威力神奇,但它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
“朱家可以分化出千百道假身,可功力是无法复制的,他的所有假身都只能在他的操控之下行动。”
“真气的流动是无法骗人的,也是无法隐藏的。”
朱家的假身和他长相一模一样,自然让人难以找出他的真身。
但是二者的‘气可不同。
假身只是被朱家以内力操控的傀儡,它们体内的真气流动路线极为固定,就是三心二意点穴手的行气路线,最多就是‘喜怒哀乐四种手法有所差别。
朱家本人的真气流动却远比假身要复杂的多。
而且二者之间的‘气有着明显的关联,是从真身流向假身,所以只要能观察到‘气的流动,就能一眼分辨出真身何在。
当然,观察‘气的流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并不是单纯用肉眼能观察到的,必须要有一定的特殊手段。
而作为农家大小姐的田言,虽然自幼体弱多病,不能习武,却恰好修习过一门特殊的观气之法。
这一点,田虎他们都知道。
听到田言的话后,田虎立刻意识到了解决的办法,大喜过望道:
“这么说来阿言你的察言观色就是他的克星?”
“太好了,不愧是我们农家的女管仲,没有辜负大哥对你的多年栽培!”
“阿言,赶紧找出朱家那个老匹夫,把他解决掉,彻底一劳永逸!”
在田虎兴奋的声音中,田言灰褐色的眼眸中逐渐蒙上一层熠熠生辉的金光。
田言视线中的一切全都清楚的映照在金光闪闪的眼眸之上,最终化作视觉信号进入脑海。
秋水明眸,察言观色!
这是一门观气法,也可以说是瞳术,是旁门左道中的旁门左道。
不仅存世数量极少,而且全都极难修炼,且……普遍用处不大。
之前说过旁门左道练成后普遍很有用,但瞳术却是个例外。
如果只说作用,瞳术其实很有用,比如田言的察言观色,可以透过肉体观察一个人的气息流动。
这个气息,指代的可不远不止是真气,覆盖范围很广。
这一点无论是应用于战斗,还是医术,亦或是辅助修炼等各个方面,都有很大帮助。
但正如抛开剂量谈毒性是耍流氓一样,抛开代价谈用处也是如此。
修炼难度过高让瞳术的用处毫无意义——等你把这玩意练成了,大好的时光早就耽搁了。
如果是可以只用于实战中的瞳术,比如直死魔眼,电眼逼人,或者是瞪谁谁怀孕这种倒还好,就当练了一门邪门武功。
可绝大多数的瞳术都是纯辅助用的,比如说田言的察言观色。
你想在战斗时用,就得再去练武,你想配合医术使用,就得去学医,其他方向也是如此。
那么问题就来了——时间都去哪儿了呢?
所以瞳术这玩意,从来只有绝对的天才和闲逼才会去触碰。
所以……瞳术很罕见。
朱家知道田言会察言观色,这在农家内部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千人千面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司徒万里给他造成的伤势反而影响不大了。
此时,在田言的视线中,一切现实物质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与之相对应的是每个人身上高亮的气息流动线路。
农家弟子体内的普遍简单而紊乱——正常人,乃至实力不够强的江湖人气息就是乱的,他们或许会控制自己的气息变得规律,但那只是他们认为的规律。
实际上,还远称不上规律,毕竟每个人的气息都是纷乱的,驳杂的,你能调整一类,却未必能调整另一类。
而朱家的诸多假身身上的气息流动则要简单纯粹的多。
它们没有活人应有的生气以及呼吸,只有最纯粹的真气流动,而且是沿着四种固定规律运转的真气。
那代表着三心二意点穴手的‘喜怒哀乐四种手法。
同时,空中此时飘荡着无数的‘丝线,那同样是流动的气息,是朱家的真气。
线的一端连接在朱家的假身上,另一端蜿蜒绵延的飘向街道深处,连接着朱家的真身。
他的位置,暴露了。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逃生)
街道上,正和周围的农家弟子纠缠的朱家本尊突然感觉到汗毛倒竖,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
朱家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也正在此时,他突然又呕了一口血出来,对千人千面的维持也几乎到了极限,漫山遍野的朱家假身开始大量消散,残余的部份也有不少失去了控制。
心知末路已至的朱家对着还在和农家弟子纠缠,不肯逃命的刘季怒喝道:“走!”
“活下去!”说完,他自己立刻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田虎等人马上就会过来,他必须把人引走,刘季才有活路。
另一边的田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眨了一下眼睛,双眸之上的金光随之褪去。
她露出一抹浅笑,朝田虎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侧过头对身边的阿赐小声吩咐了一句。
阿赐笑嘻嘻的点了点头,立刻冲了出去。田虎见状也知道朱家已经暴露,同样露出笑容,赶紧跟了上去。
小巷中,朱家堪称慌不择路的拼命逃窜——他现在确实不需要择路,尽可能拖延时间就是了。
这时候,阿赐胖乎乎圆滚滚的身体撞开一大堆杂物,出现在了朱家的身后,朝着他迅速追赶而来。
听到动静的朱家只能尽可能的加快速度逃命,可是已经身负重伤,还要勉力继续维持即将崩溃的千人千面的他,确实抽不出更多的力量了——千人千面不能散,否则刘季也绝无活路。
而在这时,田言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朱家前路之上,正好堵住了他。朱家停下了脚步——田言没有任何战斗力,但她的出现,就代表田虎已经来了。
果不其然,田仲和金先生的身影马上出现在十字路口的另一边,然后伴随着一声阴狠的冷笑,田虎的身影出现在旁边的屋顶上,手持虎魄遥遥一指朱家:“老匹夫,从一开始你就不该跟老子作对!”话音落下,田虎不打算再给朱家任何机会,怒吼一声冲向了朱家,虎魄之上萦绕着重重剑气,隐隐有虎啸之音。
这次他是真的不想再有任何意外,一上来就是全力出手。面对田虎的雷霆一击,朱家顶着‘哀’面,喘着粗气,却是再无力阻挡,只能在绝望之中等待死亡到来。
“大哥!!!”刚赶过来的刘季眼见这一幕,想要扑上来救人,可是终究来不及了。
就在虎魄锋刃即将撕裂朱家终身相伴的面具之时,一柄硕大的漆黑巨剑从一旁冲了出来,正撞在虎魄剑身之上。
即使田虎这一剑用上了全力,突遭侧方的袭击,也还是瞬间被打断了攻击,收不住力的他画了个大满圆,强行一个翻身勉强稳住身形,踉跄着落地站定。
而乱入的巨剑则去势不改的一头扎入了地面之中,掀起了好大一阵气浪。
尘埃落定,众人也看清楚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搅局者是谁——巨阙!来人自然就是胜七。
身上旧伤还未完全痊愈,缠着一圈一圈绷带的他跨步站在另一边的屋顶上,手中紧握着系缚巨阙的锁链。
乖宝宝阿赐看着地上插着的巨阙,不仅张大嘴感慨道,
“哇,好大一把剑啊……姐姐,这是剑吧?”阿赐的声音打破了僵局,田虎第一时间指着胜七怒喝道:“胜七,你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
“哼!”胜七语气不屑的回应道,
“七国的死狱我都闯过,你算什么东西!”刘季趁这个空挡,赶紧冲到朱家身边。
此时田虎他们倒是都没在意他的小动作,主要是他无关紧要。田仲皱着眉头看着横插一手的胜七,开始尝试劝他主动退让:“胜七,你这次回来无非是要和田蜜做个了断,朱家的死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与你无关!”胜七冷着脸一点不客气的呛声回道。司徒万里这时也赶到这里,站到了田虎的身边,脸色很是阴沉——他现在就想朱家赶紧死,但是怎么就是死不了呢!
