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四章 复活魔法
王国的第三公主，艾尔薇。
这个公主又被称为“黄金”，貌美如花且名声响亮，但几年来都在吉尔尼斯的脑中最讨厌女人排行榜中名列第一。相反地，喜欢的则是城邦都市之一比柏的市长卡薇丽亚。
“我完全搞不懂那女人在想什么。每次听到她的所作所为，我都会觉得她好像是故意失败，让我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不可能有这种人。吉尔尼斯很想这样想，但他很清楚人类是多么千奇百怪的生物。那么如果那女人是故意失败，她又有什么企图？每次只要想解读艾尔薇这个女人的思维，他就觉得自己彷佛不断陷进蜘蛛网，感觉很不舒服。
“……有没有人能把那个诡异的女人暗杀掉啊。”
“如果这是陛下的命令，即刻请伊杰尼亚过来如何？”
伊杰尼亚是出没于第二帝国东北部与城邦等地的暗杀集团，名称来自过去七英雄之一的名字。据说他们会使用相当奇怪的招数，第二帝国很希望能将他们秘密收入麾下，也探询过对方意向，但没得到正面回答。
“免了免了，还得让那女人传授我们一些划时代的知识呢。与其杀掉，还是让她活着比较方便……我看那女人，搞不好连这一点都心知肚明喔。”
“有这么厉害吗？”
“不知道。”吉尔尼斯虽如此回答，心里却觉得有可能。
王国的间谍会把艾尔薇的发言转达给吉尔尼斯，她提出的创新计划常常连吉尔尼斯都不禁瞠目结舌，他在第二帝国采用了这些听来的计划，做出的实绩证明艾尔薇的头脑确实令人佩服。
她若是有个万一，对第二帝国来说也是个损失。
艾尔薇在王国做出提议的时机，有时会让吉尔尼斯觉得她好像预测了第二帝国的动向。倘若如此，就表示艾尔薇这女人是在没有耳目的状况下，感应到第二帝国的动静，并巧妙加以控制。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是曾经想把王国战士长马克收为部下的吉尔尼斯，不怎么想要这个女人的理由。
“不过，艾尔薇公主死了不一定会对王国造成损失，但陛下死了，我国可就要溃散了。暗杀有我们四骑士挡，不过其他原因就没办法了，所以还请陛下工作别太劳累喽。”
“当然了。在为第二帝国建立稳固的体系之前，我绝对不能死。”
现在失去绝对性的组织领导人，表示第二帝国的步伐很可能一口气瓦解。
第二帝国将来很可能超越帝国成为一大强国。只要是明白这一点的人，一定会不计代价要趁现在除掉皇帝，尤其是王国或主教国等邻近诸国更是如此。
想将伊杰尼亚纳入管理下，也是因为想用来反击暗杀。
“说得是，陛下若是现在驾崩就麻烦了。虽然平时都有安排信仰系魔法师在陛下身边，以备中毒或受伤等状况，但问题在于他们本领不够。若是我能教他们就好了，只可惜我会用的信仰系魔法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是一流的魔法师，其他方面不能要求太多。对了，我有请教廷提供协助，但没得到什么正面回应。让四大神或小神的信徒互相竞争如何？譬如做出某些成果的神殿，可以获得第二帝国的奖赏之类。”
竞争可以促进技术发展。然而听到这项提议，罗内却拼命摇头，摇到披头散发，刘海几乎要黏在额头上了。
“太危险了。第二帝国内的各神殿，都是以捐款或是贩卖独门技术制造的产品等等，自己努力撑起组织的。如果第二帝国无故施加压力或是试图拉拢，必然会引起他们的反感。”
“我想也是……要是能将各神殿置入管理之下，第二帝国将会更加强盛，真可惜。就这方面来说，教廷就处理得很好。他们想必是在几百年前就建立了体系，真想知道他们当时用的是什么手段。”
“毕竟信仰系魔法关系到人们的健康嘛。不过我们现在正逐步录用能使用信仰系等魔法的人成为骑士，或是施行这方面的教育，我觉得是很好的方法喔。因为要是只会用剑打打杀杀，在与魔物的战斗中是会不断出现死伤的。”
曾经前去扑灭魔物而差点丧命的巴杰德，一边低声沉吟，一边接着说：
“以我个人来说，还是希望能有复活魔法呢。只要能使用那个，就可以减少优秀人才死亡的遗憾了……不过我听说复活魔法会夺走对象的生命力，所以一般人会化为尘土，这是真的吗？”
昆廷一听，马上探出上半身。
这个老人不知是因为长年担任皇帝的老师，还是因为讲到自己热爱的魔法，遇到这种时候就会双眼变得炯炯有神，开始高谈阔论。问题是他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吉尔尼斯露出只有巴杰德与罗内才看得出来的疲惫表情。
“这是事实，复活魔法死者复活属于五十级的信仰系魔法，会夺走大量生命力。据说比这更高级的复活魔法，丧失的生命力会比较少……但一般认为没有人能使用那样高级的魔法。除此之外，我也听说龙王们的古代魔法能够不丧失生命力就使死者复活——”
“——那也就是说龙王国的女王有可能办得到喽？”
“问得好，梵米利恩。据闻那个国家的女王能够使用这种古代魔法，又被称为原始魔法或灵魂魔法等等，官方宣称这是因为女王继承了七彩龙王的血统。不过她能不能使用复活魔法还是个谜，因为原始魔法与现代魔法是完全不同的体系，只能使用现代魔法的我们无从得知其奥秘。”
昆廷闭口后，瞄了一眼吉尔尼斯。吉尔尼斯以为自己厌烦的表情被看到了，一时焦急起来，不过昆廷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放了心。
“古代魔法……真想调查一下。继承了七彩龙王血统的人能使用这种魔法，就表示血统至关重要。如果陛下要迎娶正妃，我认为那个女王的近亲是不错的选择……”
“饶了我吧，老爷子……我可不想娶那个装嫩的老太婆。”
他才不要跟长年蝉联最讨厌女人排行榜第二名的人结为夫妻。况且虽然他不爱自己的孩子，但拿来当实验材料也太可怜了。
话虽如此，若是跟第二帝国的利益一比，天秤会往哪边倒就说不准了。
这时，有人敲了敲马车车门。
第九百七十五章 抵达目的地
这辆马车为了防备情报系统魔法的探测，并考虑到防御效果，几乎全以金属板包住，因此没有设置可以看外面的车窗。巴杰德伸手稍微打开车门，看看外面的状况——更正确来说是看敲门的人。
既然周围有骑士团团簇拥着，敲门的人必定是自己人，但还是小心为上。
“陛下，我是蕾娜丝。”
“开门。”
打开车门，草原的新鲜清风随即流进来，轻轻拨动车内乘客的头发。在这个季节，外头的风应该相当刺骨，但吹进马车的空气却温暖宜人。不用说，这是施加在马车上的魔法力量带来的效果。
与马车并行前进的，是刚才走在一行人最前面的女性。
“失礼了，陛下。有点事——”
吹来的风声让人听不清楚她的声音。
“这样讲话不方便，你进来，不用客气。”
“是，那么我就叨扰了。”
她说完后，从马背上纵身一跃，优雅地降落在并排行驶的马车门口。看她做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她穿的是全以金属制成的全身铠，再看到马匹也是加速奔跑，可见其运动能力相当优异。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正是第二帝国引以为傲的四骑士之一，拥有最强攻击力的“重轰”蕾娜丝。
进了马车后，蕾娜丝静静关上车门，在巴杰德身旁坐下。关上门前，他们从开了一个小缝的车门门缝，看到并行奔驰的一个近卫兵拉走了蕾娜丝坐骑的缰绳。
马车施加的魔法只能让空气维持宜人的温度，直接碰到冰冷物体还是会觉得很冰。蕾娜丝穿着的是长时间接触外面空气的金属铠。身旁坐了一个大冰块，让巴杰德打了个冷颤。
“先行前往的那些人用讯息送来联络了。”
这辆马车施加的其中一项防御魔法，可以阻隔外来的情报系魔法。这是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但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也会妨碍到“讯息”等类型的魔法。因此他们安排让“讯息”都传送给在马车外担任警卫的她。
“先遣队目前已抵达遗迹。队伍在该地的木屋将陛下预定抵达的时间告诉女仆们后，现在正在接受款待。”
“女仆？我明明听说那里是地下坟墓……女仆？女仆啊……是指那个吗？……听说以前有个国家在君王驾崩时会用女仆陪葬，好让她们死后可继续侍奉君主，是那个意思吗？”
“很可惜，讯息没提到那么多，陛下。”
“……真搞不懂，森林不是人类的世界，所以历史也没记载……好吧，我宁可相信那些人没有闯入皇城的那个怪物那么骇人，但还是跟他们讲一声，不要大意了。”
“陛下所言甚是。考虑到那位使者的力量，接下来要前往的地点将是个未知的世界。请他们务必小心，如果有什么状况，请让他们立即赶到我身边。”
“意思是说情况紧急时，要用空间传送逃走吗？”
昆廷露出微笑，似乎在表示肯定。
“那么我们就为逃跑的各位争取时间吧。不管对手来多少人，我们都会争取到至少能让陛下逃走的时间啦。”
巴杰德咧嘴一笑，但他的同袍蕾娜丝什么都没说。那态度并非默认，而是不表示赞成的沉默，但其他人都没说什么。
追根究柢，蕾娜丝虽然身为帝国四骑士，但并未向吉尔尼斯发誓效忠。她只不过是因为对自己有好处才追随吉尔尼斯，如果出现另一个能实现她心愿的人，她肯定会马上舍弃现在的地位。
换句话说，她是忠诚度最低的骑士。
四骑士是纯粹以实力挑选的，并不讲究性格与忠诚度，但的确也没人的忠诚度像她这么低。
话虽如此，因为四骑士之一“激风”宁布尔必须留在帝都，出于无奈才会让这样的人物担任警卫。如果“不动”还在，就是由他代替蕾娜丝出现在这里了。
“抱歉。”
蕾娜丝从怀中取出手帕，拿到脸的右半边。覆盖着蕾娜丝右半张脸，看起来像金布的物体其实是她的头发，她将手帕放进头发底下，开始擦脸。
擦完后的手帕整个变黄了，因为吸饱了脓液。
“我先声明，我要以我的安全为第一优先，请多包涵。”
“嗯，无所谓。因为我请你担任四骑士时就是这样约定——不，应该说是交换条件才对吧。”
“原来如此，各位都各有想法呢。那么我就在角落缩成一团，免得妨碍到各位吧。”
罗内为了改变气氛而一脸认真地说，引起大家一阵似笑非笑的笑声。
“话说回来，照目前的移动速度，大约几小时后会到目的地？”
听到吉尔尼斯这样问，罗内从怀中取出表确认时间，接着把脸转向蕾娜丝，看到她点头才开口说：
“一切都照计划进行，因此约莫一小时后就会抵达。”
“是吗，那真令人期待。就让我看看尤莉丝能耍什么手段吧。”
载着吉尔尼斯的马车渐渐放慢速度，最后完全停了下来。不过他不能马上下车，虽然麻烦，但为了保持体面，得做些排场才行。
本来皇帝的这些排场，应该由下人来做。也许他们应该等乘坐其他马车的女仆们到来，但没那么多时间。他们毕竟是以道歉的名义而来，拖拖拉拉让对方的使者等候不是好主意。
吉尔尼斯拉拉衣服整理仪容后，披上了披风。这是以施加了魔法防御的魔兽皮所制成，极为珍贵。只要穿上它，不管外面风雪多大，都不会感到寒冷。
再来只要将权杖插进腰际，最基本的准备就完成了。
吉尔尼斯迅速打量了一下，确定自己的装扮不会丢脸。
接下来自己可是要跟尤莉丝进行一场斗智，这身衣物等于是战斗服，要是有一点皱褶，那可不是一句丢脸了事的。如果是对方缺乏洞察力而看轻自己，那正合己意，但可不能因为自己的服装邋遢而被看轻。
吉尔尼斯满意地点头。彷佛就等这一刻，有人敲了敲车门。
“那么，陛下，我先下车了。”
“麻烦你了。”
结束了简短的对答，巴杰德打开了马车车门。
开门的方式威风凛凛，正符合第二帝国最高统治者乘坐的马车。为了有个万一时可以当肉盾，罗内移动到吉尔尼斯与车门之间。
