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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霸州的起义(上)

    唐太平以前还在盐帮里的时候就挺喜欢听戏,山东是曲艺之乡,早在金代就已经衍生出了颇为丰富的院本。后来加入了太平军,高俊定下的军歌当中也有一首《苏武牧羊》。

    “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又冰天,匈奴十九年……”唐太平默默的念着歌词,也想起了在北海边放牧的苏武,以及他那位变节的朋友李陵。

    李陵提三千锐卒,在草原上被数万匈奴骑兵所围困,力战数日,箭矢俱尽,但依旧不能逃脱,最后只能在投降和死亡当中选择。唐太平不畏惧死亡,但他不想做这道选择题。

    他不想,对面的蒙古骑兵要逼着他做,远处的蒙古骑兵下了马,正在悠闲的吃东西,他们咀嚼的很慢很从容,正准备给予被包围的这几千汉人步兵以最有力的打击。

    此时三模合对他北边不到百里之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已经成功的包围了丛方印和唐太平两支敌军,一支5000人,一支3000人。

    虽然从人数上来讲,对手只是稍占下风,但是,毕竟这是平原之上,对手又无城郭保护,面对上万蒙古骑兵的包围,可以说是危在旦夕。为了防止出现不可控的事件,也为了给高俊点厉害看看,三模合决定率先推掉3000人的唐太平。

    但是刚刚发动进攻,他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敌军似乎从昨晚起就没再移动,就地挖掘沟壕,偷偷的在营寨里布置了密集的木栅工事,当蒙古人呼啸着冲过来时,他们立即放弃了最靠外面的那些营帐,全军缩到了沟壕里面。那些营帐里甚至放满了易燃的硫磺棉花等物,给蒙古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就在这一夜功夫,光军甚至在营寨周围设置了若干个突出的墩堡,还建立了两道帮助弓箭手放箭的胸墙。

    三模合意识到,光军早就知道他将会前来发动袭击,自己的计划已经被高俊看破了,但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依旧敢放任这两支军队在平原上呢?要知道就算是有沟濠保护,蒙古骑兵稍微费点力气,也依旧是能够拿下的呀。

    而且,从蒙古侦察的观测得知,最迟在昨天中午的时候,敌军主力还猬集在邢州城下,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他们肯定舍不得放弃对邢州的包围,既然如此的话,又用什么来反制自己?

    也许高俊这个人真狠得下心,决定不管两只偏师的死活,一力要打破邢州城,既然如此的话,三模合就要给这种不体恤部下生命的统帅一个教训了,他吩咐身边的骑手们:“不要将敌人全部杀死,透漏出百十来个给高俊送信,让汉人们知道他们背后的友军已经被全部歼灭了。”

    重新扯住缰绳的三模合信心满满,就算高俊孤注一掷,不顾友军的攻打邢州,想要破城也得有个几天功夫,而自己今天就能推平两支敌军,然后再打劫高俊的粮队,甚至直逼高俊已经占领了磁州等地,不怕他不撤回来。

    他的信心是有依据的,蒙古骑兵以千人为规模发动了两次试探性的攻击,已经让唐太平手忙脚乱,元气大伤。在平原上,敌军的骑兵来去如风,先用弓箭抛射,然后大队人马突如其来的冲进,矫健的战马能够越过匆匆挖出的沟壕,直接撞到光军的阵型里去。

    从大安三年高俊正式独立建军开始,如今已经是十年作战,从押剌百户到高家军,再到太平军,光军从来没有一个整编都被消灭过,这次却有一个阵都陷入了绝境,蒙古人就像围猎一样在平原上包围了这几千人马,在这种绝境下,根本不可能有人成功逃生。

    中午的时候,唐太平下令增援东面的两个墩堡,那是在工兵指导下在一夜间建立的不成熟的工事,用木架和泥土筑成,大约只有到人的脖子那么高,士兵在里面利用土墙保护自己,杀伤外面的敌人。蒙古人想办法靠近,往里面投掷火把和泼洒热油,亦或者是直接从马背上跳进去,与光军军兵展开肉搏,但这些努力全都失败了,中午的时候,两个墩堡尽管已经伤亡过半,但是在墩堡内外也留下了一百多具蒙古人的尸体。

    此时,沟壕内的光军同样死伤惨重,唐太平无非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把各处墩堡胸墙的士兵全部召回沟濠以内,做全面死守的态度,对敌军杀伤不多,但是可以坚持的更久。

    另一个就是继续向墩堡和胸墙各处派遣军马,本着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的态度与敌人激战到底,有可能会杀伤更多的敌人,但是一旦士气崩溃,就会全军陷入混乱,被敌军单方面的屠杀。

    依照唐太平的性格,他当然选择第二个,现如今,他已经下令军中的长史收集全军将士的遗言,准备跟敌人轰轰烈烈的最后干一场了。

    没想到刚刚在磁州打了胜仗,现如今就面临着全军覆没的悲惨境遇,不少军兵不能接受,一时间军心浮动。但是太平军时代建立的政工制度多少起了效果,在军官们的威逼下劝导下,将士们也只能抹眼泪,继续固守待援。

    下午时分,敌军的攻势终于达到了顶峰,五千名敌军骑兵分成三分,轮流发动冲击,在第三轮冲击的时候,沟濠这一部分的军队终于陷入崩溃,士兵放弃抵抗转身逃跑,敌军一路杀到核心,斩获颇丰。

    关键时刻,唐太平抄着齐眉短棍冲了上去,带领着亲卫士兵坚持抵御,并从其他状态较好的防线上抽调援军,总算是将敌军赶了出去,但是这一次崩溃就让他损失了超过五百人,根本不可能继续作战了。

    但是,也就是这个时候,唐太平惊讶的发现,敌军队伍居然在收缩,并做出了撤退的样子。

    将士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是情况没错,尽管光军已经濒临绝境,但蒙古人却没有发动下一次冲锋,却开始集结起来向后退去。

    情况发生得非常突然,根本没有准备,追击还是留守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敌人这个动作实在是太笨拙,就好像是故意引诱光军追击一样,绝大部分军官主张继续固守待援。

    “如果敌人实力未损,还打算继续攻击我们,而我们决心防守的话,那他们可以直接攻击,而我军已经实力尽丧,士气崩溃,根本防御不住。

    如果敌军确实准备撤退,他们撤走了,而我军继续固守,我们倒是没什么事,但也放走了敌人。”

    “如果敌人继续打算攻击我们,而我们主动出击的话,那就是羊入虎口,可只要敌人想打,我们是不是主动攻击都是死,主动攻击也许还死得壮烈点。”

    “如果敌人确实是打算撤退,而我们主动出击咬住他们,就能给这群黑鞑造成很大的麻烦。”

    还是读书人脑子灵活,就这么四句话,阵长史徐中涵就说服了大家,光军士兵重新列队,向敌人发动追击。

第十六章 霸州的起义(下)

    三模合在当天下午的时候,接到了气喘吁吁的觇骑带来的情报,木华黎已经率军向邢州东北突围,遭遇重大杀伤之后,应该已经成功离开邢州,现如今邢州城内的守军开门投降,高俊占领州城。

    木华黎成功突围,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但三模和脑子一转,才发觉似乎不是按照自己所设想的方式实现的,现如今木华黎虽然成功突围,但自己可是结结实实的撞进高俊的怀里去了。

    结合今天唐太平他们森严的防备,里外一琢磨,三模合才意识到高俊大约在昨日甚至是前日就得知了自己的布置,决心将计就计,让唐太平和丛方印二人拖住自己,而高俊先去解决邢州的问题,在损失部分战果的情况下快速的拿下邢州,解决后顾之忧,然后就回来吃自己了。

    这一判断很准确,但是有些晚了,尤其是蒙古人还心存侥幸的发动第三次冲击,想要临走前吃掉这三千名光军步兵,结果完全失败。此时他们想走也已经晚了,三模合帅军刚掉头,就遇上了光军主力的先头人马。

    贺万岁这次带头来救自己的好兄弟,跟在他后面的则是党项将领宁浪伏速,两个人各带一军,分前后两批,对刚刚掉过头的蒙古军队发动冲击。

    高俊则处在相对靠后的位置,此时他正在听取北方的战报。

    和邢州之战几乎同时,北方传来大好消息,董俊造反了。

    这次董俊干得干脆利落,几乎没给也古留下什么机会他将匡国军召集起来,当众约誓,决定归顺高俊,那些中高级将领早就对蒙古人的烧杀抢掠心怀不满,不少人也受过高俊的恩惠,上次在泰山被俘,高俊对他们不加刀斧,反而全部释放,温言抚慰,让大家都对高俊这个人极为佩服。

    为避免夜长梦多,所有的人都暂时留在董俊这里,而他也即刻派人去联系东边信安县的太平军力量。与此同时,制造器械,动员军队,签发民众,并且将城外的村民迁入城中,保证不被蒙古人所威胁。

    匡国军当天晚上就调转枪口,不准蒙古人进城,高悬黑色大旗,宣布全军自此加入太平军。

    此时董俊还并不知道太平军番号已经成为历史,高俊已经建立了更高级别的光军,但这无关紧要,匡国军的意思一点也没被蒙古人误解,当天晚上也古就得到了消息,惊讶的从帐中直接跳了起来。

    就算知道各路世侯都对蒙古人的政策有所不满,但也骨也万万没想到,董俊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在数万蒙古军队就在他家门口的地方造反,这就意味着四万蒙古军队立马就可以投入平叛当中啊。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嫉妒董俊,故意散布假消息来挑拨蒙古人和董俊之间的关系。

    第二天清晨,大约1500名蒙古骑兵抵达霸州城下,要求董俊立即开门,但迎接他们的是纷乱的箭矢,连续射杀三十多人,蒙古军队大怒,随即发动攻城。他们按照老办法到处搜罗附近的妇孺丁壮,逼他们填壕沟,为蒙古人开辟道路。

    但是四散开来的蒙古骑兵却发现他们的敌人早有准备,州城周边的村庄早就人去村空,尤其是匡国军的家属全都被带入城内。

    蒙古人一无所获,也受到了不少袭击,趁着敌军四散搜罗,力量不逮的时候,董俊率领三百壮士冲出城门直取对手,把蒙古军队打退数里之远。

    也古在当天中午才得到消息,此时,他经过一上午的思考,已经认识到了董俊反水的可能性,因此此时没有太过激的表现。

    但是,在这波澜不惊的背后则是深深的无力感,现如今,东中西三条道路全部都被封闭,军队必须选一个道路,然后用残酷的战斗闯开他。

    既然距离不远,蒙古人决心就攻打眼前的雄霸保安各州。

    董俊的匡国军在这段时间内实力发展非凡,兵马不下两三万人,各州城也立刻签发了民众,董俊平时施政得当,深孚众心,再加上蒙古人的倒行逆施,百姓踊跃的举家入城,然后抄起兵器和蒙古人硬碰硬的干到底。

    此时,董俊唯一的担忧是粮食不足,由于把大量粮食进贡给了蒙古人,眼下各州城内的粮草也只够十数日之用。不过董俊知道蒙古人那边同样也是上顿不接下顿,只要熬过这十几天,先饿倒的一方未必就是匡国军。

    上万蒙古军队迅速开到霸州、保州两处,开始了激烈的攻城战,蒙古人缺少给养,不能绕过这两座城池,只能在当地进一步的搜罗粮草,反正现在保州霸州各地确实是敌人了,他们进行烧杀抢掠,完全没有了心理负担。

    但是,在密密的白洋淀中,在隐藏的湖汊港湾里,到处都是反抗者的身影,西安县的各支军马开始向西调拨精致坚固的内河战船,伪装成渔船和商船,甚至是废弃在河岸上的搁浅船只,一旦蒙古人靠近,就立刻射出致命的箭雨,然后快速驶离。

    离州城近的民众早就已经疏散进了城市内,较远的那些也各自在芦苇荡中避难,蒙古人屠村去时却毫无成果,缺乏补给,不能前进,眼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攻克眼前的城池,缴获董俊的给养,然后再向南进发,去屠戮河间府,再利用他们在河间府得到坚持着去献州,在献州完成大屠杀之后前往深州,把深州再扫荡一空之后,才能赶到战场上。

    正因为如此,他们眼下对宝霸各州的进攻是下足了决心的,蒙古人搜罗不到足够的当地居民替自己填壕沟,甚至不惜驱使本族奴隶向前,那些可怜的蒙古奴隶和被抓来的无辜当地百姓一起,被蒙古人用刀枪威逼着向前发动冲锋,填平城池外的壕沟。