一看见这个叛徒,朱家的面具立刻切回了‘怒’,刘季也是面容狰狞的恨恨盯着对方。
毫无疑问,在他们俩心中,现在司徒万里是仇恨值最高的人,田氏一族的人都得退居二线。
“哼!”田虎冷哼一声,一脸讥讽蔑视的说道,
“果然,当初是朱家这个老匹夫帮你逃脱六堂的死罪决议,为日后的侠魁之争早早留了一手。”
“一日罪人,终生都是,动手!”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田虎的目光是看着田言的。
他的意思是让田言派阿赐打头阵。阿赐现在对他来说可是个绝佳的工具人,任何危险的事肯定都要让他先顶上。
对于田虎的要求,田言并没有作声。按照她的计划,现在还不是朱家彻底退场的时候。
她要削弱神农堂的力量,所以亲自策反了司徒万里,以除掉曲殇这个最大的障碍。
但朱家现在还不能死。如今的农家六堂中,烈山堂处于田言的掌控之中,司徒万里的四岳堂也服从于她。
而田虎掌握着蚩尤堂,田仲的共工堂支持着他。朱家一死的话,神农堂就暂时等于不存在了。
田蜜的魁隗堂倾向不明,不过并不重要,田言有办法直接废掉她的堂主之位。
这样一来,就是二比二平了。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田言还可以把田仲的堂主之位也废掉。
这样就变成二比一,她占优了。但是农家六堂,最后闹得只剩下三堂,未免有些太过难看了。
最重要的是,这种无论差距还是总量都很微弱的结局,未必能让田虎彻底屈服。
二比一不保险,还是三比二更合适,如此一来朱家就不能死。对于田言的不配合,田虎有些错愕,隐晦的瞪了自己侄女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总不能这个时候搞内讧。不出手就不出手吧,金先生,司徒万里,田仲,再加上他本人,四个高手还能留不住朱家?
对方可就只有胜七一个人。田仲脑子转的最快,立刻明白他们的大小姐貌似不打算再出手了,于是赶紧给金先生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司徒万里同样会意,再加上已经握紧虎魄跃跃欲试的田虎。田氏一族的四个人打算同时出手。
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胜七先放放,打死朱家先!胜七的反应也很快,赶在他们动手之前断喝一声,
“走!”刘季和朱家同样精明的很。刘季第一时间一手拽住自己大哥,一手抱住巨阙。
朱家则鼓足最后一点精神催动千人千面,瞬间分出来十几个假身迎着田虎等人扑了上去。
两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之后,所有的假身就全被解决,但是朱家他们已经跑了。
胜七仗着天生神力,一把拽回了自己的巨阙,顺带着就把朱家和刘季一并拉了过来。
他接住巨阙反手背到身后,不敢有丝毫停留,一左一右分别夹住朱家和刘季,纵身一跃朝着四季镇外而去。
已经重伤的朱家和刘季无法短时间内突破四季镇外的封锁,但是胜七可以,而且非常容易。
这种走刚猛霸道路子的人一向最擅长突围了。………………大泽山,乡民藏身的山洞内。
此时盖聂他们已经带着高渐离和大铁锤回来了。他们两个之前和田虎等人激战都受了不轻的伤势,之后又被对方以药物进行虚弱限制,最后还被田蜜喷了一口毒烟。
总之,现在状态都很糟糕。因此逍遥子又开始简直大夫,在替两人运气疗伤。
盖聂卫庄龙且三个人守在一旁,山洞最里面则是依旧挺尸的钟离昧。他恢复的速度不慢,现在能活动了,但是歇着更有助于养伤。
他又没有多动症,现在需要的是恢复正常,而不是活动胳膊腿儿,肯定能不动就不动。
在一片和谐之中,盖聂和卫庄突然扭头朝着山洞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互相看了一眼。
确认过眼神,确实是有客人到访。于是两人立刻一同起身朝着山洞外走去。
什么都没察觉到的龙且见他们两个的异动,立刻也猜到外面大概是有事。
“我也去看看,墨家的两位就劳烦您先照看了,逍遥先生。”逍遥子专注于运功,只是简单点了一下头。
龙且得到确认后立刻追盖聂二人而去。三人出了山洞,立刻见到了冒昧而来的拜访者——一个是韩信,另一个自然就是章邯。
对于韩信,龙且虽然不信任,至少没有明显的敌意,可是身为影密卫领袖的章邯就不一样了。
“章邯!”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惊讶,龙且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长枪。
倒是盖聂和卫庄二人很是淡定。章邯脸色惨白,身上缠着绷带,是临时做的一些急救措施,并不能真正治愈他的伤势,只是用来阻止伤势进一步恶化的。
虚弱的一望而知的他咳嗽了两声,然后说道,
“不必激动,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你不找我麻烦,我还想找你麻烦呢!