隔着巴杰德，可以看见外面的风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草原，然后是面对面排排站的近卫。后面的大地如丘陵般隆起，一扇巨大的格子门好似埋在那丘陵里。
第九百七十六章 接待
那扇门后面就是地下坟墓吗？跟我听说的有点不同……算是在误差范围内吧。吉尔尼斯心想。
巴杰德走到车门外与近卫队一样排好后，吉尔尼斯也随着下了马车。
吉尔尼斯大口地深呼吸。流入吉尔尼斯肺部的新鲜空气，原本应该相当冰冷，但受到魔法衣服的力量保护，他只觉得温度恰到好处，十分舒服。
深深吐出一口气的同时，他稍微转动一下头部，确认部下们的身影。
身穿长袍，手持法杖的昆廷的高徒们。
胸前挂着圣印，隶属于骑士团的信仰系魔法师们。
姿势维持不动的近卫队。其中也包括了刚才先行派出，以讯息通报的几人。
吉尔尼斯很想问问他们遇见了什么人，但实在不便在这里问话。
女仆与乘坐某辆马车的那些人，似乎还没获准下车。
毕竟那些是礼物，这也是当然。话说回来，木屋在格子门后……不对，是那个吗？
他往左边一看，只见一栋一楼的木屋孤伶伶地盖在大地上。那屋子与草原或墓地等周围地形实在太不搭调，让他忍不住苦笑。最重要的是，这些木头是从哪里运来的？远方可以看到山脉，他想起山脉周围广阔的大森林。
从那里搬来的吗？不知道有几公里远，真是大费周章啊。
吉尔尼斯知识没有渊博到对木屋了解甚详，但他不觉得那栋建筑有多气派。话虽如此，考虑到周围的状况，能盖出这样一栋木屋，或许已经值得称赞了。
“……玄关的门扉好大啊，是双开式的吗。而且屋顶为什么要盖这么高？简直像三层楼建筑似的，会不会本来是当作仓库之类使用？”
吉尔尼斯正在盯着木屋瞧时，巴杰德与蕾娜丝从右边走来，另一边则是昆廷，后面站着罗内。
“陛下，要让马车运来的那些人也下车吗？”
罗内凑过来对吉尔尼斯耳语，他没移动视线，直接回答：
“不用，还没那个必要。比起这个——”
吉尔尼斯话讲到一半中断，并不是因为木屋的门打开，而是因为他看到了从屋里走出来的两名美女。
她们穿着正统的女仆装，做工似乎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只是两名女仆的异常端正的容貌，就连见过各种美女的吉尔尼斯都难掩惊讶，一颗心完全被抓住了。
“这真是……太美了。可是……”
她们的确美艳动人，如果是第二帝国哪个贵族的女儿，吉尔尼斯一定会大加赞赏，说不定还会考虑纳入后宫。然而这里是位于草原正中央的坟墓，两者之间实在太不协调，给人强烈的突兀感。
从吉尔尼斯的右边传来小小的“啧”一声，但他现在没精神去管那个。
“我说老爷子，那该不会是幻术吧？”
“这我不清楚，但我想并非如此。”
“那就是人类了？”
“这我也不清楚……但我想应该不是人类。”
这个回答让吉尔尼斯稍微放心了点。既然不是人类，出现在这里就不奇怪。
他的回答吉尔尼斯完全可以理解，而且能够接受。
两名女仆同时行了一礼后，盘起头发的女子开口道：
“恭候多时了，吉尔尼斯皇帝陛下。我的名字是莉莉丝，负责接待各位。后面这人是我的帮手，名字是索菲亚。虽然时间短暂，还是请各位多多指教。”
得到时间恢复镇定，吉尔尼斯取回了能够对答的余力。
“真是太客气了，容我由衷感谢尤莉丝阁下指派两位这样的美女接待我们。两位也不用拿皇帝这种拘谨的称呼叫我，请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亲昵地叫我吉尔就行了。不，应该说我希望两位能这样叫我。”
吉尔尼斯对莉莉丝露出爽朗的笑容。
然而看到他这只要是女人都会动心的笑容，莉莉丝的表情仍然一本正经。而吉尔尼斯窥视了一下莉莉丝的眼睛，观察她的反应后，也发现莉莉丝内心没有一丝荡漾。
不知道是自己不合她的口味，还是她个性公私分明。也可能是因为她正在处理尽忠侍奉的主人所命令的工作。
“猜不透。原本想尽量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看来似乎很难。我本来对女人还满有自信的……啊，对了，如果老爷子所言属实，也许她们不是人类。遇上人类以外种族的女性，就实在没辙了……不过，她们究竟是什么种族？外观看起来，似乎像是人类的近亲种族……”
实在无法判断她们的真面目。
不过那两个跑去帝都的少女也好，这两人也好，看来尤莉丝相当重视外貌。
“这样的话……相貌不如这两个女人，就没价值了吧……”
吉尔尼斯想到乘坐马车的那些女人。
乘坐那辆马车的是贵族的千金小姐们。这些女人都拥有令吉尔尼斯自豪的美貌，带她们来是打算看情况当成礼物送给尤莉丝。她们知道不听从吉尔尼斯的命令，悲剧将会降临自己的家族，于是含泪与双亲告别，做好觉悟来到此地，不过——
“没意义了。不过，如果她们知道对方拥有更美的女人，会觉得高兴吗？还是会出于女人的天性而五味杂陈？要送礼的话，是不是应该找些森林精灵带过来比较好？”
他没有从第二帝国内找出森林精灵奴隶带过来，是因为没时间，也是因为想用做之后的交涉筹码。不是要给尤莉丝，而是要与露易丝秘密交涉。
他认为只要能对那个叫露易丝的女孩仔细调查一番，揪出她的所有秘密，或许可以利用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先以她的喜好作为诱饵，请她瞒着尤莉丝答应我方的简单请求。接着再以瞒着尤莉丝偷偷行动作为要胁，要求她帮我方做一点简单小事。我本来是计划按照这种方式，让她越陷越深……”
吉尔尼斯正打着如意算盘时，莉莉丝对他说：
“您说笑了。主人命令我们对皇帝陛下竭尽礼数，恕我们必须辜负您方才的美意。”
“这样啊？那真是太遗憾了。”吉尔尼斯开玩笑似的耸耸肩。“不过，两位还是随时可以那样轻松地叫我喔。那么尤莉丝阁下人在何方？”
“是，主人现在正在准备，请各位在这里稍待片刻。”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可以在哪里等呢？在那木屋里吗？”
“不，请就在这里稍等。”
吉尔尼斯抬头看看天空。虽然不像是会下雨，但天上覆盖着乌云，实在称不上好天气。而且虽然吉尔尼斯感觉不到，但应该有冬天的寒意。
叫他们在这里等，究竟有什么打算？恐怕是想借此让他们认清谁才是老大吧。
打从为了赔罪而被叫到对方的居处时，吉尔尼斯就已经占了下风，这时还要再来一记追击，看来尤莉丝恐怕是个相当阴险的人物。
第九百七十七章 传说级不死者
“这样啊。”吉尔尼斯眯细了视线，像是要窥探什么。“明白了，那么我们就回马车去，在车上等吧。”
听到这句话，吉尔尼斯感觉到有几名近卫兵的眼中涌起近似愤慨的情感。
他们大概是觉得，就算是在邻国的——视情况有可能为敌的人物的住处，叫一国之君站在原地等候，也未免太无礼了。
然而，没有人开口说出这种想法。因为自己的主子都同意了，身为人臣的自己又怎能抱怨呢？但也可能是——
也许是因为他们见识过那些人的残暴行径吧。如果是这样，尤莉丝，你可真是工于心计啊，仅仅一击就在我们的心中打下了巨大楔子。就算那是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异能，又有谁能去确认呢？尤其是下手的还是个少女，让我们觉得连少女都能做出那么恐怖的事来，产生了强烈的印象。
“请等一下。”
吉尔尼斯正要迈步，莉莉丝平静的声音留住了他。
“既然要请各位在这里稍候，尤莉丝大人要我们招待各位，不得失礼。”
吉尔尼斯产生了少许亲近感，并以夸张的态度道谢：
“喔！那真是太感谢尤莉丝阁下了。那么我们要在哪里受到何种招待呢？”
“我们正在准备。首先因为天气不好，就先从这点着手吧。”
“什么意思……？唔喔！”
发出惊呼的不只是吉尔尼斯。魔法师们、近卫队、巴杰德与蕾娜丝，甚至连昆廷也不例外，在场所有人全都不禁惊叫出声。
乌云缓缓飘动。
恍如一个看不见的巨人用手将它挥开，头顶上的乌云不见了。从地面都能清楚感觉到飞在空中的骏鹰骑兵们陷入混乱般慌张失措。
“怎么回事……天气变暖了……”
“你也这么觉得吗？会不会是心理作用？”
听到近卫队小声交谈，吉尔尼斯脱掉了披风，解除冷热不侵的魔法力量。然后——
“陛……陛下！”
看到吉尔尼斯突然脱掉披风，大吃一惊的罗内疑惑地叫道，但他没心情回答。
“呵，呵哈，呵哈哈哈。这是什么……是在做什么？老爷子！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吉尔尼斯舍弃了冷静，表情歪扭地瞪着昆廷。
围绕周围的舒适空气是属于春天的气候，天寒地冻的冬季氛围消失无踪。他受过昆廷的魔法教育，但可没听过这种招式。那么，这到底是什么招式？
“应该不是魔力系魔法，不过……森林祭司的信仰系魔法当中有天候控制魔法……”讲到这里，昆廷似乎再也忍耐不住，笑了起来。“天候控制是第六位阶。看陛下的反应，改变的恐怕不只是天气吧。那么这应该是更高级的魔法，真是太厉害了。”
“这是那个使者阁下的魔法吗？”
如果是还比较能接受。引发地裂一口气吞没近卫队的魔法师或许有这个本事。不，应该说他希望如此。他不愿相信有一大票人拥有那样强大的法力，那简直是场恶梦。
“或许如此……但没有确切证据。”
昆廷彷佛乐在其中的口气，让吉尔尼斯火冒三丈。
自己的老师是非常优秀而值得尊敬的人物，但一扯到魔法，有时脑袋会变得有点废。这种时候的他真的很令吉尔尼斯生气。
“我想这样气候就舒适多了，接着进行下一步。”
女仆丝毫不理会吉尔尼斯的烦躁，继续火上加油。
吉尔尼斯拼命压抑住想叫她住手的冲动。他很希望对方别再刺激自己了，但第二帝国皇帝的矜持压下了这种情绪。
“好了，来吧。”
听从莉莉丝的命令，木屋的门打开，走出一个巨大的物体。
“咕耶！”
有个人发出了叫声。那种怪叫很像是鸡只被掐死时的叫声。
当众人明白到是谁发出那个叫声时，不只吉尔尼斯，所有人都大为动摇。不，他们根本以为是在做梦。
发出这声鬼叫的人物，正是第二帝国首席宫廷魔法师昆廷，那个被认为能与七英雄并列，或是在他们之上的男人。这样一位伟大的人士，竟然惊愕得瞪大双眼，凝视着走出木屋的东西。
接着传来许多阵惨叫，全都是昆廷的众门生发出来的。
“怎么可能！那是！”
“不……不敢相信！不可能！”
“危险！会被攻击的！防御魔法！请准许发动防御魔法！”
昆廷大声喝斥准备迎战的门徒们：
“休得吵闹！安静下来！”
走出木屋的一群登场者实在太过惊人，让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视着同一个点。
那是如假包换的异形，是身穿黑铠的怪物。
那体格过于庞大，那轮廓又过于邪恶。就像是神祇从人类身上抽取出暴力性格，讽刺地创造出的存在。腐朽的脸庞明明没有表情，却只有双眸闪烁着对活人的憎恶凶光。
这种存在一共有五个。
最前面的一个用他那庞大身躯扛起了大理石桌。跟在后头的其他四个，各自有技巧地拿着好几把椅子。
这些人完全没有敌意，彷佛在嘲笑提高警觉，准备迎战的门徒们。
只听见“咚沙”一声。
昆廷附近的一名门徒脸色发青，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不，昆廷带来的四个得意门生几乎都是一个样子。他们脸色铁青，惊愕之情冻结在脸上，重复着喘气似的短促呼吸。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不，不可能。那是死亡骑士？她能役使死亡骑士？而且那么多只？”
吉尔尼斯忽然灵光一闪，忘我地怒吼。
已经没有多余精神故作镇定了。
“死亡骑士？什么是死亡骑士！老爷子！回答我！我曾经听过这个名字，他们跟据说被囚禁在魔法省深处的不死者是同一种存在吗！”
