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谢罪酒
当晚六点，“烧肉敘敘苑”歌舞伎町店。
“这一杯，由鄙人代表怒罗拳，因这次引起的麻烦，向羽生小姐和厚海先生赔罪……”
榻榻米包厢内，怒罗拳东京分部新任干部辅若、“地狱犬”东野幸平恭敬地跪在榻榻米上，面色阴狠地向桌子对面一脸茫然的厚海陆斗和羽生舞伏地鞠躬。
然后，他以切腹谢罪的气势，昂首将桌上那足足600ML的英雄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由于怒罗拳东京分部上一任干部辅若死于反叛之中，所以东野幸平出院之后就理所应当地补上了位置，真正成为了一方实权大佬。
“哼，你们太天真了，只看到了表象！这归根结底都是‘黑爪’阴谋，身为疯狂科学家的我，在投身科学之日就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哪里会惧怕一次小小的绑架……”
羽生舞不屑地单手托腮转过脸，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语。
“老姐，不要再说了……”
明显被对方这气场吓到的厚海陆斗，手足无措地跪地还以一鞠躬，额头都磕到了地上。
“那个，您的诚意我们感受到了，这也是阴差阳错之下……总之，全都是那些坏人的错，人没事就是万幸。”
那小心翼翼的措辞，仿佛做错事的人是他一样。
荒木宗介之前只说引发这次麻烦的一位“兄弟”要摆酒谢罪，却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平日里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这种死宅大小便失禁、跪着绕路走的那种“兄弟”。
“嗯，看在你今天居然安排了最顶级的‘烧肉放题’套餐，我们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坐在东野幸平隔壁的荒木宗介，毫无立场地点头帮腔道。
“……混蛋，我还没说你这家伙呢，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瞒着我，只拉了二之前龙马一个人就敢去救人……”
东野幸平一把拍在荒木宗介背上，不满地说道。
因为当时他还在住院的缘故，荒木宗介只是找他手下借了那个合金箱子，完全没有提被绑架的事情。
“说什么呢，拯救人质这种事情，当然要找正义的警察叔叔了，难道通过黑帮火拼解决吗？”
另一边的二之前龙马顿时不高兴了。
他忽然伸手指向坐在对面的厚海陆斗，吓得对方刚刚放到嘴里的烧肉都掉了出来：“……而且，谁说我们是单枪匹马了……这边可是有一位相当强力的后援呢，对吧‘无所不在的暗网领主’阁下？”
拿过两个巨大的英雄杯，二之前龙马凑到了厚海陆斗身旁：“我必须敬你一杯……那翻威慑全场的发言，可是让那帮家伙脸都白了呢！”
“……那个随口胡诌、羞耻且中二的丢脸名号就请不要再提了……”
那一日，正是厚海陆斗报警、入侵手机、搜查个人信息、变声器中二发言等一系列骚操作，为两人拖延了宝贵的时间，甚至疑似引发了对方的内讧。
事后，厚海陆斗还提供了他从松平孝太几人被销毁的手机上提前备份的大量资料，帮助警视厅接连挖出了不少藏在内部的“黑警”。
可惜的是，这帮与三口组合作的黑警背后，似乎还有着更高级的指使者，但由于松平级别太低无法接触，线索就此断掉。
“……原来如此，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看着互相灌酒的荒木宗介和东野幸平、切磋着“在线交友被骗经验”的厚海陆斗和二之前龙马，坐在羽生舞和荒木宗介中间的小鸟游真弓还沉浸在震惊中。
听几人的谈话，她才知道最近荒木宗介居然卷入了黑帮的纷争，还掉入了富士山口，与死神擦肩而过。
荒木老师身上的伤，应该也是那时候弄的吧。
“荒木老师……”
“诶？”
荒木宗介转过头，迎面而来的是用宁静双眼直视着自己的巫女。
“……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小鸟游真弓微微低头，面色肃然地请求道。
“……可以哟，只要我做得到的话……来来来，姜汁可乐也可以……”
因为酒精而心情畅快的荒木宗介豪迈地应和着，似乎想端起酒杯和身前的巫女碰一下。
“……如果下次，还遇到这种事情，哪怕帮不上忙，也请务必告诉我！就当作是多一个人为你担心也可以，我不想……”
并没有配合他的动作，泪花在表情看似平静的小鸟游真弓眼中流转。
“……我不想，再成为事后才知道的那一个人！”
荒木宗介微微张口、表情一怔。
她这是，在为我担心吗。
过了半晌，反应过来的荒木宗介有些无奈地一笑，昂首将英雄杯中的酒“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没问题，我答应你，就以这一杯酒作为承诺！”
“太好了！”
得到荒木宗介诚恳的回答，小鸟游真弓纤指轻抹眼角的泪花，今天首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真弓酱，你不吃吗，这家高级烤肉点的放题套餐里面，居然有黑毛和牛哦……”
坐在对面的“吃货”古原理沙，将烤的喷香的和牛肋眼放到了小鸟游真弓碗里。
她一直悄无声息而勤劳地为众人烤着肉，自己嘴里早就塞得鼓鼓的了。
“我……我吃！”
相比起那些过于清心寡味，甚至是“性冷淡”的传统日本料理，烧肉可以称得上是日本料理界的一枝“奇葩”。
火舌燎过肉片发出滋滋的响声、内脏烤熟后卷曲成美妙的弧度、空气里弥漫着的油脂香气，配合上铁黑的炭炉和暗红的炭火，把场间众人的口腹之欲也加温到了极致。
“呀~”
烤得恰到好处的牛舌，蘸上盐、柠檬汁，配上纤维柔嫩的九条葱，一入口便爆发出龙卷风一般的鲜美，让小鸟游真弓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将青春期的烦恼抛之脑后。
这家烤肉店果然十分高级，看得出东野桑道歉的诚意十足呢。
“诶？你家丽子今天不是说要来参加吗？人呢？”
在众人都开始愉快地享用这顿相当高级的放题烧肉的时候，荒木宗介举头环顾，却没有看到东野幸平的未婚妻白水丽子。
288 幸福的光芒
“别提了，丽子的工作室最近接了个大单子，忙得不可开交。之前明明已经从公司过来了，却突然说灵感来了、要回家里加一下班……”
听见荒木宗介的疑问，东野幸平脸上露出了苦恼而幸福的微笑。
最近他和白水丽子的事业也算是稳步上升，有些一直在谋划的事情终于可以可以提上日程。
“喂喂，你这家伙笑得这么猥琐，该不会是准备给我发请柬了吧？提前点说啊，我好多存一点……”
对他再熟悉不过的荒木宗介，凭借资深单身狗敏锐的直觉，嗅到了狗粮的气息。
吃得碗中粮，方为狗中皇。
嘴上这么说，他其实对于某件事一直相当期待。
“嘛，还没那么快……其实……昨天公司发了一笔奖金，我冲动之下……”
东野幸平悄悄从兜里摸出一个方形丝绒盒子，偷偷递给荒木宗介。
“噢噢噢噢……这么大一颗……”
荒木宗介打开那暗红丝绒材质的小盒子，里面赫然是一颗纤细唯美的银白钻戒，在灯光下闪耀着名为幸福的光芒。
“你这个臭小子……”
荒木宗介埋头握着手中的戒指盒，全身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不断地抖动……
“喂喂，小心一点，不要把口水给我喷上去了……话说在前面，你自己问的啊，我可不是故意偷跑、刺激你这个单身汉的……”
“滋……”
身旁烤肉网上没来得及翻面的内脏油脂滴落，让熊熊火焰冲天而起，如同喷发的富士山一般。
“……实在是太好了！！！晴人叔泉下有知的话，一定也会为你骄傲的！”
还不待东野幸平反应，怼到他面前的，是火光照耀下，荒木宗介那张感动得鼻孔放大、泪流满面的脸庞……
“幸平！！！不如你趁这个机会向张大哥提出婚退吧，我们存钱一起开家小吃店，我早就策划好了数十套方案!!!”
“你白痴吗，极道哪里有什么婚退的说法……”
话未说完，东野幸平已经被某人“激动”地一掌拍在背上……
大力之下，他整个人直接被轰到桌面上，人事不省。
……
六年前，横滨学园高等学校。
“抱歉，老师……我一定会加强对他们的教育的……”
教师办公室门口，一名面容清秀文雅、******的中年男子，一边鞠躬一边后退着来到走廊。
走廊上，两名鼻青脸肿的瘦弱少年，正低着头靠在墙根边。
看到那名中年男子走来，两人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去。
“晴人叔……医药费，我们会去打工来补偿的……”
“说什么呢幸平，明明是那些家伙先挑起的……说我们是什么无家可归的野孩子……”
“哎……你们两个……”
看着眼前两名小狼崽一般凶狠的少年，中年男子微微叹了口气，缓缓抬起了双手……
看到他的动作，两名少年顿时配合的埋下了头。
第一天上学就把六七名同学送进了医院，果然还是逃不过“小雏菊祖传暴栗”的惩戒。
落到两人头上的，并不是凶猛的锤击……
一双温暖的大手，恨铁不成钢地搓揉着两人的头发。
“……饿了吧，去“東家”吃荞麦面吧。”
这么说着，中年男子转身走在前面。
“诶诶诶？晴人叔你不生气吗？”
“荞麦面赛高！”
两名少年楞了一下，顿时惊喜地小跑跟在他身后。
“……你们两个笨蛋，之所以这么容易被别人挑衅动手，是因为你们这里还不够强大……”
中年男子一边走着，一边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
“……胸肌吗？果然锻炼还不够……”
跟在后方、身材略高的那名少年，下意识地跟着比划了一下。
“家这种东西，就算生下来没有又怎样，小雏菊就是你们的家……若是觉得不够好的话，等你们成为了优秀的大人，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自己成个家不就好了……”
前方传来的话语，顿时让两名少年微微一愣。
“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吗……”
随即，他们眼中燃起了灿烂的光芒。
“……我以后，一定要找个好女人，组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家！”
“你以为结婚和组暴力团一样吗……我要娶个比我小十岁的，然后开宾利去旅行结婚！虽然还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宾利这个牌子呢……”
“比你小十岁？那不是小学生吗？哈哈哈哈……”
“笨……笨蛋，我说的是十年后！！”
……
“宗介、幸平，你们两个混蛋，躲在角落里哭个屁啊，赶快过来玩游戏了！！”
酒过三巡，爱搞事情的二之前龙马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副扑克，组织起了名为“抽鬼牌”的游戏。
“抽鬼牌”这个游戏，传说是从古欧洲魔鬼封印仪式演变而来。
规则很简单，就是所有的玩家都分到几张牌，然后以顺时针或逆时针的方向，每个人向自己身边的玩家抽一张牌。
将抽到的牌和自己原本的牌组合，凡是组成一对的牌，就可以丢入牌堆里。
最先把牌丢光的人，就是这场游戏的赢家。
而作为第五十三张无法“组对”的小丑牌则是例外。
可以说谁最后拿到小丑，就注定是大输家。
经过“夜场之王”二之前龙马魔改后的游戏规则，自然不会那么轻松。
组成对子?
喝酒。
抽到小丑?