龙且嘴唇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回应章邯一句。他们俩之间是有矛盾的。
龙且在来大泽山之前,先去解救了不少楚国军人出身的苦工。他手底下的人因此扩充不少,来大泽山帮高渐离他们的时候才能带上这么多人。
而章邯之前提前判断出龙且想收拢旧楚人苦工奴隶来壮大队伍,虽然后来因为大泽山的事更重要而没有追查下去,却还是给龙且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盖聂和卫庄没有表态,龙且也不好上来就喊打喊杀。仔细观察了一番章邯甲胄上的剑痕,盖聂舒展眉头,淡淡的说道:“你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剑伤,一种来自于属镂,而另一种……是掩日!”
“又一个天字杀手。”属镂的剑伤他不久前刚看过,一眼就认出了,掩日留下的痕迹就需要他仔细回忆一番才能确认。
之前他和掩日有过接触,不过不是直接交手,而且他当时的状态很糟糕,所以印象很浅。
“剑圣的眼光果然精准,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确实是掩日,他也秘密抵达了大泽山……我一直没能查到他的踪迹。”
“所以……”卫庄歪着头看着章邯,语气寡淡的反问道,
“你来就是特意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韩信一摊手,一脸无害模样的说道,
“我们是来寻求合作的。”
“我们……所以你果然是帝国的走……鹰犬?”龙且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双方之间气氛还算稳定,切换了一个没那么难听的称呼。
韩信耸了耸肩,
“一份工作而已,混口饭吃。”龙且也懒得和韩信较劲。不管怎么说,对方目前为止还没坑过他们。
他的目光转到章邯身上,半是质疑半是嘲讽的说道,
“帝国,还会和悖逆它的叛逆分子合作?”对于龙且的嘲讽,章邯直接忽略不计,坦诚回道,
“我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龙且却不接受这个说辞,回应道,
“章将军带着影密卫追缉我们这些叛逆分子时,可不存在什么共同的敌人,现在身负重伤了,才说这种话……”龙且虽然不清楚章邯会为什么会被罗网的天字杀手重创,但是……打不过了你知道找我们合作了,之前可没见你客气过!
对于龙且的回应,章邯并不意外,平静的反问道:“墨家与逆流沙之间也曾生死相搏,如今不也相互携手了吗?”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敌人的敌人未必能成为朋友,但肯定有合作的基础。
“鬼谷纵横的二位应该很清楚,我们只是对手,而非死敌。”盖聂和卫庄闻言对视一眼后,目光一起看向龙且。
对于章邯请求的合作,他们两个肯定没有任何异议。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农家,弄死罗网,影密卫并不是农家之局的关键。
以任务目标为先,没有理由拒绝对方的请求。不过,也得看看龙且的意思。
他要是非得和帝国不共戴天,也不好勉强。当然,作为纯粹的实用主义者,盖聂卫庄最多就是明面上不合作,避开龙且和墨家的人,私底下该怎样还是怎样。
韩信这时候插话劝说道,
“龙且将军不久前不也救了身为帝国军官的钟离昧吗?”
“敌人由立场确定,但朋友或许可以按照我们的意愿选择,不是吗?”龙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仍旧没有直接表态,只是默默退了半步,表示交由盖聂卫庄二人决定。
于是,盖聂向章邯问道,
“你想怎么做?”
“我想先看望一下我的同僚。”章邯露出笑意回答道。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 梳理
山洞之内,章邯见到了和他状况差不多的钟离昧盖聂他们都是讲究人,并没有要求旁听,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三个。
当初他将押运任务交给钟离昧时,曾特意强调过这个任务非常凶险。
结果也确如他所说,钟离昧身负重伤,差点就直接死了。
可惜,钟离昧这个执行命令的遭了重,章邯这个下命令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同样被人打了个半死。
两人再见面,一直盘坐在石板上的钟离昧立刻起身抱拳见礼,完全没考虑身为影密卫统领的章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近似于叛逆分子据点的山洞里八成又是韩信那家伙做成的,他懒得多想。
“章邯将军,末将无能,弄丢了荧惑之石,请将军责罚。”
章邯笑着摆了摆手,“你人没事就好,至于荧惑之石那么多人盯着,凭你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
“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末将惭愧。”钟离昧低头回了一句,但也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这次任务失败,他也知道自己纯属非战之罪,也很清楚章邯不可能因此惩处他。
不过身为帝国军人,该有的态度,必须得有!
告罪完,钟离昧也发现了章邯身上的绷带,和没有处理的诸多小伤口,有些诧异的问道:
“将军这是遭到了袭击?”
章邯先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眼下他的状态估计还不如钟离昧,能省点力气还是省点的好,然后才喘着粗气回答道:
“很显然。”
一旁的韩信帮着解释道,“罗网已经毫不掩饰,直接出动了两名天字一等杀手布局伏杀他。”
“罗网”钟离昧眉头猛地一跳,有些难以置信,“他们现在如此猖獗了?竟敢公然袭击帝国军官!?”
“嗬!”章邯哂笑一声,“他们恐怕不会让我活着走出大泽山了。”
“所以大泽山的事,果然全都和罗网有关吗?”钟离昧听完后,不由轻声呢喃了一句。
韩信耸了耸肩,“这也很显然。”
“呼”钟离昧有些无法接受罗网的疯狂,叹了口气,接着对章邯说道,“将军让我趁机调查白屠,可我只是确认了他和罗网确实有所勾结,目的却并没有弄清楚。”
章邯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无妨,他人不是已经被抓到这儿了吗,一切都会弄清楚的。”
接着他看向韩信,“你有什么收获吗?”
韩信平淡的声音响起,“目前可以确定,共工堂就是罗网渗透农家的主要缺口之一,田仲和白屠之间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
“之一还有其他缺口?”章邯追问道。
“还不能完全确定。”韩信回答道,“不过,田蜜的魁隗堂大概率也有问题。”
“足足两堂呵!”章邯忍不住讥笑了一声。
三分之一的统治阶层都叛变了,农家不完蛋才有鬼呢!
钟离昧插话道,“白屠确实接触过醉梦楼的花影,但是他从没接触过田仲啊?”
“是吗?”韩信一笑,反问道,“还记得咱们在东郡第一次会面时发生的事情吗?”
钟离昧眉头一皱,立刻想到了关键所在,“那片金叶子?”
韩信一点头,“那是田仲给我的。”
“所以你当时说的好差事,就是给田仲和白屠传递消息?”钟离昧有些无语。
自己这位好友还真是十分擅长在夹缝中求生,隐姓埋名进入东郡瞬间就能跟共工堂拉上关系,还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
韩信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转而说起金叶子的具体情况:
“那片金叶子上有八个字落马坡前,石现青龙。”
“落马坡田仲早早就算计到了农家争夺荧惑之石的关键地点?”