没错。吉尔尼斯听过这种魔物的名字，他听说死亡骑士是仅仅一只就能让第二帝国陷入危机的不死者。
没人回答他询问真相的声音。
昆廷睁大双眼，以狂喜的表情注视着死亡骑士。
吉尔尼斯确定自己得不到回答，觉得再跟他扯下去也是白搭，就气冲冲地走到门徒们身边，抓住一个人的前襟。
“死亡骑士究竟是什么东西！回答我！”
“噫！陛……陛下，死亡骑士正如您所说，是被封印于魔法省深处的传说级不死者，就连老师都无法支配他。”
吉尔尼斯只能发笑。至今勉强维持的第二帝国皇帝的矜持已荡然无存，支离破碎。
“……呵，呵呵，呵呵呵呵。什么传说级的不死者，眼前可是足足有五只啊。还是说死亡骑士是指一个集团，一组五只吗？你是在耍我吧！”
“不……不是，绝无此事！”
有个人站到他们旁边。一看，是帝国最强战士之一巴杰德。他脸色铁青，表情抽搐。
第九百七十八章 冲击
“呃，那个，陛下，陛下，请您冷静听我说。那个很不妙啊，就算我们所有人一起上，也不见得能挡得下其中一只啊，我在想我们最好快溜。很不妙，真的很不妙，您看我的手。”
一看，巴杰德的手在发抖。他抽搐的表情告诉吉尔尼斯，这并非上战场时兴奋的颤抖。
“或许该说深不可测吧，那个……好像比马克先生还强？”
四骑士中的另一人从原本站着的位置徐徐后退。她没有一溜烟地跑掉，大概是不想引起对方注意，而且对方也没显示出敌意吧。
彷佛误入恶梦的世界。
那就是眼前的景象。
死亡骑士在草原放下家具的模样，就像是个男仆，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说级的不死者。
然而，看看这么多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的确是连昆廷这个吉尔尼斯所知最伟大的魔法师，都无法支配的不死者。
换句话说，现场有着五只战斗力或许凌驾于昆廷之上的魔物。
作为比较对象的昆廷，其战斗能力恐怕能与第二帝国全军匹敌。当然，昆廷并非拥有无限魔力，只要正面冲突，或许最后还是能击败他。然而一旦他用上传送魔法或飞行魔法等等，没命的就是第二帝国全军了。昆廷就是这么一号人物。
这也就是说，光是在场的死亡骑士——就有第二帝国全军的五倍力量。
不可能。
不该发生这种事。
这不是区区个人可以拥有的力量。不，就算是国家也很难保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只有历史悠久的大国或是评议国等一部分国家，才能拥有此种力量。而现在一个小小坟墓的主人，居然能坐拥这种武力。
自从那两个少女现身以来，自己一直不愿思考的事实，如今摆在眼前。
“尤莉丝……竟然是如此打不赢的……不对，是惹不起的怪物……”
如同小船受到暴风雨玩弄，吉尔尼斯的精神也被强烈刺激所翻弄。
然而他以钢铁般的意志恢复冷静。
很重要的一点是近卫队全军覆没的光景以及巨龙的身影，让他稍微有了点心理准备。
要不是先看过那些光景，冲击性想必会更大，使他暴露出更丢人现眼的态度。
“这座坟墓……尤莉丝到底拥有多大力量……五只死亡骑士与那两人，还有龙，难道还不只这些吗？他为什么会潜藏在此地？从什么时候就在了？还是说他现在才做好准备？听说不死者聚集一处，会产生出更强大的不死者。死亡骑士诞生——不，等等。难道是比死亡骑士更强大的存在……？不妙。虽然时间不够，但还是得想想如何应对——”
吉尔尼斯正在迅速动脑时，好像想让他更加混乱似的，莉莉丝对他说：
“请放心，那些都是尤莉丝大人创造的死亡骑士。他们彻底服从尤莉丝大人，会依照授权指挥的我的命令行事，不会伤害各位一分一毫。”
莉莉丝的一番话，把吉尔尼斯拼命架构的思考全吹到了九霄云外。
“你说创造……”
尤莉丝能以自己的意志创造出那样强大的不死者，这项事实太叫人绝望了。创造死亡骑士想必困难重重，但这点尤莉丝一样有办法解决，实在可怕。
不，他只是在虚张声势，不可能这么神通广大。这一定是在造假，好夸大自己的战力，不然的话——
吉尔尼斯露出笑容。
他懒得管那么多了。
“——嗯，我受够了，不管了。这……这次只要能看看对手的底细就够了啦，嗯。”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当吉尔尼斯对一切都死了心时，从他的身旁传来洋溢着由衷欢喜的笑声。
是昆廷发出来的。
无论是近卫队、众门徒还是神官们——除了吉尔尼斯之外，其他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愕。
昆廷是英雄级别的魔法师，在教养与知识方面无人能出其右。翻开第二帝国史册，会发现这位伟人好几次单枪匹马对付威胁第二帝国安全的魔物，并且获得胜利。而且他的面容有如圣人，令许多人肃然起敬。
实际上，在场所有人都是如此。
然而此时，昆廷却发出了不符合他们对传说中英雄的印象，而是比那更为现实的笑声。
不只如此，笑声中还暗藏了强悍的力量。
那是英雄的气度。
昆廷对众人发出的强势气魄，正是英雄的气度，没有一点昆廷平时散发的，有如慈父的温暖包容力。
他蕴藏的魔法力量排山倒海，足以同时对付第二帝国最强的四位骑士。这种英雄人物特有的疯狂，此时好似与声音一同狂暴翻腾。
也难怪近卫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在这情况当中，只有女仆们以及吉尔尼斯还能平心静气。
“……支配死亡骑士，而且还是那么多只！太伟大了！太伟大了！太伟大了！呵哈哈哈哈哈！”
昆廷眼角泛泪，脸上挂着发疯般的笑意。
——不，不对。
那是一个拋开第二帝国首席宫廷魔法师的地位，一心只想窥探魔法深渊的男人原本的面貌。
不过是藏在昆廷英雄般表情下的一切，被强大魔法师的存在给逼了出来罢了。
“陛下，那么，您打算怎么做呢？使用传送魔法逃跑吗？趁现在逃跑应该还来得及喔。不过前提是此处的各位人士必须心胸宽大。”
看到昆廷嘲笑般的表情，吉尔尼斯对他笑着说：
“我比较喜欢你这副表情喔，老爷子。我倒要问你，你觉得我会逃吗？”
昆廷的脸庞因笑容挤出的皱纹而裂开。那狂人般的笑容，吓坏了看到这幕的人。
“真不愧是陛下，不，我可爱的吉尔。我的弟子们啊，睁大眼睛看清楚，为接下来能晋见这个大陆的至上存在，最高级的魔法师一事感谢吧。见识极限巅峰，努力精进吧。”
昆廷的弟子们无不脸色惨白，近卫队似乎也明白到自己身处何种存在所拥有的庭院，全都面无人色。
他们早就知道同袍是被对方杀害的。然而首度在第二帝国史上留名的传说级英雄昆廷竟直接断定对手是“魔法师当中的最高级存在”，这令沉重压力似乎化为巨石压在胃底。
“陛下，这不是闹着玩的吧？”
“……我可以逃走吗？”
巴杰德似乎相当困惑，蕾娜丝则是哀求般地问道。
吉尔尼斯环顾众人。
姑且不论昆廷与弟子们，近卫队的精神越来越紧绷了，随时都可能崩溃。
原因出自于英雄昆廷的异常反应，以及现在听到死亡骑士有多强悍，而又完全想不到能如何应对所造成的不安。
第九百七十九章 一筹莫展
“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我们。大家都过来——”
木屋再度开门，又有一群女仆走了出来。那沉鱼落雁的美貌，甚至让众人一时之间忘了刚才发生过什么事。
三人的发型分别是发髻、直发与纵卷发，各自拥有不同的美貌。
“简直是美女大拍卖。”
一名近卫兵这样说，吉尔尼斯也同意。他不懂这座坟墓怎么会聚集这么多的美女。
难道这座坟墓会冒出美女吗？一个接一个长出来？
他再度听到啧的一声，总之先当作没听见。
“那么我为各位倒饮料——”
“——不，饮料就免了，请问何时可以让我们面见尤莉丝大人？我希望能尽快……就我一个人也行，在与吉尔面谈之前，能否先为我拨出一点时间——”
“昆廷，你冷静点好吗！”不能再让他继续失礼下去了。“昆廷，你别搞错了。我等这次是代表第二帝国而来，不是来寻求你想要的魔法知识。”
昆廷的眼瞳稍微恢复了一点冷静光彩。虽然还没完全镇定下来，但已足以压抑自己的欲望。
“……陛下，臣失礼了，我似乎有点太兴奋了，也请各位原谅。”
“就是啊，老爷子。喝点饮料，稍微冷静点吧。那么，我们就不客气了。”
“好的。”
吉尔尼斯在座位坐下，他面前放了一只玻璃杯，莉莉丝将橙色液体倒进杯中，柑橘类甜香四溢。
吉尔尼斯喝了一口果汁，然后因为太好喝而不禁露出笑容。那笑容的意思是：自己以往到底都在喝些什么？周围的近卫队也面露惊讶表情。连贵为皇帝，生活穷极奢侈的吉尔尼斯都感到惊讶了，近卫队的惊讶更非吉尔尼斯所能相比。事实上有很多人都忘了礼节，大口畅饮。
然后大家各自发出惊呼：
“太好喝了。”
“这是什么饮料啊，酸味与甜味恰到好处。”
“爽口又顺喉，嘴里不会留下甜味耶。”
听着这些惊呼，吉尔尼斯再度以饮料润喉。忽然间，他感到体内涌生一股力量。
“是饮料太好喝，让身体也兴奋起来了吗？也就是说就连饮料都是最高级的了？那我对那两个少女真是失礼了。她们如果平常都喝这么好喝的东西，我们端出来的饮料一定令她们难以下咽吧。”
吉尔尼斯苦笑起来。
没想到光是一个饮料，就能让自己产生如此强烈的败北感。
“啊……心情好轻松。自从来到这里，我好像还是第一次放松心情。也许……可以就这样回去算了。”
吉尔尼斯坐在荫凉处，听着吹拂春天草原的风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最后，莉莉丝说出了吉尔尼斯不太想听到的话。
“让各位久等了，尤莉丝大人已准备妥当，请跟我来。”
……
吉尔尼斯抵达半球状圆顶形的房间，只见一扇巨大门扉矗立于前。门扉右侧有着女神雕塑，左侧则是恶魔雕塑，两边都雕刻得异常精细。举目四望，只见周围摆满了无数不祥可怖的雕像。
如果要取个横批，大概就是“审判之门”吧。
吉尔尼斯眺望着大门，不禁产生这些想像。
沉默支配着宽敞室内，寂静彷佛化为声音传进耳里。
没错，自从被带到这里来，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只有偶尔有人挪动身体，发出铠甲摩擦的金属声。
他们可不是遵守礼仪而保持肃静，是因为来到这里的一路上，整片超乎想像的美景，勾走了所有人的魂。
面对宛如神话世界的光景，又怎能要求他们不受震慑？
实际上，就连吉尔尼斯在行走时，都无法压抑四处张望的冲动。因为眼前铺展开来的世界实在太华美了。
吉尔尼斯转头向后，看看一路跟来的属下们。
巴杰德、精挑细选的十名近卫兵、昆廷与他的门徒、秘书官罗内，还有隶属骑士团的神官们。蕾娜丝与其余近卫留在马车旁守卫。
跟在后头的所有人，全都显得脸上无光。
这是走过一条穷尽第二帝国艺术文化精粹也无法打造出来的通道后，让众人强烈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所导致的结果。
这里只是虚有坟墓之名，实际上却是诸神居住的美丽世界。统治此地的魔法师，尤莉丝这号人物给他们的印象太过巨大，已经变得难以形容。
吉尔尼斯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人类遇到优越的人事物，会出于本能想低头臣服。目睹如此华美极致的建筑物与日常用品，如果有人能不五体投地，此人一定是心如木石，不具备一点感性。
“……真是让人烦恼。”
在门扉后方等候的尤莉丝是凌驾于昆廷之上的强大魔法师，恐怕是史无前例的唯一存在。她的城堡之华美超越了人类想像，仆从们也都拥有强大力量。要形容的话，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这样强大的存在，怎么会一直蛰居到现在才现身？吉尔尼斯不能明白，不过再过不久谜底就会揭晓。