    董俊可不是高俊那样的活菩萨,尽管他治理民政有方,但也不是吃素念佛的,面对敌人的手段,他毫不犹豫的下令士兵们张弓射箭。

    连续两天的攻击,,霸州城外堆砌了不下千具男女尸体,但是壕沟却始终未能填平,蒙古大军人吃马嚼的消耗大到也古抓狂。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古也只能命令蒙古勇士们离开战马,学着汉人的样子爬云梯攻城。

    蒙古人离开了熟悉的战马,战斗力立刻要打个3折,但是,这群人毕竟盔甲精良,登城作战也不缺少勇气和毅力,对董俊还是造成了很大威胁,匡国军毕竟只是一只普通的世侯军队,在敌军的进攻下渐渐显得有些无力起来。

第十七章 洺州的回击(上)

    也古略微松了口气,此时要解决的问题还是身后的粮草,他又连续发布了一串命令,要求在背后的蒙古军队继续搜罗各地的粮食,赶快运到前线来。

    对于刘方来说,这是非常难捱的几天,通过胡汉三,蒙古人基本掌握了村庄中的地道走向,并且开始了有针对性的围歼捕杀,与此同时,他们也发掘了几个地下粮仓,缴获出四百多斤小米。

    这点成就刺激着他们继续挖掘地道,灌水,放烟,烤火,甚至士兵亲自下来探索。

    在靠西的一个小交通岔道上躲了整整两天之后,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刘方带着幸存的那名青年继续向下摸索,准备拼尽全力沿着交通壕到邻村去,大约就是在交通壕的入口处,他们却碰到了那名女通信员。

    在冀中地区的乡村,蒙古人的暴行日复一日,难民们甚至开始向燕京附近移动。那里虽然是蒙古人的基地老巢,但毕竟不缺粮食,在那里的黑鞑暴行反而要比南部更轻一点。

    刘体已经跟随着判官大人回到燕京,此时的燕京城也是人心惶惶,从南边来的难民哭诉着他们的悲惨境遇,人们都知道黑鞑又出动大兵南下,而且看样子战况不顺,这群生番恼火起来,治下的百姓是要遭大罪的。

    但是所有人的心中也都怀着隐秘的期望,如果也古有一双巨手,直接扒开燕京府的所有民居,他会发现,每家角落的最深处,用黄铜锁着的细物箱里,可能都有一张高俊在燕京地下网络所散发的传单或者人民通知。

    在这段时间,郑明领导的地下机构开始了更加活跃的活动,他们到处散发传单,甚至于甚至有个别胆大的成员在白天的闹市区突然扔出一沓来,然后趁着人群慌乱拥挤的时候偷偷离开。个别人挑衅似的把传单扔进了知名汉奸的宅院里面,其中还夹着几张对这些人的死刑判决书。

    当然,大家也要证明这样的死刑判决书并不是开玩笑的。

    浑源孙氏是在卫绍王时期因军功而崛起的家族,家主孙威曾受金宣宗召见,随同抹捻尽忠守卫西京,后来降蒙,窝阔台时期官拜河北河东三路工匠大总管,成为了蒙古军队工兵的主要统帅之一,而浑源孙家也是当时重要的蒙古世侯。

    眼下,孙威本人还在河东地区处理军民要政,但其家族子弟不少人都在燕京,一方面是帮助处理内外交际,打通上下关系,另一方面也是留作人质。

    不过这样的人质恐怕人人都想当,有河东地区源源不断的资助,孙威的侄子孙公政在燕京整日花天酒地,一掷千金,邀请蒙古的青年那颜出去游玩,并且与西域商人合作放债,获利颇丰。

    只不过这哥们儿未免也太不挑剔,如果他多娶几个妾的话,也许郑明他们还没什么机会,可此人却平素习惯去逛妓院,这就有可乘之机。

    邬玄清想方设法策反了妓女逐月,而另外两名青年则想办法混入妓院,当上了杂役,他们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摸清了孙公政的活动规律,并推算出了他下一次来到妓院的时间。

    在几个人的合力之下,将三名刺杀的主要负责人带入了妓院之中,其他人对此毫无察觉,整个妓院还是一派花天酒地的样子。

    快到傍晚的时候,已经喝了几杯的孙公政来到妓院,并且点了他很熟悉的逐月,喝了两杯酒的浪荡汉坐在床上,刚开始解衣服,在帷帐后边的两名青年突然出现,捂住他的嘴,狠狠的往他脖子上抹了一刀。

    还有招架之力的孙公政顾不得已经冒着血沫的伤口,拼命的敲打床壁,而逐月也很适时的大声呻吟起来,楼下的仆役和外面的老鸨都惊叹公子今天居然如此神勇,万万想不到,一位重要的显贵就在房间里断了气。

    十几分钟后,另外两名青年近卫军成员如约来到,他们之前的身份是燕京一位西域商人的仆役,这次是他们主动带着自家主人来到妓院的,趁着老板去迎接的机会,逐月和屋内的几个人换了行装,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直到夜深时分,才有人发觉孙公政已经暴死在床,而此时,几名作案人员早就离开了燕京。

    这次行动非常冒险,但是大大的涨了青年近卫军的威风,城内那些被扔过死刑判决书的清贵都吓得面如土色,一时间纷纷闭门谢客,称病不出,明明是蒙古人统治的城市,他们的权贵却仿佛生活在牢笼中一样,既恐惧又拘束。

    不过敌后行动毕竟也只是一个助力而已,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河北正面战场上两支重装劲旅的乾坤对决。

    高俊在邢州放过了木华黎,造成了对手近万人的死伤,但是其本身损失也不小,蒙古人突围冲阵时所杀步兵不下三千,随后,尽管忠义军风卷残云般的吃掉了五千敌军尾巴,但是损失同样上千,再加上之前围城战的损失和之后追击战的损失,满打满算也伤亡了近五千人,对于一支正军总数只有三万人的军队而言,已经是伤筋动骨的巨大挫折了。

    因此,全军上下都提出应该在邢州休整,最少也要在这里呆上三天,签军扩充,然后再考虑南下去对付三模合,甚至有个别人主张,实在不行就放过三模合为好。

    高俊在关键时刻力排众议,要求光军顶着伤亡坚持南下,一定要干掉三模合。既然已经放跑了木华黎军团,那就没有任何理由再放过三模合军团了,光军要悍不畏死的作战,直到将敌军彻底歼灭。

    正是在他的催促之下,刚刚在邢州城下打了一场恶仗的光军士兵们接到命令,南下去支援友军。刚刚获得的胜利让大家恢复了一些信心,但随即而来的命令又让他们苦恼起来,打过仗的老兵也都清楚,在平原上对付敌军骑兵难度很高,都不大愿意去,最要紧的是眼下骑兵并不在身边。

    为了防止木华黎军队反过来继续找茬,高俊下令让光军骑兵继续追击木华黎,要让对手不能在短时间内重回邢州战场,骑兵们忠实的执行了命令,六千骑兵向东北方向追击,在蓼水追上了正在重新集结的蒙古军队,一阵猛打猛冲,消灭敌军数百人,剩下的敌人又溃散了。

    但骑兵只回来一千人报捷助用,剩下的五千人继续追击。

    高俊已经没得选了,下令把个步兵营中编入的骑兵都抽选出来,汇合编成了另外一千名骑兵,将这两千名骑兵统一使用,而各路步兵则分道向南,迎击三模合。

第十八章 洺州的反击(下)

    本章尚未校对,会在今天早上安排

    所以,当三模合得知北面战败的消息,匆匆转过来时,却一头撞上了高军的先遣军,骑兵毕竟是骑兵,冲上来以一敌十,贺万岁他们也阻拦不住。

    一万名敌军骑兵,尽管孤悬敌后,但也是一支可怕的力量。高俊眼下只能凑出四万步兵和两千名骑兵来包围他们,优势不足以使光军稳操胜券。

    但是,面对敌军的冲击,贺万岁和宁浪伏速却没有选择退避,被敌军冲开之后,光军步兵更加凶狠的贴了上去,在主将的指挥下缠住了蒙古骑兵的队伍。

    眼下就是要趁敌军掉头的时候,大家一拥而上,乱拳打死老师傅!

    这半个小时的战斗变成了控制与脱离的角逐,光军步兵拼命的想粘上去,而蒙古人则拼命的甩开对手,在拥挤狭窄的地方尽可能疏散队形,跑出速度,然后用遮天蔽日的箭雨泼洒向光军步兵们。优秀的蒙古骑手们总是能轻易的操纵马匹,逐渐的整理队形,但时不时的也会有骑兵争抢道路,而光军步兵就立刻从后面围上来,用长枪将他们捅下马来。

    三模合冷静的指挥军队,他让自己的得力手下各自统率数百名最强健的蒙古勇士,往来驰骋,主动撞破光军的步兵方阵,为大队人马的脱离创造条件。在他的指挥下,蒙古人逐渐恢复了冷静,并且重新排好队形,现在,蒙古军队基本上分为两段,由三模合亲自统率的这七千人已经基本恢复士气,准备撞破眼前薄薄的步兵方阵,而后面还有三千人则未能及时跟上。

    这3000人本来是被派去包围重方印的,本来距离主力就有点远,一路奔驰过来,已经人困马乏,更要命的是在他们身后的崇方印,也做出了和唐太平类似的判断,立刻率领军兵抄起家伙,跃出战壕,追击敌军骑兵。

    蒙古人也发觉形势超出了掌控,外围的弓骑兵们趁着敌人还没报上来,纷纷不讲义气的脱离战场,他们成功的逃出生天,并在日后的作战中对高俊造成了一定的麻烦,根据事后统计,整场战斗中趁着光军各部还没合围时,逃脱的蒙古骑兵多达三四千人。其中有1300多人,在随后的追击扫荡当中被俘,而剩下的人确实逃离了。

    想当初,高峻在邢州就是这么乱挥王八拳,打垮了木华黎,现如今故伎重施,所有的步兵都粘了上去,与敌军一决高下。

    三磨合也顾不得后面那3000名,已经崩溃的骑兵了,他亲自率领主力人马正面突围,咆哮的骑兵队伍,几乎踏平了正面的光军方阵,上百名步兵殒命,而敌人轻而易举的闯出一道巨大的缺口,在平原上用骑兵这么冲撞步兵,简直像用热刀子切奶酪一样,爽利干脆。

    但是,钱军刚刚冲出来的蒙古骑兵却遭遇了当头棒喝,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平原上已经出现了光军骑兵的旗帜,2000多名骑兵,纵马赶来。

    “黑达们,认得,你练功夫!”,林中路,长枪直指,,率领骑兵们在靠近蒙古人的地方换上备用的战马,像刚刚逃出生天的蒙古骑兵,发动致命一击。

    重骑兵的正面逆袭,这是骑兵对决当中生死攸关的环节,这次与蒙古骑兵对撞的荣誉,落到了林中落手中,这家伙早就对一路高升的陈光亮不服了,这次要证明自己绝不属于任何光军骑兵军官。

    陈光亮猛,而令终落缸,上手就是职权应急,光军骑兵不偏不倚的从正面向蒙古军队发动突击,用尖利的锐振一下子破开了蒙古骑兵的队形,猛烈的冲击让对手整个为之一振,大批骑兵,勒马暂停,也就是在这片刻的瞬间,被光军骑兵的马枪戳倒在地。

    这极具力道的一击把蒙古人打得眼冒金星,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林中洛已经率领骑兵发动了再续一次的袭击,这次他们扔掉长枪,贴身用骨朵和长刀干了起来。

    令中国并不像,其他骑兵常用的办法那样,将全部骑兵分成若干队,轮次对对手发动冲锋,那样的冲锋力道虽强,但并不能短促间将敌人打败,他知道,这是敌人逃出生天的前一瞬,如果不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对手一拳打回去,稍微松懈一下,让蒙古骑兵全部钻出步兵的纠缠,那就再没机会挽回了,所有的骑兵没有回退重整,而是在第1轮冲锋之后,紧接着又开始短兵相接的猛烈冲杀。

    连续的猛拳相击,打得蒙古军队眼冒金星,短暂的纠缠,不超过三分钟,刚刚被甩脱的步兵们一下子重新围了上来,蒙古军队再次陷入了与光军步兵大队的纠缠当中。

    这时,光军骑兵们才稍微收拢队形,在外围稍微休息一下。

    但是,蒙古人的坚韧无与伦比,三,磨合的指挥极为顽强,再一次让骑兵重新整顿,并且踏破了光军步兵方阵,从另一个方向上突围出来。

    这一次,光军骑兵们保持良好队形,再次打出刚猛的一拳,让刚刚突围有望的蒙古军队猛的一致,之后又被步兵们追了上来。

    战斗变成了打地鼠的游戏,在长达两个小时的战斗中,蒙古人三次几乎脱围,但三次被光军骑兵用力打了回去,人困马乏,疲惫不堪。但三磨合毕竟也是和金军诸路大将谈笑风生过的,并不会这么轻易的狗带,在他的顽强指挥下,蒙古骑兵再一次的甩脱了,同样气喘吁吁,损失重大的光军步兵,并且这次轻巧的,挡住了光军骑兵的用力回击,终于在损失1000多人后,彻底甩脱了敌军的纠缠。