前四个字很直白,钟离昧立刻就想到了落马坡。
可是田仲怎么能提前预料到这一点呢?
那个时候章邯还未接管荧惑之石,也没有制定押运路线。
章邯对此倒是比较淡定,立刻做出了合理的猜测:
“大泽山虽然地势复杂,但真正适合车马行动的道路并不多,再加上押运行动的某些特殊需求,提前判断出会经过落马坡并不是不可能。”
这个特殊需求,一方面指的是作为秘密行动路线必须不起眼且不存在无关环节,另一方面指的是章邯要钓鱼,所以路线必须让田虎和朱家双方都能尽量发挥自己的实力。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章邯眼睛一眯,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忌惮,“罗网果然不容小觑,他们早就料到了我的想法。”
“田仲传讯给白屠,一方面是为了通知他到时候提供支持,另一方面,恐怕也是让他想办法影响我的决策,确保押运路线中有落马坡。”
韩信耸了耸肩,并没有发表看法这种事已经无关紧要,管他们什么想法呢。
钟离昧跟着问道,“那下一句,石现青龙又是什么意思?”
“依我判断,应该指的是青龙计划!”
“青龙计划?那是什么?”
章邯的回答触及了钟离昧的知识盲区。
“一个极其隐秘,真实内容鲜有人知的久远计划。”章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以影密卫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计划诞生至少有十年以上。”
“而这个计划的诞生,疑似和已故的旧燕太子丹,以及昌平君有密切关联,前任墨家巨子和失踪的农家侠魁田光也都有所牵连。”
“据说当年的荆轲刺杀案也与这个计划有关,算是一种前奏。”
听到这里,钟离昧大概有概念了就是一个谋划多年的,针对帝国的,牵连广大的大阴谋。
章邯继续说道,“侠魁田光在多年之前失踪,随着燕太子丹,也就是墨家巨子死亡,影密卫对青龙计划的调查便暂时中断了。”
“一个不知详情的阴谋诡计,本来也就不被重视直到不久前的春日祭典的刺杀发生,昌平君的名字重回大众视野,青龙计划也再次被重视起来。”
韩信跟着说道,“田仲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青龙计划,必然是知道些什么。”
章邯露出思索之色,“想要了解青龙计划只有两种途径,其一是通过青龙计划的传承人,其二就是”
“通过失踪的侠魁田光。”韩信笑呵呵的补上了后半句。
章邯目光低垂,稍一沉思后问道,“你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韩信摇了摇头,“不好说。”
田光的突然失踪充满了阴谋的味道,罗网这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很可能在其中发挥了某些重要作用。
这样一来的话,他们确实很可能从田光那里得到青龙计划的内容。
但是青龙计划的传承人同样也有泄露情报的可能。
墨家那边的人先不说,光是跟筛子似的农家就很难让人放心了。
“不过”韩信跟着补充道,“他们知道的应该也不多。”
“罗网现在恐怕就是试图进一步了解青龙计划就是不知道这背后又是什么缘故了。”
昌平君、青龙计划,墨家、农家、刺杀、罗网
一块块信息碎片在章邯脑中萦绕不休,又始终不能结合到一起。
还有很多关键信息他不知道,根本无从推断。
“我们还缺少一些关键信息。”思索片刻后的章邯沉声说道,“也许,罗网的两位天字一等能为我们解开一些疑惑。”
“那就得先弄清楚他们的身份了。”韩信笑着接话道。
钟离昧这时插话道,“说到这一点,我想起了一个人”
韩信立刻猜出了他要说的是谁:
“之前差点要了你命的那个人?”
钟离昧点了点头,“他的实力很强,而且剑法刁钻狠辣,充满了杀手的风格,不像是寻常的江湖人。”
武功可以用来杀人,但并不是只能用来杀人。
正常习武之人,哪怕是心狠手辣那一类的,也很难说招招奔着要人命去的。
因为这不止是想法和态度的问题,更是环境的问题。
你不仅得想杀人,愿意杀人,更得习惯于杀人,但正常人显然不具备总是在杀人,总是能杀人的环境只有被精心培养的职业杀手才有这种条件。
这样看来,金先生的身份就很有问题。
韩信闻言说道,“他在农家内部被称呼为金先生,目前是共工堂的主管,来历模糊不清,确实很有嫌疑不过,他最后的致命一剑恰好避开了你的心肺要害,恰恰留了你一命。”
“这一点同样很值得怀疑。”
章邯听完后犹疑说道,“罗网杀手全都心狠手辣,如果他是属镂的话,完全没有任何让你活下去的理由。
和共工堂有关系,又很像是杀手出身的金先生确实嫌疑很大,但是他对钟离昧的留手,以及表现的如此显眼的行为,又让他完全不像是罗网的人。
章邯和钟离昧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道究竟哪一种可能更接近正确答案。
韩信倒是若有所思,似乎心中有更进一步的猜测。
沉默良久后,章邯长出一口气,站起身说道,“目前来看,我们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接下来,就该看我们的另一位同僚,以及我们的合作对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
大泽山,前往魁隗堂的道路上。
在典庆的督促下,田蜜不情不愿的朝着自己的大本营慢悠悠的晃过去。
得益于多年来养成的深厚城府,田蜜虽然心里八百个不乐意,面上倒是一切如常,挂着惯常的娇笑,就是步子走的有点慢,一摇三晃的。
对于她这种消极怠工的行为,典庆倒也没有逼迫过甚。
反正再墨迹,也不过就是个把时辰的差距,田虎那边也不可能放下侠魁之位跑过来救她。
就在事情稳步发展的情况下,英布和季布出现了。
两人宛如劫道的强人,从道路两侧山林中猛然跳了出来,拦住田蜜等人。
追了这么久,他们终于堵到田蜜了同时也找到了典庆。
事实上,他们两个之前就确认了田蜜的行踪龙且找到田蜜之后,肯定第一时间就知会他们了。
不过因为田蜜提前准备的埋伏,他们俩也就没敢第一时间找上去。
原计划是等盖聂他们救了人,田蜜任务失败,和两千四百人的大部队分开以后再找机会。
结果就看到了典庆的强势乱入。
田蜜的计划,纵横的计划,以及他们俩的计划,全都被打断。
好在除了田蜜,其他的人的目的依然可以达成。
之后两人又跟了一段距离,确认没有额外的变故发生后,就现身了。
虽然典庆的目的也是拿到田蜜手里的药去救涟心,但是英布和季布却不能放任药真的全部落入他手里。
二人还不能完全确认典庆是可靠的,当然不能让涟心的小命捏在他手里。
这还不如被田蜜攥着把柄,好歹面对田蜜他们还能尝试玩硬的,面对典庆却是完全无处下口。
看着两个劫道的强人,典庆没有多大反应他早就料到这两个人会出现了。
田蜜却是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对她来说,英布的出现无疑是件好事。
这家伙估计也破不了典庆的防,和其他农家弟子区别不大,不同的是,他应该能缠住典庆一段时间。
这不就给了她脱身的机会吗?