喝酒。
当然，最后的大输家，会遭到名为“螺旋升天酒精套餐”的惩罚。
在他的游说下，就连完全没兴趣的羽生舞和未到喝酒年龄的两名女高中生，都拿着姜汁可乐加入了进来。
“哇哦，我们的‘疯狂科学家’抽到小丑了，喝喝喝！！！”
“啧……难道在酒局上，宇宙意识也放弃了我吗？”
羽生舞一脸不爽地看着刚刚从荒木宗介手里抽走的“小丑”，拿起了一旁的杯子……
“……喂喂，老姐，你拿错了，那不是可乐……”
一旁的厚海陆斗还没来得及提醒，只见她已经“咕咚咕咚”地将原本属于荒木宗介的啤酒一饮而尽……
厚海陆斗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无比惊恐的表情。
289 抢先一步的求婚
“啊哈哈哈，没关系的，羽生姐好歹也是成年人了，只是一杯啤酒的话……”
明显已经有些微醺的荒木宗介，看到羽生舞豪迈地饮酒姿态，捧场地鼓掌大笑着。
“……荒木老师，您的伤还没好，也要少喝一点……”
小鸟游真弓轻轻拉着他的袖子提醒道。
“没事没事，这点量的话……”
打断二人说话的，是“咚”地一声放回桌面的英雄杯。
“呀哈……嗝儿……”
放下杯子的羽生舞面带红晕，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
“喂喂，别说我没提醒你，老姐她酒量超级差，酒品更是……”
身为从小一起长大表弟，厚海陆斗小心翼翼地低头掩嘴，似乎准备提醒荒木宗介什么。
“你们……在说我什么……”
忽然变得醉眼迷蒙的羽生社长，霸气地伸出双手，越过小鸟游真弓，一左一右地掐住两名正在窃窃私语的员工的耳朵。
“痛痛痛……我们是在说让你保重身体，少喝一点酒……”
“保重……身体？哦呵呵呵呵……小鸟游妹妹，你知道吗……”
面色微红的羽生舞，突然从后面一把抱住身旁的小鸟哟真弓，双手直接在对方胸口上搓揉起来……
“呀……”
遭遇“突然袭击”，还不待小鸟游真弓惊呼出声，羽生舞以灼热的吐息在对方耳边呢喃道：“啤酒富含天然的植物雌性激素，这种物质与人体分泌的雌性激素效果十分相近，能促进女性胸部生长……而且，不趁这个年纪多按摩按摩的话，等到发育期过了可就晚了哦……”
“……原来如此，啤酒加按摩，这就是羽生姐强者恒强的奥秘吗？”
听见她的话，小鸟游真弓居然一边挣扎着，一边作起了笔记。
“啊哈哈哈，恭喜我们的准新郎‘败犬’东野，再次抽到‘小丑’，这难道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来，酒给您倒好了……”
就在荒木宗介那边因为羽生舞而乱作一团的时候，抽鬼牌的游戏还在继续传递着……
早在半小时前，东野幸平准备求婚的事情，就已经被荒木宗介这个大嘴巴哭着传遍了包厢内外，众人甚至还帮忙策划了一个以赤诚神社为场景的浪漫求婚计划。
“可恶，今天晚上什么情况，都连抽到十多把‘小丑了’……”
东野幸平喝掉杯中的啤酒，苦恼地看着手中扑克牌上那望着自己诡异微笑的小丑。
“诶，谁叫你这家伙居然想抢先一步丢下我们跑去结婚，你不喝谁喝……二，安全！”
荒木宗介殷勤而熟练地为他在酒在杯口倒出一个“球面”，又从他手里抽走了一张牌。
“……对了！就是结婚！我怎么没想到……”
“哈依？”
原本安静下来，不知道在呆呆地思考着什么的羽生舞，突然大声地指着荒木宗介说道。
“喂喂，你们听懂她在说啥了吗？600毫升啤酒哪里至于……”
看到醉后说话更加晦涩难懂和中二的羽生舞，醉醺醺的荒木宗介笑嘻嘻地调侃着，伸手摸向自己的啤酒杯……
却摸了个空。
“呀哈……”
那本应放在荒木宗介面前倒满啤酒的英雄杯，不知何时已化为了空气中的虚线。
而不远处，羽生舞刚刚仰头喝完一大杯冰啤酒，满足地发出了令人浮想联翩的呻吟。
“完蛋了完蛋了，第二杯了……没保管好自己啤酒杯的荒木君你要负全责……”
看到这一幕，厚海陆斗一脸灰白地将帽檐拉下，不忍再看。
“……我说啊……沉睡者……”
放下空荡荡的酒杯，羽生舞整个脸带着诱人的粉红，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喷吐着热气挤在小鸟游真弓身上，向着荒木宗介靠近着。
“……你要不要试试……和我结婚？”
“结结结……结婚？！”
“才不要呢！”
荒木宗介和夹在两人中间的小鸟游真弓，同时发出了惊叹。
顺便一提，那句“才不要呢”是小鸟游真弓脱口而出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金钱交易更加牢固而持久的羁绊，能让两人尽情地互相研究、使用对方的肉体，就只有结婚了！”
羽生舞一脸义正言辞、醉醺醺地阐述着自己的理论。
“喂喂，那边是在……求婚吗？”
“你没听错，而且小鸟游氏已经帮他拒绝了……”
随着二之前龙马和东野幸平完全没有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下来。
“那个……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荒木老师这么年轻……可以再奋斗个七八年再考虑……对，事业很重要！”
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小鸟游真弓顿时如同喝了酒一般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解释道。
“嗯嗯，事业才是第一位的……不对，那些都不是重点好吗？！你们不要随便被羽生姐的酒话带偏了……”
荒木宗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附和着，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啧，真的不考虑考虑吗，作为让我随意获取你身体各种组织、榨干各种液体的代价，你也可以尽情使用我的身体哦……”
明显已经喝醉的羽生舞，还在循循善诱着。
“……雪山那一晚，你不是都已经验过货了吗……怎么样，触感很棒吧……”
她的话语，让荒木宗介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却令人热血喷张的峭壁雪洞内。
“诶？荒木老师，你流鼻血了，没事吧……”
小鸟游真弓关切地拿过纸巾，替荒木宗介擦掉沿着人中留下的鼻血。
“……噢，珍贵的研究素材出现了……”
羽生舞眼疾手快、如获至宝地拿起那用过的纸巾，用透明密封袋封好，珍而重之地放入地上的白大褂内。
“那一晚？难道发生了什么？”
众人顿时朝荒木宗介投去八卦的目光。
“嘿嘿，要说那一晚的话……”
唯一的“知情者”二之前龙马，露出了猥琐的表情，似乎准备说什么。
趁着场面一片混乱，荒木宗介面无表情地在桌下猛地伸脚一踢……
二之前龙马顿时因“小龙马”遭受重创，直接捂着两腿之间、流着眼泪倒在榻榻米上化作灰白。
290 宿命的小丑牌
“……哈哈哈，羽生姐喝醉了，不用理她！还有几轮，大输家就要揭晓了，我们继续……继续……”
荒木宗介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向厚海陆斗疯狂打眼色。
并不存在的队伍语音频道内，两人展开了激烈的“自救探讨”。
“她酒品那么差，来之前你怎么不提醒我……”
“谁知道啊，老姐平时都说酒精会损害她珍贵的脑细胞、影响研究进度，从来不喝酒的……都怪乱放杯子的荒木君……”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赶快在她继续发疯之前阻止一下啊……你好歹是我们公司的CEO、CFO……”
“喂喂，现在是下班时间，头衔再长也没用，阁下自求多福吧。”
另一边，一晚上连续抽到数次小丑的东野幸平，已经光荣地成为了本轮游戏的“大输家”。
“呃啊啊啊啊，这小丑今晚上是盯上我了吗？”
东野幸平将那张跟了自己一晚上的小丑牌狠狠地拍在桌面上。
等待着他的，将是残酷的命运。
“咕咚。”
“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东野幸平咽了口口水，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十个英雄杯。
荒木宗介和二之前龙马二人，正在往里面欢乐地添加着清酒、啤酒、伏特加、能量饮料、肾功能饮料……
终极惩罚，【螺旋升天酒精套餐】。
与此同时，二之前龙马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正在跟朋友喝酒呢……什么？！！！”
就在东野幸平做好“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时，二之前龙马却急匆匆地摸出遥控器，打开了包厢里的电视。
“……BreakingNewS，位于新宿区的某个公寓，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引发了火灾……”
电视屏幕内，标注着“紧急新闻”的画面里，是一栋冒着浓烟、闪烁着火光的小型公寓。
“目前火势已经蔓延到隔壁的公寓，消防队和救护车正在现场进行救援工作……进一步的情况，我们会持续关注……这里是NHK国际频道，记者夏多·诺德为您带来的现场报道。”
一名金发碧眼、扎着马尾的外国男性记者，正在公寓前方警戒线外做着报道。
在他身后，几辆消防车和救护车正在进行着紧张的救援工作。
“喂喂……”
看着屏幕里莫名眼熟的公寓，一股寒意忽然涌上荒木宗介背脊，让他全身发麻。
“幸平！！！！”
二之前龙马的喊声响起时，东野幸平早已一声不吭地冲出了包厢。
……
新宿区某处公寓。
七月下旬，已经进入炎热夏季的东京，正下着倾盆暴雨，时不时伴随着轰隆的雷鸣。
原本陈旧却素净的公寓楼，在火势熄灭之后，已经变得一片焦黑，在雨中散发着热腾腾的余烟。
数量警车、救护车、消防车正散乱地停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
被疏散的群众和周围的住户，都聚集在警戒线之外，看着火灾现场议论纷纷。
“轰轰轰……”
一辆黑白相间的机车，带着愤怒的咆哮，冲破雨幕、划破警戒线，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楼下。
“……这位先生，这里是火灾现场……您不能进去……”
几名穿着反光背心的工作人员，正在楼梯口安置禁入封条。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车上下来的，是一名全身被暴雨淋透、醉醺醺的男子，手中电话还在免提状态。
“丽子……”
不顾三人的阻拦，他一头冲进了烧得漆黑、浓烟未散的楼梯内。
“……丽子！！！”
高喊着某人的名字，他沿着往日里无论喝得再醉也不会忘记的路线，朝着楼上冲刺着。
正是看到那则新闻，拨打白水丽子电话无人接听后，匆匆赶回来的东野幸平。
跨过烧得漆黑的楼梯和走廊，东野幸平来到了自己家门前。
平日里那扇相当牢固的铁门，此刻正无力地躺在走廊外侧。
周围的墙壁，以这间公寓为中心，呈现一种圆弧状的龟裂，似乎从内部发生过强烈的爆炸。
“丽子！！！回答我！！！你在哪里……”
东野幸平脚步不停地冲进了房间内。
“幸平，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咯。”
看着眼前陌生而熟悉，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回到这里都能痊愈的“家”，他微微一愣。
“嘛，虽然只是在攒够首付之前的临时地盘，也必须得好好的肃清一番呢……”
平日里两人悉心维护、用爱情浇灌的这间公寓，此刻已彻底化为了如同地狱般的焦黑之地。