    但也就是此时,远处已经出现了光军的旗帜,大批不应排成紧密厚实的长枪方阵,像前线缓缓前进。

    光军主力部队赶到,凭借步兵数量优势排成了绵延的一字方阵,还有若干先导方阵,从中想办法引诱,驱动蒙古骑兵而疲惫不堪的蒙古人,既无法正面冲阵,想从侧面逃脱也要跑上很长一段路,光军骑兵从后面追击的话,效率是很高的。

    就在此时,光军步兵突然加快了脚步,在高俊的指挥下,原本的一字长蛇阵,开始像口袋一样布置,而蒙古人即刻会意,想从口袋透露出去,选择,直接正面冲阵,两军很快挤在一起。

    两军一阵混战,各队伍交错,高俊亲自登台指挥军马作战,旗帜左摇右摆,指挥,光军个阵型或进或退,逐步吃掉中间的蒙古军队。

    但三磨合的蒙古骑兵犹如旋风一般东突西进,连续摧垮了光军三个方阵,救援出被包围而陷入绝境的蒙古骑兵2000多人,已经逐步捏出一只拳头,看的出来,他们准备向东突围。

第十九章 霸州的阻滞(上)

    就在此时,几十名光军骑兵脱离了原本的队伍,向阵中行动,他们本就是奉命自由猎杀落单敌军的。但是却没有得到送死的命令,高俊看到这一小群人居然向敌军大队发动冲锋,不由得非常感兴趣,指着正中的人问:“向敌军阵中突击的我方将领是何人?”

    徐规远远的眺望,毕竟同为南宋降将,倒是认了出来:“似乎是故统制柳充国的儿子,当初求太尉参军的柳园。”

    “好像是他!我当初叫他千万要爱惜生命,没想到他今天就敢这般孟浪,无论这次回来是否带伤,我都要把他从骑兵当中赶出去。”高俊忍不住说了句气话,不过,他对柳园印象很深,这个年轻人虽然确实很有活力,但不是个逞强弄险之人。

    果不其然,柳园精明的很,选择的冲锋时机恰到好处,顺着敌军的后背突入核心,一下子搅乱了敌军。趁着这个机会,其他各方向上的光军重整了队形,再次将敌军牢牢的束缚住,就像高俊以前说的那样,乱挥王八拳,不能让骑兵跑出速度来,冲上去拖住他们。

    说起来简单,但光军是凭借着优良的武器,长时间的良好训练和较高的营养水平才做得到在平原上牢牢的缠住骑兵的。

    这对光军步兵同样也是严重的消耗,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为了拽住敌人,大部分步兵队伍都已经疲惫不堪。

    等到傍晚时分,蒙古人第四次突围失败,他们选择暂时停止,搭建简易的帐篷,用马和勒勒车围出屏障来,就地休息。

    此时在北面,光军的骑兵大部队正一路追杀木华黎,在蓼水旁获得大捷之后,光军骑兵勇气倍添,紧紧跟着敌军一路杀向尧山,趁着敌军马匹难走的片刻,再次一拥而上,兵分两路左右开弓,把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蒙古骑兵再一次打散,这一仗又杀敌二百余人。

    在这里,骑兵们短暂的讨论了一下,但最终决定继续追击,不给敌军重新聚集的机会。

    老天随即奖赏了他们的勇气,在尧山以北的隆德县,蒙古骑兵本想入城躲避,但还未及进入城门,就遭遇光军骑兵追击,前后斩断,杀敌一百七十余人,剩余蒙古军马再次崩溃,四面逃亡。

    木华黎率领着数千残兵败将,一路被敌军追击,惶惶如丧家之犬,这真是十多年都没有出现的事情了。他不由得想起当年王罕偷袭铁木真时,自己也只能用马鞍御身,保护未来的成吉思汗的岁月,感叹自己真是老了,越发不中用了。

    他们还在向北行进,离沃州越来越近,木华黎只希望真定府西面的威州还没有被敌人攻克,他们可以走井陉去河东。

    他能想到,光军将士们当然也能想到,冯达率军北上之后,李铭全权主持真定府,一方面加固城防,建立基层组织,另一方面也在考虑拓展根据地,因此他找武先过来商议。

    武仙刚一进门,立刻躬身而拜:“卑职武仙,见过师帅。”

    李铭心中冷笑,鹿头山会合的时候,武仙还要摆主人的谱,暗示自己不弱于高俊,但是太平军三日强夺真定府彻底折服了武仙和他的手下。现如今,武仙在也不敢以公爵自居,反而非常自觉的摆正了位置。

    “武将军,军中自有军中礼仪,不必每次都动大礼参拜,这么来可是折我的寿啊。”李铭嘴上还要抚慰两句:“此次来是想请将军带兵马去走一遭,夺取威州,控制井陉要道。”

    “正当如此,某即刻就去!”武仙一听就明白了,立刻主动请缨,威州虽然控扼重镇,但本身是个小州,城池不高,也不甚坚固,兵马稀少,守将无名。

    然而,威州背靠太行的崇山峻岭,那里面还有不少义军躲藏,武仙过去招呼,说不定还能平白再增加若干兵力。

    次日武仙出征,李铭举杯相送,武仙率领其旧部人马以及新增光军兵力共计五千余人,西征控制井陉要道。

    确实就像武仙所估计的那样,威州城所至守军并不多。由于之前太行山东西两侧都是蒙古控制区,因此这样的小城根本无足轻重,派驻兵力主要是为了防御山上的义军以及各路山贼土匪,总兵力不过千人,城池低矮,不堪进攻。

    武仙命令军士花了两天时间制造攻城器械,第三天早上,高高的炮架刚刚立起来,城内即刻开门,宣告全军投降。守将薛京自负请罪。

    这样的人当然不能砍,武仙为其解缚,出言安慰,开仓放粮,赈济贫民,然后又召集当地的耆老名宿、鸿儒博学之人,共同咨议民政,随即又张榜安民,将军队撤出城外。

    入夜之前,凭借着薛京的命令,武仙又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井陉关,派遣兵马在那里驻扎,这道太行天险终于被捏到了手里,光军掌握了从河北到河东的命脉要道。

    在武仙完成他轻松的西征同时,也古的主力人马却还在霸州跟董俊死磕,匡国军作为高俊一手打造的兵马,对主帅很忠诚,即便情况艰苦,也没有轻易背离。虽然匡国军临时易帜,但这是民心所向,本身士气的问题不大。

    而在东面的信安县,张甫赵永得知匡国军反水的消息,忍不住相视大笑,冀中六州反叛对蒙古人是致命的打击,至此,以燕京等地为主的幽云和大名彰德为主的冀南被彻底分开,蒙古人想要南下,不扒一层皮是不可能的。

    根据董俊派来使者的报告,匡国军正兵三万人,另有各类杂兵数万,分别坚守各处城池,各自签民为军。从人数上来看匡国军还是颇有实力的,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就被蒙古人压服,但同时使者也不好意思的告诉张甫赵永二人,匡国军现在缺粮。

    两人稍稍一合计就明白了,之前一段时间,蒙古主力军队抵达冀中地区,一定向董俊征发了不少粮食,所以董俊现在家里空虚,支撑不了反叛的用粮。

    “这倒也是件大事,我们应该协助解决。”现在冯达不在,王福南下,主要是张甫和赵永商议,两人合计了一下,觉得应该给匡国军提供支援。

    “眼下信安周边也不太平,也要防备敌军进攻,还要南下牵制李全。依我看,张公还应该在此坚守,此番送粮,还是由我去吧。”赵永对在信安县坚持抗蒙近十年的张甫十分尊重,语气言辞之间颇为恳切。张甫不好推脱,也就同意了这个安排,他本人依旧镇守信安,而赵永征发船工1300人,驾小船二百余艘,沿密集的河网前往霸州送粮。

第二十章 霸州的阻滞(下)

    此时,霸州城的情况是,一群饥饿的人在城内想出去,而另一群饥饿的人在城外想进来。

    也古也是做了错误判断,他坚信,既然董俊敢于造反,手中的家本应该颇为丰厚,霸州城内粮食不会太少。然而事实恰恰相反,董俊的背叛并非深谋熟虑,霸州城内事实上粮草短缺。

    在艰难条件下,董俊鼓舞着士兵们相信城外的百姓还有粮食,只要解围,他们会把粮食送进城内。

    而城外的也古也鼓舞着在牛皮毡帐里晒不干双脚的士兵们,让他们相信霸州城内有的是粮食,只要打进城去,大家就又能吃得饱了。

    在这一进一出之间,却没有赵永能够为城内守军运送粮食的通道,霸州南北都是河流,北面是拒马河,南面是易水,然而,这两条河都距离霸州城有一定的距离,拒马河距离霸州城门有两里之远,而沂水距离霸州城则有将近六百米。无论把船队赶到离霸州多么近的地方,最终还是要靠人手动将粮食搬进城内。

    也古也在想办法早一点打进城内,后方的压榨已经达到极限,蒙古军队转而将目标定为杀人,这对后方民众更是个不好的消息。

    然而刘方不太清楚地面上的事情,他和最后一名青年想方设法的将女通信员小慧拖进了地道当中,还好,她只是因为缺氧暂时昏迷,在通风口那边呆了二十分钟后,逐渐苏醒过来。

    西面的情况很不好,而小慧要赶回来向大柏树村的村民传递消息,蒙古人已经开始组织还乡团,本村恶霸胡汉三即将归来,届时村民的藏身之处将会很危险,应立刻转移。

    最后一名青年自告奋勇去找吃的,当然,毫不出乎意料的被蒙古人抓住了。

    土层很浅,以至于刘方和小慧两个人就能听见外面的审讯声。

    “地道里做贼的有无?”

    “我不知道。”

    然后就是殴打的声音,刘方心如刀割,但是此事也只能赶紧转移。

    刘方和。小慧努力的仰着脸,慢慢的爬上了一级地道,在休息处那里成功的蜷着身子坐了下来,他们累坏了也饿坏了。

    但是他们毕竟还活着。

    就在也古还在霸州城下顿兵受挫,不能破城的同时,另一支蒙古军队毫无悬念的溃散了,严实在德州城下被燕宁所击败,后者杀获敌军数千人,李全不得不率军遁入沼泽,艰难的回到沧州,而严实也收拢军马一道烟逃回博州,最惨的还是安鲁军们,这群人得知被俘的安鲁军士兵都会被处死之后惊得魂不附体,这股溃军没有返回恩州,而是一路逃到了河北中部的献州。

    城下解围之战,青州节度使司兵马都指挥使王僧奴立下大功,他率领数十勇士冲入敌阵之中,把严实的阵型彻底搅乱,友军才得以从左右两翼直接压上,打垮对手。战斗结束后,当着三军将士的面,燕宁向王僧奴举杯敬酒。

    根据高俊进一步的指示,燕宁下令镇防军做好准备,河北西部即将取得决定性胜利的话,楼升率领军队从磁州出发向东北方向行进,收复河北中部东部的各州县,而山东与之相配合。

    本着这个目的,燕宁在德州城下大点兵,选出精锐镇防军八千余人,带着十二门火炮,奋力西征。

    正当华北各路光军顺利北上的时候,高俊却在洺水之畔跌到了第三块尚书省递来的金牌,这次完颜珣一反常态,痛斥高峻,狂妄悖逆,命他速速回军,拱卫大河,切莫妄开边衅,非法抗蒙。

    高俊差点笑出声,请那位前来颁旨的郎君吃了顿火锅就把他打发走了,现如今数万大军已经将剩余的蒙古骑兵团团围住,哪里还有在此时撤军的道理?