最先开口的是季布,他用眼神示意满脸写着急躁的英布稍安勿躁,然后笑呵呵的对田蜜说道:
“这不是魁隗堂的田蜜堂主吗,你现在这是去?”
田蜜一甩烟杆,故作不在意的回答道,“回魁隗堂。”
“有人看上了我收藏的那点药呢,我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啊!”
“是吗?”季布依旧笑着回道,“这药,我们也很需要,可否分润一点呢?”
“这季布先生就不该问我了,我可做不了主。”田蜜楚楚可怜的将目光投向她身后的典庆。
英布和季布的目光也一并投了过去。
典庆没有一口回绝他要的是救人,态度没必要太过强硬,这样只会徒增矛盾。
“药在魁隗堂,到了那里再说。”
虽然不是想要的回答,但也不是不想要的回答,英布和季布对视一眼后,也认可了这句话。
不管怎么说,等到了魁隗堂见到药再说,现在就急着激化矛盾没必要。
田蜜见状稍有失望,但情绪还算平静。
只要这两方不是完全一条心,那就有她操作的空间,也不必急于一时。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 再见同僚
大泽山,四季镇。
看着从房顶上消失的胜七三人,田虎怒不可遏的一挥手,厉声喝道:
“都给我追,我今天一定要看着朱家死!”
“不可!”田言此时却出言劝阻暴怒的田虎。
“六堂开战是迫不得已,尽早选出新任侠魁才是结束纷争的关键。”
“对农家同门赶尽杀绝,并无意义。”
“你要我放那个老匹夫一马!?”田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大侄女,想查询一下她的精神状态。
我们都彻底撕破脸了,这叫斩草除根,不叫赶尽杀绝!
田言淡定的回应道,“荧惑之石已经到手,花费时间去追捕朱家,不仅会拖延继任侠魁的时间,更会节外生枝,徒增风险。”
“反之,只要新任侠魁诞生,农家十万弟子众志一心,即使朱家再不甘心,面对神农令,他手下的残党又岂会真的负隅顽抗?”
田虎有些纠结了。
一方面,他是真的不想放虎归山,让朱家继续多活哪怕一息。
另一方面,他也确实眼馋侠魁之位馋的紧,巴不得尽快继位,重整六堂。
啧……很让人为难啊。
一看田虎有所动摇,司徒万里彻底站不住了。
放跑朱家,田虎继位,你们叔侄俩当然是不亏。
一个成为侠魁,从此执掌六堂,一个作为侠魁的亲侄女,又是一堂之主,地位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特么我怎么办!
老子当了可耻的叛徒,在最关键的时刻捅了他朱家的后腰,才害的他彻底在这场侠魁之争中成为败者。
他现在对我的仇恨度只怕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高,你们不把他干掉,老子以后都不用睡觉了!
老实说,司徒万里此时可以说是出离的愤怒了。
田言的劝谏,对田虎来说只是个选择问题——杀或不杀,其用处也只是让田虎出口气。
对他可就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了。
最让他气的是这个话题还是田言提出的。
劝我倒戈的可是你,转眼你就要把我也卖了!?
这像话吗?
不过司徒万里尽管恼的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靠着深沉的城府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是尝试晓之以理:
“大小姐当初以农家上下的安危晓以大义,劝我顾全大局,所以我才下定决心,大义灭亲。”
“如今朱家已是强弩之末,咱们却要放虎归山?”
“大小姐这样的决定,岂不是陷我于水火之中?”
说到后面,司徒万里也是有点压不住气了,语气越发的加重。
田虎一听这怨气满满的话,才想起了还有司徒万里这个大怨种。
朱家要是不死,他怕是就得死了。
田虎不是很在乎司徒万里的死活,不过人家现在也算劳苦功高,刚卸磨就杀驴多少有点不合适,他便跟着帮腔道:
“哈哈,对啊,朱家恐怕做鬼都要回来找司徒老哥算账。”
司徒万里闻言收敛了一下情绪,自嘲一笑,“嘿,二当家取笑了,不过这笔烂账不消,确实是如鲠在喉啊。”
一直拱火的田仲当然不会让农家内斗到此告一段落,立刻跟进说道:
“司徒堂主为咱们的大业牺牲甚多,咱们也不好让他头疼太久啊。”
同时,田仲提出了另一种方案:
“朱家已经是强弩之末,刘季根本构不成威胁,唯一有些战力的就是胜七,之前受的伤明显也没痊愈。”
“这样的话,我们不如兵分两路。”
“二当家你带一队人前往炎帝六贤冢,另一路人去追击朱家。”
“嗯……朱家确实不能放过。”田虎点了点头,“就照你说的办。”
田虎的视线随之移到了金先生的身上。
在场的人里,除了他和那个傻胖子,就属金先生实力最强,追杀朱家的事自然要交给他。
“老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次,必定不会让二当家失望。”金先生面无表情的揖手领命。
田仲挂着阴险的笑容,眼珠一转后建议道:
“胜七毕竟是个麻烦……若是大小姐手下的这位……呃,公子,能够一同前往,我想应该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好,就这么办,其他人跟我前往炎帝六贤冢。”田虎闻言也不去征求田言的意见,就要一口敲定此事。
不过田言肯定不会让他随便安排,直接回应道:
“之前是为了尽快结束农家内斗,我才允许阿赐出手。”
“现在,我不会再让他去帮你残害农家同门。”
“你!”田虎瞪了自己侄女一眼,怒声道,“阿言,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承诺过帮你坐上侠魁之位……现在荧惑之石已经到手,侠魁之位也已经唾手可得,我完成了我的承诺。”田言立刻反驳田虎。
田虎让噎了这一句,一时间还真说不出话来。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田言从来都只说过帮他当上侠魁,没提过哪怕一句帮他对付朱家。
自己侄女占着理,田虎也不好跟她胡搅蛮缠,干脆换了个话题,指责道:
“刚才要不是你犹豫,没让这小子出手,怎么会让朱家这个老匹夫被胜七救走?”