借由在这厅堂里进行的会谈，应该能略为揣测出对方的目的。
“都显示了这么大的力量，不可能真的只是要我谢罪就结束了。”
他本来想看穿并刺激尤莉丝的欲望，让状况变得对第二帝国有利。前来谢罪不过是借口罢了。
然而——
“拥有如此力量的人，要怎么刺激他的欲望？用上我拥有的任何财宝，都不可能办得到。”
如同一克拉的小颗宝石刺激不了吉尔尼斯的欲望，吉尔尼斯拿得出来的财宝，可能也很难勾起尤莉丝的物欲。
首先金钱是绝对没用的。
提供军事力量或魔法技术，这些他们都远不及对方，尤莉丝不可能想要。
坐拥如此奢华居处的人物，也不可能会需要地位或权力。
那么她到底会想要什么？
吉尔尼斯完全想像不到。人类所能描绘出的欲望，或许根本不能打动尤莉丝的心。
“……也许很难呢。”
吉尔尼斯在脑中思考无数能对付尤莉丝这号人物的手段。
结论是一筹莫展。
得到的答案是：最聪明的办法就是不要弄到与她为敌。
“我方的胜利，就是在不让第二帝国受伤害的情况下活着回去吧。”
隐含着这种想法的声音，比吉尔尼斯预期得还大声，但没人做出反应，因为大家都深受周围世界所吸引。
“这扇门后方就是王座之厅，尤莉丝大人在那里等候着各位。”
莉莉丝对吉尔尼斯一行人一鞠躬，好像在说自己的职责到此结束。
彷佛等着她这句话，厚重的门扉在无人推动的状态下，自动慢慢开启。
第九百八十章 气魄
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传入吉尔尼斯耳里，而且不是一两个人，恐怕少说也有十几个人，也就是来到此处之人的一半以上。这代表了他们没有做好觉悟而产生的动摇，也显示出他们想逃命的心情。换句话说，很多人都希望这扇门不要打开。
正因为如此，他应该感谢门扉自动打开。如果要等他们做好觉悟才开，那恐怕永远都不会打开了。
闯入视野的是一间宽敞，天花板高耸的厅堂。墙壁以白色为基调，再加上以金色为主的精细装饰。
吊在天花板上的几盏豪华水晶吊灯以七色宝石制作而成，散放出梦幻般的光辉。墙上挂着好几面巨大旗帜，从天花板垂到地板上。
这间厅堂正适合“王座之厅”这个名称，没有更好的形容词了。
而从厅堂内扑向众人的气息，让吉尔尼斯一行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中央铺着深红地毯，左右两边成排站着力量强到难以形容的一群存在。
那是一群容貌丝毫不逊色莉莉丝的女性，只是其中隐藏的力量却是超乎常理。这种存在于左右两边一字排开，让人数都不想数。
这些人沉默无言地注视着吉尔尼斯等人。一般认为身分地位高到某种程度的人眼神具有力量，但吉尔尼斯还是第一次彷佛感受到物理性的压力。
吉尔尼斯背后传来沙哑的哀叫，以及微微颤抖的金属声。
那是部下们感到恐惧的证据。
然而，吉尔尼斯可以老实说。
他无意斥责自己的部下表现出害怕反应，反而还想称赞他们能克制自己，而没有一个人逃走。
面对这样的存在，使人类产生潜在恐惧的高阶存在，他们没有逃走，实在值得嘉许。
吉尔尼斯将自己对尤莉丝的警戒评估提高了十几级。至今他一直保持警戒，也提高过评估等级，但现在他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他判断尤莉丝已不再只是可能危害第二帝国命脉，而是会威胁到物种——不只人类，亚人类种族也一样——存续的危险存在。
吉尔尼斯的视线移动到地毯前方。
遥远的那一头有一段台阶，周围有看似左右亲信的一群人并排站着。美少女、成熟女性、女战士、还有两名身穿女仆装的少女——看到她们，吉尔尼斯稍稍放了心。如果瞬杀近卫队的两人只是一般兵卒的话，他一定无法继续保持镇定。
眼睛往台阶上一看，那里有一位生了羽翼的美女。
“那就是……”
容貌宛如人造物，美丽到简直要魅惑人心的女性。
那就是，那就是尤莉丝。
她头上戴着华贵头冠，身穿豪华的漆黑长裙，手指上好几枚戒指光亮耀眼。离了这么远的距离，吉尔尼斯仍然明白到，第二帝国的任何工匠都做不出那一身奢华精巧的装饰品。
尤莉丝的红色眼眸当中，点亮着红似鲜血的火光。吉尔尼斯能够感觉得到，那血一般的眼眸正环顾着一行人。
他丝毫不因为对方不是人类而感到惊讶，反而很高兴对方不是人类。
因为对方是怪物而非人类，才能让他接受此人是异乎寻常的超人存在。
“呼。”
吉尔尼斯轻吐一口气。
那是代表觉悟的叹息。
从门扉敞开到现在，并没经过多少时间，不至于因为站着不讲话而引人起疑。但也不能一直站在门口不动，所以他迈开脚步。
“走了。”
他用只有身后的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很惊讶吉尔尼斯嘴巴没动，却能正常说话吧。这不是魔法，纯粹是他的特技，而且在这种场合非常有用。
只是，似乎没有人对吉尔尼斯所言做出反应并开始移动。
要走到尤莉丝面前，就等于要通过左右排开的强者面前。他们虽然知道应该不会遭到攻击，但是要从那些怪物面前走过，仍然需要勇气。
不会遭到攻击绝非乐观的判断。
谁都知道像这次这样使用王座之厅作为会面场所，大多具有仪式的意义，并兼具显示国威的目的。
换句话说选择这个地方，本身就具有展现力量的意图，证明了对方不会在这里大开杀戒。如果对方想杀了他们，早就把他们带去屠宰场了。
部下们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但还是不敢踏出脚步。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本能拒绝靠近那些怪物吧。
这些人隐藏的力量，已经达到无可计量的领域。
然后是坐在王座上的——尤莉丝。
吉尔尼斯总算是打从心底明白了。
那大概就是被称为“神”的存在。
已经装备了精神防御道具，仍然能感受到超乎寻常的压力。一个不小心，恐怕连这个人称鲜血皇帝的男人都要屈膝下跪。
然而正因为如此，他不去不行。
如同吉尔尼斯观察过尤莉丝，对方也在观察吉尔尼斯。一旦自己的名声在这里一落千丈，第二帝国今后将会面临何种命运？吉尔尼斯至少得让对方认同自己的价值，以延续第二帝国的命脉。
吉尔尼斯嘲笑自己。
什么唇枪舌战。
这就叫做后悔莫及。做什么都已经没意义了，只能尽量将受害压抑到最小限度。
“走了！”
吉尔尼斯加重语气说。这话是对部下说的，但更大的用意是激励自己的身心。他感觉到部下都跟了上来。
地毯十分柔软，以吉尔尼斯目前的心情来说，实在太轻柔了。
无视于扑向自己的无数强大气息，吉尔尼斯只紧盯前方——只注视着尤莉丝往前走。他有种直觉，一旦目光离开那个目标，自己的脚步将会停下来。
吉尔尼斯并非优秀的战士。当近卫队都感到恐惧时，他之所以能带头前进，是因为一辈子当皇帝培养出的精神力。
不久，他来到了台阶下，左右亲信们的面前。
“尤莉丝大人，第二帝国皇帝，吉尔尼斯希望能谒见您。”
台阶上随侍于王座旁的美女，发出的声音十分婉转动听，正适合她的花容月貌。吉尔尼斯不禁这样想。
听到她的声音，唯一坐着的人物开口了。
“欢迎你来，第二帝国皇帝。我就是这座坟墓的主人，尤莉丝。”
那声音比原本想像的还要正常——接近人类，吉尔尼斯稍微安心了点。
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听出话中的感情。
“我由衷感谢你的欢迎，尤莉丝阁下。”
由于对方的脸有如面具一般纹风不动，完全看不出一点表情。吉尔尼斯陷入沉思，思考该如何开启话题，才符合目前的场合。
第九百八十一章 谢罪
斩断这段空白时间的，既非吉尔尼斯也非尤莉丝。
“尤莉丝大人，窃以为这些人与尤莉丝大人对等谈话，实属大不敬。”女人继续说：“叩拜。”
吉尔尼斯的背后传来好几阵金属铿锵声。不用确认他也想像得出来，臣子们一定都照着女人的命令叩拜了吧。他听见有人似乎拼命想维持站姿，发出呻吟。
很可能是强力精神攻击造成的强制效果。
吉尔尼斯要不是有随时配戴着的首饰，早就匍匐在地了。
无数视线集中在唯一一个没有叩拜的吉尔尼斯身上。那就像在观察实验动物一样，目光冰冷至极。
“好了，索菲亚。”
“是！”名叫索菲亚的鲁莽女人对主人恭敬行礼。“平身。”
看不见的沉重压力消失，背后传来松口气的叹息。
“……吉尔尼斯阁下，你远道而来，我的部下却冒犯了你。没能管好部下是我领导无方，请你原谅。如果你希望，我愿意低头致歉。”
在座的人们之间产生了一阵动摇。
复数情感在吉尔尼斯心中同时刮起风暴。
警戒出自得知尤莉丝不是只以暴力行动的存在。
安心出自得知尤莉丝不是只以暴力行动的存在。
而最大的情感是恐惧，因为他知道尤莉丝紧紧抓住了这里所有怪物的心。
同时，吉尔尼斯也有了一种不祥预感，觉得事情似乎都照尤莉丝的计划进行。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给了他一种不协调感。
“无须道歉，尤莉丝阁下。部下误解主人的意向而擅自行动，是常有的事。第二帝国的人似乎也做出了一样的事来，真叫我难堪。”
从压制力获得解放的一名近卫兵，赶紧将拿着的瓮放在吉尔尼斯身旁。本来吉尔尼斯应该立即做出下一个动作，但他有点犹豫。
尤莉丝的部下的行动，会不会是让我采取这个行动的布局？如果是这样，我不应该顺着对方的意……也由不得我吧。这就跟用真剑对打一样，硬是反抗趋势反而会身受重伤……这下不妙。
“擅自派人入侵阁下的坟墓——我不知道称坟墓恰不恰当，总之这是派人入侵此地的愚蠢贵族的首级，请笑纳。”
瓮里装的是弗梅尔伯爵的首级，也就是吉尔尼斯间接诱导，让他将工作者送进此地的那个贵族。
白养这可有可无的贵族，就是为了用在这一时。
死无对证。他不知道尤莉丝获得了多少情报，总之坏事尽量掩盖才是聪明之举。
会派遣使者去找吉尔尼斯，也可能是因为工作者踏进自己的城堡，为了让主子负起责任，才会那样恫吓他们。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装到底，死不承认。
站在尤莉丝身旁的美女下巴轻轻一扬，索菲亚就捧着瓮走上台阶。
然后她在尤莉丝跟前，从瓮中取出贵族被砍下的头颅。
尤莉丝拿起那颗头颅。
“我就收下了，怎么处理呢？废弃太可惜了。”
嗯？喔，大概是讽刺吧。原来如此，那家伙很确定弗梅尔只是被操纵了……问题在于她的情报来源……
突然间，拿在白骨手掌里的伯爵头颅动了起来。
起初他以为是尤莉丝在动，但很快他就知道并非如此。头颅被浓稠液体覆盖，从尤莉丝手中滚落。
吉尔尼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令人惊骇的现象——只见浓稠的黑色液体，一口气从地板喷了出来。
黑色液体流掉之后，一件巨大黑铠站在那里。
是死亡骑士。
吉尔尼斯背后一齐发出喘气似的呼吸。
“怎么……可能……”
之前说的“创造”，原来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吉尔尼斯以意志力阻止自己咬住下唇，他不能做出那样难看的动作。
“去吧，入列站好。”
随着彷佛自地底传来的沉重话语，死亡骑士走下台阶，消失在吉尔尼斯的视野角落。
尤莉丝究竟还能创造出多少只死亡骑士？该不会只要有人类死尸，就能无限创造吧？不，再怎么说也没那么夸张——他创造不出比死亡骑士更强的不死者吗？难不成……他创造得出来……
“那么，吉尔尼斯阁下。”
平静的语气让吉尔尼斯回过神来，对尤莉丝露出爽朗的笑容。
