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保护
魔法师只需要稍微使用一点魔法，战斗能力就会大幅上升了。只要使用几种强化魔法就能变强好几倍，例如现在的克朗就是如此。那么——
“你们终于发现了啊，真是群愚蠢的东西。你们这群老鼠，只有这点程度的智商也是无可厚非。”
然而，既然艾希人在现场，克朗就有理由否定这一点。
“艾希！这家伙是魔法师吗？”
“不是！我敢肯定！至少不是魔力系的！”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你身上感觉不到魔法的力量！”
“喔，你用了探测系魔法吗？失礼了。”
尤莉丝张开纤细的手指让人看个清楚，左右十根手指都各戴着一枚戒指。
“拿下这枚戒指你就知道了，这还是那个人借给我的。”
尤莉丝的语气中有着莫名的怀念氛围，边说边取下右手的戒指。然后——
“——呕恶恶恶恶！”
一阵呕吐声。几乎只有液体的呕吐物啪嗒啪嗒地泼洒在竞技场的地面上，一股酸臭四处飘散。
“你做了什么！”
突然发生的状况让伊米想跑到艾希身边，恶狠狠瞪着尤莉丝。对于她的反应，尤莉丝似乎感到困惑，但有点不愉快地回答：
“这个女人在做什么啊，竟然看着别人的脸呕吐，也太没礼貌了吧。”
“——大家快逃啊！”
艾希眼角泛着泪珠喊叫。
“那家伙是怪物——呕恶恶恶！”
艾希似乎忍受不了，再次呕吐时，克朗等人明白了艾希呕吐的原因。
并不是尤莉丝做了什么。是艾希因为过度紧张与恐惧，以及承受不住尤莉丝拥有的庞大魔力，才会吐了出来。
也就是说——
“——不可能赢得了！力量相差太多了！用怪物根本不足以形容！”艾希哭喊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伊米紧紧抱住了发疯般摇头的少女。
“冷静下来！罗伯！”
“我知道！狮子心。”
艾希在罗伯的魔法帮助下脱离了恐惧状态，像头刚出生的小鹿般，脚步摇摇晃晃地举起法杖。
“——大家快逃！那个不是能战胜的存在！是无法置信的怪物！”
“……了解，艾希。”
“我很明白。一拿下戒指的瞬间，彷佛有种刺激神经，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气息飘散出来，好像笼罩着全世界。我完全能体会。”
“是呀，我明白那不是能用超级形容的怪物。”
三人的警戒等级已经突破极限。他们神经比刚才更敏感，瞪着尤莉丝。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表示他们明白只要移动一下视线，就会丢掉性命。
“这下肯定是逃不掉了。”
“只要让他看到我们的背后，就死定了。我看就算只是别开视线也很危险。”
“得想想办法尽量争取时间呢。”
“……你们不过来吗？”
尤莉丝好像缺乏干劲地耸耸肩，但克朗没有中了她的挑衅。敌人的战斗能力远超过至今遇过的任何存在。既然如此，只有一个时机可以下手。
那就是尤莉丝开始吟唱魔法——魔法师最疏于防备的瞬间。如果对方进行无吟唱化，这个渺小希望就会破灭了，但也只能寄托在这个可能性上。
如同拉紧弓箭般，克朗开始像弹簧一样累积力量。
“那么就由我先攻吧。不死者的接触。”
“那是什么魔法？艾希！”
“不知道！从来没听过！”
克朗对包覆尤莉丝右手的黑雾——未知的魔法提高警戒，双脚使力以便随时采取紧急闪避。身后的同伴们似乎也对范围攻击提高警戒，而互相拉开距离。
突然间，尤莉丝往他们这边走来。
克朗大大眨眼。尤莉丝的走路方式满是破绽，随便又马虎。那不是展现出高超战士能力的人该有的步法。虽然肯定是陷阱，但猜不透对方的目的。
“应该是想用魔法做什么，可是……刚才的魔法是只能在近距离内发挥效果的类型？还是防御魔法？”
克朗有学习记住一些有名的魔法，但他毕竟不是专业，无法掌握尤莉丝的意图。
“不准过来！”
伊米大声怒吼，连续射出的箭往尤莉丝飞去。
尤莉丝俐落地用手，打掉了使用特殊技术射出的三只箭。
“……真碍事。”
那句话冷唆又小声。
藏在眼中的光芒摇曳了一下，只有提高注意力，从正面紧盯他一举一动的克朗，才看见了这一幕。
一阵冷颤窜过背脊的瞬间，尤莉丝的身影消失了。
克朗听从直觉，一转身往后奔跑。同伴们惊讶的神情映入视野，但他没有多余精神或时间解释。因为就在伊米的背后，站在那里的尤莉丝正慢慢地对她伸出手。
“伊米！她没发现！叫她……不行！要不是对方从容不迫，早就来不及了！”
克朗使用技能提升移动速度全力奔跑时，忽然犹豫了。
保护伊米是聪明的行为吗？
与能够使用强化魔法的艾希或罗伯相比，在这一战当中伊米的重要性很低。为了让多数人存活，舍弃累赘并没有错。但即使如此——
“——可恶！”
身为领队不该这样做。克朗明白这几乎等于是背叛了同伴，但仍然没有放慢速度。感性而非理性驱动着身体。
感性在告诉自己：救伊米。
灌注双脚的力量更强了，那是男子汉保护自己的女人时的力量。
“让开！”
飞奔而来的克朗似乎让尤莉丝有点犹豫，所以才赶上了。尤莉丝还来不及碰到伊米，克朗先把伊米像用揍的一样撞飞。
当听见忍受痛楚的小声惨叫时，克朗非常清楚，尤莉丝看到出现在面前的男人与逃掉的女人，正在考虑该优先对付哪一个。
“我啦！混帐东西！”
他怒吼一声，切换了技能。
首先，最初发动的是“突破极限”。这招虽然必须付出代价，但可以提升一瞬间同时发动技能的极限。接着由于体内产生某种东西断裂的痛楚，因此他启动了“痛觉钝化”。然后是“**提升”，“刚腕刚击”之后的“双剑斩击”。
如此最强的一击就完成了。
对方越是在刚才的攻防中习惯了克朗的剑速，越是容易抓错时机，而更难以闪避。这是事先布好了局才有效果，一旦习惯就必死无疑的夺命必杀技。
尤莉丝无法对这招做出反应。
得手了！
他以为剑刃砍开了缺乏防备的头部，但那个瞬间手上感觉到的，却绝非刀刃砍断头颅的触感。
第九百六十章 逃走
“挥砍完全抗性？”
在做为工作者冒险的期间，他曾经感受过类似的触感。
“对突刺与挥砍具有完全抗性吗？哪有这种怪物啊！”
克朗急着想后退，但冰冷触感覆盖了他的额头。那是尤莉丝的手，有如虎头钳的夹紧力道不放过克朗，阻止了他的一举一动。
“克朗！”
“伊米！他对挥砍具有完全抗性！”
克朗忍受着剧痛，把得到的情报转达给身后的同伴们。就在这时，克朗感觉到对方抓着自己的头，把自己整个人举了起来。克朗用剑脊敲打他的手臂，但力道一点也没有放松。
“不对。突刺也好，挥砍也好，殴打也好，你们这点程度的弱者的攻击，是无法伤到我分毫的。”
“——这算什么啊！根本是作弊吧！太卑鄙了！”
“你骗人！伊米，倘若真的是这样，他刚才就没必要那么拼命战斗。一定有什么弱点才是！”
“——别想骗我们！”
“竟然不肯相信我，真叫我难过啊。你们听了我们刚才的对话应该已经猜到八成，刚才那些远身战其实比较具有实验意味。况且稍微打得不分上下，比较能产生希望不是吗？这是我的一片慈悲心肠，让你们之后被打入地狱时，还可以做个美梦。”
“去你的慈悲心肠！这个狗屎王八蛋！快把克朗放开！”
克朗听见了连续放箭的声音。但尤莉丝晃也不晃一下，似乎处之泰然，克朗额头传来的痛楚并未改变。
“这样好吗？会射中这个男的喔。”
额头涌生的剧痛让克朗产生一种恐惧感，怀疑自己的头颅会不会就这样被捏碎。他乱打乱踢，但对手纹风不动。用内藏铁板的靴子踢他，也只是弄痛了自己的脚尖。
“很痛吗？放心吧。我不会在这里杀了你。我不会再给盗贼更多的慈悲了，麻痹。”
身体冻结了。不对，这不是冻结，是麻痹。
“如果只是要使用麻痹，不死者的接触好像有点浪费了。”
只有耳朵毫无意义地听见声音。
弓弦不断发出呜吼声，而回答的是甚至带有嘲笑的平静语气。
“所以，再怎么……不，你们尽管抵抗吧。这样比较感受得到绝望。”
快逃。
克朗动着不能动的嘴。
就算全速逃跑，对手也没善良到会放他们一条生路，但是选择战斗更愚蠢。尤其是本来应该挡在前面抵御对手攻击的战士已经倒下，可以想见战线马上就会崩溃。
“那么下一个是谁呢？所有人一起上也行，不过那样就不好玩了吧。”
伊米注视着倒在竞技场地上的克朗。
他没死，但跟死了没两样。她想不到办法可以从尤莉丝这个无法理解的怪物手中救出他。但即使如此——
“你这笨蛋！照常理来想应该要对我见死不救才对啊！这个大白痴！”
一股气愤涌上心头。
“笨蛋，笨蛋，笨蛋！你这个大笨蛋！糊涂虫！”
“……对挺身保护了同伴的男人这样恶言相向，听了很不愉快喔。”
尤莉丝讲这种话，好像完全能理解伊米的感情。不，对方是个怪物，不可能理解人类的感情。
“这我比你更清楚啦！他是个最棒的领队，我根本配不上他！”她吸了一口气。“可是我还是要说！你真是个笨蛋！竟然这么感情用事！”
“……这是在讲什么？”
无视于狐疑的声音，伊米开始思考。既然领队已经倒下，思考就成了副领队的工作。
舍弃迷惘吧。
伊米如此劝说自己。她扼杀了自己想去拯救男人，做为女人的感情。
她必须舍弃克朗，把在这里获得的情报带回去才行。她也得让其他人知道这座遗迹里有如此骇人的怪物，根据情况可能还得编组讨伐队。
魔神。
两百年前，在大陆掀起祸乱的恶魔之王，是否就是这样的存在呢？