“女人就是优柔寡断……这次追击朱家,他必须去,算是将功折罪,弥补之前的失误。”
田言寸步不让的回应道,“那不是失误,是我不想让他出手,理由我已经说过了。”
见两人争执不下,还是司徒万里出来打了个圆场,同时提出了解决方案:
“二当家和大小姐不必争执,眼下六堂中有四位堂主都在这儿了,咱们何不举行炎帝诀来议定此事?”
田虎一愣,“炎帝诀……对啊,这个办法好!”
脑子里简单过了一下后,田虎立刻喜笑颜开的接受了司徒万里的提议。
所谓炎帝诀,其实就是墨家天志的农家版,一种民意表决方式。
区别在于,墨家天志本质上是以六大统领来限制墨家巨子的权利,以避免墨家因为巨子的一意孤行走向险境。
而炎帝诀,它起源于农家先祖炎帝在阪泉之野发起决议,促成炎黄和睦的故事。
炎帝诀最开始的主要作用其实是消弭农家内部的矛盾,就像炎帝当年和黄帝之间息止兵戈,达成和睦一样。
所以炎帝诀里根本没有侠魁的事……六堂矛盾,侠魁下场的话很容易造成拉偏架的情况,哪怕他没有这么做,也很容易让人这么认为。
估计是这种用民意表决处理问题的方式太好用——毕竟也不是真的民意,就六个堂主有表决的权力——这项传统负责的范围就越来越广,直至今日,已经和墨家天志没什么区别,几乎农家的任何事,都可以通过炎帝诀来决定。
包括让田言派出她手下的人支持田虎的行动,也可以,只要田言还认为自己是农家人。
总的来说,炎帝诀的职权范围很模糊,基本上只要六堂堂主觉得他们可以做决定,那就可以——很显然,他们觉得自己能决定所有事。
墨家的天志是从一开始就规定好的对巨子权力的约束,那炎帝诀就是被六堂堂主故意用来限制侠魁。
不过由于实际职权模糊,所以到底能不能发挥这个作用,就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
炎帝诀发起的条件也很直接,过半的堂主在场就行
现在的情况就符合。
而这场炎帝诀一旦发起,田虎他们必然会成为多数,他的目的自然也就得以达成——所以他才那么高兴。
确定了要用炎帝诀后,谁都没有征求田言的意见——不需要,只要人数足够,并且有人想要开启炎帝诀,那就可以直接开启。
这玩意只存在同意和默许两个选项,不存在反对。
田虎田仲司徒万里立刻各自调整了站位,和默然不语无动于衷的田言形成一个互相面对四角之势。
几人都站定以后,司徒万里举起双手,开始念起宣言——他是发起人,一般就由他来主持,除非参与者中有人不希望他主持。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
“神农堂司徒万里,秉天地之意,主持此次炎帝诀。”
阪泉之野,以民为先,为公决议,不吝忠贤……”
司徒万里一边念,一边比划,彷佛在祭天——当然,实际上这不是祷文或祭文,只是一段宣言。
急性子的田虎直接打断道,“这些废话就免了吧,不能直接表决吗?”
田言沉静的回应道,“这些话语记录的是当年先祖在阪泉之野发起决议,最终促成炎黄和睦这一盛举的实际情况,亦是炎帝诀中追溯先贤的重要环节。”
“还是不要轻率怠慢为好。”
田虎听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么多年过去,炎帝诀都变味了,还追溯哪门子的先贤啊!
不过他现在也懒得和田言呛,摆了摆手,不耐烦道,“那就快点吧,别跟念诗似的。”
司徒万里轻轻咳了一下,干脆就直接略过了后面的内容:
“大小姐既已将缘由说明,现在时间紧急,直接表决也无妨。”
“今日蚩尤堂田虎,烈山堂田言,共工堂田仲,及四岳堂司徒万里,四堂堂主在此,六堂过半,决议成立!”
“决议的事项为……”
田虎一抬手制止了说话抑扬顿挫的司徒万里,直接自己飞快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需要阿言派出自己的手下,和老金一起去解决朱家那帮人,大家同不同意?”
虎哥说话就是利索,简单快速的说明了情况。
田言第一个表态,“我反对!”
田仲接着发表意见,“我能够理解大小姐的想法,但二当家的决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所以我同意。”
司徒万里更是迫不及待的附和道,“我也同意!”
三人表态完,立刻就一同看向田言。
之前说过,炎帝诀可以处理农家的所有事,但具体事项要具体分析。
其中一种具体情况就是——少数派如果坚决不同意炎帝诀的结果,该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牵扯到炎帝诀的具体内容,对双方的利弊,以及双方对达成或是反对炎帝诀结果的坚持程度。
如果收益太小而对立派态度很坚决,那即使炎帝诀通过,也很可能出现有名无实的情况。
现在,他们三个就是想看看田言反对的态度有多坚决。
田言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并没有反对炎帝诀的结果:
“身为农家弟子,自当遵从炎帝诀的结果。”
见田言屈服,田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田仲也为自己再次拱火成功而高兴。
司徒万里则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是随着朱家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得到处理,他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隐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以田言的聪明才智,在反对田虎的时候会想不到最终是这个结果吗?
知道的话,又为什么放任这个结果发生?
而且,这件事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离了张屠户不至于就得吃带毛猪,偌大的农家不可能非得依靠一个田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傻小子。
如果她态度强硬的话,田虎也未必就会逼迫过甚。
毕竟烈山堂还是田言的,而且他还是个当叔父的,除非是根本性问题,否则都可以商量。
田言全程似乎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吗?