“幸平~你怎么从来都不笑的，你要学会多笑笑，你看上门送搬家礼的时候邻居都吓坏了呢。”
焦炭的味道混合着烧焦的糊臭、以及灭火后残留的大量水滴……
记忆里珍重而熟悉的事物，都已经变得破碎、模糊、难以辨认。
“丽子……回答我啊……你在哪里？”
东野幸平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狂躁地在狭小的两居室内来回跑动，并没有发现心中那道倩影。
“……不在这里……好……太好了……”
房间内没有见到人影，东野幸平神情一松、再次往门外跑去。
“这位先生，请冷静一点……这里现在正在进行火灾后的事故调查以及现场清理，您暂时不能进来……”
走廊上，跟上来的三名消防员见到东野幸平，立刻上前将他围住，打算带下楼去。
“让开，老子现在没空……”
“呃啊……”
“噢呵……”
“嗯哼……”
几人的手刚刚抓住状若癫狂的东野幸平，就只觉两腿之间一阵剧痛，随即夹紧某处无力地跪倒在地。
东野幸平面色暗沉如水，如同一匹受伤的孤狼，飞快地朝着楼下跑去。
“幸平……”
一道高大的身影，在一楼门外堵住了他。
“冷静点！！”
来人熟练地用手拍掉了袭向自己两腿之间的鞭腿，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死死“咚”在墙壁上。
正是追在他身后赶来、全身同样湿透的荒木宗介。
不远处，二之前龙马正神情严肃地站在暴雨中，向几名警员询问着什么。
291 熄灭的光芒
“宗介……”
看清来人，东野幸平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
他的脸上强挂着庆幸的笑容，眼神中却满是哀求。
“……你别拉着我，我给你说，丽子没在上面……”
“她一定是加班饿了，去便利店买东西，忘记带手机了！”
“你快放开……遇到这种事情，她又没带手机在身上，现在一定很害怕……我要马上去陪她！”
“……说话啊，你这个白痴，给老子说句话啊！！！”
他双手用力，想要将对方的手掰开。
可是，任凭他如何发力，都无法脱开荒木宗介如同铁钳般的手臂。
倾盆的大雨，无情地冲刷着两人的身体。
暴躁的雷鸣，不断在夜空中咆哮。
保持着沉默、同样全身湿透的荒木宗介，扭头看向远处雨中的二之前龙马。
后者此刻脸色苍白、头发无力地趴在额头上，扫了一眼救护车后方的一副盖着白布的担架，对着他沉重地摇了摇头。
“幸平……你先冷静一下，先听我说……”
“有什么事，等下再说……等我找到丽子……”
看着面前同伴的神情，东野幸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
“丽子她……”
“我不听！！你放开我，让我去找丽子！！！！”
爆发出了全身的力量，东野幸平猛地挣脱出一只手，狠狠地打在荒木宗介脸上。
“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再慢慢说……”
纵然如此，荒木宗介依旧死死地将他拉住，任凭对方的拳脚和雨点落在自己身上。
“我只是，想要去找丽子……无论她在哪里……”
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沿着东野幸平的脸庞滑落。
“根据警方最新公布的信息，今晚十点左右，位于三楼的某间公寓内突然发生了原因不明的爆炸，目前死伤人数不明……各位观众，似乎有两名男子闯入了火灾后的现场，看样子是这边的住户，让我们来采访一下……”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雨衣、手持话筒的外国籍记者，带着摄影师走到了两人身前。
“……你好，我是NHK国际频道的记者夏多·诺德，请问您是这边的住户吗？方便为我们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就在荒木宗介还在因为突然递到嘴上的黑粗不明物体发愣的时候……
东野幸平已经挣脱了他的控制，一拳狠狠地打在那名记者的下巴上，将对方的眼镜都打飞了出去。
“……就是那家伙……”
“快，拦住他！！”
与此同时，那几名从“暴击”中恢复过来的消防员从楼上冲了下来，配合外围过来的工作人员，将窜出去的东野幸平死死地按在地上。
“放开我，让我去找丽子！！！！”
“求求你们……”
雨幕之中，被众多工作人员按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东野幸平，哭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东野先生……”
看着这一幕，警戒线外，刚刚赶到的小鸟游真弓，不敢置信地掩嘴抽泣。
一旁的羽生舞，安慰似地抱住了她。
……
三日后。
琦玉县灵园。
阴沉的乌云之下，是瓢泊的大雨。
文月的暴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
如同无形的命运，变幻莫测、却又难以抗拒，
当你发现时，它已不容拒绝地浸透了你全身每一个角落，让人无处可逃。
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低头跪在灵园门外不远处，任凭雨滴狠狠滴落在身上，宛如石像般巍然不动。
“真可怜呢，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听说原本在东京发展得很好的……”
“……据说是不听家里劝告，交往了混极道的男朋友，被牵扯进去了呢。”
“所以说呢，人际交往很重要……因为那种人渣……”
时不时进出灵园的路人，见到他都会远远地绕开。
这名跪在雨中、面色苍白、湿漉漉的头发无力地糊在脸上的男子，正是东野幸平。
前日，新宿那间公寓疑似人为造成的瓦斯泄露引发爆炸、火灾，死亡8人，重伤12人。
其中就有他的未婚妻，白水丽子。
今日，白水丽子的遗体，被父母接回了埼玉县老家火化后、正式举行下葬仪式。
被认为是招致这一惨剧的元凶，东野幸平，自然是没有资格、也不被允许进去送自己心爱的女人最后一程的。
面对白水丽子父母的指责、打骂和眼泪，他都甘之如饴。
事发当晚，怒罗拳在东京的几位干部，都遭遇了各种意外事件，其中一人至今还在医院抢救。
公寓的事故、丽子的死，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一把雨伞静静地出现在东野幸平头上，遮蔽了那令人寒到骨子里的暴雨。
东野幸平并没有因为落在身上的雨水消失，而有任何的动作。
他就如同陵园里那座新立的墓碑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你这家伙，果然跑这里来了……”
在一旁替他撑伞的，正是同样一身黑色西装的荒木宗介。
那晚之后，东野幸平与外界断了一切的联系，不知所踪。
荒木宗介也是四处打听，猜到这家伙一定会在葬礼露面，担心他做傻事，才找了过来。
看着完全没有回应自己的东野幸平，荒木宗介叹了口气，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替他撑着伞。
“……龙马那边说，案情已经有所突破了，相信很快就能锁定嫌疑人……”
“嘿……”
听见这他这句话，原本呆立不动的东野幸平，终于有了反应。
一丝嘲讽的微笑，浮现在他嘴角。
像这种案件，警方最后抓捕的嫌疑人，无非是某个瘾君子或者赌债高筑的家伙罢了……
那些狗屁的法律若是管用，日本的暴力团又是缘何成为合法组织的。
自白水丽子离去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便已经跟着死去了。
唯有这具无用的肉身，还有着必须履行的使命。
“呲……”
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几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
一群穿着黑色西服的男陆续从车上走下，默默站到了东野幸平身后。
纵然雨势越发暴虐，他们却没有一人撑伞。
292 龙有逆鳞
“卡嗒……卡嗒……”
随着皮鞋踏破水洼的声音，一名有着眯眯眼的短发男子，面色森然地从分开的人群中走出，站到了与东野幸平并肩的位置。
“张……张大哥……”
看清来人，荒木宗介顿时眼角狂跳，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怒罗拳东京分部部长、帮会位阶黑羽扇的，张洪。
张大哥对荒木宗介轻轻点了点头，重重地一把拍在东野幸平肩上。
一件事物被他丢到了东野幸平身前。
“这……”
待看清那落入水洼中的事物，一旁的荒木宗介，眉头紧皱，瞳孔微缩。
那赫然，是一只苍白的断手。
“这家伙在死之前全都招了，身体的其他部件，在我后备箱里，回去会好好地埋在‘玉米地’里的。”
“嘿嘿……”
东野幸平瞥了一眼地上那只断手，露出了阴狠而扭曲的笑容。
一想到就是这只手的主人，将丽子带离了自己的世界，他全身就忍不住愤怒地颤抖着。
“不过，这家伙也只配当一只手了……真正的幕后主使，还等着我们去打招呼呢。”
听见张大哥的话，东野幸平眼中的火焰，重新燃烧了起来。
“告诉我……是谁？”
他一把抓住张大哥的衣领，大声地问道。
“还能是谁……当然是最近三番五次在背后使小动作的那位老朋友……天藤一雄了。”
整个人被他提起的张大哥，一点也没有恼怒的样子，只是皱着眉头摸出一根烟刁在嘴里。
“祸不及家人……那家伙，坏了道上的规矩。”
立刻有人从旁摸出火机为他点燃。
“呼……祭奠的事情，就先留到之后吧……到时候，带上他的人头、带上酒……我和你一起来……谢罪。”
看着张大哥口中忽明忽暗的烟头，东野幸平无力地松开了手。
“喂喂……在警方查清楚之前，就要全面开战了吗？”
迟钝如荒木宗介，自然也知道他们谈论的是谁了。
怒罗拳的老对头，和极乐会、国粹会、绊会以及“关东联合组”有着不清不楚关系的，三口组东京分部部长，天藤一雄。
这两大暴力团要是全面开战，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查清楚？宗介弟弟……我怒罗拳行事，何时需要和警方一样讲证据了？”
张大哥将略皱的衣领理顺，转身朝着轿车走去。
“……沉睡了太久，恐怕所有人都忘记了，怒罗拳的名字，该怎么念的……”
“龙……”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龙……”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簇拥在两旁的男子们，用龙国话低声嘶吼起来。
怒罗拳的日文发音为“don”。
音同，龙。
触其逆鳞必死的龙。
“幸平……不……”
看着缓缓转身，跟随在张大哥身后的东野幸平，荒木宗介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宗介……怎么，你也想要阻止我？”
东野幸平微微回头，侧脸对着他。
垂在额前的长发之间，是一双荒木宗介从未见过的、毫无人类感情的眼睛。
看到对方的表情，荒木宗介微微一愣，随即大声地吼叫起来：“如果是丽子在这里，也不会赞成你这么做的……”
“砰。”
东野幸平一拳狠狠地打在荒木宗介脸上。
“自说自话就偷跑去读大学、浑浑噩噩至今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砰。”
“若是我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哪里还有脸下去见丽子？”
“砰。”