她觉得自己生活的世界似乎被染上了神话之类的色彩。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有种身陷梦境般的倾危感。
神话吗？形容得真贴切。能与这种怪物交战的，只有英雄——
就在这一瞬间，她灵机一动。
有了。过去与魔神交战的是七英雄——就是英雄。那么能与尤莉丝交战的也只有英雄。
“把克朗还给我们！如果我们没在规定时间内回去，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英雄就会闯进这座遗迹。只要你让我们平安回到原本的地点，我们会主动联络他的。”
“又在撒谎了吗？”
尤莉丝叹了一口气。伊米额上冒出汗珠，这是真的。
“不，我不是在撒谎。”
“菲，这附近地表上有看到强者的身影吗？”
尤莉丝向身后问话，有个声音回答她。
“没有，我想只是谎话罢了。”
“是真的！”伊米的背后传来少女的声音。“有白金级冒险者的谢莉在！她是最强的战士！比你们都还要强！”
那道声音似乎慌张起来。
“这……这真是！的确有位强者！我想我记错了！”
“也是呢，没关系，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菲。谢莉是吧，顺便告诉你们，那个是……算了，无所谓，那个人打不赢我的。”
原本女王般威严的身影，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地耸耸肩，那种态度中好像隐藏了什么，但他们无从得如。
“谢莉很强！比你强多了！”
“……不，那个没办法当成交涉条件的，放弃吧。”尤莉丝没劲地挥挥手，“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她散发出一种“废话就到此为止”的氛围。
“艾希！你快逃。”
罗伯大叫，伊米也表示同意。
“对！快逃！”
“你看上面！这里很可能是户外。用飞的或许可以逃走！你一个人逃吧！我们会争取一分钟……不，至少十秒钟的时间！”
“这提议挺有意思的。想逃就请便吧。尽管舍弃同伴逃走吧。那么你们谁要逃走？”
尤莉丝伸出手来，那脸上浮现的是美丽的微笑。但在“四谋士”看来，那是期待看到同伴哄墙的阴狠笑容。
的确跟冒险者不同，很多工作者小队都只是以金钱利害关系组队，遇到危机很可能会争先恐后地落跑。但“四谋士”不一样。
“艾希，你走吧！”
“对，你走吧。”伊米微笑了，“你不是有妹妹吗？那么就把我们抛下吧。这是你该做的！”
“怎么可以！都是我害的！”
罗伯看到尤莉丝无意立刻攻击，就走到艾希身边。然后他将从怀里取出的小皮袋塞进艾希手里。
“没事的。等我们打倒那个叫做尤莉丝的怪物，再去找你。”
“对啊，到时候你要请我们喝一杯喔。”
伊米也取出一只小皮袋，塞到艾希手里。
“……好了，你走吧。还有我寄放在旅店里的钱，尽管拿去用没关系。”
“我的也是喔。”
“……知道了，我先走了。”
当然，三个人都知道这是谎言。
第九百六十一章 心灰意冷
他们一点都不认为能打倒尤莉丝那种超乎想像的存在。艾希知道从此大家就要永别，早已泣不成声，几乎只能发出呜咽，但艾希仍然开始吟唱魔法。
“空中有魔物，用飞的逃走会被抓住喔。”
“飞行。”
无视于尤莉丝的忠告，艾希发动魔法。然后她看了同伴最后一眼，就无言地飞向空中。
“……喔，也对，这样比用跑的快，而且也不会累嘛。”尤莉丝摆出一副好像忘了的态度。“不过，真亏你们没闹内哄就决定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像个小贼一样，表现得更加难看呢。”
“你是不会了解的，因为我们是同伴啊。”
“是啊。能够当同伴的肉盾而死也不赖……”霎时间，有个念头飞快闪过伊米的脑中。“——你的同伴不也是这样吗？”
“唔！”
“你的同伴应该也是很了不起的人吧？我们的感情也很好，就像你们一样。”
“你说得没错。”至今那种邪恶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尤莉丝语气平静地低喃。“人为朋友舍命，人的爱心没有比这个大的吧。”
“……我们死不足惜，不过，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做出与你伟大的朋友相同行动的份上，饶那个女孩一命。”
“唔……”尤莉丝犹豫了几秒，然后摇摇头。“我对你们这些宵小没有那种慈悲心肠。我要你们受尽折磨，然后死去。不过看在你们情愿舍命也要拯救同伴的份上，就对那女孩网开一面吧——露易丝。”
尤莉丝毫不在乎地转身背对两人，对身后的贵宾室出声呼唤。那种态度摆明了认定自己绝不可能受到伤害。
不，事实就是如此，任何攻击都绝对伤不了尤莉丝，她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会如此从容。两人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杀伤尤莉丝这个怪物，所以他们才能冷静思考。因为他们至少得替艾希争取逃跑的时间。
虽然觉得白费力气，但还是非做不可。伊米与罗伯交换了个眼神，互相点头。
至于贵宾室那边，回应着尤莉丝的声音，有一名少女从天而降。
那是一名美得有如耀眼白银的人类少女。就连怒火直上心头的两人，都被那美貌夺去了目光。
无意间，美少女移动了视线，从正面望着两人瞧。那是对紫色的美丽眼眸，感觉就像握紧了伊米的心脏。跟伊米一样，罗伯似乎也感到一股沉重压力当头压下而无法动弹——甚至连呼吸都有困难。
直到少女别开了视线，伊米与罗伯都还动弹不得。
“露易丝，让那个女孩从以为可以逃命的甜美希望，坠落到面对事实时的绝望深渊，借此做为入侵这里的惩罚。之后就不要多加折磨，带着慈悲之心杀了她。”
“……了解。”
少女——露易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而，从旁看到那表情，伊米的背脊却窜过一阵冷颤。因为她直觉地明白到，那只是个披着美丽人皮的怪物。
“好好享受狩猎乐趣吧。”
“……嗯，我会的。”
露易丝对尤莉丝深深行了一礼，然后慢慢走去。脑中某个角落的另一个伊米正在大叫：那个少女每走一步，都是在夺走艾希的性命。但伊米与罗伯还是无法动弹。
露易丝一点都不理会他们俩，看都不看一眼就从两人身旁走过。那点距离只要用跑的，马上就能追上她。但却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怎么，不过来吗？其实你们可以趁我们讲话时偷袭的……想不到还蛮懂礼貌的嘛。”
这不是在挖苦两人，而是真心话。这种就某种意义来说有点傻气的反应，使伊米稍微恢复了斗志。
“我有一事相问！你的这种做法！这种做法哪里慈悲了！”
“神官……我就告诉你吧。死亡代表不会受到同伴分别痛苦的折磨，所以称为慈悲。”
死寂笼罩四下。多说无益，只能用手中武器交谈了。
“——我们上，罗伯！”
“好！唔喔喔喔喔！”
罗伯发出不符合他个性的吼叫，冲向尤莉丝，举起钉头锤往尤莉丝的脸上砸。不经大脑思考的全力一击。他知道尤莉丝不可能会躲开，所以才用上了全身力气去殴打。
尤莉丝脸上挨了使尽全力的一击，不出所料，一副不痛不痒的神情。这时罗伯进行追击，他笔直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
“中伤治疗！”
治疗魔法的对象是尤莉丝。因为不死者受到治疗系魔法反而会受伤。然而这招也像之前艾希使用的魔法那样，彷佛被看不见的墙壁挡下而失效。
“——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失控的尖叫，伊米拉紧了弓弦。然后放箭。虽然罗伯就在尤莉丝身边，但伊米的弓术没差劲到会不小心射中他。这个距离内可以百发百中。
然而——飞来的箭失射中了尤莉丝，没造成任何伤害就掉在地上。
尤莉丝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跟刚才一样的战术。
“传送魔法！”
“答错了。”
那声音仍然是从背后传来的。
“伊……！”
比罗伯叫得更快，尤莉丝的手轻轻拍了一下伊米的肩膀，感觉不到一丝敌意。
然而，效果却无可抵挡。她全身失去力气，虚软倒地。只有意识仍然保持清醒，身体的肌肉却好像变成了黏糊液体。
“你究竟做了什么？”
罗伯始终紧盯着虚软倒地的伊米，以及站在她身旁的尤莉丝，颤着声音问道。
“很不可思议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尤莉丝揭开谜底，讲出了令他心灰意冷的答案。
“跟刚才几乎是一样的。就是发动无吟唱化的时间静止后，一边移动一边发动对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用过的魔法不死者的接触，然后从背后碰了她一下罢了。”
四周陷入空间冻结般的死寂。自己吞下唾液的声音听在罗伯耳里，显得异常响亮。
“……你停止了时间……？”
“没错。时间对策是不可或缺的喔？等你们达到六十级左右时，就非得准备这些手段才行。不过你的人生就要在这里结束了，所以没必要了。”