    送走南面来的使者,北面又有人报信儿来,经过四天持续不断的追击,光军骑兵在沃州南十里左右,又一次追上了稍微集结起来的蒙古骑兵,一阵猛击将之杀散,杀伤敌军不下二百人。

    得知骑兵已经快追到真定府去了,高俊勃然变色,让使者快快带信回去,斥责了将领们贪功冒进,争抢军功,要求他们立刻回师固守,千万不要被蒙古人所拖垮。

    高俊的估计是很对的,蒙古人在漫长的撤退之旅中逐渐恢复了理智和秩序,意识到他们现在力量依旧强大,唯一恐惧的是恐惧本身而已,理清楚这些的蒙古军队立刻姿态大变,逐渐的汇聚起来,开始故意引诱光军骑兵继续追击。

    大约是快到沃州的时候,木华黎率领蒙古骑兵突然返身作战,让光军骑兵猝不及防,他们经历了五天五夜的连续追击,已经人困马乏,此时蒙古军队突然还击,顿时阵脚大乱。

    短短片刻,光军就被杀百余人,剩下的骑兵毫无战心,一路溃退。

    蒙古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而光军在前面没命狂奔。蒙古人有意识的把光军往沃州驱赶,在那里完成追击和歼灭。

    但是,沃州城的情况令人震惊,蒙古的蓝色和黑色旗帜都不见了,只有光军的黑红旗。

    一员大将高立城头:“沃州已为白长年所下!”

    逃出生天的路就在眼前,沃州城门大开,光军骑兵纷纷乱乱的从城门涌了进去,蒙古骑兵纵然紧追不舍,但看到城头上林立的旗帜,也知道沃州已经被敌军占领,只能望城兴叹,收拢队伍。

    原本一次成功的反击战功亏一篑,而挽救了整支骑兵部队的正是在整场战役中存在感一直不强的白长年。他们出现在沃州城外的时候,守军一度以为这是被派来的世侯军队,白长年带领着大军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入沃州城,并俘虏了全部守军,缴获了堆积如山的粮食物资。

    周边地区已经被光军所掌握,再加上以前史天泽恩阳百姓的遗泽,当地人自觉的结寨自保,甚至敢于捕杀落单的蒙古人。到整场会战结束后,被民众捕获的蒙古骑兵,就不下四百人。至于那些到农民家里抢饭吃,被男主人一锄头敲死埋后院,马匹和皮具被拿占了的,更不知有几何了。

    骑兵们一进城就累得瘫倒在路边,这持续的追击让士兵们都散了胯,从狂热中逐渐恢复冷静的军官们拍着大腿大呼好险,要是沃州没有被光军提前占领,对手早就恢复实力,只不准就将这五千铁骑吃干抹净。

    木华黎终于甩脱了敌人的追击,率领骑兵向西,准备进入井陉关。

    刚刚看到蒙古骑兵奔驰来兵卒们也吓得手足无措就要逃跑。武仙亲自带队督战,好多其手下的士兵这是第一次跟蒙古人正面交锋而不逃跑,在队正们小军法的威逼之下哭天抢地的挤上城头。

    但这毕竟是一座坚固的城池,是太行天险,就算守兵们全无战意,他们扔下的石头也足够木华黎喝一壶的,只能心有不甘的选择撤退。

    直到敌军消失后很久,城头在长时间的迟疑之后,才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士兵们这才意识到,他们在正面击退了蒙古军队。

    木华黎知道唯一的生路也已经堵死,只能咬着牙带领残兵败将上太行山,准备跨越山峰西进。

第二十一章 献州的收复(上)

    井陉关毕竟是天下险要之地,想要在这里赢得胜利只需要勇气,而在更靠东的霸州,赵永想要完成送粮的任务,需要的却是智慧与毅力。

    夜半时分船队出发了,赵勇亲自在船头上挂上一个小小的灯笼,这是全部团队的引航灯。

    赵永的计划很简单,自己带领少量船工驾驶大船向西行进,引诱蒙古人袭击追赶,趁着这个空当,后方的船队立即停泊靠岸,担夫将粮食背入城内。

    根据他的估计,这一次最多可以给城内提供两千担粮食,满打满算也只够全城人吃四天,但是这四天足以决定胜败。

    只不过,执行这样的任务。赵永和他的船队近乎于赴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靠近霸州的时候,船桨划水的声音惊醒了营帐中的蒙古士兵,很快,一簇火把打了起来,照出了船队幽暗的轮廓,然后就是一连串的蒙古语的呼喊,整个营地沸腾起来,第一支羽箭呼啸着落在了船板上。

    也古赶到的时候,河岸边营地中的蒙古士兵都醒来了,他们朝着船上的敌军放箭,但是由于船板的阻拦,杀伤效果不佳,这些船又大又慢,吃水很深。

    “他们是送粮食的吗?为什么要送粮食?”也古有些心烦意乱,既然董俊敢造反,霸州城内一定有不少粮草,那为什么会有人送粮来?难道那里面不是粮食吗?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来的是粮草而不是援军?

    看着纷纷落去的箭雨,也古突然想起了八年前,运河河畔那个最寒冷的冬天,高俊和他的军队是怎么一步步腾挪反转,千里回师,将数十万百姓护送至山东的。

    就在他恍惚分神的片刻。一声巨大的爆炸让他彻底惊醒,随即,汉军士兵们狂喊着向后逃跑,并且大喊着也古听不懂的三个字。

    震天雷,是整个13世纪火药科技运用于战争的最主要武器,一般是用瓦罐或者铁罐承载火药,点燃引线后掷出,利用炸开后的弹片杀伤,可以说是早期手榴弹的样式。

    这类武器非常笨重,难以操作,也不好掌握引线的长短,后来逐渐向大型化发展。到明代的时候,九边长城还有大量的石制火药武器运用这一原理,但是这些东西给蒙古人带来的杀伤微乎其微,甚至不能和他们的祖先相比。至少在开封城下,震天雷确实给了蒙古人以极大杀伤和心理震撼,而早在二十年前,襄阳城内的宋军,就已经经受过金军的震天雷洗礼了。

    金朝中后期,这类军中的火药武器甚至已经广泛深入民间,河东一带的猎人们也喜欢用此猎杀动物,入山樵采时往往也会带一两个用于驱散猛兽。

    眼下,赵永所使用的就是河北民众自发制作的,用陶瓷做外壳,威力效果还好,对于轻甲步兵来说是一种灾难,但是不如根据地的铁制版威力强大。

    夜晚从床上爬起来的蒙古军队毫无防备,甚至很多人未穿重甲,被震天雷这么一炸,一个个都成了血葫芦。

    趁着这个机会,整支船队加开速度,似乎要从岸边甩脱蒙古人,但是反应过来的蒙古军队嚎叫着跟上了船队,他们也看出来了,这船内装的是粮食!

    也古命令骑兵追击,继续用火箭传射,前方有不少浅滩,可以想办法阻止敌军船队,无论这次敌军来援助粮草是何目的,饥饿的蒙古军队绝不能放过这支运满了粮食的船。

    船队终于遭遇浅滩,前船搁浅,水手们放弃了这艘船,轻巧的跃到后面的船上,整支船队后队变前队,似乎又要向东开回。

    但他们没有机会了,河流两岸都出现了蒙古军队,甚至长长的铁索也拦了下来。在附近的浅滩处,甚至有更勇敢的蒙古士兵驱赶马匹进入水中,近距离的靠近船只。

    尤其是那艘搁浅的船更是被大家垂涎,只不过最先登上船只的人却惊叫起来,这船中装载的不是粮食,而是沙土。

    在后面的也古吃了一惊,赶紧回霸州城下去看,骑兵们一路狂奔,返回城下的时候,刚好赶上最后一名挑夫挑着最后一担粮米气喘吁吁的跑进了门内。

    利用河岸边蒙古人被支开的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内,光军向城内输送了足够的粮食。

    对于也古来说,这意味着三件事:

    第一,城内有了补充也有了士气,蒙古人很难直接破城了;第二,城内原本粮食缺乏,判断有误,就算攻下霸州,也无法弥补蒙古人过去一段时间顿兵于此的粮食消耗,更无法支撑他们继续南下;第三,他又一次的被敌人耍的团团转。

    无论出于哪一条理由,也古都没有放过引诱他出击的船队的道理,在统帅愤怒的命令下,蒙古人向这支船队倾泻怒火,一艘艘船只燃烧,水手们血洒易水。

    在最后的时刻,赵永返回了船舱,由于破损,整只船只开始倾覆,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赵永虽然被倒下的柜子砸伤了腿,但是,却暂时活了下来。

    然而也只能是暂时,赵永和另外十几名士兵被困在船舱里,而整艘船已经倾覆,他们必须穿过水下才能想办法游出去,但外面的河岸上都是蒙古人。

    大家挤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

    另一个知道自己最后时刻已经到了的是刘方,他惊讶的发觉小慧已经不听自己说话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额头烫的很。

    十几天辛苦至极,又总是在地下蜷着身子,她已经生病了。

    可这里是只能容身的地道,刘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想办法拖着小慧往前,村内的蒙古军队正在逐渐的减少,士兵们纷纷赶赴前线,只剩下六七个人留守了。

    刘方气喘吁吁,感觉浑身上下都发软,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身子虚的很,一阵又一阵的迷糊冒冷汗。

    突然,他摸到一个又小又冷的东西,似乎是一只小蹄子,仔细一抓,刘方心里顿时燃出了希望之火,这是老乡转移时丢下的小猪。

    这个小小的二师兄在地道里独自存活了十几天,但最终还是因为无水无粮死在这里,默默哀悼了他一下,刘方还是忍不住撕下一小块指甲大的肉。

    听人说,病死闷死的猪没有放血,味道又腥又臭,但是,塞到嘴里的一刻,刘方却不知怎样来形容这一小块儿猪肉。

    他忍不住又使劲抠下来一块,嚼得满嘴是血的刘方终于舒服了许多,他赶紧又撕下一块,递到旁边小慧的唇边。

    刘方愣了一下,仿佛在做很艰难的考虑,然后他把这块肉塞到嘴里用力嚼烂,用手把住了小慧的下巴。

    小慧还在昏迷当中,直接把肉吐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献州的收复(下)

    大部分蒙古军队已经陷入饥饿与困顿,士气涣散,人心惶惶,也古和其他蒙古将领已经无力把军队向南驱赶,霸州之战的美妙谎言已经彻底破产,大家都猜出来霸州城内也没有粮食,进攻已经失去了意义,所有人都要求撤退。

    也古带着数千军马留在霸州城外,不再攻城,只是坚守,打算用这种方式跟敌人在多耗一段时间。

    其他大部分军队已经被疏散向北,漳河战役已经完全失败,下一步应该把拳头收回去,重新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打出去了。

    也古立马易水河畔,复杂的眼神投向那还没有彻底沉入水中的船底,没有人在乎这些已经沉没的船只了,绝大部分水手也都已遇难,这支小小的船队以近乎自杀的方式彻底摧垮了也古的军队,让蒙古人士气崩溃,进而改变了整个冀中战局。

    他绝对想不到,还有几个人正在船舱底部苟延残喘着,赵永脖子以下都已经浸入了水中,但还努力仰着脖子,空气中的养分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只凭几个破口还能勉强维持,活着的人都尽力的向这个位置靠近,像是搁浅的鱼儿一样拼命的张嘴呼吸。

    “我不行了。”有人低声呢喃了一句。

    “继续坚持一下,不要绝望!”赵永瞪着眼睛,说了最后一句话。

    而在封锁线以南的河北南部地区,已经陷入包围的蒙古军队更是人心惶惶,各州县的居民们大多数都已经看到了八一宣言,并且深深的为之打动,义军又一次活跃起来,到处攻打城池,劫杀官吏,蒙古军队不敢出城,瑟瑟发抖,等待着审判的末日。

    楼升在磁州已经接到高俊的命令,开始向东北方向进发,三模合被包围,木华黎冒险翻越太行山,再加上老根据地击垮了严实和李全的围攻,现如今,河北南部的广阔大地上已经没有一只能够机动作战的蒙古军队,是时候放开手脚大片收复失地了!