司徒万里想不明白,但他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
大泽山,乡民藏身的山洞之中。
章邯、韩信、钟离昧、盖聂、卫庄、龙且六个人齐聚一堂……或者说一洞。
在六人中间,是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浑身瑟瑟发抖连眼都不敢抬一下的白屠。
绑着绷带的章邯脸上依旧是掩盖不掉的虚弱,但是其实很足,双手背在身后,在白屠身前缓缓踱步:
“白校尉,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真的是你泄露了荧惑之石的押运情报。”
白屠闻言猛地一颤,偷偷的抬头瞥了一眼,看的是韩信。
他认出了这个之前给他传消息的人。
这人显然和章邯是一边的,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这让白屠熄了说谎的打算,改为推卸责任:
“是……是罗网的属镂大人,他让卑职想办法把落马坡划进押运路线里的。”
“他说……他说这是给帝国叛逆分子设下的诱敌之计。”
“卑职……卑职这也是奉命行事,不得不为啊!”
“好一个奉命行事!”章邯冷哼一声,“我怎么不知道,帝国军官有服从罗网的义务?”
“明知有人要劫荧惑之石却知情不报,暗自协助江湖势力迫害同僚,牺牲无辜士兵,勾结罗网结党营私……这些加起来,白屠校尉,不止是你,你全族都得陪着你死!”
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 议局
白屠脸上的冷汗冒得跟下雨似的,颤抖着嗫喏回道:
“这……这……您跟属镂都是上面的人,卑职人微言轻,怠慢了哪一边捏都没好果子吃啊!”
“章邯将军,卑职也是迫不得已,否则小命难保啊!”
白屠的辩解也不能说没道理。
属镂,或者说罗网当然没权力指使帝国军官,但是你跟罗网这种组织讲道理就属实有点大可不必了。
朝廷是暴力组织,罗网更是暴力组织中的暴力组织。
讲道理,那还叫杀手组织吗?
白屠区区一个尉官,地位只能说不上不下,敢不给罗网面子,只怕这会儿都能过头七了。
但白屠肯定不是单纯受到了威胁,属于和罗网双向奔赴,所以他还是该诛九族。
“哼!”章邯冷笑一声,“敢和罗网媾和还怕死?”
“若不是鬼谷纵横的二位,你以为你还能跪在这儿叫苦?”
“这……”白屠知道在章邯面前自己确实没什么狡辩的余地,一头磕在地上,心力憔悴的回道,“是卑职糊涂,我什么都交代,只求将军饶我一命。”
章邯对他的死活并不在意,开始审问道:
“属镂既然已经安排好了劫持荧惑之石的事,那晚又为何会出现在营帐之内。”
“他说,事关重大,必须要再次核查荧惑之石。”
这个回答一听就很有问题。
章邯进一步质问道,“核查……还需要伱特意在外面放风?他到底对荧惑之石动了什么手脚?”
“这……卑职真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跟我说的。”
作为一名棋子的悲哀就在于,他只是被人推着移动,却从不能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移动。
章邯等人也不觉得白屠能知道,只是顺便问一下,反正不要钱。
盖聂这时候开口说道,“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荧惑之石上的内容。”
“荧惑之石上到底有什么?”龙且闻言不由问了一句。
关于荧惑之石的情报,乱七八糟的有很多,但是这块石头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他至今也没有个明确的答案。
与他一样的还有钟离昧,他也没有亲眼看过荧惑之石。
章邯沉默了一下,然后沉声回答道:
“上面是一行字,一行足以在帝国内掀起惊涛骇浪的字。”
“扶苏立,始皇帝死而地分!”
听到这句话,钟离昧的神情有些奇怪,不像是震惊或震怒,而是有些疑惑,似乎这句话里有什么他无法理解的内容。
龙且表现得更淡定一些,毕竟之前就听过不少相似的情报。
只是他之前也没想到,不仅嬴政被人诅咒,连长公子扶苏都牵扯进去了。
“扶苏……想要谋反?”虽然觉得不太可能,龙且还是犹豫着问了一句。
章邯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公子宅心仁厚,断不可能有谋反之心。”
“拙劣的栽赃罢了。”卫庄跟着说了一句。
“但是很有用不是吗?”韩信笑呵呵的反问了一句。
这种简单粗暴的栽赃手法,用在别的事情上很难奏效。
但造反例外。
这种事,从来都不取决于你是否有这个想法,而是你是否有这个能力。
恰好的是,身为帝国长公子,怀着万众期待的扶苏,正是帝国内为数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有造反能力的人。
章邯沉默了一下,随后语气唏嘘的说道,“昌平君的叛国一直是陛下的心头之痛,也是扶苏公子身上唯一一块污点。”
“个中微妙,盖聂先生应该很清楚。”
盖聂微微颔首,沉声说道,“尽管昌平君正是死在扶苏公子手上,但是他们二人的关系毕竟特殊。”
“时至今日,哪怕农家已经和扶苏没有任何联系了,但在许多人眼中,这十万帮众依旧是昌平君留给扶苏公子最大的助力。”
卫庄跟着说道,“如今农家公然反抗帝国,出手抢夺荧惑之石,虽然是神农令的要求,可看起来,反倒更像是帮扶苏掩盖痕迹。”
但凡牵扯到造反的事,就都不能以完整的因果论断,而是只看最终的果。
就像一个人会不会造反只取决于他能不能,而不在于他想不想一样。
不管农家有几百个理由抢夺荧惑之石,只要在结果上他们是在帮扶苏,那对有心人来说,这个结果就是他们的目的。
“呼……”章邯轻叹一声,补充道,“农家的行为,又恰恰证明了诸子百家的叛逆之心……这正是这个死局的险恶所在。”
皇帝明令要的东西他们说抢就抢,说明农家压根对帝国没有任何敬畏与臣服之心。
从墨家,到道家人宗,再到农家……如果回头儒家再出点什么问题,那几乎就等于诸子百家里最声名显赫的几家都有不臣之心。
这无疑会引起帝国,或者说嬴政,对整个诸子百家团体产生一个很不好的固有印象——他们都是不稳定的分子,不是叛逆者,就是潜在的叛逆者。
这会为整个诸子百家都带来灭顶之灾。
钟离昧这个时候踟蹰着说道:
“将军,我之前身受重伤,侥幸被一位名叫孟姜的姑娘所救。”
“荧惑之石坠落时,她恰好就在附近,看过上面的文字,和将军所言似有不同。”
“嗯!?”章邯猛然转身,眼神凌厉的看向钟离昧,心中隐约明白属镂干了什么。
鬼谷纵横对视一眼,心中也已大概了然。
………………
另一边,费劲千辛万苦才终于从四季镇中脱身的朱家一行人正在林间狂奔。
从理论上来说,他们现在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神农堂的地盘,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安全。
可惜的是,他们的方向稍微有些偏差。
胜七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突围,选择的是他进来时侦察好的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而这个薄弱处,对应的是田氏一族的地盘的方向。
逃命要紧,他们不可能再绕着四季镇转半圈,只能先跑再说。
而就在这时,他们看见远处出现了隐约的火光。
三人立刻停住,刘季撑着膝盖弯着腰,喘着粗气扭头看向一旁同样气喘吁吁的朱
第一千六百八十九章 过往丑闻
山洞内,救了钟离昧的少女孟姜……呃,其实不是少女了,只是看着很年轻。
孟姜怯生生的负手站在一群人中间。
章邯在内的所有人此时都盯着她。
被这一圈看着就不像善茬的人盯着,孟姜有些紧张,但也保持了基本的镇定,朝着众人微微欠身一礼:
“见过将军,还有诸位大人。”
虽然龙且等人肯定不是当官的,但是‘大人这两个字可以用来称呼任何地位高的人。
几乎一个都不认识的孟姜也只能这么称呼他们。
章邯沉声问道,“你识字?”