罗伯的牙齿格格作响。
她说谎。要是能这样大叫该有多幸福啊，要是能否定眼前这个怪物——或者该说站在神之领域的存在所说的一切，捣起耳朵蹲下来该有多轻松啊。
他也明白尤莉丝的确实十分强大。
但就算再怎么强大，这个世界的生物也不可能停止时间。
第九百六十二章 目的
照理来说，时光的流动绝非人类所能支配或控制。现在面对一个能操纵时光的对手，他还能怎么办呢？倒不如叫他拿着一把剑把大森林的树木统统砍倒，还比较有可能办到吧。
尤莉丝，那是人类种族绝不可能胜过的存在，是站在神之领域的人物。
罗伯两手握紧钉头锤，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啊……”
罗伯的身体冻任了。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拍了他的肩膀。因为本来站在眼前的尤莉丝——连时光流动都能操控，有如神一般的存在，不知不觉间从视野中消失了。
一股寒气从放在肩上的手流入体内，将自己化为冰块雕像。失去自由的身体甚至让他产生了这种错觉。
“——你们也办不到就是了。”
她用温柔的、感觉不出丝毫敌意的声音对罗伯说道。钉头锤无力地从罗伯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好了。”尤莉丝低声说着，看看失去战意的罗伯。
“辛苦你们白费了一番工夫。”
没有半点效果，不管用任何手段都不可能伤到尤莉丝。
被彻底击垮的罗伯静静地注视着尤莉丝，平静地问道：
“我想问一个问题。接下来会有什么命运等着我？”
“嗯？因为你是信仰系魔法师，所以跟那边那两人不一样喔。”
尤莉丝先讲了句开场白，然后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但在那之前，我想先讲另一件事。刚才去追那女孩的少女，她是信仰系魔法师，不过她所信奉的神跟你们信仰的神完全不同。应该说我知道她信奉的那个神，但不知道你们信仰的神是什么。所以请让我确认一下。像从属神都有自己的名字，但四大神，或是六大神只有火神、土神这种类似职称的名称。这是为什么？”
“这我并不清楚。”
“原来如此……所以他们不是拥有神秘力量的超越性存在，而只是将过去的伟人神格化。”
“一派胡言！”
“哎，你先听我说，我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如果是这样，你们说你们是借助神的力量发动魔法，但死去的人类有这种能力吗？追根究柢，神究竟是什么？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吗？你们真的是向神借助力量吗？”
“……你究竟在说什么？”
“……你有看过神的存在吗？”
“神就在我们的身边！”
“听你的回答，就是没有亲眼看过喽。”
“不是！使用魔法时，会感受到巨大的存在。那就是神。”
“……是谁断定那个是神的？是神自己这样说的吗？还是使用这份力量的人说的？”
罗伯想起各种神学论。对于尤莉丝的疑问，他拿不出一个明确的解答。这个问题在各界神官之间仍然是个争议性议题，但大家还是做出了一个结论，认为那是神的存在当中的一部分。
罗伯正想开口，不过尤莉丝抢在他前面说：
“……好吧，假设那是高等存在——也就是所谓的神，我觉得那原本应该是个无色的存在。说穿了就是个力量团块。只要在它上面滴上彩色液体，就会产生各种变化……好吧，在具有魔法法则的世界想这些问题，连我自己都想吐槽了，就算神实际上是存在的也不奇怪嘛。”
“…………”
“抱歉。我本来不是想说这些。我是在想你们信仰的神的力量，是不是能够学得起来……说得明白点，我想做个实验。”
“……实验？”
“没错。比方说让一部分记忆产生变化，把你信仰的神变成别的神，看看会带来什么结果。”
疯了。这是罗伯诚实的感想。
不对，对方是不死者，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不奇怪。
尤莉丝兴味盎然地望着往后倒退一步的罗伯。那道视线就像观察实验动物的学者，让罗伯甚至想吐。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证明神的存在……就别开这种玩笑了吧。真正的目的是解开力量的谜团，或许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强。况且如果真的有神这种存在，我也想确认他们有没有可能与我为敌的情感或智慧。我呢，一点都不觉得只有自己被选上。实际上我也看到了许多类似的阴影。”
他完全听不懂尤莉丝在说什么。
“为了那个目的，我需要变得更强。当然，也许根本没有人与我为敌，也可能没有人像我们这么强大。但这不是怠忽职守的理由，你说是不是？自以为强大就贪安好逸，不求精进，总有一天会被人趁虚而入的，至于我说的目的嘛……”
我想找一个人，这就是我的目的。尤莉丝说完耸了耸肩。
……
艾希重复着紊乱的呼吸。
每当周围的草木随风摇晃，她就吓得身子一震，然后像只小动物般环顾周遭。
周围全是森林，很多地方照不到光。苍郁茂密的树木枝榧辽蔽了天上洒下来的光，地上几乎一片黑暗。
在以人类视力连步行都有困难的场所，没有照明手段的艾希之所以能够行动，是因为使用了魔法“夜视”，使得周遭在她的眼里就像白昼一样尽收眼底。
然而即使如此，还是有能轻易藏起一个人的树下杂草，足够躲在后头的大树，以及沙沙摇晃的树枝等无数必须留心的地方。
身为魔法师的艾希，要是被魔物扑倒或压倒，靠蛮力是绝对推不开魔物的。若是平常，同伴会立刻伸出援手，然而现在没有人会帮助自己，没有人负责保护前方，也没有人会帮自己治疗。
换句话说她必须在陷入近身战之前抢先察觉敌人的存在，看要拉开距离还是逃走。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精神紧绷地窥探四周，精神疲劳比平常更激烈。
本来她想既然身在户外，可以使用“飞行”一口气逃走。然而当她飞到树林上空时，看见夜空中有着剪纸画般的巨大黑影，好像在寻找什么似地飞来飞去，只得放弃这个计划。
一旦目睹了有如巨大蝙蝠的存在，就不会想跟它们来场空中竞赛。因为就算可以用“透明化”欺骗蝙蝠的视觉，也骗不了它们所拥有的特殊感觉器官。
艾希确认了周遭安全后再度飘浮起来，用慢吞吞的速度在半空中前进。
她用比“飞行”的最快速度慢上许多的速度前进，是因为要窥探周围情形。若是全速飞行，就算对周围提高警觉，发现的时机还是会慢一拍。这样一来甚至有可能一头撞进一群魔物当中。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只能放慢速度。
第九百六十三章 墙壁
不久，艾希感觉到包覆自己的魔法薄膜渐渐变弱，“飞行”的有效时间过了。
她慢慢让双脚着地。
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要再次使用“飞行”没有问题，她可以感觉到自已还有这点魔力，但她同时也需要“夜视”，还要维持为了以防万一而发动的防御魔法，这些都要消耗魔力，而且也得保留力量应付可能无法避免的战斗。
艾希能够使用的魔法当中，三十级魔法“飞行”是等级最高的魔法。换句话说，就是最耗魔力的魔法。所以她尽量不想用。
但是“飞行”可以忽视难走的地形，而且肉体不会疲劳，如果不能使用这个魔法，逃出这座森林需要花掉多少时间，她连算都算不出来。不只如此，不能飞就代表也不能确认目前位置。
艾希来到这里的一路上，有时会提升高度飞到树上确认竞技场旁边的大树，以确定方位。如果不使用“飞行”移动的话，艾希恐怕很快就会失去方向感。待在苍郁森林中看不见能当成路标的大树，状况也不允许她每次都爬到附近树上确认方位。
“——找个地方休息。”
艾希喃喃自语。
的确，只要能休息恢复魔力，就可以多用好几次“飞行”，而且在太阳下行动也比较安全。尤其是栖息于森林的魔物很多都是夜行性。
与其在这个幽暗森林中勉强前进，不如找个地方藏身过夜，安全性高多了。
可是，艾希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地点。
如果伊米在的话，应该会告诉自己哪里安全吧。如果有罗伯或克朗在，就算在危险的地点也能安心休息。但可靠的同伴已经不在了。
“——伊米，罗伯。”
艾希让身体靠着大树，想起同伴的事。
“……你们骗我。”
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两人还没联络自己。
他们还是没能逃掉。
不，她早就知道了。他们不可能打赢尤莉丝那种超人存在。但艾希还是不禁怀着小小的期待，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愚蠢了呢？
艾希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树，闭上眼睛。她知道这样很危险。
但她很想闭上眼睛。