“……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一拳、接一拳，不紧不慢地在荒木宗介脸上绽放。
东野幸平无名指上，熠熠生辉的钻戒，如同指虎一般锋利地割破了他的脸颊。
飞溅而起的鲜血，将那颗代表着永恒与爱情的钻石染成了妖冶的红色。
“你说得对，我没有立场说这些……那至少，复仇的事情，也算上我一份……”
面对东野幸平的重拳，荒木宗介无话可说，任由鲜血从脸上滴落、依旧顽固地抓住对方的肩膀。
直觉告诉他，自己这一放，两人从此将处于不同的世界。
“嘿……嘿嘿……”
听见荒木宗介的话，东野幸平眼神中的柔软一闪而过，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背。
“若侠之道，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是兄弟的话，就不要阻止我、也不要跟过来……”
若再有任何重要的人因此而被牵连，那将是比死亡更让他无法承受的事情。
“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战争。”
世界被破坏的，只有我和丽子，就足够了。
“从现在开始，任何挡在我面前的人，都是敌人……包括你。”
听见他的话，荒木宗介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搭在他肩膀上那只手随之被狠狠摔下。
“幸平！！！”
看着对方决然离去的背影，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再去劝阻的荒木宗介，不甘地握紧了双拳，在雨中咆哮。
……
两日后，台东区，某大型别墅区。
“三日前，有人目击到天藤一雄乘车回到这栋别墅，在那之后失去踪迹……不排除这栋房屋有暗道的可能。”
全身黑衣、如同鬼魅一般的李明聪，静静地趴在某栋建筑的天台上，用红外夜视热成像瞄准镜来回扫视着那栋别墅的各个窗口。
时不时有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从别墅的窗口处走过。
奈何厚重的砖墙无法透视，青龙刀十二番队在附近潜伏了两日，却始终没有确认到天藤一雄的位置和出鞘斩首的机会。
“……不必等了，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张大哥那边都开始了，我可不想拖后腿……”
一道沙哑的男声在通讯频道里响起，用生涩的龙国话急不可耐地说道：“……老鼠在不在窝里，把土整个挖开不就知道了。”
“你是‘导游’，你说了算。”
随着李云聪的话语，前方别墅内的灯光，熄灭了。
“轰！轰！”
一阵地震般的爆炸声响起，别墅的正大门和后门同一时间轰然倒塌。
数名身穿黑色防弹衣的青龙刀队员，快速地从两道大门处冲入别墅。
293 镇魂曲的前奏
“敌袭！！”
别墅内，一名手持枪械的山口组成员刚刚来到大门后方，似乎准备从门缝里查看情况……
“砰砰砰……”
如雨般的子弹，毫不讲理地穿透了厚重华丽的木门，让他还来不及哀嚎便软倒在地。
“三口组的米娜桑，你们预订的上门清洁服务到了，麻烦请签收！”
千疮百孔、透着月光的木门之后，一名满头小辫子、有着凶恶吊角眼的男子礼貌地推门而入。
正是主动申请担任青龙刀“导游”，提供“上门斩首”服务的东野幸平。
他手中的卡宾枪倾泻出火舌，将正从楼梯上方下来的几名男子扫倒。
鲜血，瞬间染满整条走廊。
如同即将开场的指挥家一般微微躬身，让身后的青龙刀队员突入别墅内部后，他反手提起地上还未断气的那名山口组成员，将枪口塞入对方口中：“说，天藤一雄……在哪里？！”
“噗……部……部长他在……”
男子因为嘴巴被堵而含混其词着，一只手却暗中摸向腰间……
“砰。”
话未说完，子弹已经从他的后脑勺穿出。
“既然阁下诚意不足，我还是亲自去拜访吧。”
将手中的尸体如同垃圾袋一般抛在地上，东野幸平缓缓转身，将胸口上的吊坠放到嘴唇上轻轻一吻。
无数的枪声和惨叫，随着他的动作，似古典交响乐般奏起，响彻了别墅。
那吊坠之上，赫然是一枚晶莹的、侵染着血色的钻石戒指。
“……丽子，听见了吗……这些，都是为你奏响的，镇魂曲……”
与此同时，一名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二楼的扶梯口，用手中的冲锋枪对准了东野幸平。
“砰。”
还不待开枪，男子的头颅已经如同夏日祭里被砸碎的西瓜一般，带着鲜红的汁水四散开来。
“东野先生，请集中注意力，没有视野的地方我无法掩护……”
通讯频道里，李明聪用龙国话提醒道。
“……如果让‘导游’死了，我们可是会很难办的。”
“嘛，放心好了，在解决那个家伙之前，我暂时还没打算下去陪丽子……”
明明置身于枪口之下，东野幸平亲吻钻戒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被影响，依旧虔诚、优雅而缓慢。
平日里那看似凶狠、实则温暖的眼神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对灰暗的双眸，充斥着对鲜血和复仇的渴望。
……
与此同时，东京都某处。
“张芬芳那家伙，亲自带队反击了吗……求之不得呢。”
全身穿着黑袍、戴着面具的天藤一雄，接起了电话。
“……就连那处别墅的位置都被他们确认到了？嘿，没关系，我可是在那里给他们留了一份‘巨大的惊喜’。”
听见电话里的汇报，他低头看了一眼窗外，脸色又变得安心。
那里，松本银次正怀抱双剑静静地坐在路边的车内。
今夜，三口组在东京都的多处办事处、核心经营资产，几乎在同时出现了火灾、爆炸或来自不明人士的袭击。
既然决定动用超凡力量将怒罗拳这个阻碍彻底清除，天藤一雄也不会毫无准备，已经将重要的事物提前进行了转移，同时也安排了人马军火进行埋伏。
唯一让他没想到的是，那栋别墅的位置，居然也让那帮家伙找到了，让他有些烦躁。
若不是今夜有重要的“献祭仪式”，他一定在那里“亲自接待”。
有那家伙在里面守着，等自己这边结束回去，应该已经搞定了吧。
挂断电话，他推门进入了一处血腥味弥漫的房间。
“奥~姆……可以开始了吗，五号？”
房间内，数名同样身披黑色斗篷、脸戴面具的人，正围着长桌而坐。
“抱歉会长大人，刚刚遇到点小麻烦……我们继续吧。”
天藤一雄微微躬身，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在确认送货方式和时间之前，那件货在你那里可不能再出岔子……”
似乎是不太放心，坐在上首、身裹黑袍的“会长”提醒了一句：“这期间，要不要，让四号去配合你一下？”
听见这句话，一旁同样身着黑袍和面具的另一道身影，微微躬身。
“会长大人不必操心，我一定会将那东西原原本本地送到那位收货的‘大人’手中。”
天藤一雄果断拒绝了对方的协助。
虽然“四号”是会里的头号刺客、因跟随会长多年而被破格提拔的强大“神眷者”。
可是，会员之间互相“帮助”，是要分摊奖励的。
自己请出松本银次、耗资巨大地强化了“那家伙”，好不容易啃掉“圣光军火库”这个硬骨头，把那件货吞下了。
若是此刻让四号来插一手，岂不是白白将到手的奖励拱手与人分享。
“既然如此……那么，我宣布，本月的第一次献祭，开始。”
巨大而古朴的绘卷，柔和地在长桌上摊开。
那陈旧的纸张上，依旧是水墨风格的各种鬼怪的立绘。
与两个多月前不同的是，这副绘卷上可见的鬼怪数量，明显更加的多了起来。
甚至有几只鬼怪，有身体部位已经化作了彩色。
随着几名会员的动作，数量不菲、不断缩张着的新鲜“祭品”，铺满了整个绘卷。
“这个月你的轮值做得不错，四号。”
看到超出预期数量和质量的“祭品”，会长的语气十分欣喜。
“会长大人过奖，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被称为“四号”的会员身影瘦弱，用一副沙哑的男声喜悦地回应着，似乎对于会长的夸奖十分激动。
奥姆真理会每月的献祭仪式采用的是“轮值”的方式，被轮到的会员就要负责当月的筹集当月的“祭品”。
当然，其他会员处的祭品，也可以用来向轮值的会员交易“神迹之物”的分配额度。
“恭请，百鬼夜行……奥~姆。”
“……奥姆。”
“……奥姆。”
随着会员们口中的咒文响起，那些“祭品”开始被无形的存在啃噬、爆裂开来。
空旷的房间内，伴随着鬼怪欢畅进食的低吼，那些血肉残渣逐渐消失于那白净的绘卷之中。
294 我秃了
台东区。
别墅内的枪声，如同即将到达高潮的交响乐，越发壮烈。
东野幸平和几组青龙刀突击队，同时从前后门突入，通过夹击不断蚕食着别墅内的敌人。
别墅外围，李明聪那时不时响起的沉闷狙击枪声，总能在关键时刻、精确地收割掉暴露在视野内的三口组成员。
“小心，他们有狙击手！！”
几名山口组的男子，也因此束手束脚、只能借着二楼的一处平台作为掩护，顽强地与青龙刀队员们僵持着。
已经突入二楼的东野幸平，手中两柄冲锋枪早已打光了子弹，左手手臂也挂了彩。
躺在他来时路上的，是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天藤……一雄……你在家吗？！！！”
东野幸平拿着从敌人尸体上捡起的卡宾枪，疯狂地扫射着。
一路上，他那悍不畏死的战斗方式和精准的枪法，让同行的青龙刀队员都捏了把冷汗。
正面交火的敌人，往往直接被他命中两腿之间、喉头、眼睛等致命弱点。
面对倾泻而来子弹，他只选择用最小的幅度躲避，宁愿以伤换伤，也要专注于解决对面的敌人。
与其说是来复仇，他更像是来求死的。
忘却了对死亡的恐惧之人，反而不受死神的钟爱。
在这样的战斗中，这种人往往更加冷静、残忍，能够舍得用自己最小的损伤，换取敌人的生命。
完全没有和对方在掩体内僵持的打算，东野幸平直接从腰间摸出一发手雷。
“3……2……1。”
拔下拉环，轻轻读秒之后，他探出掩体朝着对方扔去。
还不待对面几人反应，巨大的爆炸已经将平台后方的他们炸得血肉模糊。
“咚……咚……咚……”
就在三口组节节败退的时候，如同地震一般的颤动在别墅内扩散开来，就连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都开始左右摇摆。
仿若有绝世猛兽即将出笼。
“轰隆！！！”
二楼侧方，一道巨大房门突然爆裂开来，直直地砸向怒罗拳的众人。
两名青龙刀的队员避之不及，被那厚重的木门砸入墙体，如同榨汁的鲜果一般鲜血四溅。
房门后方，一道两米多高、筋肉盘结的巨大身影，撞破门框冲了出来。
“神使大人……”
看到这道小山般的身影，几名苟延残喘的三口组成员，面露喜色。
这是一名身高远超NBA运动员、四肢和腰腹肌肉粗壮如同水桶的巨人。
他赤着上半身，光秃秃的头顶肤色一片暗红，背部和双肩纹着三个被拉伸变形的般若红白鬼面。
只见他就这么用肉身顶着枪林弹雨，坦克一般朝着最近的几名队员扑去。
自动步枪的子弹冲击在他身上，也只是在皮肤表层带出一道红肿，随即被弹开。
“这家伙……还算人类吗……”
看到前方那“红巨人”刀枪不入的肉体，东野幸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射空一发弹匣的青龙刀队员一愣神之际，已经被他单手捏住脖子，高高举了起来。
“把枪收起来，这不符合道上的规矩。”
这名巨汉瓮声瓮气地对身后仅剩的几名男子说道。
青龙刀的队员可不会跟他讲“道上的规矩”，趁此机会又是一波子弹朝他射去。
“记住，我是终结你性命之人……”
若无其事地站在枪林弹雨中，这名巨汉看向手中不断扭打自己的男子，另外一只手按在对方头上……
“三口组干部辅若，身负‘三头般若’，北山虎太郎，见参！！！“
“咔嚓……”
随着他闷雷般的话语，那名被他举起的队员，如同被捉住的蚂蚱一般，整个脑袋直接被徒手拧了下来……