    楼升自磁州出发,率军五千向东北方向行进,这是一次盛大的收复游行,他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曲周县,之后一路行军,全军在宁化镇又停留了一天,南宫、枣强各县的当地土豪杀死蒙古人委派的官吏,恭迎光军入城。

    冀州倒是稍微抵抗了几天,楼升调来了四门大炮轰击了城墙一天后,守军也只能束手就擒。

    这次武装游行的第十三天,楼升率军抵达武义县,在这里,他得知燕宁所率领的军队已经团团包围了博州,又派出另一支先遣队前去接收恩州,安鲁军逃亡之后,恩州军民立刻选择投靠根据地,已经开门纳款。

    至此,老根据地与河北解放区又连成了一片。

    就在这个时机,光军各部广泛行动,王福率军向南抵达大城县,围攻清州,李全刚刚丧师,得知清州也被光军包围,生怕自己后路被截,只能率领少量精锐弃城北逃,越过清州,在芦苇荡中艰难跋涉了二十余日才到燕云,而被他抛弃的军队顿时作鸟兽散,滨州兵马钤辖李奇龙仅仅率领着四百民兵就先后收复了无棣,盐山,南皮等县,并且接手了沧州。

    保州匡国军也重新解放了手脚,他们打着刚刚接到的光军旗帜,向南收复了河间府和蠡州。

    深州守军不战而降,得知好消息的冯达又派遣王重瑾向东南,先后收复了定州和祁州,兵锋只指献州。

    现如今,在广阔的河北大地上,只有严实坚守的博州和安鲁军的献州还没有被解放。

    李光伤痕累累的从监狱被释放出来。一个有些肥胖的中年人置酒相迎,此人自我介绍是安鲁军统制于前生。

    现如今,溏泺以南的河北地区都将落入高俊之手,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德州城下的遭遇已经证明,高俊收拾手下的叛徒从不手软,安鲁军惊恐至极。

    在活命的渴求之下,于前生等人智商爆发了一次,从后期逃亡的太平军士兵那里分析出了一点,那就是高俊与朝廷之间已经屡生狐疑。

    这消息就是救命稻草,于前生赶紧把县州城内关押的各路义军全都放出来,求他们帮忙作证,整个献州城全员改为金朝旗号,受朝廷辖制,并派人去求封。

    就算他高俊如何强横,也不能完全不卖朝廷的面子,小命可保,军队可保。

    眼下这干伪军千辛万苦算计的,那就是千万不能遇上光军,要赶紧向中央政府投降,接受中央政府的改编,作为收复沦陷区的先驱部队。

    不少义军头领已经被关了一两年,对于外界的情形并不了解,但李光作为高俊曾经努力争取的对象,一眼就看穿了安鲁军们的小算盘。

    他立刻用行动回报,假意答应,并且成功的解救了自己曾经的部署,并且被委派守卫一道城墙。于前生也知道李光和前来献州的王重瑾过去有过节,不必太担心他的立场。

    在王重瑾抵达城下时,李光却突然开城投降,安鲁军几近全员被俘,但是于前生率领少数人还是想办法逃了出去。

    曾经互相攻伐的王重瑾和李光再次相遇,此时见面,真是一言难尽。

    情况很快就清楚了,文月儿已经被送往燕京,李光召集旧部,同意和高俊合作(但他还是不认错)。

    包括得知姐姐已经难产而死,姐夫贬谪到底,正在监视居住,他也只是叹了口气。

    李光的军队随即受命镇守山东,这些人终于可以过上稍微安稳的生活了,这算是高俊对李光的最后一点柔情。

    出发前夜,李光和王重瑾在一块喝了顿酒,只喝的昏天暗地,瓶子喝光了又去打,两人又哭又唱,想起在河北艰难的岁月,想起死去的战友们,两个人都涕泪横流,也许当初但凡他们的一个决策稍微改变一下,都有很多人能够活下来。

    “我以为这是我理直气壮,结果到头来把自己害得最惨,我的那些好兄弟,不知死了多少人。”王重瑾捂着脸痛哭流涕,而李光欲言又止,狠狠喝了一杯酒。

    此时高俊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对三模合的最后打击,这件事已经被拖了太久,木华黎全军溃散,其他各路蒙古守军纷纷被击破,也古已经率军回撤,现如今也到了该解决三模合的时刻了。

    在被包围的这十几天,蒙古军队又策划了三次突围,骑兵确实很有冲劲,一度让高俊紧张非常,但最终还是被光军压了回去。现如今,敌军已经断粮,开始杀马为食,为了拯救未来可以属于光军的战马高俊决心发动进攻。

    对三模合的总攻被定在晚上,全军用过晚饭后开始准备,士兵们直接把碗放在地上,一队队走出辕门。

    当天晚上,光军所有部队都赶赴到战线,并趁夜对蒙古军队发动最后袭击,以喷火枪开道,步兵和骑兵一起杀入,整个战线硝烟弥漫,重甲步兵加入战场之后,双方胜败已定,蒙古人被铁人军杀得狼哭鬼嚎。

    到傍晚时分,各军都已经抵达预定位置,敌军外围障碍全部被清除。

第二十三章 沧州的解放(上)

    正当进攻节节开展的时候,高俊却听到了前线巨大的欢呼,气喘吁吁的公使带回来新的消息,三模合率领剩余的蒙古军队投降了。

    高俊心中一惊,这才是出乎他意料的消息,到目前为止,这恐怕是第一个向敌军投降的蒙古高级将领。

    事发过于突然,高俊甚至派人去确认了一下到底是三模合本人投降了,还是他的小舅子或者是马夫投降了。

    片刻之后,消息得到了证实,已经突围无望的蒙古军队彻底丧失了战意,三模合的内心也出现动摇,升起了白旗,向光军乞降。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解除武装的三模合拜倒在高俊马前,表示自己已经无力抵抗,只能通过投降换取为奴为仆的生路。

    “你投靠铁木真太晚,没能出头,前年征讨河南,诸军将领无出其右,但是却未能拔擢,还是因为蒙古人的出身之论太深太重。”本来以为要受到严厉责罚的三模合却听见了高俊的惊人之语:“现如今你果然愿意改悔,本太尉倒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愿意受我驱使啊?”

    三模合有些紧张,他根本没有想到投靠高俊去杀其他蒙古人,突如其来的招降让他不知所措。

    但是看着高俊背后那些甲胄森严的敌军武士,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而此时,高俊的那些语言突然在他内心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魔力,让他回想起过往的许多岁月,想起自己的抱负不平。

    大概过去了半刻钟,他到底还是决定了:“我愿意做太尉的箭,由太尉决定射向哪里。”

    也就在同一天,也古最终还是率军自霸州城下撤退了,浪费粮食已经毫无意义,他们只能选择回到燕京去。

    饥肠辘辘的霸州军民立刻冲出城来,到处去寻找粮食,董俊不无担心的下达命令,禁止军兵离开城池五里之外,还有不少蒙古军队在远处游弋,很有可能突然杀个回马枪。

    然而却有一小队光军士兵还是跑开了,在一名军判的催促下,这些士兵有些不情不愿的赶到远处河边,开始开凿那些沉船的底部。

    “没用的,都这么多天了,早就淹死了。”

    “让你开你就开,少说那么多废话,想办法把人都捞出来,留个全尸也好啊。”

    “那也不用这么急呀,大家都饿着肚子呢,城外的粮食也不多,咱们再晚一点可就抢不上了。”

    但是这军官却连催促都不想继续催促了,亲自动手猛烈凿着船舱,他们真的成功的把尚未断气的赵永等人捞了出来。

    几个人都因为缺氧而四肢僵硬,甚至陷入昏厥,只是凭着清醒时的状态死死把着周围的船底木架。军判把赵永拖到岸边实施急救,才终于让后者悠悠转醒,看到了湛蓝的天空。

    “我,这是怎么回事?”赵永十分虚弱,被围上来的士兵们搀扶着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破了洞的船,才知道自己居然真的获救了,忍不住百感交集,赶紧询问当前战况,在得知敌军还未走远之后,却勃然变色:“这种情况下,你们跑船边来干什么?万一蒙古军队回来怎么办?为了立功不要命吗?”

    “万一船里面还有活人怎么办?”那名军判立刻朗声回答:“不能因为害怕危险就抛弃有可能幸存的战友,作为军官,要对全军的士气负责,死了的战友要把名牌带回去,可能活着的战友一个都不能落下!”

    赵永被抢白了一句,喘着粗气,有些没好气的说:“这都是谁教你的?”

    “当然是赵长史你。”

    赵永十分疑惑,仔细盯着军判的脸,突然感觉似乎真的依稀在哪里见过,那是一个非常至关重要的场合。

    军判慢慢的解下铠甲,并且扒开上衣,赵永赫然发现,此人的身上居然有三四块碗大的疤,还是前后对穿的。

    “七年前的鲁南战役期间,在于家庄外围树林的陷坑里,赵长史你教我的!”

    而在另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刘方隐隐的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重新回到了阳光下,所有的人都觉得十分幸福。

    突然,一阵冰凉的感觉浸透身体,他猛的惊醒过来,才发现水已经漫过了身体,整个地道下面全是水。

    他赶紧推了推旁边的小慧,小慧也艰难的醒了过来,这有可能是蒙古人成功的把附近的河水灌了进来,也许是地道的哪一段渗入了水层,无论是哪个原因,浸湿了的地道都有可能垮塌,或者是让两个人淹死在地下。

    刘方使劲用牙啃断了一条猪腿揣在自己怀里,让小慧赶紧跟着他,两个人到村外原本设计好的交通口那里出来。

    现如今村中的蒙古人已经不多了,也许那边也无人把守。

    可是小慧太虚弱了,没爬到一半就靠在洞壁旁边,根本走不动了,她气喘吁吁,急切的告诉刘方:“你,你赶紧出去,去通知大柏树村的乡亲们,让他们赶紧,赶紧换个地方躲藏,胡汉三要回来了!”

    “咱们一起去!”刘方喘着粗气,四个大好青年已经牺牲了,不能再有人死去了,他使劲拖着小慧,又把胸前碍事的猪腿扔回地道中,水一直在后面追赶着他们,但最终,两个人还是成功的赶到了村外树林中的那出口。

    轻轻顶起精心伪装的遮盖,刺眼的阳光让刘方不能适应。他惊喜的发现,这树林中果然没人。

    回头想去叫小慧的时候,却发现她又蜷缩在了地道里,使劲拖出来,一个面色苍白的姑娘就这么展现在刘方眼前,这是他第一次清晰的看到小慧的脸。

    但他随时发现,小慧又发烧了,在地道里呆了那么久,之前的病也没好,根本没吃多少东西,又被凉水这么一激,这次的病情来得格外强烈,让刘方束手无措。吃东西?这附近除了落叶之外,哪还有东西可吃,甚至不可能点火取暖,蒙古人看到烟一定会赶过来!

    小慧已经昏过去了,但即使是昏迷还在喃喃自语,要赶紧去传递消息。

    刘方突然站了起来,看着还躺在地上的小慧。

    此时如果不立刻妥善加以照顾,他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但是此刻没有那样的条件,也没有那样的许多时间,正如小慧所说的那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也许如果大柏树村的乡亲们能够成功转移,小慧在九泉之下也会更开心吧。

    他知道这会成为自己一生的愧疚与不能解开的心结,他也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但是此时别无选择。

    而在数百里之外的沧州城下,正率军向山东的李光等人也做了类似的选择。

第二十四章 沧州的解放(下)

    他们的归途路经沧州,这里离李光的老家不远,已经是深秋时节,芦花已经落尽,远处传来一阵阵的行军号声,各支军马正在赶赴沧州,准备攻陷这座极少数还在抵抗的城市。

    在这条战线上,光军人力不足,主力部队都被高俊带到河北西部与蒙古主力对线去了,在沧州方面,只有数百名镇防军和数量与之相当的民兵,再就是在当地募集的义勇,总人数不过三四千人而已,围住城池尚且困难,攻打甚至直接攻克城池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但是情形正在一天天的变好,得知光军要来收复城池,赶跑蒙古走狗,沧州的居民纷纷赶来助阵,被解放的各路义军更是一马当先。不过是十天的时间内,李光从献州赶到沧州的时候,城外已经聚集了近万人的队伍,大多数都是曾经反抗过蒙古暴政的义军,再就是已经被广泛动员起来的当地居民。

    这段时间,李光一直不声不响的,让他的老部下们非常担心,他们知道头儿被文月儿骗了,心情非常抑郁,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光已经不再回想这件事,他正在思考自己以往的行为是不是真正的秉持守正,为什么现在他却有一种穷途而悲。

    秘密就隐藏在芦苇荡中,隐藏在李光的过去当中,即便是在泥沼中摸爬滚打,即便是在朱家父子的皮鞭之下,李光也不愿意就这么认命,他希望自己身为七尺丈夫,可以有所作为。

    贫困的农民们接触不到什么精神上的慰藉,但是从偶尔来到村庄的戏班子的散乐,李光还是挖掘出了人活着不应该营营碌碌的理想。

    这种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让他一直执拗,但也激励了他,终于成为了河北有名的一方领袖,是的,他读书最少,但是这不代表他在人格上低于高俊等人,他的心不是没有受过启蒙的,不是可以被随意使唤的工具,是大写的人。

    现如今,他却又要正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这种强烈的失落,逼迫着他继续去战斗,而现如今机会就在眼前。