她想着那三人的事，用力闭起眼睛。
树皮的冰凉触感抚慰着头部。稍微休息一下，让她强烈体会到自己真的累了。高涨的紧张感彷佛化为精神疲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唉。”
她放松脖颈的力道，让头往后仰。
然后她瞪大了双眼。
“夜视”鲜明映照的黑夜世界之中，一幕景象映入了视野，但艾希反应不过来。
有个人物俯视着艾希。
那是个艾希从未见过，令人毛骨悚然的美丽少女。
少女穿着与森林格格不入的柔软女仆装，肌肤如白蜡般雪润，她还用一只手拈起长发，以免垂到了艾希身上。
就连曾经是贵族的艾希都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如果出现在舞会上一定会成为抢手货，光凭她的美貌，想要什么都能到手。紫色双瞳散放着勾魂的魅力。
艾希马上就回过神来。不可能有人会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而且她双脚站在树上，与树干呈现直角站立。
有可能是尤莉丝派出的追兵，但也不能肯定不是长年住在这座森林里的居民。
“……捉迷藏结束了吗？”
小小的期待轻易就破灭了。
“——追兵。”
艾希跳了起来，一边拉开距离，一边将法杖对准少女。少女似乎对艾希失去了兴趣，沿着树干走下来，降落在地上。
“……你不逃吗？”
“只要在这里打倒你，就可以安全逃走。”
自己说着，艾希内心却在苦笑。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打赢尤莉丝那种超乎常理的怪物派出的追兵。
但她还是摆出这种态度，纯粹只是为了观察对方的反应。
“……那好，我陪你玩。”
一副完全理解彼此实力落差的态度。也就是说对她而言，与艾希的战斗不过是游戏程度罢了。
“飞行！”
艾希吟唱魔法后，开始逃亡。没时间慢慢低空飞行了。一口气提升高度。她以双手护着脸，穿越树枝之间，迅速飞到树木上空。
夜空下，艾希环顾周遭，她是在提防刚才看到的那种像巨大蝙蝠的魔物。不过，附近一带没看到它们的身影，既然如此就逃走吧。
“……加油。”
艾希正要逃走时，一阵悦耳的声音对她说道。艾希的心脏重重跳了一拍，她的视线四处旁徨，寻找对方的位置，然后艾希看向比自己更高的空中。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刚才那个少女就在那里。
“雷击！”
突出的法杖前端飞出苍白雷击，划破黑夜，刺进少女的体内。这是艾希能使用的最强的攻击魔法。即使被雷击贯穿，少女脸上仍然面无表情。
足以与尤莉丝匹敌的存在。艾希敢肯定这一点，那同时也就表示她是艾希不可能战胜的存在。艾希想逃走，但少女这时开口。
“……去吧。”
少女背后长出一对巨大的翅膀，那像是蝙蝠的翅膀，只是大得离谱。是一只从背后分离飞起的异常巨大的蝙蝠。当然，具有深红眼瞳的蝙蝠不可能只是一般野兽。
蝙蝠发出啪沙啪沙的声音飞起，少女在旁边看着。那毫无感情的眼神足以令艾希全身冻结，丝毫不符合少女的外貌年纪。
“……可以开始了。”
艾希逃跑着。
不顾一切地逃跑着。
为了摆脱追兵而冲进树林里，任由树枝割伤自己的身体逃跑。
自己可是抛下了同伴逃走，至少得成功逃出去才行。为此她愿意做任何事。
然后不知道飞了多久，艾希面临了绝望。
墙壁。
眼前有一面看不见的墙壁。
明明世界还在扩展，却有一面墙壁挡住了艾希的身体。现在艾希位于两百公尺的高空，看不见的墙壁一路延伸到这么高的地方。
“这是……”
艾希用充满绝望的声音喃喃自语。她一边用手摸着墙壁一边飞行。然而，到哪里都是墙壁，墙壁，墙壁，墙壁。
没错，不管她飞到哪里，手都摸到硬硬的触感。
“这究竟是？”
“……这是墙壁。”
本来不该得到回答的自言自语，竟然有了回应。艾希猜得到那是谁的声音，一脸疲惫地回过头来。
在那里的人果然跟她猜的一样，就是刚才那个少女，还有在周围盘旋的三只巨大蝙蝠。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这里是第六层，是地下。”
第九百六十四章 搜索队
“……这个世界是地下？”
艾希指着世界。天上是一片星空，风静静地吹拂，森林绵延整片大地。她觉得地下不可能有这种世界，但又觉得如果是这些人的话，这点小事或许易如反掌。
“……是这样没错。”
艾希环顾周遭。
她已经接受了事实。都目睹了这么惊人的现象，也只能接受了。
接受自己不可能活着回去的事实。
“……你不逃吗？”
“逃得掉吗？”
“……不可能，因为我没打算放你走。”
“是吗？”
艾希双手握紧法杖，飞向少女，她已经没有魔力了，所以无法使用魔法。但她还是尽最后的努力逃跑。这是“四谋士”最后一个成员艾希的职责。
“……辛苦你了。”
少女兴趣缺缺地对舍命突击的艾希说。
“……你的逃亡就到此为止了，真可惜你最后没有痛哭给我看。”
少女轻轻松松就用手接住了挥动的法杖，拉向自己。艾希失去平衡，被拉向少女身边，两人在空中相拥。
少女就这样将脸埋进艾希的盾窝。艾希扭动着身子想挣脱，但少女的身体就像被黏胶固定住一样推不开。温热的气息落在颈项上，让艾希身子打了个冷颤。
“……嗯，汗味。”
身为工作者的艾希认为，工作时本来就没办法保持清洁。这点对于工作者、冒险者或旅人等在外旅行的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就算被人嫌脏也可以笑着回答“那又怎样”。
可是，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而且美若天仙的少女这样说，难免会自惭形秽。
少女的脸庞离开了爱雪的颈项。一看到那紫色眼睛的瞬间，一股厌恶感袭向艾希，因为那双眼睛自始至终看不到一点情感，仿佛眼前的少女只是一个人偶。
“……你会死得一点痛苦都没有，尤莉丝小姐已经吩咐过了。”
“——！”
艾希正想回嘴，却大吃一惊。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就像灵魂被那双眼眸吸走了似的。
艾希这时才终于察觉少女的真面目。她不是人类，而是以人类灵魂为食的——恶魔。
艾希的心因为绝望而碎裂。令人胆寒的恐惧从心底涌生，笼罩着艾希。
最后浮现在脑中的，是在家里等待自己的两个妹妹。
……
眼见到了早上仍然没有半个工作者回来，冒险者们全都慌了手脚，但谢莉向他们提议待在现场等个一天看看。虽然事先说好一旦遇到紧急状况必须撤离据点，到较远的地点观察情形，但白金级冒险者的发言比事前的决定更有分量。
之后，谢莉——也就是菲回到了地下。
“其实我有件事想向尤拉提议。”
“怎么了，菲？稍微等我一下……好，没问题。”最后确认了荧幕上各处的状况后，尤拉才转过头来，“你想提什么？”
“嗯……”菲先环顾四周后才开口，“关于刚才那些人说过的话，似乎好像是遇到过劳尔，对你而言，搜索并发现劳尔这件事，优先顺序有多高呢？”
“最高。在不使大家陷入危险的范围内，这是第一优先事项。”
尤拉立即回答。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么，我有另一件提议，我想组成搜索劳尔的直属部队。”
“什么意思？”
尤拉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僵硬，因为她察觉到潜藏于自己心中的黑暗面。
至今有过几次机会可以主动寻找劳尔。但她每次都以“人手不足”，“情报不足”做为理由，将安排计划一事再三延后。
因为她很怕找遍了世界每个角落都还是找不到，所以没能做出决断。与其努力确定自己是孤独一人，还不如变成疯狂提升名气的怪物比较能抱持希望。
“是的。刚才那些人的谎言程度很低，马上就能看穿。然而今后，我想可能会碰到难以问出真伪的情报。为此，我想组成一支小队确认情报的可信度，同时搜索劳尔的下落。这样可以由我仔细调查后，再来告知你。”
尤拉用手托着下颚“这样啊……”呻吟般地低语。她想起刚才与工作者的对话，产生的不是怒气而是空虚感。夹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摇摆不定，的确让人心痛无比。先不论个人的感伤，看来做为同伴们的新的领袖，即使只是小小的一步，也该是决定前进的时候了。
“不一定要由菲来负责吧，如果以外出收集情报为前提的话……女仆们不是更适任吗？”
“正如你所说，但是这样会有一个不安因子，那就是失控。恶魔们会做出什么行动，我们无法预测。”
“原来如此……”尤拉苦笑，“的确，我也觉得有可能。”
“因此我觉得组成一支隶属于我的小队，会比较妥当。”
“……得到劳尔的情报时，你不会失控吗？”
“请放心，我绝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我向你保证。”
“是吗……”
如果是菲的话，受感情左右而失控的可能性应该很低。虽然她有时候有点脱线，但是劳尔不在时，她的行动未出过问题，值得信赖。