鲜血从颈部大动脉不要钱一般涌出，将整个房间漆成了鲜红色。
若是荒木宗介在这里，打死也认不出这名手撕活人的巨汉，会是曾经瘦弱矮小、被他暴打到哭泣的北山虎太郎。
“呕……”
就连他身后的三口组成员，也无法忍受这过于残忍的一幕，直接打起了干呕。
“……混蛋！！！跟他拼了……”
见到这一幕，东野幸平怒火中烧，手中火力全数倾泻而出。
“嘿，区区枪械，在真正的肌肉面前，一无是处……”
将手中的头颅和尸体轻轻丢下，如同坦克一般的北山虎太郎，踩着令地板碎裂的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着几人走来。
自从两个月前，一身神力敌不过那名古怪的外卖员之后……
他痛定思痛，回去福冈乡下的老家疗养，准备伤愈复出再助极乐会一臂之力。
可还没等到他“伤筋动骨一百天”，却传来了极乐会全灭的消息。
没事，组织下面又不止极乐会一处能让自己发光发热的地方，还有国粹会、绊会嘛……
“卧病在床”的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可没多久，不但国粹会和绊会，就连新成立的“关东联合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名存实亡了。
就在他因为自己的“毒奶”郁闷不已之时，天藤部长亲自将他召唤到了东京，说是要委以重任。
由于“赤头”这种空有蛮力的鬼怪的“神迹之物”，在奥姆真理会内部相当不受待见的缘故，其实很容易收集到。
于是，山北虎太郎“幸运”地含泪接连服下了“赤头的鞭”、“赤头的菊”、“赤头的体垢”以及额外追加的“大坊主的蛋”，与死神抗争之后，晋级成为了相当强力的“神眷者”。
大坊主，据说是日本传说中身材高耸入云的巨怪。
在获得赤头那更加强大力量的同时，山北虎太郎的身材也变得相当的高大粗壮，不但再不似以往的瘦弱，皮肤的坚韧程度甚至足以无视一般子弹。
虽然可能是因为相性相冲的关系，他并没有“高耸入云”，但是两米多的粗壮身材也让他非常满意了。
这渴求了一生的“二次发育”，彻底地填补了他心灵上最后的卑微。
虽然，原本浓密的秀发只剩下了红色的头皮，但这点代价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秃了，也变强了。
295 崩塌的世界
“这家伙……不是人……”
强如青龙刀队员，见到这刀枪不入、手撕活人的巨汉，也是睚眦欲裂、面色苍白。
“不要硬拼，设法让他进入我的射程。”
李明聪冷静的话语，为胆寒的众人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无论面对任何敌人，青龙刀番队都不该因“恐惧”而溃败。
与此同时，从后门突入的几名队员，也来到了二楼前厅，将原本准备撤退的几名山口组成员截杀。
对于自己人的遭遇毫不在意，山北虎太郎已经冲到东野幸平身前，用力地一拳砸向对方。
“散开……”
面对那沙包大的拳头，东野幸平冷静地不退反进，一个滑铲从对方胯下掠过。
那狂暴的拳风，掀起了东野幸平的脏辫，带着足以将人化为肉泥的力量，砸穿了二楼的地板。
接着，巨大的爆炸在山北虎太郎身上爆发。
“嘿……你这个怪物，这下看你死不死？”
转身躲在掩体后方的东野幸平，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
那是刚刚他从对方胯下滑过时，塞入那人裤裆的一枚手榴弹。
“不可能……”
硝烟散去，尘埃落定，众人绝望地看着其中站立着的那个高大可怖的身影。
山北虎太郎下身的裤子此刻已然化作布条。
“可恶……你竟敢……”
强如山北虎太郎也是一阵后怕。
被愤怒驱使，他不再有戏弄的心思，直接拿起一旁的桌椅等事物，狂暴地抛向屋内众人。
两名青龙刀队员闪避不及，刹那间便在那些家具之下化作肉泥。
整个别墅，都因为山北虎太郎的爆走，出现了拆迁一般的晃动。
“砰。”
与此同时，终于抓住射击角度的李明聪，猛地扣下了扳机。
这一枪，不可能失误……
因为，对方的体型太过巨大。
狙击枪子弹呼啸着从窗口掠过，在山北虎太郎北山后肩溅起一丛巨大的血花。
足以将血肉撕碎的狙击枪子弹，打在这个巨人身上，居然如普通枪械一般，只是将他的肩膀带出一个血坑。
在这唯一造成伤害的一枪之后，让众人心更凉的一幕出现了。
“呃啊……”
山北虎太郎发出痛苦的嘶吼，伸手捂住自己的伤口。
那受伤之处的肌肉不断蠕动、压紧在一起，瞬间挤压住那处血窟，临时止住了鲜血。
“三口组……究竟在谋划什么……世界上，居然有这样怪物？”
看着止住伤势之后更加狂暴的巨人，东野幸平心中腾起一股异样的恐惧，只觉世界观在眼前一点一点坍塌。
这个世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稳住，至少狙击有效……战术改变……”
李明聪子弹上膛，再次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还能动的人，分散到别墅内，溜他一圈，为我创造更多的射击机会……或许射中眼睛的话……”
随着他的话语，剩下的人毫不犹豫地朝着别墅内散去。
“怒罗拳的家伙，别跑，有种和我公平一战……”
赤身的山北虎太郎追逐着逃窜的众人，在别墅内如同一座笨拙的坦克般横冲直撞起来。
他的身材过于巨大，很多为常人设计的通道，都只能直接撞缺墙壁和门框通过，因此移动相当不便。
时不时，从窗外掠入的狙击子弹，会为他那庞大的身躯增添一道新的伤痕。
但是，一旦被他追上、或砸中的队员，等待着他们的，是在狂暴的力量下化作肉泥的命运。
这场战斗，已经不似人类之间的战争，反倒像是在逐猎一只发狂的大象。
……
“嘶……该死……”
东野幸平一瘸一拐地在别墅内奔跑着，刺骨的疼痛让他的脸色苍白无力、满脸虚汗。
刚才为了掩护一名青龙刀撤退，他不甚被对方丢来的一把椅子砸中，整只左脚已然变形。
情急之下，他从那名巨人砸出的坑洞中，落入了一处地下室。
这修建得相当隐秘的地下室，似乎是关押专用的，内部有着钢铁的栅栏和牢固的铁门。
栅栏后方的房间内，正躺着一名皮肤黝黑、极度瘦弱、生死不知的男子。
“你是……锡耶纳神父？！”
看着眼前这骨瘦嶙峋、竹竿一般的中年黑人，东野幸平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呼。
“砰……砰……”
不顾头顶传来的巨大脚步声，东野幸平连开几枪，打坏了那铁门的锁芯。
若不是对方身上的神父袍和胸前的十字架，他根本无法认出此人。
交易完成，对方按理来说已经离开了日本，却不知为何会落到三口组手中。
“我想办法带你出去……”
东野幸平将对方架起，才发现这名原本高大强壮的神父，身体已经轻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短短几日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能够让一名强壮的男子发生如此诡异的变化。
楼上的怪物、神父的剧变，让他感觉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
锡耶纳微微睁眼、看清来人，似乎想要告诉他什么，却张口说不出话来。
那日他被天藤一雄的“饥神之力”侵入血脉、在沙滩上败给松本银次之后，便被关到了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虽然圣光之力能够促使他的身体愈合，但也耐不住天藤一雄每日向自己注射他的“饥神之血”。
他的身体在“极度饥饿”之下，不断地将体内一切能够分解的肌肉、脂肪、糖分化作热量。
经过了万般的煎熬，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无力说话、只能用眼神沟通的程度。
被拖出牢笼，锡耶纳费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地下室的一个角落。
那里，赫然放着一个银色合金手提箱。
看见那个眼熟的箱子，东野幸平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自己被绑架、宗介被盯上、丽子的死亡、怒罗拳和三口组的全面开战……
这一切最初的导火索，都是因为那件从中东过来、如同原罪般的“货”。
296 丑陋的石面
快步上前，东野幸平将那合金铁箱提起，忍着脚骨的剧痛，扛着锡耶纳朝着地下室门外冲去。
“小心，东野……那怪物朝着你那边去了……“
“轰……轰……轰……”
通讯频道内，李明聪声音刚刚响起，木质结构的地下室天花板，在东野幸平面前轰然塌陷。
“又抓住了，一只小老鼠……”
灰尘之中，现出了北山虎太郎那令人绝望的巨大身影。
“咳咳……”
东野幸平将手中的铁箱朝着对方一掷，带着锡耶纳便想夺路而逃。
在他看来，对方自然应该优先抢救那件珍贵的“货”。
“垂死挣扎。”
看着烟雾中朝自己飞来的事物，北山虎太郎毫不犹豫地一拳轰出。
那无比坚固的合金手提箱，在他狂暴的轰击之下，也只能四分五裂开来，掉落出了里面的两块事物。
“啊，糟了……”
此刻，北山虎太郎的脑回路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天藤部长外出前，只是让自己看守好地下室内的人和东西。
他原本老老实实地守在地下室，一直用眼睛认真地“看着”那个黑人和那件东西，根本没打算出去。
可是是外面的声势太过浩荡、自己再不出去外面的手下怕都要死光了，他才被迫出手的。
眼前，这被打得四分五裂、有些眼熟的事物，不就是天藤部长交代自己“看守”的东西？
“完蛋了完蛋了……这是，被我打成两半了？”
看到那箱子残骸内落出的两块事物，北山虎太郎连忙急躁地撕开上面的“外包装”，仔细地查看起来。
他那巨手中，赫然是从中间被一分为二、如同石器时代古董一般的两块灰白石制面具。
就在他撕掉外侧的符文绷带、将那两件事物拿到手中检查时，两块半截面具如同强力磁铁一般，瞬间拼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张充满斑驳裂痕、造型粗犷的男性面具，栩栩如生的嘴部还外露着一对锋利的尖齿。
“没坏就好……”
见到手中的事物“自我修复”，北山虎太郎松了口气，眼神随即聚焦在了东野幸平身上。
此刻，拖着锡耶纳的东野幸平，已经艰难地跑到了楼梯口。
“部长嘱咐我看好的人，可不能这么丢了……”
话未说完，北山虎太郎那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二人身后。
他一把将东野幸平如同抓小鸡一般高高举起，猛地往外一丢……
失去了搀扶，瘦弱的锡耶纳顿时歪倒在一旁。
半空中，东野幸平如同猴子一般敏锐地缠绕在他粗大的手臂上，竟然让他丢之不出。
随即，东野幸平手中步枪直接抵在北山虎太郎脸上，汹涌的火舌疯狂涌出。
“呃啊……”
子弹近距离连续轰击在一个点上，脸皮厚如北山虎太郎，也被打出了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坑，发出了恼怒而痛苦的哀嚎。
之前在别墅内追击这些烦人的“老鼠”时，他就被别墅外那名狙击手时不时射中一枪，身上本就挂了不少的彩。
此刻面部遭受重创，让他直接失去了本就不多的理智。
“该死的老鼠，我要把你的每一寸骨头都敲碎！！！”
他另一只手猛地丢下握着的面具，将缠在手臂上子弹用尽的东野幸平抓住，狠狠地砸入地面。
“噗……”
被这怪物这么一砸，东野幸平整个人直接陷入地面，四肢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张口喷出大蓬的鲜血。
“呼……呼……”
全身骨骼寸寸碎裂，肋骨刺穿了肺部，让他难以呼吸。