    当李光告诉大家要留在沧州,参与对沧州的进攻时,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他们以为这是李光向高俊所纳的投名状。但对于李光来说,这只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已,他选择继续战斗。

    生活立刻奖励了他的选择,唯一一门火炮打了四发炮弹之后,将士们呐喊着推着云梯撞车前进,李光带着手下在第一道壕沟架设了木板,随即跟着其他人一起向城池方向冲了过去,刚刚跑到城下,尚未及登上云梯,李光突然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一个巨大的重物猛然砸中了自己的右腿,在撕心裂肺的巨大疼痛、似乎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位后,李光陷入了昏迷。

    当天上午的进攻并不成功,中午的时候,李奇龙下令收兵,并且拖回了负伤人员,送到郊外的村庄去调养。

    但是李光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有经验的人告诉李奇龙,这是右腹侧受了重伤,内脏应该已经挤压出血,没救了。

    但是还是应该尽量的把人送到后方去,哪怕死也可以舒服一些。

    李光在这里昏迷了大概四五天,就在这段时间,又有不少军队赶到沧州,参与对这座城池的围攻,李全少部分忠心耿耿的部下依旧护卫着城池,也绝望的迷信李全临走时的承诺:会带领蒙古军队杀回来。

    大量各地百姓组成的义勇依旧活跃在第一线,这些饱受欺压的民众如今要拿起武器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尤其是要保卫来之不易的自由。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在城下伤亡,但依旧前赴后继。

    李光已经醒了,在粗糙的野战医院里,周围充斥着伤员惨烈的喊叫声,医生和绣工们死死按着伤兵的双手双脚,快速的进行外科手术,并用烈酒进行消毒。

    此时,躺在李光旁边的那个人就接受了这样的处理,他的一条腿像是被压碎的茄子皮一样挂在躯干下面,整条腿的骨头没有一处是连着的,医生本来想截肢,但是检查之后又放弃了,这个人没有太多希望了,还是让他最后的时刻能够稍微好过一点,满头大汗的军医们还要去处理其他有希望的生命。

    这个人就被安置在李光旁边,他们这些人都是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人,绣工强迫给他灌了几口,掺了从广西贩运来的曼陀罗草业的烈酒,这东西能略微麻痹人的神经系统,让痛楚的感觉来的不是那么猛烈。

    那个人努力的呼吸着,满头大汗,侧过脸来,看到了李光,他向李光伸出手,是想请求李光把放在对面那张小桌上的水杯拿来,临死的人都会口渴。

    李光既不喜悦,也不悲伤,此时除了冷漠之外,已经失去了一切情绪。但他最终还是打算帮这个可怜的人,他勉强支起身,下腹又发出了强烈的疼痛,让他倒抽冷气,但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拿过了杯子,准备递给,隔壁床的这个人,但是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猛的一震。

    “朱传忠?”他脱口而出。

    此时昔日为非作歹,耀武扬威的朱传忠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力气,只剩下濒死之人痛苦的模样,很明显他也参与了对沧州的进攻,并且打得很勇敢,出力很大,但也倒在了城下。

    看得出来,他很想喝这杯水,伸出手来努力的想要接过递来的杯子,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传来一阵轻轻的震动,对于常人来说无所谓,但对于,这些重伤员来说就是一场酷刑,很快就是一片呻吟声,朱传忠的手在碰到的前一刻软软无力的垂了下去,眼睛开始失神。

    这比一块垒石砸到自己身上更让人感觉震撼,李光瞪大眼睛看着朱传忠,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个人会在这里相遇,而且是作为同一阵营的濒死之人。

    此时他一点都不恨朱传忠了,或者说恨与不恨这些小情绪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重新躺倒在床上,目光穿越了屋顶,他看到了沧州城被攻破的一幕,工兵们再次采用穴地攻城的方式炸塌城墙,欢呼着的群众高举的武器,在向昔日的刽子手讨还血债。

    但他没有停留,还在继续前进,直到又高又远的苍穹之上,湛蓝的天空逐渐变得黯淡下来,平流层强劲的风,让他感到心旷神怡,千万朵云彩也都在自己的脚下,看似清冷的蓝天逐渐凝聚,慢慢变成一团浓白的雾,,这是这片巨大的浓雾包裹着土地啊,当他再次仰头的时候,幽暗的天空挂满大大小小的星辰,仿佛是一团火炬般的太阳,正在逐渐靠近。

    在这一片无限永恒与伟大之中,过往的一切终于放下。人啊,多么美好。

第一章 东真的覆灭(上)

    山上迷雾重重,这深秋时节的雾很难消散,孙庭的头盔都有些潮湿,侦查的步兵穿着短甲,带着笔枪和手戟回来了,他们在前面捉了个敌军的舌头,一点动静都没发出就钻回了本方的营寨。

    通过之前闪电般的行进,孙庭张慧连同高丽军马突然切断了东真国各山城之间的联系,天朝上国的神威此时再次起了作用,那些参与东征反叛的猛安谋克们再一次对孙庭俯首帖耳。

    为了便宜行事,孙庭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加了一个辽阳行省平章的官号。

    纥石烈桓端是知道此事的,但他却没有声张,这些生活在长白山谷的女真百姓对于金朝皇帝多多少少还有些敬畏,用这个头衔也有助于增强对他们的威慑。孙庭此举虽然僭越,但是事急从权,他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仔细追究。

    通过这一系列的操作,长白山地区的各猛安谋克再次倒向金朝,接受改编,而万奴的人马则越来越少,终于,他们被张惠和孙廷所率领的光军主力成功捕捉,团团包围在长白山西麓的几个山头。

    这里东出隆安府余里,大约位于今日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敦化市东南方向。

    与此同时,高丽军马已经团团包围了东真国的统治中心南京,大约是今日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珲春市,沿江一带,小城子山。

    现如今,万毒和他最后的几千人马就在山上,只要消灭之,反叛的东真势力就将彻底烟消云散,孙庭张惠的主力军马连续扎营17日,每日接连挑衅围攻,万奴军粮耗尽,已是强弩之末。

    估摸着敌军快要完蛋了,孙庭来找张慧,给张惠看了从河北方面传来的紧急军报。

    “这份军报是九月二十来的,从当时的情况来看,高太尉歼灭木华黎大有希望,说不准,直接将这个元凶巨寇用炮火击碎在邢州城内,就算木华黎侥幸不死能够突围,也得脱层皮,华北战局已经转折了呀。”孙庭的语气很激动,高俊在军报里附加了给辽东方面的命令,把他们的编制扩充至27个营,很明显是有期望在里面的。

    “是啊,我们也该加点功夫了。”张惠点点头,他最近刚刚完成对属下人马的整编,精力消耗很大,最近一直休息不足,但是总算是将在东北内地征收的那帮子骄兵悍将、野人番奴调教成了合格的光军军兵。

    张师帅现在手下有两个阵,其中一个的将军是南宋降将袁镜,而另一个则是原本上京守将刘子元,此人当初在保卫上京时立下大功,几次击败蒲鲜万奴,因此声名显赫,此番也投靠了光军,连带着将上京的控制权,也打包送到了张惠手里。

    已经手捏金源肇兴重地的张惠现在人马近万人,其中三分之二是女真人和东北的其他各渔猎民族,这些人要么曾经跟蒲鲜万奴干过,要么就与普贤万都打过仗,深知万奴的用兵之道,张会用的得心应手。

    现在,这支敢战劲旅终于走到了复仇的最后一步,虚弱的万奴就在山上,他们要用一轮冲锋,将这个把整个辽东拖入背叛耻辱与战火中的恶棍,彻底消灭。

    十月初十清晨,孙婷亲自发表了战前演说,以及陈炳已草拟的讨贼檄文,正式发动了对大城子山的总攻。

    统帅一声令下,各族军队奋勇向前,束发的汉人,蕹发的女真人,辫发的胡里改人,髡发的契丹人都不甘人后。

    步兵和骑兵是分开组成进攻的,有的沿着山路前进,有着顺着山道奔驰,就像是复杂的剃刀一样,一层层的刮掉敌军。

    到下午的时候,蒲鲜万奴不得不投入最后的预备队,让她有些羞于承认的是,此人虽然大眼什么?借助建国重振女真民族士气,然而真正能称之为精锐的,不是他想象中遍布长白山两侧的女真勇士,而是当初跟随他,一路创业的原金朝冠军,这些甲胄齐全,略受文明熏陶的武士,才是他的根本。

    但是,大厦将倾,现如今这些人也根本抵不住光军的连续冲击,刘子源率先突破,他已经身中四箭,血满前胸,但依旧亲自奋力,举旗前进,带领手下步兵,第1个顺着山路,冲上山顶。

    其他各路人马紧随其后,傍晚时分,蒲鲜万奴的军队已经彻底崩溃,眼看着人马惊慌失措,纷纷跪地投降的景象,万奴老泪纵横,五年皇帝梦,一载赴黄梁。

    擦净随身佩戴的宝剑,仰望天空的一刻,没有人知道蒲鲜万奴在想什么,但是,东北的战乱很快就将有最终的结局,这点没有人怀疑,那天快到了,快到了。

    万奴的死带来了东真的最后崩溃,至此,长白山两麓彻底平定。

    彻底解决万奴后,依照之前的约定,敖东城以东的长白山全部交付高丽,而孙庭张惠率军西进,重新回到咸平一带对抗耶律留哥和张柔二人。

    走的时候,高丽人有些欲言又止,李至升也从国内的渠道了解到,在他率兵与光军合作的时候,开京城内也有舆论,希望高丽能够保存实力,趁着光军打完大仗,师老兵疲的时候发动突袭,全歼其人马,尽括其地盘。

    然而,崔瑀虽然年轻气盛,但也不是个二百五,否决了这个自取死路的意见。从这点来说,高丽人还是比较清醒的,只可惜长白山的诱惑还是太大,让他们拿走了与他们实力不相称的巨大地盘,这在日后还是给他们带来了祸患。

    也并非没有人产生顾虑,明晨,李奎报就曾经向崔宇建议,高丽与光军合作,还是少分一些利益为好,多分地盘,日后会被蒙古人怀疑,也会被光军猜忌,这两方无论谁赢得胜利,都会对高丽趁火打劫,大占便宜的行为极为不满,按照李奎报的意见,高丽只要将国土扩充到图们江南岸,就已经足称大公。

    李奎报提醒崔宇,高俊此人能够割据山东,以抗蒙古,必然也是一方豪杰,不可能对土地毫不在意,而他对高丽的要求如此爽快,背后隐藏的是更大的祸心。

    崔宇认真的考虑过这个意见,然而,高丽国内的情形不容许她再变更政策了,刚刚接替父亲位置的他还没有坐稳,武人政治依旧隐藏着动荡的因素。

    这着实可惜,就连高俊也一度以为高丽人不会太过贪心,毕竟高丽虽然是小国,却并非不知进退。

第二章 东真的覆灭(下)

    老树不死,千年成妖,一个民族能够独立千年,无论看上去怎么寒酸,都有它独特的一套秘诀。别看高丽朝鲜似乎一直是以当狗为生,但想当狗的多了去,能当得如此自在的却少之又少。

    更不要说起源于半岛东南偏僻地域的新罗,能够借与唐朝联合灭高句丽的机会夺取汉江两岸,又趁着五代十国的纷乱,辽宋两国的对峙进军大同江,之后又借着金朝崛起的东风直指鸭绿江,后来又借着蒙古扩张的机会拿下了盖马高原虚川江以南的土地。

    最后,在元明革鼎战火纷飞之际,拿到了整个图们江以南,版图一扩再扩,却始终不为中原王朝所猜忌。这点本事,堪称为在摞在一起的三个鸡蛋上跳舞。

    这么一个鬼精鬼精的民族,最终还是在开疆拓土的诱惑前迷失了眼,过于贪婪的吞下整个长白山北麓,让高俊也始料未及,不过正如李奎报所说的那样,这会为高丽带来巨大的祸患。

    但是眼下无论是孙庭还是崔瑀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盘踞长白山数年之久的蒲鲜万奴彻底覆灭,他手下人马星散流离,当地的女真百姓也相信金朝皇帝还拥有强大的实力,这些子民又纷纷投靠到孙庭的麾下了。

    入关的蛮族向来是开化一波,保守一波,拓跋氏鲜卑从大兴安岭出发,终于得以入主中原,回头就对草原上的穷亲戚不屑一顾,甚至将之讽刺为不会思考的虫子。女真人也同样如此,中原的皇亲国戚们已经过的是地道的中原人生活,屯住在中原的猛安谋克村寨也享受了无尽的福利,可他们在东北的同胞却依旧在白山黑水间艰难讨生。