“我个人觉得幽香也可以，但她还有其他许多事情要处理。如果又要她负责收集劳尔的情报这种重责大任，似乎有些吃重。”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么派贝拉处理这事如何？”
“我就是想提这件事。我希望能把贝拉借与我当作副官。”
“原来如此。由最强的两人共同行动，比一个人行动不容易出错，不过……她还有任务，你有需要时再优先借给你吧。”
“谢谢，可以再让我说几件事吗？”
艾莉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直属的搜索队，希望能尽量以实力高超的成员组成。”
“当然了。”
“另外，如果能得到尤拉创造的融合精灵，将会很有帮助……”
“这个恐怕有点难，的确，我创造的融合精灵很强，但是——”
召唤融合精灵，是尤拉的特殊技能之一，在消耗了经验值之后创造出来的召唤物，因为只能拥有一只，因此相当强大。但到了她这个等级很难赚取经验值，因此她想尽量避免使用经验值消耗系的特殊技能。
“对，还是算了吧。小队负责人由菲担任，副官是贝拉，其他成员就用普通召唤物吧。”
“好吧，还有另一件事，这个组织我希望能尽量保密，不让其他人知道。”
第九百六十五章 会客
“为什么？有其他人协助不是比较好吗？”
“不。一旦情报不慎外泄，大家可能会要求我带他们去亲眼确认。这样一来如果情报是个陷阱，有可能白白落入圈套。我的能力以单兵作战见长，一个人的话还可以逃回来，但如果还要保护其他人，就有点困难了。”
“有道理。好吧，菲，就照你的希望进行吧。”
“谢谢你。”
菲稍稍低头，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了整张脸。
“不用谢，倒不如说要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本就是擅长执行重要指令的秘密特别部队，绝不会让尤拉后悔的。”
尤拉心中觉得不解。这个回答的讲法好像有点怪怪的。
算了，没差。
“那么来挑选人手吧，先不要挪用配置在这里的召唤物，重新召唤一些好了。七十级的召唤物需要几只？”
“暂且有个十五只就够了。”
“十五只？有点太多……”讲到一半，尤拉摇摇头。搜索同伴是一件要紧事，这点程度根本连必要经费都算不上，“不，也好……我知道了。”
“另外我有一事相问，可以将圣遗物的指挥权交给我吗？”
“不行。”
尤拉立刻回答。
尤拉所掌握的圣遗物是最强武器，以纯粹战斗力而论，它比任何道具都要更强。恐怕就连全副武装的劳尔也打不赢持有那个道具的尤拉。
“既然启动实验已经成功了，我觉得不要用那个好。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会需要那么大的战力？”
“说来难为情，你愿意听吗？”
“尽管说吧。”
“难得有这机会，我想组成一支最强小队。”
“哈哈。”
菲讲话虽然像个孩子，但尤拉十分可以理解，不禁哈哈大笑。受到不死者身体——修习禁术的后遗症——的影响，她的感情立刻受到抑制，但仍然留下阵阵有如涟漪的愉快心情。
“尤拉？”
看到菲困扰的模样，尤拉微笑着回答：
“抱歉，抱歉。不是，嗯，很有意思喔。这样啊。既然如此，反正你是为了寻找劳尔，指挥权就交给你吧。”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就去组成你的梦幻队伍吧。说不定今后还有其他任务需要由这支小队发挥力量呢。”
“谢谢你。”
菲再度低头，因此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尤拉心想她应该会露出一如平常的微笑，于是将目光再度转向荧幕，这时有人走进房间，是女仆恶魔的安妮。她一直线来到尤拉面前。
“失礼了。”
“什么事，安妮？”
菲的语气听起来很僵硬，安妮应了一声“是”，维持着原本姿势回答：
“露易丝和琪露娜出发的时间到了，因此前来报告。”
“是吗……抬起头来。”
安妮再度简短回了声“是”，然后抬起头来。
“还有时间，我就去送他们吧。用魔法联络太不知趣了。安妮，不好意思，你先去转告两人。”
“是。”
安妮站起来就要离开，看着她的背影，菲探询似的向尤拉问道：
“尤拉，你会不会觉得不愉快？应该让安妮以外的女仆来才对。”
“……什么意思？”
“不，只是觉得不该让你听到那个讲话失礼的女孩的声音。”
“喔，我并不在意。其实是我建议安妮拿她的——等等！安妮！”
“是！有何贵事？”
安妮正急着要回来，尤拉伸手阻止她，指示她留在原地回答自己。
“其他部分怎么样了？有好好运用吗？”
“是的，我想应该没有一点浪费。”
“是吗？那就好。通关副本的奖励，一定要使用得一点都不剩才行。劳尔是这么说过的。”
“劳尔吗……许久没听到他做的指示了。”
菲怀念地说。安妮异于常人的眼睛里似乎也有着相同的色彩。
“……唔嗯。哎，我也是……所以我们得加把劲。”
“嗯，是得加把劲。”
看到两人深感赞同，尤拉总觉得好像纽扣扣错一颗那样不自在，只能回一声“嗯呢”。
……
魔法省当中有好几间会议室与会客室。其中昆廷现在前往的，是以最高级家具装饰的会客室。这个房间只有在皇帝或是地位相当之人来访时才会用上。
站在房间门口，昆廷确认一下自己的仪容。
这件高级长袍能够穿去参加皇帝主办的大型晚会，洒在领口与袖子的香水散发出恰人芳香。
昆廷本身对社交几乎都毫无兴趣，应该说他希望能将整颗心放在研究魔法上，所以其他琐事他都嫌烦。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立场不能对这些问题漠不关心。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仪容不整，伤到第二帝国的威信。
“很好，没有问题。”
确定服装没有任何紊乱后，他敲敲门，然后打开门扉。
豪华的房间里有着两位冒险者。一位是个战士，穿着漆黑铠甲。然后另一位是个连昆廷都一瞬间看得出神的美女。
记得是叫谢莉以及安娜？有这么一对白金冒险者组合吗？昆廷试着整理情报，但摇摇头，不能怠慢了对方。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昆廷静静关上房门时，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怪了……”
他仍旧站在门前，定睛凝视那位绝世美女。
“……看不见？”
以昆廷的眼睛，本来应该会看到另一个重叠的影像。但现在却看不到，让他因为过度震惊与讶异而不禁脱口而出。
昆廷拥有天生异能，能够目视魔力系魔法师依照可使用的魔法等级而发出的灵气。
然而，昆廷明明听说这个叫安娜的女人是魔法师，他的天生异能却感应不到对方的灵气。
“探测防御？”
只有这个可能，不过这样又会产生新的疑问。她为什么要做探测防御？一般冒险者不会特地做探测防御。因为特地把力量用在这种事情上太麻烦了，也不会常常处于必须随时戒备的立场。况且在与人见面时不消除探测防御，会被认为是失礼的行为。
“好吧，毕竟我也使用了探测系的能力，也算是不懂礼数……但她为何要隐藏自己的力量？”
昆廷的异能广为人知，对方这样做也许是为了提防自己，但他还是猜不透原因。
看到昆廷一直站在原地，对方有些讶异地对他说：
“怎么了吗？”
“喔喔，这真是失礼了。”
昆廷在谢莉面前坐下。但他还是忍不住侧眼偷瞧安娜。
“喔，我懂了。那就开始吧。”
开始什么？昆廷还来不及问，谢莉先接着说：
“……安娜，差不多该把戒指拿下了吧，”
“是。”
安娜拿下戒指，霎时间——彷佛一阵爆波迎面扑来。
“啊！”
他差点没叫出声。
安娜身上放射出排山倒海的力量。
第九百六十六章 割舍
身体并不是真的遭受到风压侵袭。这是只有与昆廷拥有相同异能之人才能目睹的力量奔流。
昆廷就像个饱受冰冻朔风吹袭的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不……不可……”
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不可能有比自己更强大的力量。
但他无法断然否定，眼前的景象是事实。这个能力至今从未背叛过自己。既然如此，她的力量远远在自己之上，就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七十级……不，难道，这股巨大的力量奔流是……八十级的证明……吗？”
若真是如此，那已经是神话的领域了。
昆廷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因为五十级魔法是英雄的领域，而昆廷到达的六十级是前无古人的领域。然而现在却有一个轻易踏入下一个等级的人物，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而且还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女性。
“难道说外貌与年龄并不一致吗？”
惊愕地发抖的昆廷，眼角余光看到谢莉脱掉了黑色金属手套，而且还拿掉了手上戴的其中一枚戒指。