身体的力量随着剧痛开始从东野幸平身上流逝，意识也逐渐模糊……
“丽子……”
可是他那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却带着异样的喜悦，仿佛看到了自己最珍爱的事物。
就这么结束吧……
死在复仇的道路上，在九泉之下重聚时，或许能够获得丽子的原谅。
抱歉了，宗介，你欠的钱就不用还了……
以后少看点动作电影就行了。
抱歉了，龙马，下辈子再做兄弟……
把花在风俗店的钱存起来成个家吧。
抱歉了，大家……
无力地侧过头，东野幸平最后见到的，是和自己脸对脸的一副诡谲而苍白的石制面具。
那面具上黝黑的眼窟窿和口部尖锐的双齿，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才看清这件让自己的世界彻底毁灭的事物的全貌。
真是……丑陋。
“嘿，这就撑不住了吗，便宜你了……”
尘埃落定，呈放射状龟裂的地板中，东野幸平那扭曲变形、失去生机的身体逐渐显现。
泊泊的鲜血从他体内流出，已然蓄满了整个小坑。
“剩下的，就是外面那只老鼠了……”
北山虎太郎将奄奄一息的锡耶纳丢回牢房，随即准备出去搜捕那名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的狙击手。
“噢，对了……得把东西收拾回箱子里，搞得太乱了部长可是会生气的。”
想起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瓮声瓮气地说道。
可是，当他的眼神在地上搜寻那件贵重的“货”时……
却发现，那扇面具不知何时，已经戴在了东野幸平的“尸体”上。
东野幸平身下那摊巨量的鲜血，正快速地朝着他体内回溯着。
随着鲜血一滴不剩地涌入体内，东野幸平的身体变得更加的消瘦，仿若全身的水分和血液都被某种存在吸食了一般。
而那灰白厚重的石制人面，也同步出现了新的变化。
殷红的血色，缓缓从那面具上浮现。
被血色侵染的部分，不再似粗糙的灰石，而是化作了光滑细腻的红宝石般的质地。
就像是东野幸平全身的血液，都被那面具吸收了一般。
看着这一幕，一侧的锡耶纳露出了诧异而惊惧的表情，微微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啧啧，这可是够惨的……部长这件东西还挺邪门。”
察觉到对方的异状，山北虎太郎巨手伸向东野幸平的面部，准备拿下那副面具。
身下，原本已经“死去”的东野幸平，伸出瘦弱的手臂，死死地捏住了他巨大的手腕。
297 曙光
“喔？果然，变成奇怪的东西了吗？”
虽然搞不懂眼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为“神眷者”的山北虎太郎，并没有被眼前的“诈尸”吓到。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无论是僵尸还是借尸还魂之类的，在这身强若鬼怪的肉体面前都不堪一击。
他更担心的反而是，回来看到这堆“烂摊子”时，天藤部长愤怒的表情。
反手一甩，山北虎太郎准备将胆敢阻扰自己的那只手臂折断。
“怎么……可能……”
可是，那枯萎的手臂上传来的力量，竟然隐隐比他还要强大一分，让人无法撼动。
随着鲜血汇聚，那副面具此刻已有一半化作了猩红的宝石质地。
面具之后，镂空的眼窟内，东野幸平忽然睁开了眼。
毫无人类感情的宁静双眼中，是火焰一般燃烧着的诡异红芒。
“喂喂……你这家伙，是打算再死一次吗？”
感受到这诡谲的气息，一滴冷汗从山北虎太郎额头划过。
“霹雳咔嚓……”
一道诡异、刺耳的摩擦声在地下室内响起。
山北虎太郎低头一看……
自己的脚下，只剩下了那龟裂的窟窿。
原本躺在其中的人影，和那些四溅的鲜血，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无踪。
难道自己因为“神迹之物”的副作用产生幻觉了？
一阵剧痛，此刻才从手臂上传来。
“额啊啊啊啊!!!”
山北虎太郎抬起头，惊恐地发现，自己之前被对方握住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被拧成了麻花一样的形状，还能看到刺穿血肉的森森白骨和不断从大动脉喷射而出的血液。
举着那“盛开”着血花的手臂，他哀嚎着，愤怒地四面环顾着那不知在何处的敌人。
于此同时，戴着那副诡异面具，全身干瘪而纤细的“东野幸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山北虎太郎的后上方。
他用四肢撑在房屋上方一角，眼中带着妖冶的红芒，如同黑暗中静待猎物的猎手般一动不动。
地面上，原本属于山北虎太郎的鲜血，有生命一般沿着地面、墙壁流动，朝着他汇聚而去。
山北虎太郎若有所感地扭过头……
猛地，带着残影，“东野幸平”动了。
他如同高台跳水一般，双手合拢往前跃向对方。
“抓到了，你这个猴子……”
山北虎太郎露出狞笑，手脚疯狂地连续挥动，带着撕裂空气的气势轰向半空中避无可避的“东野幸平”。
奥义，极致拳脚乱舞（左手版）。
半空中，“东野幸平”轻轻搭上他的手背，如同随风摇曳的风筝一般随着他狂暴的攻击四处飘摇。
他的引以为傲的奥义，好似打在了棉花上，毫无作用。
然后，“东野幸平”如同猴子爬树一般，沿着他粗壮的手臂，一路攀爬……
“啊啊啊啊啊……”
他所过之处，山北虎太郎那坚不可摧的手臂和躯干呈现出“Z”字型的折断，血肉四处飞溅。
肉体扭曲破碎的剧痛，让他直接跪倒在地。
待他从痛苦中回过神来、缓缓回头时，那戴着诡异面具的男子，正静静地趴在他的背上。
那半灰半红的面具，似笑非笑地和他脸贴着脸，窟窿中露出的双眼闪耀着嗜血的红芒。
随着鲜血的不断汇聚，那面具此刻已有三分之二的部分化作了红宝石。
“……你……究竟是什么人……”
感受到对方眼神中那可怕的杀意，山北虎太郎只觉自己如同待宰的羔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变得这么强大了……
我可是使用了五次“神迹之物”的“神眷者”。
为什么自己强大的力量、坚不可摧的肌肉，在这个瘦猴子面前如同白纸一般脆弱？
“看在汝血肉充沛、血脉罕有的份上……就让汝知晓……”
一道沙哑而古朴的声音回荡在地下室。
这并不是“东野幸平”在说话。
声音的源头，来自那副面具。
“……感到荣幸吧，享用你的，乃是阿萨迈特一族最初、也是最后的族裔……”
听见“阿萨迈特”这个词，虚弱倒地的锡耶纳眼神微动，露出了一抹恍然大悟的苦笑。
还不待山北虎太郎奋起一搏，那红宝石般的面具上尖锐的獠牙，已经划破了他原本子弹都难以伤害的皮肤，切入了他的动脉。
“咕咚……咕咚……”
他全身的血液，如同遇到强大的吸力一般，将体表的动脉鼓胀起一个个圆滚滚的血包，朝着颈部不断汇聚。
“呃……呃啊……啊啊啊啊！！！”
随着惨烈的哀嚎，山北虎太郎原本两米多高的巨大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枯萎。
而趴在他背部、死死咬住他脖子的“东野幸平”干瘪的身体，则以同样的速度开始逐渐恢复饱满，甚至比之前更加精壮。
等到“东野幸平”满足地从山北虎太郎站起时，地面上的山北虎太郎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他的身体蜷缩在坑洞内，变得比原本还要瘦弱、矮小。
随即，“东野幸平”扭头看向躺在角落里的锡耶纳。
“吾闻到了，十字军的臭味……待吾完成仪式，再以你祭旗……”
这么说着，“东野幸平”舒展四肢，整个人竟然浮空而起。
“……不够……还要更多……”
整栋别墅内残留的血液，若有感应一般浮空而起、朝着他的身体汇聚。
那副戴在他脸上的面具也从他脸上脱离开来，露出了东野幸平昏迷的脸。
随着鲜血不断入体，东野幸平身上的伤势全都恢复如初，身体也越发强悍精壮。
“……吾将借汝身体重临于世，延我阿萨迈特一族夙愿。”
浮在半空中的、如同一整颗红宝石雕琢而成的面具，有如活物一般口吐人言。
一团殷红的血浆逐渐汇聚在面具之上，凝成一张诡异的面容。
随即，那团血浆从面具上脱出，狞笑着朝东野幸平扑去。
血浆扑上东野幸平的身体，随即如同蝉蛹般将他从头部开始往下包裹……
与此同时，一点莹白的光芒，在东野幸平的胸前亮起。
好似黎明前的曙光，划破了黑夜。
298 新生
突然出现的光芒，在东野幸平胸前的那枚血色钻戒之中亮起。
白光从钻戒上脱离，顺着那团血浆往上延伸。
“不可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小子身上会有……”
被那圣洁的莹光沾上，那团原本已经覆盖了东野幸平半个身体的血浆，如同被开水烫到一般，发出“滋滋”的燃烧声，不断升腾起黑色烟雾。
如同来得快去的也快的潮汐一般，那团血浆狼狈地从东野幸平身上褪下，朝着那面具窜去。
奈何那点白光速度太快，如跗骨之蛆一般，死死咬着那血液的尾巴紧追不舍。
“就算无法复生，吾也要为阿萨迈特一族留下最后的种子……呃啊啊啊啊……”
见逃逸无望，那团不断缩小的血浆，竟果断地一分为二。
大一些那团，主动朝着那白光迎去，化作人脸狰狞地将其一口吞下。
那血浆人脸不断变形、缩张，突然焕发出圣洁而通透的光芒，哀嚎着化作黑烟消散。
只剩下不起眼的最后一小滴血浆，直接沁入了人事不省的东野幸平左胸。
……
黑暗。
无尽的黑暗。
我是谁……
“幸平……”
温柔的女声，轻轻地在耳旁呢喃着。
“……该起床了哦，今天可不是休息日。”
丽子……
我终于，能见到你了吗？
“幸平，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再不起来上学要迟到了。”
一把有些稚嫩、耳熟的男声随即响起。
吵死了，这是……高中时的宗介？
“幸平，歌舞伎町新开那几个场子，花样简直太多了，赶快起来带我去混个脸熟，以后好打折……”
龙马……
“你这个【哔……】【哔……】【哔……】，睡六个小时差不多了，还有着一堆【哔……】地盘等着我们去抢呢，这次一定要把那帮家伙的【哔……】放到他们的【哔……】里面。”
狂野豪迈的男子，用弹舌音不断地喷射着自带消音的狠话。
张大哥……
“幸平……”
“幸平……”
“幸平……”
数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逐渐汇聚到了一起。
是了，我是……
东野幸平。
害死丽子的罪人，东野幸平。
东野幸平微微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天花板和微微闪烁的吊灯。
飘入鼻尖的，是一股混合着古龙水的浓郁体味。
全身上下，一股灼热感随着血液涌动着，让他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我……这是……”
意识消散前的一幕映入脑海。
那名两米高的巨人，将自己狠狠地砸入地面。
全身骨骼尽碎的痛苦记忆，清晰地刺痛着意识，让他瞬间了清醒过来。
那个怪物……我……我没死？
“哟，幸平BOY，你醒了啊……”
男子炙热的气息和带着浓重口音的日语，突兀地冲击着耳畔。
东野幸平僵硬地侧过头，惊恐地看向身旁。
赤着上身的自己……
正躺在一名赤着上半身的黑人男子温暖广阔的臂弯内。
和对方盖着同一床被子。
方才那浓郁的体味，正是从对方的腋窝中传来。
与他“深情对视”，那骨瘦嶙峋如难民般的黑人男子，露出了一口白牙。
黑袍神父、“秒速20厘米”锡耶纳【竹竿典藏版】。
“呃啊啊啊啊……”
受惊过度，东野幸平下意识地翻身跃起。
他宁愿醒来是面对三口组的严刑拷问，也不愿是在陌生男性浓郁有力的臂弯中。
这一跃，他整个人竟然瞬间到了天花板的高度。
他的四肢，自然而然地反扣在房梁上，就这么背贴着天花板固定住了身体。