    蒙古人何尝不是如此,根据得到的消息,由于连年用兵,蒙古高原上的部落群众生活日益困难,最近在刘伯林的地盘上,甚至发生了不少蒙古人因为无法承担兵役赋税,贫困的向汉族土豪和回鹘商人卖儿卖女的事情。

    到了清代也是一样,北京的八旗子弟提笼遛鸟的时候,黑龙江的旗人还和索伦人一起,背着鸟枪,在泥泞地里摸爬滚打,和老毛子的殖民军拼命。

    孙庭看到的长白山女真也是如此,和他们在中原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同胞相比,这批人依旧过着艰苦的生活,用粗糙的农具向大山进发,勉强讨要一点果腹的粮食。

    现如今,高丽占据了长白山的绝大部分地区,更是对当地人毫不手下留情,高丽人垂涎于长白山中的那些适合耕作的盆地谷地,因此要花大力气将原本聚集在此的女真人赶出去,一个又一个猛安村寨被高丽人放火烧毁,女真人被赶走或罚没为奴婢,而高丽的屯垦户被招募来到此地。

    不过,封建时代就是效率低下,高丽军队的驱赶现在并没有改变当地的民族主体成分,不过也确实有成千上万的女真人不堪压迫,向西逃到孙庭的地盘上请求收留。

    孙庭是来者不拒,他也在为即将的大战做准备,作为高俊手下的高级干部,孙庭当然清楚高俊绝对不会止步于一个漳河战役,到冬季结束之前,一定还会再打一两个大仗,而自己绝对是要在一个战略方向上承担主要任务的,此时应尽快平定各地,积蓄实力,做好向西南入关的准备。

    现如今,只有一块小小的阴云还盘桓在孙庭高丽联军的后方,那就是千山地区的契丹余孽,这些家伙依旧不忘复辟大辽朝的美梦,甚至前不久还突然集体出动,穿越数百里抵达鸭绿江东岸,劫掠高丽村镇。

    孙庭已经着手布置派兵前去围剿,但目前,辽东方向光军的主要精力都已经转向西线,对付张柔和耶律留哥。

    金朝在河北前线没留什么观察员,所以对高俊的胜利并不知道详情,他们虽然隐约也知道光军进展不错,但不能想象此人已经赢得了多么巨大的胜利。

    最近一段时间,朝廷的主要动向还是在新一轮的纸币改革上,完颜珣已经宣布明年改元为元光元年,并且发行新的交钞元光宝货。

    元光宝货和兴定宝泉的兑换比还在争议当中,不少还对民众有些善念的臣子,比如陈规和完颜素兰主张应该控制在1:400以内,但是高汝砺坚持称如果比例不定到1:1300,根本就不足以缓解朝廷目前的财政危机。

    最后,新钞的兑换比例被定为1:700,南迁以来,十年时间内先后发行了三种新钞,金朝政府主导的恶性通货膨胀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二百万倍以上。

    不光是发钞造成了恶性通货膨胀,朝廷印钞还要向民间征收巨额的杂税,被称为桑皮故纸钱。

    金延续唐制,农税不高,但是朝廷和各级机关又需要巨额费用养官养兵,因此经常临时加收。这些原本一时应急的钱很快就会固定化,并且层层加码,逐年累积,旧税不去,新税又来,这一类称之为杂税。

    当中历史最久,金额最高的是军需钱,南渡之后更是增加数倍,其次是黄河河夫钱,虽然朝廷现如今已经不在治河了,但依旧照收不误,之后是菜园钱,官房钱,免役钱,铺马钱,常平钱,牛头钱,调傭钱,现如今朝廷印刷纸钞都要向民间征集资金,剥削之苛刻,可谓前无古人。

    元好问的旧友李元来信笑言:“而今纵有磻溪客,也向官中纳鱼钱。”他已经听从了元好问的劝告,接受了高军的任命,前往河北开州担任范司郎中。

    纵然是有姜子牙一般的奇才,可是他在直钩钓鱼的时候,恐怕没等见到周文王,先要被税吏折磨个半死。这虽然只是个笑谈,但是却反映了一个现实,沉重的税赋摧毁了河南的农业生产。

    以至于尽管孔元政在山东征收的提留款不惜扒房牵牛,但是民众还是使劲的从河南往山东跑,就算根据地的百姓被提留款逼得要命,也没有几个人去河南交军需钱。

    这点上,高俊不得不承认孔元政是个剥削高手,他把税金控制在所有的百姓都要辛苦劳作才能苟延残喘,但不会因为税款太高而破坏生产的份儿上,定在拿走你身上多余的每一文钱,但保持你还能继续活命劳作的份上。

第三章 南宋的混乱(上)

    孔元政是传统的实学文人,他倾心于实务,但是对现代工商业制度毫无认识,对高俊勾画的未来社会也看得不真切。他一手建立的财政体系依旧是以税收为核心的,主要任务是把农田产出高效的转移到政府手中来支配,这种工作他完成得相当好,高俊足以给他打120分。但是论到扶持企业,建立良好的社会经济秩序,平抑物价,稳定市场,那他连这方面的基本概念都没有。

    高俊也不可能要求更多了,一个孔元政就已经是老天开眼,要知道,南边儿的完颜珣,以及更靠南的赵扩,现如今治下都已经是流民四起,财政崩溃了。

    在这一年,南宋同样遭遇了巨大的财政困难,由于前两年金宋之间的战事,长江以北的防线基本荡平,除去战争本身的巨大开销之外,还要想办法重新修复两淮的军事设施,防止金军再次南侵。

    但是,腐朽的南宋朝廷无力完成这一工作,反而造成了席卷淮南十八军州的农民起义,不得不出动骑兵和水军镇压,直到目前战况依旧不明晰。虽然义军已经被压制到数个较小地块,但红军的旗帜依旧飘扬,两淮宋军片刻不敢解甲。

    “个婊子养的,就让儿郎们吃这种东西。”司忠信愤愤不平的把碗重重一放,淮南战事拖得久,朝廷的军需供应又出了问题,送来的军粮质量也越来越差。孟宗政的队伍主力又被拉回镇江,只留下少量部队在淮河沿线防备红军渡河北上,负责这个任务的就是司忠信。

    得知殷姑娘又跑到了红军当中,并且现在状况不佳,司夫人居然挺着大肚子,也坐着驴车从浙江严州赶往淮南,这可真是吓坏了司忠信,夫妻俩吵了一架,司夫人寸步不让,坚持让丈夫赶紧去打听打听殷姑娘的下落,要保证她的安全。

    “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殷姑娘身份不明,但是资财钜万,不知有多少人眼热呢。现如今此人秘密资助义军,甚至本人都在红军营中,这是绝好的机会,一旦被传扬出去,她在江南的产业就彻底完了!你还让我大张旗鼓的去找她的下落,我压还压不住呢!”

    吵了一架,最终还是以司忠信道歉结束,毕竟,眼下夫人就要生产了,一向操持这个家的女人无论如何应该受到丈夫的尊重,外人面前不会说,私下里司忠信还是向着夫人的。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焦躁,前不久,听说蜀帅安丙手下的秦世忠率领汉中军三千余人北上,向潘正投降。也是打算法的第一批牺牲品,自从朝廷实施打算法以来,军费锐减,将领们人人自危。

    本来宋太宗以后,大宋实行重文轻武的政策,压制武将的政治权利,作为补偿,厚待士卒,厚养军将,用经济来收买。这谈不上你情我愿,但确实是合理交易,你给一两银子我还一千铜钱

    可现如今,朝廷用打算法彻底钳制住了将领的经济权力,甚至有些维持军队正常运行的灰色账簿都被完全禁止,这样的话,军队连正常开支都无法周转,无怪乎大批将领或是辞归,或是被捕,或是叛逃。

    这股阴风已经在往淮南方向吹了,据说,临安派人前往镇江查账,司忠信预感又要有风暴发生,此时夫人却挺着大肚子过来,让他焦躁异常。也许马上就要上战场厮杀了,此时却有家人在后面拖累,让他感到浑身不痛快,只好赶紧把夫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好无牵无挂的筹备。一再劝说下,司夫人同意留在扬州修养。

    此时殷去寒的状态确实不佳,红军缺粮已经到达极致,不断有人动摇,在这种情况下,她却依旧两手都要抓,一方面继续为红军服务,另一方面也以通信方式时刻保持着与生意伙伴的联系,一直辛苦操持着高俊在江南的所有买卖。

    里外里的操劳终于让她彻底病倒了,十月十四,殷去寒在检查伤员的时候,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栽倒在地。

    左右的人赶紧扶她起来,正在红军宿营地东面侦查外界情况的梅洛行得到消息后大吃一惊,飞马赶回宿营地,此时殷去寒已经悠悠转醒,根据军医的说法,没什么大病,只是太过劳累以致昏厥,另外,饮食不进也是造成身体虚弱的重要因素。

    “为什么不吃饭!”殷去寒醒来的时候,梅洛行异常严肃的质问:“殷姑娘,我们全体将士都希望你身体健康,因为你是淮南的大恩人,也是红军上下钦佩的女中豪杰,可你却这般糟践自己,真是何苦来哉,红军粮食虽然不多,但是让姑娘吃饱,也不为难!”

    “有那么多人吃不饱,你何苦关心一个我?”躺在床上的殷去寒偏过头去:“我与高俊已经一体,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这场饥荒是他造成的,那就让我挨饿好了。”

    “一点必要都没有,姑娘身体重要,不可为了一时小德而误了身体,到时候因小失大……”

    “梅洛行!”殷去寒突然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地逼视对方:“在我没有身体力行,与你们一起挨饿受冻之前,要是跟你讲高俊的那些大道理,你会信服吗?”

    梅洛行被突如其来的反诘搞得一愣,似乎有点明白殷去寒的意思了。

    “一个期货贸易把淮南搞成这样,罪孽啊,如果日后被别人知道,高郎君在淮南还有半分声望吗?我今日在此挨饿受冻,也是为高郎君挨饿,让大家看高郎君一样也有损失,我饿得越惨,知道的人越多,高郎君日后在淮南就越巩固。既然岐国公主与国家一体,那我也只能与根据地休戚与共。”

    梅洛行气的发疯,但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气哼哼的出去,交代侍从们,这段时间要看着殷去寒吃饭。

    宋军的策略已经起了效果,红军粮食缺乏的问题极为尖锐,各部红军都有联合作战,迅速打破僵局,甚至渡淮北上的计划。

    以往来说,渡淮北上是叛国,是事夷,道德门槛就很难迈出去,但是如今高俊这个人却为大家解决了这个麻烦,投靠高俊又不是投靠女真。

    现在唯一的麻烦是淮河沿岸布防的宋军,而能解决这个麻烦的不是各路红军,而是临安来的打算使者。

    十月,司忠信突然接到消息,回到镇江参与会议,打算使者已经抵达镇江府,正在查孟宗政的帐,毫无疑问也是漏洞一堆,这群薛极党羽趁机勒索了大笔钱财,并且逼迫孟宗政让出了不少利益。

    这让司忠信更加不满,朝廷不能供应军队,反而还要让军队割肉,这么下去,镇江府屯住军马可打不了仗了。

    在镇江,司忠信更是遇到一个熟人,漆社的发起人叶梦鼎。

    在这一年间,漆社的活动已经十分活跃,叶梦鼎在浙江也有不少亲朋打听消息,很是灵通,他这次赶赴镇江是专门嘱咐司忠信要加小心,据说薛极已经一手炮制了公田经界法,准备进一步限制屯垦,清查宋军各部的账册,借反腐的大棒搜刮钱财。

    司忠信捏紧了拳头。

第四章 南宋的混乱(下)

    镇江的会议是冗长而无聊的,几名打算使者一致要求清查孟宗政的帐簿,打算借机发难,但是镇江府屯驻大兵上下也寸步不让,声称眼下孟宗政的队伍是极少数还正在打仗的宋军,在前线这么搞事,不利于军心士气稳定,质问到时出了什么事,打算使者究竟能不能负责?