“——！”
一瞬间，世界被闪光所覆盖，昆廷觉得自己的意识突然一片空白。
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就连活了超过两百年的昆廷，连这个能使用人类所能到达的最高等级魔法之人，都无法认清这件事实。
“这……这……这太……这太难以置信了。”
温热液体沿着昆廷的脸颊滑落。但他没有多余心情或气力去擦。过于强烈的冲击使他心乱如麻。
谁能料得到呢。这个外观是战士的人物，竟然会是个魔力系魔法师，而且立于昆廷望尘莫及的高处。
“如果那是八十级……这就是第九……不……这真是……喔喔，神啊……”
从谢莉身上喷发的压倒性力量，远超过坐在身旁的安娜。既然超越了推测为八十级的魔法师安娜，那么谢莉所能行使的等级究竟有多高？
昆廷的灵魂，回答了脑海角落浮现的疑问。
一百级。被认为实际存在，但没有任何人真正确认过的绝对性领域。
如今，立于那至高领域的人物来到了自己的眼前。
昆廷站起来，在谢莉的跟前跪下，任由老泪纵横。
“……以往我信仰着一个司掌魔法的小神。然而，如果您不是那个神的话，我的信仰之心就在这一刻消逝了。因为真正的神已经降临我的面前。”
昆廷用力磕头，额头贴地。面对自心底涌现、无法控制的喜悦，痛楚也失去了意义。
“我知道这样十分失礼，但还是要向您跪拜恳求！请大人务必赐教！我想窥视魔法的深渊啊！千万拜托！千万拜托！”
“——为此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那声音冷淡得有如一面冰壁。让一百个人来听，一百个人都会这样形容，然而听在昆廷的耳里，却是令人心荡神驰的甜美声音。当然，他很清楚这句话里暗藏的毒药。但——那又怎么样呢？
昆廷连一瞬间都不犹豫，选择支付代价，连灵魂都愿意交出来。
“一切！没错，我愿将自己的一切支付与您！深渊之主！高深莫测的伟人！”
“……很好。如果你愿意交出一切，我的知识就是属于你的了。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喔喔！喔喔！”
昆廷用额头蹭着地板，流下欢喜的泪水。因嫉妒而凝结僵硬的心彷佛融化了。他等了两百年以上，如今终于获得了可能实现长年心愿的机会。
兴奋到了极点的昆廷继续用额头贴着地板，匍匐着来到谢莉脚下，宛如一只忠犬。
“这样就够了，我已经明白你的一片忠心了。”
“喔喔！感谢您！我的老师！”
“那么先给你一道命令。把活祭品送到我的据点——”
“老爷子！老爷子！怎么了，老爷子！”
陷入沉思的昆廷听见有人呼唤自己，回过神来。几天前冲击性的相遇，至今仍紧紧抓住昆廷的心，一不留神就把他拉进白日梦的领域。
昆廷眨了几下眼睛，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后，对呼唤自己的人物轻轻低头。
“失礼了，陛下。我在想一点事情。”
在昆廷视线前方的，是唯一能称自己为“老爷子”的人物。此人就是第二帝国皇帝，吉尔尼斯。而这个房间则是皇帝公务室。
平常这个房间只有寥寥几个人，此时却有许多人聚在一起。皇帝吉尔尼斯，以及四名随扈，第二帝国最强魔法师昆廷，能力足以辅佐才智卓越的皇帝，忠心耿耿的十名能臣。不只如此，甚至连人称第二帝国最强的四骑士之一“雷光”巴杰德都到场了。
他们各自选了喜欢的位子坐下，从刚才到现在都在讨论今后第二帝国的方针。散落周围的纸张说明了会议争论的热烈状况，其中还有人嗓子都哑了。
人称鲜血皇帝的年轻国君，对昆廷说出对别人绝不会说的话：
“不，别在意。毕竟我有很多事让你费心。老爷子也一把年纪了，我也想稍微让你享享清福，但很多事还是非麻烦你不可。原谅我。”
“感谢陛下的体贴关怀。不过，我是效忠陛下的臣子。请陛下不用多虑，有事尽管吩咐我。”
受到慰劳的昆廷轻轻低头。
成长为一个善良的孩子了。
昆廷注视着眉清目秀的青年，心里产生这种想法。
昆廷是从大约六代前皇帝开始为第二帝国效力。
他与当时的皇帝——六代前皇帝关系恶劣。然而因为那时候昆廷已经是个有实力的高等级魔法师，因此受到招聘之后，没多久就在宫廷魔法师之中获得崇高地位。
因为这些原因，昆廷与五代前皇帝关系变得较为亲密，在获得宫廷首席魔法师地位的同时，也开始从事四代前皇帝的魔法教育工作。
从三代前皇帝起，他开始担任教师教导皇帝各种知识，也在其他领域上有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然后是现任皇帝——他心爱的孩子。
他照顾过历代皇帝，没有一个是无能昏君。就像得天独厚般每一代都很优秀，全是些天资聪颖的孩子——虽然六代前皇帝当时已是壮年，其中尤以现任皇帝更是才智过人。虽说从两代前就在慢慢铺路，但能够成功推翻腐朽的贵族，仍是拜他的卓越才干所赐。
昆廷深深疼爱着吉尔尼斯。
昆廷教育他就像教育自己的孩子，他能确定皇帝也将自己当成第二个父亲敬爱。
即使如此——
就算是当成亲生儿子疼爱的人，昆廷一样能割舍。
“我想窥视魔法的深渊啊，吉尔。为此要我割舍什么，我都不会犹豫。就算是你这样可爱的孩子也一样。”
第九百六十七章 计划
“那么陛下，这期就决定完全停止对王国的进攻，是吗？”
“没错。因为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调查名为贝拉的恶魔。老爷子，有查到什么了吗？”
“很遗憾，陛下。我一直在进行调查，但目前没发现任何资料。”
没错，事先是这样讲好的。
“昆廷大人。不能用魔法进行调查吗？”
对于说出疑问的男人，昆廷谨慎地装出一副表情，冷眼望着他。
“魔法的确具有无所不能的可能性。那是——”
“——老爷子，抱歉。这件事一讲又要讲半天了。你先别讲了吧。”
“我明白了，陛下。”昆廷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用老师教笨学生的口气再度开始说道：“使用魔法搜索是有办法可以对抗的。比方说这个房间就张开了隔音防壁，这你也是知道的吧，其他像是探测魔法阻碍，也是个简单的方法。”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有各种对抗手段，所以很困难喽。”
“就是这样。不过，如果只是魔法失效的话还算幸运的。高等级魔法师还会对这类魔法做好反击准备，直接杀死使用探测魔法的对手。”
对于无上至尊，我这点程度的魔法有什么用呢……没有人比那位大人更适合无上至尊这个称呼了。我得尽快向大人展现我的有用之处——
有几人听到对方不过是反击就要大开杀戒，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昆廷一点也不感兴趣。
“照您的说法来想。”一名臣子拿起一张纸。“昆廷大人用魔法查到了名为尤莉丝的这个魔法师的据点，是否代表那人能力不及昆廷大人？”
“太天真了！”
昆廷拼命压抑住苦笑，语气强硬地说，好让对方明确感觉到自己的烦躁。
“你太天真了。我是按照日程以魔法监视附近所有地区，才发现了遗迹。由于我的知识当中没有这座遗迹，于是继续进行监视，才发现她进了这座遗迹。你要记住我只是碰巧找到她的，否则可是会惹祸上身！”
一部分是真心话，只有愚者才会看轻那位大人。不，自己也曾经是个愚者，无知真是件可悲的事啊。
昆廷暗自嘲笑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那时的自己实在是太愚昧无知了。
“失礼了。”
昆廷扬起手接受对方的谢罪。
“喔，对了，老爷子。派去闯入此人住处的工作者们后来怎么样了？”
“跟踪他们的一名间谍以讯息送来了第一份报告，应该是全部死亡了。”
吉尔尼斯用手指数着日期，然后稍微睁大了双眼。他听说派出的是相当优秀的好几支工作者小队。这样的战力竟然才一天，或是半天就遭到毁灭性打击，的确值得惊讶。
不用说，昆廷并不惊讶，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不过，写在脸上的当然是无法置信的表情。
“……是吗？话虽如此，光凭魔法情报还不够可信，冒险者们还要几天才会回来？”
“由于碰到了无人生还的状况，因此他们决定立即撤退，但应该还要四天路程。”
“等归返的冒险者提供了情报……我看至少也要五天了。在那之前我们也无法行动。”
“讯息”是非常欠缺可信度的传递情报手段。因为距离越远就越听不清楚。除此之外，各国没有重视“讯息”这种手段，还有其他原因。
最有名的当属哥提堡国的悲剧吧。
这个国家大约在三百年前，在都市间设置了“讯息”网，提升了情报的传递速度，是个以魔力系魔法师为主的人类种族国家。这个国家由于过度信任“讯息”，只因为接收到三道假情报就陷入内乱状态，都市间掀起战火，又遭逢魔物袭击与亚人类侵略等灾祸，国家就此灭亡。
除此之外，吟游诗人们也诉说着接到妻子背叛情报的丈夫愤而杀妻，结果竟是假情报的悲剧故事。
因此很少有人信任“讯息”传递的情报，反而是过度信任“讯息”的人会被当成傻瓜。吉尔尼斯也是其中一人，他的确会使用“讯息”。但一定会同时从其他路径获得情报，绝不会只依赖魔法。