“首先容我为了在你面前献丑道歉。再来是刚才我的部下，对你以及你的各位属下有所冒犯，因此你底下的贵族给我方造成的麻烦就此一笔勾销。这事就到此为止，有劳阁下特地跑一趟，现在阁下可以回去了。”
“嗄？”吉尔尼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抱……抱歉，我没听清楚，可以请你再说一遍吗？”
“我说你不用谢罪，可以回去了。我们接下来也有些事要忙。”
尤莉丝开玩笑似的耸耸肩。
吉尔尼斯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难道不是想要自己赔罪，并且达成某种目的，才会把自己叫来吗？现在却这么简单就原谅自己，太奇怪了。
前后行动完全不一致。
等等！那家伙刚才说什么？
“抱歉，你说你接下来有事要忙，是什么意思？”
“多亏了阁下，让我知道低调过日子一样会被牵扯进麻烦事。既然如此，我打算前往地表，把麻烦事解决干净。”
“这……这话的意思是……”
“首先我要那些暗算我们的人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代价，再来是烦人的家伙。我会逐步斩除麻烦根源，直到取回我深爱的寂静。”
简直是疯子在胡说。
不，不对，他不是疯子。只要想想尤莉丝的能力、兵力与财力，就知道这并非戏言。只不过是吉尔尼斯的常识太狭小，无法面对事实罢了。
尤莉丝是能办到这一切的存在。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自吉尔尼斯脚底升起。
因为将自己关在地下这个僻静之地的怪物，有意打开大门，在地表专横跋扈。
难道把我叫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所以整件事其实是宣战布告吗！什么才是最好的办法？尤莉丝等于是在说自己将来会与第二帝国为敌，我应该现在就先俯首称臣才对吗？
老实说，他觉得这样做似乎比较聪明。
但是，他不认为一个国家受到怪物统治，人民能获得幸福。搞不好所有第二帝国子民都会被变成死亡骑士，那岂不是比死更痛苦？
这是吉尔尼斯人生当中最拼命动脑的一刻。其实他很想把这个问题带回第二帝国，与数十名智者一同讨论，决定方针，但那样就太迟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 出招
吉尔尼斯脸上带着清澈的笑容，说道：
“我有个提议，我们结盟如何？”
“应该是臣服才对吧！呜！”
先是听见银铃般的婉转嗓音，然后传来一阵挤扁的声音。露琪娜表情微微歪扭，站在她身旁的露易丝收回抬起的脚。
以吉尔尼斯的动态视力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大概是露易丝踹了露琪娜一脚。
“……我说你啊……”
“——不许吵闹，肃静。”
尤莉丝拿出女王应有的态度，威风凛凛地一挥手。
感觉就像一生之中长久统治众人，而自然具备了这种举止。
吉尔尼斯的戒心突破了极限。
应该是因为作为统治者治理此地，活了悠久的时光，才能有这种举止吧。想不到竟如此威仪不凡……
两名少女齐声向主人忏悔自己的愚昧。
琪露娜身上丝毫看不到来皇城时的傲慢态度。先是刚才那一幕，现在吉尔尼斯又一次目睹尤莉丝完全掌握部下的场面，他下定了决心，接着说下去。
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吉尔尼斯从至今的短暂时间内想出的无数计划中，准备好他认为最理想的一个。
“在此地建立阁下的国家，由阁下登基统治。我认为这是件很棒的事，也认为这地位正适合尤莉丝阁下。而我们第二帝国希望能对阁下提供最大后援，帮助阁下，你觉得呢？”
尤莉丝的脸纹风不动。不过，吉尔尼斯觉得那双眼睛里蕴藏的光芒似乎更亮了一些。
“……吉尔尼斯阁下，我不认为这样做对阁下有好处啊。”
这个问题十分合理，因此吉尔尼斯早就料到了。他装出一副真心诚意的态度回答：
“为了将来着想，我希望阁下统治的国家与我的第二帝国之间能结成友好同盟。”
“原来如此，那就麻烦你了。”
尤莉丝答应得干脆，让吉尔尼斯愣了一下，好像扑了个空似的。他没想到事情会谈得这么顺利。
首先——
为什么不要求我们臣服？绝对强者——站在压倒性有利立场的人，为什么会接受我的提议？
当尤莉丝要求自己臣服时，吉尔尼斯早已想好无数种手段应对，然而尤莉丝的回答却不在吉尔尼斯的预测范围内。
他的目的是什么？
吉尔尼斯无法揣测尤莉丝的思维。
与强者交战时，弱者的战斗方式就是思考如何让对方栽跟斗，也可以说是利用强者的骄矜自满应战。然而，如果强者是个不骄矜自满的存在，这招就行不通了，弱者唯一的战斗方式就此失去意义。
尤莉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绝不做出让人感觉出强者骄傲的行动。
不对——
该不会跟我想的一样，这一切也都是照对方的计划走？有可能，她回答得实在太快了。难道我做的选择，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吉尔尼斯强烈认识到，尤莉丝这个存在的可怕之处不只是其隐藏的力量，还有她的聪明睿智。
“这……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那……那么如果你有什么希望我们做的，可以现在就告诉我们吗？”
“一时想不到呢，不过，我希望确立一个方法，能随时与阁下取得联络，例如替我的使者安排个置身之处。”
如果到目前的一切都是照尤莉丝的想法在走，他不可能什么都没想到。那么，这段对话只是偶然了？
不，这句话本身也有可能是幌子。大概是觉得回答得太快会被我看穿企图吧，这个怪物还真有头脑。不，正因为是怪物，所以才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吗？
“嗯，你说得是。我真笨，没立刻想到这方面的问题，真不愧是尤莉丝阁下。”
“……嗯。”
讨厌听客套话吗？
听到尤莉丝兴致缺缺的回答，吉尔尼斯悄悄将这点写进心里的记事本。
“那么我就回去了，不过我会把秘书官留下来。这方面的问题，可以请你与他协商吗？……罗内！”
“是！我将为第二帝国鞠躬尽瘁，使命必达！”
他看不到背后罗内的表情，不过从他的声音当中，可以强烈感受到他的决心。实际上，在这里进行的磋商很有可能决定第二帝国今后的命运。要不是吉尔尼斯必须立即回到第二帝国，组成以对抗尤莉丝为前提的团队，他巴不得能自己留下来。
“回答得很好，感觉得到你对皇帝的赤胆忠心。那么我方就派出索菲亚吧，虽然她刚才有些冒犯之举，不过既然你已经不予计较，就交给她处理好了。”
视野角落看到索菲亚静静地行礼，吉尔尼斯有种预感，知道自己将会失去一名优秀部下。因此吉尔尼斯必须拼命压抑自己，不让注视尤莉丝的视线中带有憎恶之火。
这么快就出招了吗！
索菲亚的话语具有强制效果，对方摆明了是要利用这个效果，让罗内成为他们的傀儡，可能是想借此问出第二帝国内部的详细情报吧。
这不是对同盟国应有的行为，而且还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好个奸险小人。索菲亚……指派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怪物负责协商这种用脑的工作，是为了日后找借口说是部下擅自进行谍报工作吗？尤莉丝真是让我惊愕不断！混帐家伙！
他在心中破口大骂的同时，却也感到佩服。
刚才做出那种失败，是为了让自己到时不能说不知道对方会犯那种错吧。有任何不满必须现在就说出来，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对方可能会说是自己默认的。
吉尔尼斯正要开口，但尤莉丝比他快了一点。
“索菲亚是我深深信赖的亲信，两方好好洽谈，协商过程想必会很顺利。”
“那真是太好了。”
吉尔尼斯勉强装笑。
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善于见机行事。对方都已经事先讲成这样了，他也不便再说什么。
然而听到尤莉丝接下来这句话，让吉尔尼斯痛切感受到自己的天真。
“那么如今双方立场有变，吉尔尼斯阁下已经是我的盟友了，就这样让你回去未免不近人情。难得有这机会，不妨留宿一晚再走如何？我会用各种方式款待各位。”
不只是罗内，你对所有人都想动手脚吗！
或者是想进行某些更可怕的手段也说不定。无论如何，他不认为尤莉丝会没有任何打算就留他们过夜。索菲亚的脸发笑，好像在说“属下心里有数”，让吉尔尼斯打从心底感到可恨。
第九百八十三章 交流
“不，不，不，不用费心了，我得早点回去做各种准备才行。”
“这样啊？那真是遗憾。那么不嫌弃的话，由我——不，由我差人送各位一程如何？”
想像到自己骑乘龙的样子，吉尔尼斯对尤莉丝的提议起了少许好奇心。不过，他挥去了这个念头。尤莉丝不可能真的只是想送他们一程，他也想避免欠对方人情。
“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们毕竟是坐马车来的，就坐马车回去吧。”
“不死魔物的无头马可以不眠不休……”
“……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样啊。”
尤莉丝显得有点遗憾，不知道是演技还是真心话。吉尔尼斯也无法判断，不过演技的可能性比较高。
总之目前情势尚未明瞭，他不想大肆宣传，让外人知道尤莉丝这个不死者与第二帝国结盟了。
更何况要是骑着憎恨生命的不死马妖回国，姑且不论自己带来的骑士团神官，神殿势力的神官们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那么我们就此告辞。”
“这样的话，索菲亚……你送客人到外面吧。”
“不……不用费心了……难得有这机会，可以麻烦各位女仆送我们吗？我从没见过那样美丽的女士们。”
尤莉丝偏了偏头，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
假惺惺。
吉尔尼斯面露微笑，心里却在拼命压抑愤恨。
尤莉丝一定是知道自己对索菲亚有戒心，才会这样故意酸自己。
她根本无意与自己建立友好关系。大概还有个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明白谁才是老大。
竟然如此邪恶……这可是全人类的危机啊……
“喔，谢谢你的赞美，那么你就跟在外面待命的女仆说一声吧。今天是喜获盟友的好日子，我还想把这一天制定为节日呢。”
你是想说奴隶纪念日吗！
吉尔尼斯完全不让心中的呐喊溢于言表，对尤莉丝露出微笑。
“说得没错，真的……说得没错。”
……
构造明明与来时没有任何变化，却觉得马车跑起来震动得很大，或许是因为马车内的气氛凝重，或是因为乘车的成员改变了。
如果说来时只有一军乘车，回程就包括了二军。
一名门徒代替昆廷坐在车里，罗内部下之中的秘书官代替了罗内。剩下两人不变，就是马车车主吉尔尼斯与巴杰德。
昆廷之所以不在，是因为他要跟门徒们讨论刚才看到的一切。因此才会叫实力仅次于昆廷——但仍然有着压倒性差距——的高徒同乘。
此刻昆廷乘坐的马车里，想必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热烈讨论吧。
跟这辆马车正好相反，吉尔尼斯乘坐的马车只是一片死寂。