    这样的会议进行了三天,却被突如其来的免费放粮的消息所冲击了。

    高俊这次是彻底破釜沉舟了,有关淮南的灾情他此时才真正领悟过来,决心不再看淮南人忍饥挨饿,要把自己所夺走的东西再发还到人民手中。

    这实在是个爆炸性的消息,淮南一带的居民本就不多,高俊猛力发粮,一下子就把城市粮价拉回到可以接受的地步,原本被囤积在扬州、泰州、真州的粮食源源不断的流入淮南市场,其他屯粮者也都开始恐慌性的抛售。

    当然,这也是一个自爆行动,高俊这么卖粮等于是把自己在淮南以前所布置的商业机构全部暴露出来,现如今,根据地已经安排在江南的工作人员重新北上回归根据地,商号不要了,粮食不要了,就拿这些粮食来补偿高俊对淮南所犯下的恶行吧。

    一直在淮南调查期货案件的宋慈敏感的抓住了机会,并且立刻意识到这些平价卖粮的商铺全都是高俊布置下来的,但是当淮南提刑司的人问起来时,宋慈却犹豫了。

    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人信件,宋慈最终都没有透露出他的猜测,完全隐瞒了有关高俊的事情,仅仅声称据他调查,这些商铺都根底清白,这是赈济灾民的义举。

    在真州的负责人直接找到黄之孝,指着高俊在真州囤积的期货粮食数万,告诉他说,这些粮食全部都留给淮南人。

    也就是十几天的功夫,光军在淮河以南各据点的负责人几乎全员撤退,将所有的粮食都留了下来,主动找当地的开明士绅协助发放这些粮食。

    由于临安小朝廷严禁物资渡江北上的政策,尽管淮南粮价暴涨,但始终没有多少商人能够把赈济粮米运送到淮南江北来。现如今,高俊突然抛弃了所有的期货贸易成果,一下子让淮南的粮食供应重新趋于稳定。

    黄之孝也不是毫无见识的人,这一刻,他也明白了,期货贸易从头到尾可能都是高俊搞的把戏,但是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埋怨高俊什么了,守粮,运粮,分粮,发粮,他干的比谁都起劲。

    但是压力也随之而来,淮南的饥饿让不少相公都从中发了财,现在却有人低价卖粮,实在是太有碍观瞻,各地的粮草纷纷遭遇南宋官吏查封,如果不是人员撤出的及时,不少根据地的人也要受到牵连。

    此事早在高俊的意料之中,但是却大大出乎黄之孝的考虑,他万万没想到,现如今终于有拯民于水火的机会出现,但南宋朝廷干的比高俊更绝更过分。

    原本因为粮价下降而有下沉式头的红军运动突然再度蓬勃的爆发起来,人生最难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给了你希望,之后又告诉你根本做不到,陷入绝望情绪的饥民们更加激烈的站起来要干烂狗朝廷。

    司忠信也越发不安,很想回到淮河边上去看看自己的人马现如今怎样。但是有关打算的会议还在进行,公田经界法的消息也确实传来了,薛极敛财无所不用其极。

    他的精细手段确实为南宋朝廷重新收敛了不少财富,但也彻底破坏了朝廷与军队的关系,朝廷越来越压榨武将,而将领们也越来越慢待朝廷。

    就在前几天,在四川勘察屯田的几名使者被安丙重责军棍之后赶了出来,朝廷又惊又怒,要裭夺安丙的帅位,但是整个四川军心浮动,又不得不重用安帅以抚慰,这也无形间撕破了朝廷的虎皮。

    此事虽然还没有传到镇江这里,但是在整个镇江大营里面,做着类似打算的人也不少,大不了就把这几个打算使者一刀咔嚓了,反正刀枪在手,朝廷又能奈我何?

    打算使者们也看出来了军将们的意思,决心先下手为强,十月二十二,正在开会的司忠信却接到了叶梦鼎的密报,朝廷已经专门派人过来,准备免去七名统制官的官职。

    这就是朝廷对孟宗政的惩戒,免掉他七名手下的职务,足以让军队人人生疑,朝廷也并非毫无武力后盾,步军司已经从临安出发,抵达湖州一带。再加上建康马军司,两者联合起来,还是足以压制住镇江有可能爆发的任何叛乱。

    司忠信是个脾气火爆的武汉人,但是对眼下的政治灾难还没有足够的认识,反倒是叶梦鼎立刻指出了关键:朝廷已经根本上放弃了对军队的信任,无论此次镇江军队是否发生哗变,下一步的打击都会接踵而至。

    “朝廷啊,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司忠信无奈的拍了拍刀柄:“我马上就回江北,准备联络各路红军,共同投奔高太尉!”

    叶梦鼎拍手表示同意,漆社的成立借用的就是方腊的漆园誓师,这个组织上下成员对宋朝的看法已经从冷漠变成了敌视,他们无法再忍受这个腐朽的朝廷了,既然高俊能干,既然高俊想干,既然高俊还缺点儿手段,那就去投奔他,帮助他,支持他!

    司忠信也并非毫无忧虑,夫人已经被他送到扬州,现在眼看就要生产,在此时不宜激烈活动。但是,为了国家大事,这也只能想办法克服一下了,他决定立刻派人去接夫人北上。

    两个人立刻动身不告而别,当孟宗政得知司忠信消失时,顿觉大事不妙。

    孟宗政百战名将,哪会不知道司忠信的心思,立刻派人关闭镇江各城门,大力搜索。

    然而,此时司忠信和叶梦鼎二人已经乘船,当天就从镇江抵达瓜洲,然后派人去接夫人,剩下的人换上骏马,疾驰一日夜抵达高邮,这里已经是红军的活跃地带。

    留下两名能干机密事情的心腹去通知梅洛行等人,司忠信又马不停蹄的向北赶赴盱眙,军兵们早就翘首盼望主将归来,看到司忠信回来,不由得欢呼起来。

    他们本来就困苦不堪,此番得知朝廷又要大行裁汰,并且剥夺口俸之后,怨气立刻沸腾起来,叶梦鼎趁热打铁,当众宣布,要全军立刻北上,准备投高。

    但是原本热烈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士兵们面面相觑,错愕异常:“难道要去投靠金人吗?”

    “不是投金,乃是投高,河北高太尉经营山东十年,百战百捷,骁勇异常,有恢复中原山河之心,苦无得力相助之人。”其实叶梦鼎对高俊并不了解,以上这些都是他根据自己所了解的高俊生平脑补出来的,倒也猜对了六七分,只不过和所有知识分子的通病一样,因为对现实的不满,他所想象的那个乌托邦中的高俊,未免太高大,太完美了一些。

第五章 自杞的挽马(上)

    日后的宰相果然不是平凡之人,叶梦鼎一席话说的军兵热血沸腾,好像跟着高俊就能建功立业,恢复中原。不但眼下能够吃饱饭,以后也能封妻荫子,光耀祖宗。

    司忠信立刻开始发布军令,要求各部做好准备,与红军会合之后协同北上,根据司二人的估计,此番渡河北上的人可能会超过五万人,是郦琼淮西军变以来,整条淮河战线上最大规模的渡河行动。

    这需要极强的组织协调,各种物资准备千头万绪,司忠信用他长期为将的威信压制住了那些怀有二心的军兵将士,并且果断处置了一群打算夺权的人,并同意那些不愿渡河投靠高俊的军兵回家。

    而叶梦鼎已经初步表现出干练之才来,很快就做好了物资准备,淮河岸边船舶如云,而淮北的金军也听到动静,开始派人前来接应。

    司忠信放松了对各小地块内红军的压迫,其他宋军友军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大批红军果断突围,向盱眙一带靠近,朝廷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一方面下令拘捕叛军家属,一方面,命令建康府马军司立刻北上压服叛军。

    然而马军司早就被高俊打成了半身不遂,而孟宗政的部下们虽然没有跟随司忠信一起叛逃,但是也都心中暗自高兴。朝廷派来的打算使者这段时间搞得军中鸡飞狗跳,士兵多有怨言,现在好了,直接整出了军变。司忠信率军叛逃,这么大的事,这几个打算使者可算要倒霉了,盛怒的朝廷已经派人前来厘清过去一段间的打算工作,并且暂停了孟宗政军中的打算,,还发了不少赏赐,抚慰军队。

    真德秀对此就很不满意,他曾上书说,兵骄将堕是朝廷历来头疼的痼疾,现如今因为一群败类反叛,就厚赏其他军队,只求他们不要继续生事,毫无疑问助长了骄兵悍将的凶悍气质,使这些人更加慢代朝廷。

    可是,赵括已经被兵变吓昏了头,先是高俊莲和一帮军将南下,然后是彭义斌率数万居民得上渡淮,现如今孟宗政的手下也叛变了,这淮南莫不是朝廷的煞地,怎么什么军队一到这里都造反啊?

    司忠信对此并无所知,他率领少数轻骑奇袭友军的营地,生俘诸将,逼迫士兵们放下武器辎重后离开营地。他们一连兵不血刃的夺取了友军四处营盘,使得原本将红军压制在数个小块内的包围网完全破碎,红军们也都接到了梅洛行的消息,有些人决心留下来,但也有不少人同意北上渡淮,见识见识高俊的本领。

    而北上的马军司磨磨蹭蹭,六天后才从建康赶到仪征,就这速度,连口热屎都赶不上。

    但是也有走的更慢的,那就是已经怀孕的司夫人。

    前朝的大文豪苏轼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把老婆随随便便扔了也不是什么好作风,至少司忠信还是一心一意的想把怀孕的夫人一起带到北方去,此次挑选的四名前去护送的士兵,都是一等一的亲信,跟着司忠信在营中长大,前前后后父一辈子一辈的当兵为伍的。

    但是,想要把夫人接出来,仅仅忠诚和吴勇是不够的,要有足够的细心,不要让人瞧出破绽来,几名随从秘密的准备出行物资,最难的还是准备车马,负责这件事的士兵张龙几经打听,得知郊外五里塘那里有个骡马市场,说不准能够买到马车。

    地处南方的南宋王朝对马的管制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理论上来说,市场上根本不可能有马车出售。但是,有这种需求,就必然会有人想办法去满足,明面上的市场被禁止,就一定会出现黑市。扬州作为大江南北四方宾客的通衢要冲,这样的黑市规模也绝不小,近乎于半公开的营业,就连不少往来官员也不得不折节一下。

    不过市场上的马要么太贵,要么就根本不经用,有些马匹表面上光鲜,熟悉战马的士兵拍一拍,就知道已经害了瘟,根本活不了两天。

    左挑右选,突然看见前面有两批颇为结实的小马,个头不高,不是北方的优良大马,熟悉行伍的已经认出来,这是军中广泛装备的南马。

    南宋马匹不足,因此广泛的搜罗战马,除了继续实行扩马令压榨民间之外。也想办法从西南购买战马。

    在大理东北部与宋朝交界的地方存在着一系列西南民族的自治政权,同时向大理河南宋称臣纳贡,但也保持着超然的独立地位,这些国家立刻充当了二道贩子,把大理的马匹卖给南宋。

    这其中有一部分是上好的吐蕃马,几轮转手之后才能到南宋的手中,但大部分是更加矮小的滇马,不适合骑兵使用,但是聊胜于无,在宋军中数量也不少。

    湖北军队也装备了不少战马,很多时候,士兵们也只能骑这种矮小坚韧的战马,所以这名士兵一眼就认了出来。

    “客人好见识,这就是南马。”赶马的马倌儿咧嘴笑了起来,这个人身量不高,肤色黝黑,但是有着很有亲和力的面孔,不像是商贩,叫人容易相信。

    士兵皱着眉头熟练的检查了一下,这是一批健壮的小马,大约只有4岁左右。伤过,身体健康。

    “到高邮是多少钱?”?士兵心里想着等到了高邮,就算马倌儿不同意,也要继续赶车前进了。

    “现钱十贯,不收会子。”开出的价码不低,但是这真是两批健壮的小马考虑到前方兵荒马乱,这个价码也是在合理范围内,士兵只是略微考虑了一下,就从怀里先掏出一小块银锭来:“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就算是个黑市,也有牙人作证,马倌儿赶着马车和士兵一起到牙人那里,,那牙人居然来自汉阳,与司忠信的手下算是同乡。

    “你算是占了大便宜了,这马倌儿的两匹马确实是好马,而且这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也是个老实人,但是你去高邮干什么,那边打着仗呢。”

    “倒也没什么,去看亲戚而已。”士兵随口胡诌了一下,随即牙人让他在这儿坐一会儿,喝口茶,那边要去套车,还要请车马铺子的行首过来。

    士兵觉得有些奇怪,这黑市的规矩居然比扬州城内的街市都要大,但是,既然是人家的地盘,也就客随主便,不过随即他就明白这是为什么了,几个公差打扮的人被牙人领了过来,刚一见面,那牙人直接指着自己:“,此人就是要去江北的奸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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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是已经沦为了蒙古附庸的西夏皇建二年;
是在一片古佛青灯中昏昏然的大理天开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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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四分五裂的吐蕃第四个绕迥的火兔年;
是笼罩着武人政治阴云的高丽康宗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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