“不过，那人也真是个蠢材。要是在马提拉雇用工作者，一切就会更符合我方的计划了。虽然也是因为他无能，才会在我手中可笑地起舞，但太过无能也是个问题。当诱饵也得当得再好一点才行。”
“陛下所言极是。”
听到昆廷表示赞同，吉尔尼斯皱起眉头。
几天前的会议上，他接受昆廷的提案订立的计划，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掌握尤莉丝神秘魔法师的个性。
她在数月前现身，拯救了遭受强大魔物袭击的王国村庄而传进吉尔尼斯耳中，生性谨慎的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关强者的情报。
根据昆廷调查，尤莉丝的反应有好几天都没有离开遗迹，因此他们判断那座遗迹是她的据点，于是派出工作者前往该处，先观察一下尤莉丝的反应。
对于闯进自己居处的人，她会温和应对，还是激烈反抗？
结果工作者全数死亡，借此掌握到了她的部分性格。
另一个目的，是破坏王国与尤莉丝的关系。若是在马提拉雇用工作者就更好了，只可惜没那么顺利。
“看来他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伯爵得到的情报只知道那是座未知的遗迹。第二帝国贵族擅闯王国领土内的遗迹已经是冒险了，雇用王国领土内的工作者更是需要极大勇气。也难怪他会雇用第二帝国内的工作者了。
但是，这样就无法破坏马提拉，甚至是王国与尤莉丝的关系了。所以为了达成第二个目的，也必须将未知遗迹的情报传给王国的冒险者工会。
“谢莉来到这边，正中我们的下怀呢。”
“就是啊。这下她应该会把未知遗迹与工作者们全数死亡的消息，转达给那边的工会。这样一来，王国的工会得知第二帝国想搜索那个遗迹，就会正式开始进行调查。”
他们就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才会硬是将冒险者挤进这次行动。当然，处理时完全没动用到皇帝的权限，是经由线人对其他贵族散播一些风声，促成此事的。
这次的事件，必须自始至终当成一个愚蠢贵族的私自行为来处理。如此一来，就算第二帝国的干涉露了馅，尤莉丝的敌意也会朝向被操纵的伯爵，吉尔尼斯则可以友好地进行此事。
第九百六十八章 奇袭
“而王国的冒险者们将会攻进激烈反抗的尤莉丝的居处。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法师会对王国做出何种反应？而遭到反击的王国工会又会怎么做？”
“真让人期待。”吉尔尼斯笑着说，为了以防万一，又做个确认：
“我已经知道尤莉丝有多少力量了，她能轻易消灭工作者小队。这事应该处理得干干净净，用蠢材贵族的一颗人头就能解决了吧。”
“这是当然，我们十分小心处理，只有这里在场的人知道内情。”
“那就好。为了以防万一——怎么了？”
一阵地震般的震动，打断了吉尔尼斯的话。房间的窗户与家具摆设摇动得碰碰作响。不过，感觉不像是地震。好像某个庞然大物猛烈撞上大地，造成仅仅一次的剧烈摇晃。
“怎么回事？快去确认！吵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不只是室内，吉尔尼斯还听到了室外传来的惨叫声。这个房间的墙壁做得又厚又坚固。既然如此，外面的人究竟惨叫得多大声？还是说有太多人在惨叫？是什么原因引起惨叫——最不适合这个地方的声音？
从窗帘缝隙之间看看传出惨叫的中庭，观察状况的一名随扈，脸色惨白地回答了吉尔尼斯的疑问。
“陛下！是龙！龙降落在中庭里！”
短短一瞬间，一阵极为呆滞的空气流过众人之间。没人能立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不对，是不可能理解。大家即使知道他不可能撒谎，仍然冲向窗边，想自己亲眼确认。
他们几乎是硬扯着拉开了厚重窗帘。看见窗帘后面，半透明的玻璃窗外的光景——稳稳盘据中庭正中央的龙，所有人无不张口结舌。
“怎……怎么会有龙在那里？那头龙是哪里来的？”
“外务！今天有哪个会骑龙闯进中庭的无礼之徒要来吗？”
“我没听说有这等事！”
“你跟评议国的龙见过面吗？那个不是评议国的龙吗？”
“……那头龙与我听闻过的外貌完全不同。我是听外务人员说的，应该可以采信。”
“这些都不是重点，让对方入侵到宫廷禁地才是最大的问题吧？陛下在此，皇室空卫兵团都在做什么啊！”
龙拥有坚固鳞片包裹的强韧肉体，远在人类之上的寿命，各种特殊能力与魔法力量，是这世界上最强的存在。当然，龙的实力也是有高有低，时常可以听到冒险者击败了龙的事例。但纵观历史，也经常可以看到被愤怒的龙毁灭的都市，有时甚至是国家。二十几年前南方国家的一个都市被龙毁灭一事，至今仍令人记忆犹新。
这样的存在出现在皇城正中央，是非常严重的状况。
就连吉尔尼斯都屏气凝息观察着状况，这时，只见两个小小人影从龙的背上下来。
定睛一瞧，是两个身穿女仆装的少女。
“昆廷大人！那头龙究竟是什么来头！那两人究竟又是什么人？”
“这个嘛，我也不认识那头龙……”
从龙身上下来的两人不用说，降落在中庭的龙也被骑士们团团包围。这些骑士虽然是帝国的骄傲，然而站在龙的面前却显得十分不可靠。真不愧是最强的生物。
骑士们当中，走出了一名左右手各拿一面盾牌的男人。
“喂喂，是那家伙出马吗？虽然也没其他办法了……但失去他未免太可惜了吧。”
走上前的是第二帝国的四骑士之一，“不动”艾内克。
他是帝国的巅峰级战士之一，在防御战上拥有四骑士中最强的本领。这名战士虽然能够抵挡多种能量系攻击，但与龙相比之下仍然显得微不足道。听到“雷光”巴杰德断定同袍会有何下场，所有人都只能点头同意。
“皇帝陛下，请快去避难吧！”
“能逃到哪里去？你说哪里就安全了？”
听到回过神来的臣子如此提议，吉尔尼斯嗤之以鼻。
“可是！”
“——我明白你们想说什么，但我如果舍弃皇城落荒而逃，必然会沦为笑柄。就算对手是龙也一样。虽然那个好像不是评议国的龙，不过如果对方是知道我不会逃走，才这么做的话……听说龙很有智慧，看来对帝国的情形也了若指掌呢。”
吉尔尼斯之所以能对贵族们施加压力，是因为有骑士团的军事力量做为靠山。若是因为皇城出现一头龙，皇帝与骑士就抛下皇城逃之夭夭，这件事一旦被贵族们知道，他们很可能会看轻皇帝的军事力量而群起造反。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乌合之众，但仍然会导致帝国力量一口气削弱。
“无论是战还是逃都会吃亏，真是讨厌的一招。那头龙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久，前往中庭的人越来越多，包围龙与两人的总共有四十名近卫兵，以及六十名骑士。不只如此，还有若干名魔法师。
“光凭一百二十几人不足以对付他们。陛下，我想我最好也过去。”
吉尔尼斯微微皱起眉头，昆廷是帝国最大的王牌。他不确定将这张王牌用在龙这种强者上有没有好处。然而他相信昆廷就算陷入绝境也能平安脱逃，这份信赖斩断了他的迷惘。
吉尔尼斯并不知情。
他不知道昆廷会主动说要前往，是为了避免吉尔尼斯使用传送魔法撤退。
“老爷子，拜托你了。还有如果可行，你可以叫不动退下吗？”
“遵命。不过，那些人深不可测。我认为他们的实力恐怕难以想像，请陛下做好逃走的准备。”
只留下这句话，昆廷就打开了窗户。他直接跳出窗外，以飞行魔法的力量飞上天空。
“大家听得到吗？我是尤莉丝大人的属下，名字叫做琪露娜！”
就在这时，一阵超大音量响遍了四周。
“这个国家的皇帝，送了一些没礼貌的家伙到尤莉丝大人的居所来！尤莉丝大人很不高兴。所以如果你们不来道歉，我们就要毁灭这个国家！”
吉尔尼斯的表情扭曲了。究竟是谁用了什么方法，找出了这个答案？她是如何沿着细小线索发现真相的？
环顾室内，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皇帝。而明白吉尔尼斯心中疑惑的人，全都摇了摇头。
“首先第一步，我们要把这里的人类统统杀光光！露易。”
站在身旁的另一个少女似乎做了什么。霎时间，彷佛只有中庭发生了局部性大地震。之所以说彷佛，是因为吉尔尼斯完全感觉不到地表的震动。但大地仍然以龙与女仆为中心发出哀号并遭到撕裂，比蜘蛛网更复杂的地表裂缝张开了大口。
骑士、近卫兵、魔法师。除了在天空飞行的昆廷以外，所有人都被大地吞没。
第九百六十九章 借钱
少女似乎巧妙地将自己与同伴放在效果范围外，若无其事地站着，接着再一挥手，就跟发生地震时一样，大地突然迅速聚拢在一起。似乎由于聚拢的速度太快，大地顺着刚才的蜘蛛网纹隆起，反而成了一块土丘。
刚才集合在中庭的骑士们全都消失无踪。结束得实在太突然了。
“好啦，统统杀光了。接着轮到这座城里的人类……呃，我不知道哪个是皇帝，所以还是算了！不过如果皇帝不赶快出来，我们就要破坏这座都市！皇帝，请快点出来！”
“陛……陛下。”
大臣簌簌发抖，惨白着一张脸请示吉尔尼斯。
“……是想说我们拔到了龙的胡须，所以才骑龙来的吗？”
吉尔尼斯拼命压抑颤抖。帝国唯一至上的存在，一手掌握权方的皇帝，不能在臣子面前表现出惧意。