只有凝重的气氛始终支配着马车。
之所以会陷入这种状态，原因出在吉尔尼斯身上。因为他的表情僵硬，彷佛有苦难言。
人称鲜血皇帝，备受畏惧的吉尔尼斯，脸上总是挂着冷笑，这是大家的共同认知。实际上，他自己也有刻意装出这种表情，因为在众人的眼里，自己必须是个强势的皇帝。带领群众的人必须威仪非凡，否则会让跟随者感到不安。
在这三个人当中，与吉尔尼斯来往应该最久的巴杰德，恐怕都没看过他这种表情。正因为如此，同乘马车的三人才会一语不发，僵硬地坐在座位上。
吉尔尼斯虽然感觉到他们的视线，却什么也不想说。
大家都知道是为什么。
不，如果有人以为还有别的原因，吉尔尼斯可要劈开此人的脑袋，看看里面的脑子，因为很少有机会能看到只有小指指甲大小的脑子。
那座地下坟墓——老实说，说那是坟墓不太正确。
那是，魔王的城堡。
那一群可怖的人物，以及她们前方的存在。
坐在王座上的女王。
除此之外，感受到的不只是恐惧。
穷极奢侈，富丽堂皇的建筑物以及各种日常用品，这些都引起人的敬畏之意。
面对隐藏了相差悬殊的军事力与经济力的存在，手腕高超的吉尔尼斯很容易就能明白第二帝国今后将会迎接何种苦难岁月。
领袖是强者，就能给予大家安心的感受。国力再怎么强大，领袖是只小绵羊，国民就会不安。幸运的是，第二帝国无论身体还是头脑都是狮子。然而如今出现了身体与头脑都是巨龙的国家，第二帝国国民将会产生何种观感？
吉尔尼斯低头看看长时间紧握而发白的手。
不，还没完呢，还没确定是我们输。
吉尔尼斯笑了，是符合鲜血皇帝之名的笑容。
彷佛期盼这个讽刺冷笑许久似的，部下们的表情都变成了安心。看到他们的反应，吉尔尼斯也稍微露出并非虚假的笑意。
“别这样一直偷瞄我，会害我分心不是？”
“陛下！”
三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听到他们的声音，充满对自己的皇帝终于回归的喜悦，吉尔尼斯再次体认到自己该做的事，用力点点头。
“首先我们来比对一下，在场所有人在那地下产生的观感有没有任何差异。如果有人有不同意见，尽管提出来，就算大错特错也不用担心受罚——好，那么首先针对最重要的部分，尤莉丝思考一下吧。”
吉尔尼斯顿了顿之后，才讲出自己亲眼目睹那个超级怪物后，产生的坦率感想。
“尤莉丝够轻易创造出死亡骑士，是怪物中的怪物，若与此人为敌，第二帝国恐怕会毁于一旦。再说就算不与她为敌，她因为是不死者，也有可能杀害活人当好玩。有人有异议吗？”
“没有。”
“窃以为正如陛下所言。”
“嗯，我也这么认为。如果要再补充一点，就是我不认为凭人类的力量，能战胜那个怪物。应该说连要逼近到能与那家伙交手的距离都有困难，就算用上第二帝国全军也一样。”
听完了三人的赞同意见，吉尔尼斯接着说：
“除此之外，她还是君临地下坟墓的绝对君王，我认为她拥有王者应有的魅力。”
“对啊，她真的很厉害，我看她比我们的皇帝还要有领袖魅力喔。”
“巴杰德阁下！”
“无妨，这是事实。整场会谈中恐怕只有一句话是她的真情流露，但从那句话当中就足以感受到霸主应有的魄力了。”
“您是说不许吵闹，肃静对吧。”
听到秘书官提问做确认，吉尔尼斯轻轻点头。
第九百八十四章 疑问
那种态度足以让人体会到，尤莉丝的确是那群怪物的君王。
“然后……最可怕的是那个怪物不只有力量，还有智慧。她的每个行动都有意义，可谓稀世的谋略奇才……你们别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想想看就知道了。自从我造访地下以来，从头到尾应该都是照着此人的计划在走，不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我们走。拥有那样力量的怪物，竟然不用暴力，而是用计策喔！绝不会是个有勇无谋的对手。”
这种人才真正难缠。
“接着该来想想她的部下了，说吧。”
这次他想听听自己部下的看法，催促他们发言。
“我想聚集在尤莉丝前面的那些人，应该是她的亲信吧，态度看起来也像是如此。”
那是一群绝世美女。
冷淡的笑容虽然绝非善意，但仍然具有撼动心灵的魅力。那样一位佳丽，必定有很多男人无法抵抗想博得她们嫣然一笑的欲望吧。
“或许是呢。她们每一个都如此美丽，莫非那些脸都是面具？”
“谁知道呢？”
吉尔尼斯虽然如此回答，但他觉得那张脸并非面具，而且也不是幻影。
“还有，能以声音支配对手的索菲亚……会是吟游诗人吗？”
吟游诗人能配合乐器演奏或歌声发挥特殊效果，与能用言语支配对手的索菲亚有些相似。
除此之外，听说罗蕾莱等精灵当中也有人拥有这类力量。但那个女人绝不可能是精灵之类的可爱存在。
世界很大，想必还有一些种族并不广为人知，也可能产生突变。除此之外，也听说魔物的王族是从普通种变化而成的，如同女王蚁与工蚁的差异，吉尔尼斯认为也有这些可能性。
“这样一来，就只剩那几个穿着女仆装的少女啦。我想，她们一定是爱妾！”
巴杰德所言让马车内充满苦笑。
“不，尤莉丝可是女人，再说了，普通爱妾不可能站在那里吧。”
“我想一定都是强者。”
“喂喂喂喂，这你可能就估计错喽。”巴杰德语气认真起来。“在那里列队的，应该是那个怪物的亲信不会错，但没人规定所有亲信都得很强。你想想嘛，如果因为我武艺过人，就在陛下身边只准备一百个我这种亲信，你不觉得第二帝国会因为无法运转而崩溃吗？讲得明白点，就是她也有可能是以力量以外的理由选上的亲信，比方说聪明的爱妾，对吧？例如负责那座坟墓型城堡的所有内部管理之类。”
有人回答“原来如此”。
吉尔尼斯也觉得有道理。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尤莉丝的强大力量上，只看到那些女仆跟她站在一起，就自动认定她们也是强者。当然，她们也有可能拥有同等的恐怖力量，但还是得避免抱持错误的刻板观念而吃到苦果。
“大概就这样了吧。”吉尔尼斯环顾众人。“你们的看法都跟我一样，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此人的亲信都是不死者还好……但看起来似乎凑齐了各种怪物啊。”
“哎，与其说是怪物展示会，倒有种人才济济的感觉呢。”
巴杰德心直口快的讲话方式，让吉尔尼斯不禁露出微笑。
“说得对，最好从获得的情报针对他们做进一步调查。其他需要讨论的……就是那座城堡的庄严程度吧。那样宏伟的建筑物，应该会留下一些传说吧。”
“属下才疏学浅，请陛下恕罪。等回到帝都，我立刻以神话相关文献为主，详细调查各方资料。”
吉尔尼斯大方地接受高徒的道歉。
“嗯，麻烦你了。那么，还有没有注意到什么部分？我实在不认为那样庄严神圣的城堡，会是那个邪恶怪物建造的。有没有看到什么能成为线索的物品？是说那里真的是基于此地历史建造的坟墓吗？”
没有回答。
这证明了所有人都抱持着相同疑问。
也不能舍弃那座城堡是以传送方式，从完全不同的地方，说不定是称为魔界的另一个世界，移动到坟墓底下的可能性，应该说这样还比较容易接受。
“没有结论啊，情报果然还是太少了。我们必须从留在那里的梵米利恩与那人预定派来第二帝国的属下身上尽量获得情报，明白吧？”
“当然了，我会尽量巧妙处理，不会让对方产生敌意或引起疑心。”
“不能说尽量，对方的战力远在第二帝国之上。你得谨慎处理，不要让虚伪的友好关系出现破绽。”
秘书官低头致意，吉尔尼斯这才觉得稍微放下肩膀的重担。
“……对带来的那些人真是过意不去。”
可能是因为如此，他提起了一直挤在马车里，没踏出车外一步的那些人。
就是本来打算送给对方，带来的千金小姐们。
不管在哪个世界，美色都能成为武器。也许应该由第二帝国培育一群个中好手，但考虑到如果对方使用魔法检查就麻烦了，所以才刻意召集了纯洁无垢的一群女子。
“哎，虽然是辜负了她们与亲朋好友永别的决心，但她们心里应该蛮高兴的吧。”
“很难说吧？若是能得到那个怪物的宠爱，那也很了不起喔。”
“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话说回来，真会有人得到尤莉丝那种怪物的宠爱吗？”
巴杰德话中之意，是认为天底下没有这种人，但他想得太天真了。如同自己的母亲毒死了丈夫，吉尔尼斯见识过无数女人的明争暗斗，可以满怀自信地这样说。
“女人比男人想像得更勇敢，也会为感情或利益而行动，一定也有女人能跟怪物相处而面不改色吧。就这层意义而言，也许逃过一劫的是我们呢。因为说不定有哪个女人能给尤莉丝灌迷魂汤，要他杀了我。”
虽然其他人都在苦笑，不过吉尔尼斯认为难保没有这种可能性。
他知道自己倚仗强权断然执行了多项措施，受到贵族们的多少怨恨。当然，自己也有不少同志，但真正能信赖的只有一部分亲信，以及自己的老师昆廷。
无意间，一个疑问如羽毛般轻柔飘落。
就是关于老师昆廷。
昆廷是自己的恩师，又是第二帝国的重臣与王牌。他是第二帝国最伟大的英雄人物，就连吉尔尼斯也对他抱持敬意。而吉尔尼斯也知道只要剥掉他一层贤人的薄皮，内心则是翻腾着对接触魔法奥秘的疯狂渴望。正因为如此，才会留下疑问。
刚才那样很不像昆廷的作风。
第九百八十五章 倒戈
尤莉丝确定是凌驾于昆廷之上的大魔法师，因为他能那样轻易创造出昆廷无法支配的死亡骑士。那么昆廷为什么没说什么，就跟吉尔尼斯一起离开坟墓？
照老爷子的个性，应该会向那个恐怖怪物寻求魔法知识才对。就算要他匍匐在地，趴在对方的脚边也行……
想像起来非常有真实感。
然而，老爷子什么都没做，甚至问都没问一句。感觉老爷子好像变了一个人……难不成……对方对他做了什么？
索菲亚一句话，就让众人都跪拜在地。然而，那会不会只是在用异常状况引开己方注意，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对昆廷施加某些精神控制？
吉尔尼斯很难想象尤莉丝会想要昆廷做自己的部下。昆廷对第二帝国而言是王牌，然而在那种妖魔云集的地方，昆廷的力量也微不足道。
但是脑中累积的知识应该有它的价值。除此之外，只要能控制昆廷，不但可以一口气降低第二帝国的军事力量，同时还能夺走第二帝国抵抗尤莉丝的最后武器。
这样等于是被戴上了奴隶的项圈。
会是这样吗？老爷子什么都没说，还有其他原因吗？……因为早就知道了？是因为他事前就知道尤莉丝的力量？
霎时间，彷佛晴天霹雳。
他冒出一身冷汗。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脸色好像很糟？我叫神官——”
“……了。”
“咦？”
“我说免了。对……免了。”
吉尔尼斯瞥了慌张的部下一眼，想再度沉入思考的漩涡，然而——
难道我在害怕？我吉尔尼斯会害怕？
脑中乱成一团，无法整理思考。好像不敢继续想下去，故意别开目光似的。
不行！为了今后的情形，若是逃避，很可能会招致最糟的事态！冷静，我得冷静，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吉尔尼斯承受着其他人讶异的眼光，冥思苦索。
首先是老爷子，老爷子假如知道尤莉丝的实力……不，是知道他的能力，那就可以理解老爷子为何会有那种反常的行为了。也许老爷子跟那个怪物私底下有所联系——不可能！
部下们看到吉尔尼斯表情瞬息万变，都十分惊讶，但他现在没心情理他们。
对，不可能，吉尔尼斯。看到那个死亡骑士，老爷子是由衷吃了一惊。也就是说他不知道尤莉丝的底细——不见得。对，老……昆廷不知道的，是那人役使死亡骑士的能力，如果他早就知道尤莉丝是个神通广大的魔法师呢？
就像分散开来的拼图一片一片拼起来，形成美丽的——不，是丑恶的绘画。