孟姜低着头,微微颔首回道,“民女的丈夫曾是齐国大夫,他教过我识字。”
章邯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他人现在在哪儿?”
孟姜的语气变得低沉,缓缓回道,“被征为民夫,在塞北修筑长城。”
“……”章邯怔了一下,立刻切回到正题上,“你见过荧惑之石?”
“不仅是我,乡亲们几乎都见过。”孟姜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只是石头上的文字太过忌讳,大家不敢提起。”
“什么文字?”章邯立刻追问这最关键的部份。
“石头向南的一面上刻有‘亡秦者胡四个字,”
“我们靠近之后发现,在大字下方还有七个小字。”
“七个?”章邯用着疑问的语气,眼神中却开始浮现恍然。
果然如他所料。
孟姜不知章邯的想法,只当他在追问,于是耷拉着脑袋,语气微弱小心的说道:
“始皇帝死而地分!”
“你确定是七个?”章邯最后确认道。
“民女不敢撒谎……”孟姜摇着头缓缓答道,“况且哪怕民女不识字,字数也不会数错。”
“嗯……”章邯轻哼了一声。
现在真相水落石出了,属镂干了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不止是章邯,这一圈人几乎都明白过来了。
“多谢伱了。”章邯收敛住情绪,先对孟姜道了一句谢,顺便也是暗示她可以走了。
孟姜也确实聪明,明白了章邯的意思,再度欠身一礼,就退到山洞的前半段去了。
章邯转而看向众人,“看来‘扶苏立这三个字,是后来添上去的,属镂那一次密入营帐,为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果然,罗网是在借这次荧惑守心栽赃嫁祸公子殿下。”
“长公子扶苏,农家,乃至整个江湖,或许都会被这三个字拖入腥风血雨之中……罗网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明白症结所在的章邯不由感慨了一句。
………………
山林之间,在胜七和阿赐对峙之时,面无表情的金先生悄然间从旁边冒了出来,一言不发的靠近了田蜜。
看见突然出现的金先生,田蜜有些惊喜,“老金!”
虽然现在她有足足三大高手保护,但哪一个对她都不抱善意,还是金先生这种‘自己人更让她放松。
金先生冷淡的点了点头,“田蜜堂主。”
田蜜立刻再度开始表演,语气委屈,带着哭腔的诉苦道,“我一个女人家走夜路本就提心吊胆,想不到竟然遭遇了这么多事……真是差点吓死人家了呢。”
金先生朝前走了几步,和田蜜站齐,面朝着她语气平静但又隐隐有深意的说道:
“夜路走的多了,难免遇到魑魅魍魉。”
“魑魅魍魉?”田蜜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
金先生很规矩的朝着田蜜抱拳行了一礼,同时提醒道,“堂主身份尊贵,还是小心为上。”
言谈举止都没什么问题,唯独作揖的双手手指,似乎有些不正常的轻微抖动。
田蜜似乎对这话不甚感兴趣,轻哼一声,抱起胳膊偏过头去。
只是她攥着烟杆的手指似乎也有些不正常的晃动。
他们俩的动作很隐蔽,但除了正对峙的胜七和阿赐,基本上所有人都发现了两人的小动作。
不过谁都没有挑明此事。
有的是完全不关心他们俩背地里有啥关系,比如说典庆。
有的对此很感兴趣,只是不愿意打草惊蛇,故作没发现,比如英布。
疑似对过暗号后,田蜜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若有深意的说道,“金先生,你果然和我们是一条心的。”
田蜜早就怀疑过金先生的身份,毕竟田仲那家伙可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当共工堂的总管。
现在算是彻底确认了。
这让田蜜下意识的有些放松,顺便暗暗嘲讽了一下背叛自己的英布:
“比这些三心二意的墙头草要可靠太多了。”
英布听出来她是在拐着弯骂自己,却没搭理她。
作为一个满天下流浪的氓流,英布什么话没听过,田蜜的言语对他毫无作用,只要她人跑不掉就行。
典庆看着眼前乱糟糟的状况,却并没有着急带田蜜离开。
他对农家内部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正常来说并不会关心他们会闹成什么样。
他要的只是药,这里也没人能阻止他带走田蜜。
但是阿赐出现就不一样了。
这孩子会搅进农家的乱局之中,肯定是受人指使。
具体是谁指使的典庆不知道,也不需要他操心。
可是既然看见了,他肯定得顺便照看一下,以免这孩子出什么意外——尽管在场的人里,除了他以外应该没人是阿赐的对手。
另一边,阿赐挠着头,盯着胜七手里的巨阙大剑,忍不住再次笑嘻嘻的叹道:
“你的剑真的好大啊,大个子黑叔叔。”
“一看就很好玩!”
田蜜这时候怡然自得的对胜七喊话道:
“胜七大哥,我劝你还是快让开吧。”
“你的巨阙确实很厉害,但是这里有这么多高手,凭你一个人又能怎样?”
“你斗不过的,当年不行,现在更不行!”
确认了金先生身份的田蜜确实有些松懈,甚至可以说太松懈了。
或许是有了脱身的可能,让她猛地松了一口气导致的——田蜜很擅长逃跑,有金先生帮她拖延哪怕一瞬间,她也有把握脱身。
之前她是被自己坑了,人被布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