“喔喔……小心点，这破房子可经不起你折腾。”
看到他的动作，全身裹着绷带的锡耶纳丝毫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只是双手下按、出言安抚。
因为在那地牢内，他已经鉴证过对方更加惊人的表现。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是你救了我？”
赤着上身贴在房梁上、确认了一下自己裤子还在的东野幸平，有些癫狂地问道。
他恨不得自己已经死在那栋别墅里、死在复仇的路上。
至少这样，不用醒来面对那撕心裂肺的悔恨和痛苦。
“……我可没有救你……不，刚好相反，应该说托你的福，我顺便也被捡了回来……”
“砰。”
房门轻轻打开，一名全身黑衣的男子提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
抬头看到纯靠肉体力量贴在房梁上的东野幸平，他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
“……喏，救你的人回来了。”
锡耶纳双手食指同时指向一脸茫然的李明聪。
……
半小时后。
“在那栋别墅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破旧的小屋内，冷静下来的东野幸平赤着上身坐在木桌旁。
远比之前更加精壮、盘根错节的三角背肌上，地狱三头犬刺青活灵活现。
他们此刻，正位于横滨中华街附近的一处“安全屋”。
面对桌上摆着的水和食物，东野幸平却没有一点胃口，反而有些厌恶。
“不清楚……那个怪物进入地下室后一会，就没了动静……”
李明聪用龙国话，尽量简单地向他阐述了之前的情况。
“我带支援组过来清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死相很诡异……缩成了干瘪的一团……“
在地下室发现人事不省、一息尚存的两人，他迅速带领支援组“打扫”了战场，将突击队同僚的尸体和装备一同带走。
地下室内那具尸体，他也快速地查看了一下。
通过几处中弹的伤痕确认，这名不足一米六的尸体，就是之前那名巨人。
至于锡耶纳……
能够被带回来，自然是因为曾经和他交过手、惺惺相惜的李明聪，将他认出来了的关系。
“可惜了，应该把那家伙的尸体带回来，说不定里面藏着三口组暗中进行人体试验、研究伽马炸弹、制造浩克之类的证据……”
想起那两米多高、近乎刀枪不入的狂暴巨人，在黑暗的宅邸内如同杀鸡一般屠戮青龙刀番队的姿态，东野幸平现在还一阵后怕。
“对了，那副诡异的面具呢？”
听见这个问题，李明聪茫然地摇了摇头。
清剿掉那栋别墅、把“导游”救回来，他便算是完成了任务，其余的事情一概与他无关。
299 阿萨迈特
意识消失前最后一幕，和自己对视的那副诡谲面具，映入了东野幸平脑海。
随即，他有些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等等，自己似乎忽视了最大的一个问题……
灯光下，他那一身精壮的肌肉，比往日更加的饱满而富有力量。
本应全身骨骼寸断、内脏被震成一团浆糊的自己，缘何又能够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
“幸平BOY……有些事情，就由我这名神父，来指引你吧……”
坐在桌对面的锡耶纳，手中正拿着一个和他头差不多大的汉堡王七层皇堡，用锋利的白牙疯地啃食着……
这已经是半小时内他吃掉的第十八个了。
“你……这……”
东野幸平这才注意到，随着食物热量入体，锡耶纳的身体，在一层淡不可见的金光包裹下，如同重新被注入空气的玩偶一般，逐渐恢复着往日的健壮饱满。
“既然看得见……就省去我许多口水了……”
看到东野幸平颤抖着指向自己身上的金光，锡耶纳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
“嘎吱……”
推开满是弹孔的木门，天藤一雄皱着眉头踏入了自己的秘密别墅。
“哟，看样子是好好闹腾了一番呢。”
他的身后，腰配双刀、口叼稻草的松本银次鼻头微耸，皱了皱眉头。
屋内，浓郁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硝烟让他难受。
“该死的……怒罗拳……”
顾不得查看屋内的尸体，和满是疮痍的房屋，天藤一雄径直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跑去。
祭祀完毕之后，北山虎太郎的电话就没人接听了。
预感不妙，他立刻赶了回来。
一路进来，只见到自己手下的尸体却没有敌人的，明显怒罗拳的人还有闲暇“打扫”了战场。
地下室内，迎接他的，是躺在凹陷龟裂的地板中，尸体冰冷而干瘪的北山虎太郎。
原本应该被关在这里的锡耶纳，也不知所踪。
“那个神父……被他们救走了吗？”
日本身为“上帝禁土”之一，他倒不怕教廷会派人大肆报复。
唯一要提防的，就是那名手下败将的神父罢了。
“那件东西呢……”
忽然想起什么，天藤一雄惊惶四顾，看到了地板上的某个事物。
“……太好了，这玩意他们居然没来得及带走……”
他面露喜色，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制面具。
虽然不知这东西为何会合二为一了，但是只要能向会长大人交差就可以了。
“……沙……沙……”
随着他的动作，那石制的面具就像是封存多年的古董突然遇到空气一般，在他掌心中化作了一蓬白沙散落。
天藤一雄的表情瞬间凝固，继而青筋根根暴起，从狂喜化为惊怒。
“张芬芳、怒罗拳……我和你们不死不休！！！”
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件东西弄砸在自己手里，会长大人的怒火恐怕要降临了。
“喂喂，你这货都没了，我给你的‘愿望’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
双手抱胸靠在地下室门前的松本银次，呲笑着问道。
……
横滨中华街，安全屋内。
“所以……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有着神明、鬼怪之类的各种各样超凡事物存在的？”
“……那个两米多高的巨人，根本不是什么浩克之类的科学怪人，而是能使用鬼怪之力的人类？”
如同上课一般规规矩矩坐在锡耶纳身前的东野幸平，眼中满是迷茫。
李明聪在带回食物和信息后，已经识趣地去了楼下，留下了两人独处。
在那之后，锡耶纳开始了刷新他世界观的解说。
“那种人，日本称为半妖……”
对于日本民俗不是很精通的锡耶纳，也无法精确地分辨山北虎太郎的类型。
“看类型，应该是你们日本传说里某种身材高大有力的鬼怪的血脉之力。”
毕竟，光是日本的“百鬼”之中，身材高大有力的，就不在少数。
“所以我没死，是因为那面具上附着的某种存在，想借我的身体复活，结果操作失误反而救了我？”
“阿萨迈特……”
锡耶纳伸手拿过桌上最后一个汉堡拆开。
这些天被饥神之力，压榨了他体内大部分的脂肪和肌肉，若不是凭圣光吊命，他恐怕早已像数百年前无数贫困的同胞一般死于饥饿。
纵然圣光术能够帮助他快速恢复，也是需要摄入大量热量为基础的。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远比欧洲血族更加古老的、生活在中东沙漠里、吸食血液为生的怪物……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只吸食超凡生物的鲜血，并以此获取对方的能力从而追求‘最终进化’。”
阿萨迈特（Assamite），乃是来自中东荒漠最为声名狼藉、在沙漠的炎炎烈日下也能存活的强大血裔。
因为一旦盯上目标就会不死不休，而被称为“沉默的暗杀者”。
而他们收取的报酬，通常是雇主的血液。
十字军东征时期，他们还有着一个响亮的名号。
信仰杀手。
与普通的血裔不同，阿萨迈特所追求的最终目标，是不断接近、超越“原初之血”。
因此，他们对一般人类的血液不屑一顾，有着吸食一切超凡生物甚至同族血液的爱好。
“……大概一年多前，在中东的一处遗迹内，发掘出了那副碎成两半的石制面具。根据遗迹内的资料称，那里是一名原初阿萨迈特族沉睡之地……”
“期间，有工人妄图偷走那副面具，却被发现戴着面具、全身干瘪地死去，体内一滴血液都没剩下……”
锡耶纳啃了口汉堡，继续娓娓道来。
“……教廷收容那副面具之后，便一直用人造圣骸布将其分为两个部分封印，准备运回梵蒂冈封印。”
将“阿萨迈特的面具”收容后，锡耶纳才好不容易在那些狂热教徒的日夜伏杀、枪林弹雨中将那东西送离了中东，“兵分三路”中转日本回梵蒂冈。
却没想到，依旧让有心人嗅出了味道。
“若没有那巨人提供的大量新鲜血液，恐怕你的身体也会因为血液不足、无法支撑那副面具而枯萎……”
昨夜，虚弱的锡耶纳，原本已经做好被那阿萨迈特当做血食的准备了。
却没想到那抹不知何等伟大存在降下的圣洁光芒，阻止了对方。
300 原罪
“至于最后关头具体发生了什么，导致那东西夺取你的身体失败，我就不太清楚了……总之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看了一眼东野幸平胸前的挂坠，锡耶纳皱了皱眉。
之前在床上，他早已暗中检查过，那只是一枚平平无奇、不足一克拉的普通钻戒罢了。
若是让那实力媲美古神、至少是怪异等级【叁】以上的远古血族降临、制造大量血裔，恐怕不止日本，整个世界都会遭受一场天灾。
只是一点光芒，就能毁灭可怕的原初血族，降下那道光芒的存在，只可能是……
神爱世人，难道，是主回应了自己多日的祈祷，降下神迹？
“嘿，既然老天爷都不让我死在那里，就是要我履行未完的使命……”
整理了一下思绪，东野幸平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没有任何刨根问底的想法。
自己没死，那就继续踏上复仇的道路，仅此而已。
至于什么狗屁神明鬼怪、超凡生物，都与自己无关。
“……不，幸平BOY，接下来我要和你谈的，才是正题……”
吃完手中最后一个汉堡，锡耶纳的身体已经不再似昨夜那般瘦弱如竹竿。
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却也已经比寻常男子强壮许多。
他眼神一凛，忽然起身一爪袭向桌子对面的东野幸平。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东野幸平的身体如同条件反射般后仰，灵敏地原地跃起，一个后空翻轻盈地踩在后方的衣柜上。
一丝血痕，在他脸上绽放。
那是被锡耶纳的指风刮到的。
东野幸平的手缓缓摸上脸庞。
那里，除了几滴鲜血外，已经复原如初，没有任何伤痕存在。
“应该多多少少感觉到了吧……你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在东野幸平昏迷时，锡耶纳就已经用圣光术检查过他的身体。
或许是那名“原初阿萨迈特“降临未遂、改造未完成的原因，东野幸平的身体没有如同普通血族一般对圣光产生排斥反应。
更像是处于人类与血族之间的一种奇特状态。
进一步的状况，必须回到教廷进行详细的检查才能有结果。
但是他的身体能力，也已经不属于普通人类的范畴了。
轻轻舔掉指尖的血迹，东野幸平露出一丝癫狂的笑容。
“这副身体算不算人类，又与我何干？只要能够拿得动枪，越强越好……”
那副面具间接毁灭了他的世界，其内部栖息的存在，还把他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对于这些诡异的存在，他只有厌恶。