昆廷早就认识那个怪物了，那么是多久以前就认识了？……打从一开始？没错，发现有人出入这座坟墓的人，以及提案派遣工作者的人，都是昆廷。
各个点彷佛连成了一条线。
这样一想，大半谜团都有了解答。
“你背叛我，原来是这样啊。你背叛了我，出卖了第二帝国是吧。”
那是自地狱底层响起的怨恨之声，抑或是孩童的哭泣声？
部下们看到皇帝这样，不敢提问，只是保持沉默观察皇帝的脸色。吉尔尼斯慢慢将目光转向他们。
“昆廷倒戈了，在这种情况下，第二帝国会受到多少损失？有可能将他调任闲职，就这样让他终老至死吗？”
听到无法置信的一番话，所有人都睁圆了双眼。
“怎……怎么可能，陛下，您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听到门徒这样说，吉尔尼斯的体内深处喷出了怒火。他很想怒骂门徒自己不想听到这种蠢话，但他强忍住了。之所以没有爆发，是因为连他自己的头脑深处，都有个幼小的吉尔尼斯不愿意相信这件事。
见识过贵族社会背后的各种权谋术数，长大成人——被迫如此的吉尔尼斯深吸口气吐出，同时驱散累积在脏腑深处的怒火。
“我再说一遍，昆廷倒戈了。在这种情况下，第二帝国会受到多少损失？”
部下们面面相觑，交换了几秒钟的眼神后，由门徒作为代表开口。
“损失超乎想像，让人不忍卒睹。过去光是暗示老师的存在，就足以威吓其他国家，因此第二帝国向来不受外国的谋略影响。”
吉尔尼斯看向秘书官，确认门徒说得对不对，他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若是调任闲职一事传了出去，邻近诸国肯定不会安分。”
“不是有情报部门吗？噢，原来如此。哼，托昆廷的福，让他们没机会累积经验是吧。”
“陛下明鉴。陛下，老师真的——”
“——可能性相当高。”吉尔尼斯不等秘书官说完就如此断言。“……不过该做的事堆积如山啊，首先得火速决定由谁来接昆廷的空缺，你们有适合的人选吗？”
门徒被这样一问，眼瞳中燃起欲望的火苗，吉尔尼斯见状，心中暗笑。
昆廷的空缺，第二帝国首席宫廷魔法师这个地位，应该具有让人觊觎的魅力，因为这是有组织地将魔法师营运管理的，第二帝国最位高权重的席位。
这个位子以往被可称为大英雄的人物占据，其他人只能看而摸不到。遇到这种对手，野心再强也没用。过去只能死心放弃的席位，如今就摆在眼前。
欲望是驱动人心的动力来源，我认可这份欲望。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有个问题还是得先问清楚。
“新任的首席宫廷魔法师，有可能必须与那个怪物展开一场魔法战喔。”
欲望之火瞬间就熄灭了，连一丝兴趣都感觉不到。这个席位在门徒心中，似乎转瞬间成了世界上最不想坐的位子。
要与尤莉丝用魔法较劲，还不如从高达五百公尺的悬崖跳进巨浪翻腾的怒海，比较有存活的可能性。
不，说不定还不如死了比较痛快。
门徒的表情写满这种感情，眼眸散发老鼠被逼进死路时的光芒。
吉尔尼斯打消了期待，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勇气与尤莉丝交手。不，是自己不好，不该做这种期待。
“这！这……这样的话，我知道几个人能够使用到四十级的魔法，不妨从那几人当中决定如何？我嘛，呃，也是会用啦，但也不是那么熟练。”
“但我听说你是所有门徒当中最优秀的。”
“怎！怎么可能！有得是比我优秀的人，稍后我就列出候补名单！”
被叫去跟那种超级怪物交手，的确会想缴械投降，这他能体会。但他要的是即使如此也不失去战斗勇气之人。
第九百八十六章 全力以赴
不行，把这家伙当作例外或许才叫做天真。或许可以认定认识尤莉丝的人，都会拿不出勇气战斗。只能交给还没与那个存在对峙过的人了，不认识那个存在的人，应该会跟这家伙刚才一样被欲望冲昏头，拼命为我效力吧。
虽然不是上策，但也只能如此了。
“……原来如此，那么等你搜集了那些人的详细资料，再举行面试吧。再来我们应该一边收集情报，一边为了对抗那家伙做准备。目前先向尤莉丝提供协助，为了建立友好关系，就暂且像条狗般听话吧。”
“遵命。”
“像条狗般”这句话并未引起抗议，亲眼看过对方实力的人，不可能会有异议。
“那么陛下，我们要当那个怪物的尾巴摇多久才行？摇到我们的孙子辈？还是曾孙辈？”
吉尔尼斯环顾周围，检查有没有间谍入侵，或是车门是否有缝隙。确定没问题后，吉尔尼斯说出自从与尤莉丝会面以来，就一直思考着的战略。
“我们的目的是——帝国、第二帝国、王国、主教国、评议国、教廷、甚至是精灵国等国家的大联盟。也就是成立对抗尤莉丝的大联盟。”
六只睁圆的眼睛朝向吉尔尼斯。
“为何要惊讶？光靠第二帝国赢不了那个怪物，既然如此，就只能将邻近诸国拉入战局，建立联盟，将其击溃了吧。”
“要……要与之一战吗？”
“要战。”
吉尔尼斯简短回答。
“应该说除了战斗，我们没有其他活路了。”
“既然这样，为何要帮助那个怪物？”
“这正是组成大联盟的第一步棋。”吉尔尼斯环视所有人。“听好喽，这附近一带——马提拉近郊是第二帝国、王国、教廷这三个国家的利益折冲之地。尤莉丝这个怪物一旦在此地扎根，必然成为三国的潜在敌人。”
吉尔尼斯呼出一口气后，继续说明：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此人是不死者，我不认为他会善待人类。人民应该也不想让不死者统治，必定会发生叛乱，于是那个怪物就会进行镇压。如此一来，转让领土的王国不情愿也得采取行动，邻近诸国中最强的教廷也一定会有动静。”
“可……可是！陛下！第二帝国协助那个怪物，会让其他国家认为我们与怪物是一伙的。邻近诸国必定会因此对第二帝国提高警戒！大联盟当中会没有第二帝国的名字！就算能战胜那个怪物，下一个就轮到第二帝国了。不，搞不好第二帝国会成为头号目标。”
“哼。”吉尔尼斯自嘲地笑了。
“要在背地里行动，让外国知道第二帝国在对尤莉丝做侦查活动。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但也只能做了。”
“外国会相信我们吗？如果是我，铁定会觉得是陷阱耶。”
“这就要看尤莉丝的实力了。要是能让各国知道那是力量强大的存在，那就再好不过了……但还是需要设法制造出那种状况，例如让他在战场上发挥力量等等。”
“第二帝国不一定要协助他，把这事含混带过，不是也行吗？”
吉尔尼斯一副看到笨蛋的眼神，看向发言的秘书官。
“为了确保最低限度的安全，本来就该当蝙蝠两面行动啊。如果尤莉丝不用代价就得到周边领地，站到王国那一边去怎么办？”
也就是说，吉尔尼斯选择了比最糟好一点点的状况。
“基于以上理由，第二帝国将要一边假扮怪物的同伙，一边协助联盟。换句话说，一旦穿帮，我们很可能头一个被那个怪物击溃。应该说，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先毁了这个国家以儆效尤。”
“啊……陛下的话的确会干呢。”
“……就当你在称赞我吧，所以我们不能成为大联盟的发起人，必须让其他国家自愿组成联盟。我们该做的是收集尤莉丝的内部情报，同时也得收集能够打倒她的存在的情报。”
“会有那种人吗？”
门徒问归问，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否定，他并不认为有人能打倒那种超乎寻常的存在。尤莉丝的确让人不禁觉得，就算是世界最强的龙族也不是对手。
相较之下，吉尔尼斯的回答充满自信。
“有。”
“真有那种人？”
“你们不是看到了？就在那王座之厅。”
光讲这样大家就明白了。
明白他指的是与尤莉丝并列的怪物们，也就是她的部下。
“……要让她们倒戈吗？”
“我不认为能做到那个地步，但就算白费工夫，办法还是得想。我们要准备好金钱、地位与异性，尽可能吸引她们。”
“不会很困难吗？”
“很难，这是一定的。尤莉丝具有女王风范。有那样的主人，一定不会轻易背叛。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必须行动，这不是国与国之间的纠纷。”
吉尔尼斯神情坚决地环视三人。
“接下来即将进入赌上人类存续的战事，这是捍卫未来之战，你们要全力以赴。”
……
一个月后。
在王国的宫殿举行的宫廷会议上，马克维持不动姿势，站在坐在王座上的国王的身旁。他在聚集的众多贵族当中发现了六大贵族的身影，稍微睁大了眼睛。
所有人到齐是很难得的状况。
领土仅次于国王的六大家族各当家，在军事力量或财力等方面中，至少有一项力量在国王之上。因此，他们对于国王的召集常常借故缺席。尤其是反王派——贵族派的盟主博罗逻普侯爵甚至毫不隐藏对国王的轻视，有一段时期还让人怀疑王国可能从内部瓦解。
马克的视线，接着捕捉到在场的三位王子公主。
最引人注目的，是三女“黄金公主”艾尔薇。
接着是于恶魔骚乱之际，继国王之后为了人民挺身行动而声名大噪的次男，赛纳克第二王子。
最后是长男，巴布罗第一王子。博罗逻普侯爵正在设法让这个体格壮硕，胡须修剪整齐的王子当上下任国王。这次大概也是在王子请求之下，才来参加宫廷会议的吧。
有身为贵族派的博罗逻普侯爵参加，本次宫廷会议必定会是一团糟。马克不想正视如乌云罩顶般令人忧虑的现况，望向集合的六大贵族。
隶属于拥王派的三人当中，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在这宫廷当中衣着最为豪华的勃鲁姆拉修侯爵。
这位年纪将近四十，相貌颇为端正的贵族，领土内坐拥金矿山与银矿山，借由出产的贵金属而拥有王国第一的财力。不过传闻此人欲望深重，甚至有不好的风声说一枚金币就能让他背叛家人。
实际上，马克也听说此人窝里反，把王国的情报卖给第二帝国。之所以放任这种人为所欲为，简单一句话，是因为提不出足够证据证明此人的罪行。若是没有明确证据就将拥王派的勃鲁姆拉修侯爵斩首，跟随他的贵族都会变成反王派。如果此人是仗着这一点大摇大摆地出卖情报，那可说是最恶劣的小人。
接着马克移动视线，转向大贵族当中最年轻的俊美青年，佩斯培亚侯爵。
此人娶了国王的长女，在结婚的同时继承了家业。虽然能力与个性方面还有些不明之处，不过由于父亲是位能力人格兼备的优秀人物，马克认为年轻的佩斯培亚侯爵应该也会如此。
相反地，六大贵族当中年事最高的是乌洛瓦纳伯爵。此人已经头发花白，而且发量稀少，看起来几乎像光头。手臂与身体如枯树般细瘦，但具备了德劭年高之人特有的威严。
乌洛瓦纳伯爵，是大贵族当中最具有个人魅力的人物。
与他们面对面在对面排成一列的，是贵族派的三人。
第九百八十七章 宣言
首先是贵族派的中心人物，大贵族当中拥有最大领土的博罗逻普侯爵。此人脸上有着许多伤疤，是位有如战士的盟主。
由于年纪已进入五十大关，从前锻炼到毫无破绽的强壮**，已成为过去的荣耀，不过洪亮的嗓门与让人联想到猛禽类的眼瞳，都还残留着战士的渣滓。
身为战士的他已逐渐衰老，但作为指挥官的他恐怕比马克更优秀，在这王国当中也称得上是无人能及的人物。
站在他身旁的是李顿伯爵。
这个给人狐狸般印象的男人，在六大贵族当中由于能力输人一截，因此千方百计想提升自己的价值。此人人品低劣，只要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力量，别人如何受苦都不关他的事，所以其他贵族对他都没多少好感。大概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攀附博罗逻普侯爵，以逃避其他人的敌意吧。
最后一位是目前置身于贵族派的人物，此人一头金发往后抚平，拥有一双眼角细长的碧眼。
他的脸色呈现不晒太阳的人特有的病态苍白，再加上高瘦体格，给人蛇一般的印象。年纪应该还不到四十，但因为白得病态，看起来苍老许多。
马克素来对他——欧文侯爵抱持着复杂的观感，于是转移了目光。
继承王位的问题，使得王宫的权力斗争更形复杂。
贵族派的博罗逻普侯爵、李顿伯爵以及拥王派的乌洛瓦纳伯爵拥戴巴布罗第一王子成为下任国王；与派系无关，许多贵族都拥戴国王的大女婿佩斯培亚侯爵；欧文侯爵支持的是赛纳克第二王子；勃鲁姆拉修侯爵则不打算介入这个问题。
这种状况，间接形成了国王至今无法退位的理由。因为一旦国王现在指名继承人，恐怕会引发内乱。
不久之前马克还觉得谁当国王都没差，不过现在他个人支持赛纳克第二王子，或是艾尔薇第三公主这匹黑马，不过王国史上没有出现过女王，恐怕希望渺小。
“那么会议现在开始。”
国王的语气，跟平常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耳朵尖的人应该早已知道今天受到召集的理由，不知道的人也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神情严肃起来。
“第二帝国派来了布告官。把此人带来的第二帝国宣言文念出来。”
一旁待命的侍从遵旨，宣读写在羊皮纸上的文章。
内容归纳如下：
第二帝国认可大魔法师尤莉丝率领之组织为国家，两国之间已结成同盟。
追根究柢，马提拉近郊本为尤莉丝所占领之土地，王国现在是不当占领。因此，王国应将该土地物归原主。
若王国不听善言，第二帝国将协助尤莉丝，对王国展开侵略行动，夺回尤莉丝的领土。
这是正义的行为，目的是让该地脱离不当统治。
宣读的内容简直成篇歪理，还强迫王国从命，根本是疯了。
“为了确认事实，我让人翻阅王国历史进行调查，但没有任何历史提到有号叫尤莉丝的人物统治过马提拉近郊领土，当然这项要求也毫无正当性。”
“也就是说这连强词夺理都算不上，根本是疯子在胡说吧！”
一阵吼叫般的英勇嗓音响起。
博罗逻普侯爵过去以勇武闻名，他的魄力似乎给了众人勇气，许多贵族都出声表示赞同。
“虽然时期拖得很晚，不过这应该是第二帝国每年的侵略行动吧。他们每次都搬出一些牵强附会的理由，这次大概是没借口，才搬出魔法师的名字吧。”李顿伯爵的一番话引起了轻笑声，是他的跟班发出来的。
“不过——”
伯爵那双只能用奸诈狡猾来形容，有如狐狸的细眼，其中带着瞧不起人的眼色，朝向葛杰夫。
“这个自称什么尤莉丝的疯子，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啊。我说错了吗？马克战士长阁下。”
“……应该就是我前往马提拉近郊时，出手相助的魔法师阁下不会错。”
马克在数月前前往边境的村庄执行任务时，遭到不明人物的袭击，那时有一个自称尤莉丝的魔法师出手救了他，因为对方声称不希望此事被知晓，所以马克并没有声张，但不知为何这个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李顿伯爵挖苦地轻声一笑，冷冰冰地说：
“原来如此，他是把村民当成自己的臣民了，所以才出手相助啊。”
贵族之间传来窃笑声，没有人出声劝阻。因为贵族派的大多数贵族，都嫌弃平民出身的马克。
若是自己这一派的人这样说，国王想必会出声解围，但因为李顿伯爵属于敌对派系，国王也只能皱皱眉头。
“……我看烧毁马提拉近郊农村的，应该还是第二帝国干的好事吧！虽然战士长阁下认为是教廷所为。至于前来搭救的……是叫尤莉丝吗？那个魔法师会不会跟第二帝国是一伙的？之前似乎有哪位讲过，那个魔法师可能是想潜入我方当间谍。战士长阁下没有看到让您苦战的那些人的尸体，对吧？”
“……关于尸体一事，正如李顿伯爵所说，但我认为双方并非同谋。在我前往那个村庄时，来袭的那些人之强悍，绝非第二帝国骑士所能比拟。他们役使天使战斗，所以一定是教廷的手下不会错。”
“教廷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哪知道。
要是能这样一句结束，不知道有多痛快。
马克答不上来，正在苦思如何回答时，李顿伯爵身旁有人帮了他一把。
“别管那个疯子魔法师了！我们该决定的，是如何回覆假皇帝的宣言，您说对吧，陛下？”
“博罗逻普侯爵所言正是，我们必须决定的，是王国的回答。”
“请准许我发言。”佩斯培亚侯爵稍微走出行列。“我认为那皇帝的宣言很难令人接受，因此只能开战。”
在场贵族的气氛热烈起来。
“喔！这次轮到我们击退对方，就这样直接反攻第二帝国了吧。”
“完全没错，也差不多厌倦只是击退帝国了。”
“是时候让第二帝国那些愚蠢的家伙见识我们的可怕之处了。”
“没错，侯爵大人所言甚是。”
贵族们笑着说，每次讲的都是同一套，让马克厌烦至极。
这几年来，王国与第二帝国的战争总是定期上演。
今年又要开始两国对峙，或是王国这边多少有点损失时就结束，一成不变的小规模战争了，贵族之间散发出这种司空见惯的轻松气氛。
然而，马克顺着战士的直觉，开口说道：
“各位大人不可将这次的战争，当成与往年相同的小规模战争！”
第九百八十八章 势力失衡
贵族们彷佛被泼了桶冷水，对马克投以责备的视线。
“原来如此，我的战士长是抱持这种看法，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是，陛下，这是因为——”一名人物的黑影在马克心中敲响警钟。“——就是那个大魔法师，尤莉丝的存在。”
“原来如此，各位当中只有战士长与此人见过面，那么你的意见，应该具有一定程度的份量，不过你的根据是什么？”
马克语塞，他答不上来。无法具体说明，就只是战士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次的战争绝不能判断错误，否则会非常危险。
“国王陛下……能否将马提拉近郊让给第二帝国……不，是让给那个魔法师？”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辱骂声飞了过来。
“孬种！你这家伙！知不知耻啊！”
是拥王派贵族的怒骂。
“你受到陛下如此厚爱，竟然敢叫陛下把领土拱手让人！你的君主什么时候变成冒牌皇帝了！更何况你根本没回答陛下的问题！”
对方骂得有理，马克无言以对。因为若是立场颠倒过来，自己也会是一样的想法。
“好了。”
为自己解围的，正是自己敬爱的国王。
“可是！”
“你是为了我着想而动怒，我感谢你的心意。既然如此，我希望你也能想起，我的战士长绝不会背叛我。他好几次为了我赴汤蹈火，不可能说话损害我的利益。”
怒骂马克的贵族向国王低下了头。
“正因为如此……”国王一边看着这位贵族，一边继续对马克说：
“我寄予无比信赖，我的左右手战士长啊。纵然是你的提案，我也无法答应。不动干戈就将领土拱手让人，不是统治者该有的行为。况且想到当地的居民，这种破坏人民安宁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让渡领土时想把当地的居民全数带走，根本是痴人说梦。不，就算有办法将居民全数带走，也终究无法提供他们与以往相同的生活基础，结果还是得让他们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陛下所言甚是，请原谅我的愚蠢发言。”
听到国王为当地居民着想的发言，马克低头谢罪。换成愚蠢的贵族——只把领土人民视作生财道具的人，一定说不出刚才这番发言。正因为国王宅心仁厚，马克才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年轻时，师傅对自己说过的话重回脑海。
“你需要帮助时，不曾期待贵族，或是拥有实力的人相助吗？”
“什么叫明知有危险也愿意舍身相救的勇者，什么叫帮助弱者的强者。”
如果没有师傅的教导，马克一定说不出这种话来。那时他跟师傅一样，以为天底下没有贵族会为了平民舍命。
抱持这种偏见的马克，自从随侍国王左右之后，才知道也有这种贵族，只可惜他们没有力量。
很遗憾，多得是来不及挽救的生命，贵族们的无聊矜持也有好几次从中作梗。
即使如此，自己侍奉的主子并没有腐败，总是以君王的身分，试着建立人民能够安居乐业的王国。
马克以自己的君王为傲，若不是这样，过去在战场上受到皇帝吉尔尼斯挖角时，他也许早就跳槽了。
他虽然做如此想，心中却涌起了一片乌云。
国王说的是事实也是正论，这点不会错。国王向来慈悲为怀，即使是老百姓也一视同仁，同施仁爱。但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马克知道国王讲话为何如此强硬。
因为在那场恶魔骚乱之后，派系间的势力大幅失衡了。
王国二分为拥王派与贵族派，进行势力斗争。两派之间长久保持均衡，但现在拥王派扩大了势力，贵族派则是缩小了。
这是因为国王领军击退了贝拉，让一些贵族对国王产生了强悍之王的印象，于是很多人都跳槽到拥王派来。因此，国王不能在这里示弱，原因在于——
“可是，战士长阁下的发言或许也没错吧？只要交出一个都市，就能避免开战了。事前设法避免人民悲叹，也是国王的职责。只有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人民悲痛的人物，才是真正的王者，不是吗。”
讲出这番话的是贵族派的人。讲得好听，目的不过是想减少国王的领土罢了，拥王派的人马上呛回去。
“那块土地是国王的直辖领地！想送敌人领土，送你自己的不就好了！”
对方也不甘示弱。
“胡说什么！第二帝国要的是马提拉近郊，把我距离那里十万八千里远的领地交出去能避免什么！讲话要用脑好吗！”
拥王派增强了势力，导致贵族派的弱化。他们为了取回势力，比以前更加倍地扯国王的后腿。
马克不安的原因就在这里，因为派系间力量失衡，贵族派试图削弱国王力量的动作更大了。今后王国很可能一分为二，互相斗争。
正因为如此，国王才要表现自己强悍的一面，让贵族派不能造反。这个想法本身并没有错，但是——
无法示弱，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吗？
渐渐陷入沉思的马克，承受到拥王派几名贵族的强烈视线，这才回过神来。由于自己提案将国王的领土交给敌国，那些贵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背地里倒向贵族派了。同时他们也在责备马克只是个平民，竟然忘了国王提拔的恩情。
“哼！那你可以请国王恩准，将自己的领土换成马提拉近郊，不就得了！到时候爱送人领土随你便！”
“哪有那么容易就交换领土的啊，蠢蛋！”
“你才是蠢蛋！”
这种小孩吵架似的口角开启了战端，现场一口气变得吵闹起来。如果是以前的话，争论应该会以平手收场。然而如今拥王派的声音比较大，贵族派的声音则越来越小。
以往国王总是会亲自劝阻，现在却不动声色，这也是因为拥王派的声音比较大的关系。
不管是什么人，都很难在对自己有利的状况下喊停，至今的不满恐怕也有影响。
好像被灌了甜蜜的毒药一样。
马克感觉得出来，贵族派的人眼中渐渐带有冰冷的阴险意志，一道冷汗沿着背脊流下。
一切都起因于大恶魔贝拉的袭击。
那时由国王带头作战，是那个状况下最好的做法。要不是有国王带领大家，战线早已崩溃，冒险者全灭。若是失去白金冒险者小队“青冈影”，王国之后将会陷入最惨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