这么说着，他从衣柜上跃下，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的心，早在丽子离去的那个雨夜，就已经随之死去了。
支撑着他活到现在的唯一信念，就是向天藤一雄复仇。
至于自己是人，还是怪物，都无所谓。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只分为两种。
丽子存在的，和……丽子不在的。
彩色的……和灰白的。
“……无论哪个国家的权力机构，都无法容忍非人的生物行走在阳光之下的，会有专业的部门负责处理……”
锡耶纳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而日本的政府和皇室，对于这类存在的态度，则更加严苛……”
“我可不在乎那些，等我报仇之后，要怎么‘处理’都无所谓！放开我……”
东野幸平微微耸肩，反身一拳狠狠锤在锡耶纳下巴上。
纵然有圣光护体，锡耶纳依旧倒飞而出，将身后的木桌砸了个稀烂。
“原本，有件事情我不应该告诉你……但是，看在你是月影君带大的孩子、又救了我一命的份上……”
倒在木屑之中的锡耶纳皱了皱眉头，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双手从后方用关节技锁住了东野幸平。
“……你应该还记得，我上次提过的FleursDuMal，即“恶之华”这个名字吧。”
不顾怀中东野幸平猛烈的挣扎，锡耶纳自顾自地在他耳旁说道：“那是一个几十年前突然出现、成员遍布全世界、据说没有首领的隐秘组织……”
似乎想起了某件痛苦的往事，锡耶纳双眼中透出有若实质的杀意。
“他们对于一切怨物都有着浓厚的搜集兴趣，行事手段也十分残暴……我们教廷内部与他们的纷争，从诞生之初便没有停止过。”
之前在欧洲，他因为护送这件东西，也招致了不少的袭击，这其中，就有着“恶之华”的影子。
“咔嚓……咔嚓……”
挣扎不掉对方强悍的关节技，东野幸平索性将自己的双臂扭到脱臼，直接脱身而出。
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咔嚓”两声，他那被卸掉的肩膀又自己安了回去。
“……而我之所以不告诉日本官方机构这次的来意，正是因为，我们教廷多年前便怀疑，日本权力机构内部，有着“恶之华”的成员存在……”
说到这里，锡耶纳苦笑了一下。
“这件东西的信息暴露、以及指使天藤一雄暗中狙击，都是“恶之华”在幕后……”
最终，还是让那帮无孔不入的家伙嗅到了鲜血的味道，招致了之后的劫货和坠机。
“所以，你身后的组织也好、“恶之华”也罢，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们争夺那个破面具而起对吧……”
理清前因后果，狂怒的东野幸平一个闪身，手臂掐住锡耶纳的脖子，狂暴地将这名高大的神父按在了墙壁上。
“天下乌鸦一般黑……”
若不是从中东的合作伙伴那接下了那件麻烦的“货”，三口组和怒罗拳也不会全面开战，从而将丽子卷入其中。
“没错，你身上的事情，或多或少因我而起，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你落入那些家伙手中……不如，你先跟我一起回教廷……”
被他掐住脖子的锡耶纳没有反抗，只是用真诚而慈爱的眼神凝视着他。
“你身上的事情属于‘超凡事故’，教廷也暗中庇护着不少像你这样的变异者，过着还算安定的生活……”
“超凡事故？安定的生活？！哈哈哈哈哈哈……”
东野幸平用力地将对方举起，狠狠地砸入了身前的木墙内，自嘲地大笑起来。
“你以为我还像从前那般天真吗，从踏入极道开始，哪里还有什么安定的生活……都是痴心妄想！！！”
泪水和木屑，随着他的狂笑洒落。
因为，他无法欺骗自己，将过错都怪到别人身上。
就算没有“恶之华”、没有教廷、没有那个面具……
和自己结婚生子的丽子、甚至以后可能诞生的孩子，在未来也有很大概率被卷入极道纷争之中，从而遭遇危险或是因自己的去世成为孤家寡人。
这一切的原罪，始终都在自己身上。
选择踏上这条没有回头路的若侠道，自己居然还天真地妄图拥有奢侈的爱情、给别人带来幸福。
不再言语，东野幸平拿起衣服，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301 暗流涌动
“幸平！！！”
待东野幸平走到楼下时，一辆破旧的轿车停在了他的身前。
从车上下来的，赫然是荒木宗介和二之前龙马。
“……你没事吧，听说昨晚发生了十几起枪战……”
二之前龙马从车上下来，立刻伸手在东野幸平身上摸索起来。
确认对方没有受伤、安然无恙，他才松了口气。
“幸平……”
荒木宗介与东野幸平对视着，微微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通过怒罗拳内的熟人，得知东野幸平回了横滨之后，他和二之前龙马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宗介，你不必劝我了……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看着面前二十多年一起长大的伙伴，东野幸平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微微叹了口气，拿出一支烟点上。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对抗的不单是极道这么简单，他更不愿将两人卷入危险之中。
与此同时，又一辆车停在了三人身前。
“张大哥让你醒了，就陪他去见会长。”
副驾驶座上的，正是李明聪。
“喂喂，幸平，好歹让我们帮帮忙啊……就算是在旁边接应、事后帮你跑路、偷渡到索马里之类的都可以，这两天我都联系好了、还和宗介一起凑了笔钱。”
听见“会长”两个字，东野幸平皱了皱眉，不再理会碎碎念的二之前龙马，转身上了车。
“你们两个白痴……回去吧，这条赎罪之路，没有人能够陪我一起走……”
“嘭。”
与此同时，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高大的黑袍神父也穿上了衣服，从二楼窗口翻身跳下，直接落在了轿车顶棚上。
“秒速20厘米？！他不是回国了吗？”
“这家伙和幸平凑在一起，一定是在谋划着什么！”
汽车一个弹射起步，只剩下荒木宗介二人看着蹲在车顶离去的神父，面面相觑。
“混蛋……幸平！我一定会证明，不管是什么路，你都不是一个人在走！！！”
汽车残留的尾气之中，只剩下荒木宗介不甘心的咆哮。
“先说清楚，我不拦你报仇。反过来说，我也要找“恶之华”那些家伙算一算这几天的帐……”
稳稳蹲在急速行驶的轿车顶部，锡耶纳向身下的东野幸平伸出了充满哲学气息的大手。
“之前那个巨人你也看到了，天藤一雄和恶之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自然也不会是普通极道那么简单。面对那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你这些兄弟也只是去白白送死罢了……”
对方的话，不禁让东野幸平皱起了眉头。
昨夜，死在那个巨人手下的青龙刀成员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不如，和身为专业除灵者的我联手，帮你解决那家伙之后，再考虑考虑和我回教廷的事情？”
锡耶纳又挥了挥自己伸出的手掌，提议道。
“嘿，联手可以……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沉吟了一下，东野幸平冷笑了一下，伸手在神父的大手上一拍。
反正自己想要的，只是借用一切可借用的力量，替丽子报仇，至于在那之后……
……
濑户内海。
月轮从水天相接之处升起，微波粼粼的海面上，霎时间洒满了银光。
几艘大型打捞船，正在海面上悬浮着。
时不时有蛙人从海面浮出，复又跃下。
“怎么样，有收获吗？”
其中一艘打捞船上，裹着厚厚风衣的望月绫乃，如同小动物般趴在护栏边，忧愁地看着海面上倒映的明月。
再皎洁的月光，也无法映出海面下涌动的暗流。
“……抱歉，望月课长，暂时还没有新发现……”
在她身后，一名穿着海上自卫队白色制服的军官，面色肃然地摇了摇头。
一周前，红十字会那辆私人飞机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在这处海域坠落后，海上自卫队和专业捕捞公司第一时间介入、组织了救援和捕捞行动。
由于位于近海，捕捞难度不算很大，同时因为涉及国际事务，捕捞公司第一时间出动了最先进的拖曳声波定位仪和“金枪鱼”自动水下航行器。
但是，六小时后在机身残骸里发现的第一具尸体，却让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是一具全身焦黑的女性尸体。
根据现场初步尸检，这具尸体四肢残缺，伤口上有着明显的遭到啃噬和灼烧的痕迹。
就在众人以为这具尸体是在飞机爆炸后、沉入海底遭到了鱼类的啃噬时，法医却在尸体胃部发现了大量未消化的食物，以及……
人体的残肢。
紧接着，金枪鱼自动水下航行器带回的黑匣子，则让整个空难的原因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根据黑匣子内驾驶舱话音记录内容，飞机坠落前半小时，机长和副机长在感到饥饿、提前要求用餐之后，就开始如同野兽般不断重复着“饿”、“好饿”之类的低吼。
坠落前的最后十多分钟，便只剩下如同野兽撕扯、咀嚼血肉的声音。
因为这起空难原因诡异、涉及教廷人士，第九课便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调查任务，望月绫乃也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来现场协助捕捞。
今天，已经是空难发生的第六天了，捕捞工作也接近了尾声。
在第九课专业的设备和强大的分析能力下，那几具尸骸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大致得到了还原。
飞机起飞十分钟、到达平流层底端后，航班上的空乘人员，在非常规用餐时间为驾驶舱提供了四人份的餐食。
在那之后，乘务组三名空姐，也在“厨房”内，吃掉了大概可供二十多名乘客食用的飞机餐。
在吃光眼前的食物之后，他们已经撑坏的胃部，似乎依旧难以得到满足……
尸体胃部的事物显示，在那之后，他们如同不知痛苦、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开始吞食起了周围一切能吃、不能吃的事物，这其中包括了身旁的同伴……以及自己的身体。
这起空难的相关报告，想必会如同其他案件一样，永远地封存在第九课的绝密档案中。
可是接近一个星期、捕捞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时，依旧没有锡耶纳的踪迹。
“或许，那位神父的尸体，是被洋流冲到了比较远的地方……”
看出了望月绫乃的心事，一旁的那名军官冷静地分析着。
这样的空难，理论上讲很难有幸存者。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望月绫乃摇了摇头。
“如果说谁能在这场空难中活下来，那一定是锡耶纳叔叔……”
以锡耶纳的实力，没有捕捞到尸体，只能说明他还活着。
那么，需要担心的，应该是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