“尤莉丝……究竟是什么人……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吉尔尼斯从窗户大声喊道：
“我就是皇帝吉尔尼斯！我想与你们好好谈谈！可否劳驾使者阁下前来宫内！”他转向大臣：“做好最高级的款待准备！火速进行！”
臣子们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吉尔尼斯的视线从他们的背影，转向看着他这边的黑暗精灵。
“……我太小看他们了。如果那只是部下的话……难道此人不是我能对付得来的吗……话虽如此，我不能在这里退缩。如果对方想进行交涉……那么接下来就比场舌战吧，尤莉丝，我定会击溃你的野心！”
……
“那么，这是讲好的一百枚交易金币，这是借据。”
看看皮袋里的东西，满足地点头后，艾希的父亲毫不迟疑地在递给自己的羊皮纸上签字。最后再盖上家徽，熟练的动作证明了这些行为已经做过好几次。
“这样就可以了吗？”
看看递出的羊皮纸，男人点点头。如果克朗与伊米人在这里，一定会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个男人就是之前去过“四谋士”逗留的旅店的那人。
男人看了几遍递给自己的羊皮纸，确认没有问题而且墨水也干了，就将纸卷起来，扔进羊皮纸筒里。
“确认无误。”然后男人指指父亲面前的皮袋，问道：“您不用确认一下吗？”
“哎，少个一枚金币也不会怎样的。”
“是吗？”
对于大方地点头的父亲，男人点头回答。
当然，他早就检查过了，一分也不少。不过穷途潦倒到必须借钱度日的家庭，即使只是一枚金币也不该轻视。不，也许让这种人当上当家，这个家就已经完蛋了。
不过对男人而言，只要父亲当个好客户就无所谓。
“那么利息与还款时间就照平常一样，可以吗？”
对于他的问题，这个家长仍旧用大方的——坚信自己地位高于对方的态度点头。
男人点头表示了解。
“……对了，府上千金最近还好吗？”
“嗯？”
男人想起这个家里有三个女儿，于是补充道：
“我是指艾希小姐。”
“喔，艾希啊，她去赚钱了。”
“……这样啊。”
女儿去工作赚钱时，你又在做什么？
男人如此想的同时，巧妙隐藏起眼中蕴藏的轻蔑之色。
他不禁觉得那个少女有个这样的父亲实在可怜。
男人也不是恶魔。
只不过，最重要的依然还是本金含利息如期偿还，而且还要一再跟自己继续借钱。他无意插手管别人的家务事。
“不过才赚一、两个钱回来，就得意忘形了。”
听到父亲不快地低声说着，男人多少蹙起了眉头。要是发生什么麻烦事，连带影响到还钱就伤脑筋了。况且这个家在利息方面让他赚到了优渥的利润，他很希望能继续维持生意关系。为此，他试着插嘴管了一下平常不会介意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什么事。只是做女儿的忘记自己从小到大受了多少恩情，想跟父亲唱反调罢了。”
“那就好……”
“真是！我得好好说她一顿才行！让她知道贵族该有的态度。”
男人绝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但他只有一句话想说。
“真是不容易。”
“就是啊。真是，那个笨女儿……”
男人没说是谁，父亲自动认为说的是自己的辛劳，口中念念有词。
一百枚交易金币可是笔巨款。但是照平常的状况，父亲很可能会马上花光，到时候他一定会再找自己过来，不过男人判断直到这次的借款还清之前，先不要再借钱给他比较好。
想到这里，男人环顾室内。
以男人的眼光来看，房间里有着琳琅满目的精美家具，至少可以拿回借给他的本金，况且就算卖掉家具不够还钱。
男人为了隐藏眼中浮现的情感，压低了视线。
“追根究柢，你家的女儿本来就不该去做那种肮脏工作。跟她一起工作的好像都是些平民，品性一定也相当低劣。”
“……会吗？”
男人回想起在酒馆见到的两人的脸，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是如何理解他语气中的情感，父亲像要找借口般急着解释：
“唔，我不是说所有平民都是这样，我是说做冒险者那一行的。”
“或许是吧。”
“对吧？女儿会叛逆搞不好也是他们害的，我得找机会好好说她一顿才行。真要说起来，身为女儿本来就该听父亲的话。竟然想跟我顶嘴，还早十年咧。”
瞥了一眼一肚子气的父亲，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么我还有其他地方要跑，就先告辞了。请务必按期还款喔。”
……
“姐姐什么时候会回来？”
“很快就回来喽！”
那间房里有两个小女孩。把床当成椅子，乖乖地并肩坐在床上的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白嫩脸颊带有少许朱红的模样，让人联想起天使。而与姐姐有几分相似的容颜，让人很容易想像到她们将来的花容月貌。
两人穿着同一款式，洁净无暇的纯白皱摺连身洋装，裙子底下伸出的白皙双腿摆动着。
“真的吗？”
“真的啊！”
“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
“等姐姐回来，我们就要搬家了，对吧？”
“对啊！”
两人笑得好开心。她们并没有认真思考过搬家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她们最喜欢的姐姐不会再离开她们了，这让她们非常开心。
第九百七十章 观察
姐姐——艾希经常外出。她们不知道叫姐姐都在做什么，但两人都知道姐姐在做相当重要的事情。所以她们决定不要任性，但还是忍不住想跟温柔的姐姐一起玩。
没错，两人都喜欢艾希喜欢得不得了。
她们最喜欢既温柔，又知道好多事情，而且对她们好好的姐姐了。
“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呢？”
“怎么还不回来呢？”
“好期待喔，库蒂丽卡。”
“嗯，好期待喔，乌蕾丽卡。”
“我要叫姐姐念书给我听。”
“我要叫姐姐跟我一起睡。”
“库蒂丽卡好诈喔。”
“乌蕾丽卡也好诈喔。”
接着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露出了同样愉快的笑容，然后发出银铃般的可爱笑声。
“那，库蒂丽卡也一起吧，跟姐姐一起。”
“嗯，乌蕾丽卡也一起吧，跟姐姐一起。”
然后两人笑了起来，幻想着即将来到的快乐时光。
……
吉尔尼斯，第二帝国独一无二的至高君主，人称鲜血皇帝，备受畏惧的青年回想着自己的演技有无任何瑕疵。
他有自信刚才的笑容与态度能让对方抱持好感，万无一失。
贵族都很擅长这种心机，尤其是身为皇帝，自幼就被灌输这类知识的吉尔尼斯，这方面更是高超到没人能一眼识破。在那些客人的眼里，吉尔尼斯一定像个温柔爽朗的青年。
舒缓对方的心情是很重要的。
以猜疑包裹自己的人，内心不易观察。然而只要以信赖与好感作为丝线加以操纵，将猜疑的外衣一件一件脱去，对方的内心就等于毫无防备。当然，这些诱导手段都会巧妙隐藏在绅士真心欢迎般的笑容底下。
绅士吉尔尼斯接待的对象，是骑着龙，突如其来闯入皇城的两名少女。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外貌与力量如此不一致的人。
其中一名少女引发的地震惨剧，造成了一百七十名死者。详细清单为：近卫兵四十名、骑士六十名、魔力系魔法师八名、信仰系魔法师八名。此外还有一人，被害之严重令人瞠目结舌。
这些骑士负责守卫皇城，虽然是精英中的精英，但还算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损失。以冒险者的等级来说，算是一群银级战士。第二帝国在培训后进上投注了相当大的心力，这种等级的骑士今后仍不虞匮乏。
再来是近卫，他们是第二帝国将来不可或缺的顶级精英。一次失去半数能与金级冒险者匹敌的人，损失相当惨重。而且他们的装备，是动员了第二帝国帝国魔法省众多魔法师，耗费大量时间打造的魔法武器与防具，比相同重量的黄金更有价值。
最惨重的损失是最后这一人，帝国最强骑士之一“不动”纳札米。本人说自己只是模仿以前见过的战士，不过由于他采取的是双手持盾战斗，重视防御的战斗风格，因此在帝国最强的四位骑士当中，又被称为“最硬骑士”。
在这个世界里，个人勇武能胜过数百名士兵，强悍战士的死亡可不只是单纯损失，即使说第二帝国的军事力因此一口气下滑也不为过。
老实说，吉尔尼斯恨不得能泼盆水把对方赶走，但他当然不可能对杀人不眨眼的强者这样做。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想展示力量，总之刚才只能用笑容欢迎这些不速之客。
不过，自己也不会一直挨打。吉尔尼斯紧盯眼前的两个少女，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从一点无聊的小细节，都能看出很多资讯。
吉尔尼斯的感觉相当敏锐，曾经借由飘散着相同的辛香料气味，看穿为自己竭尽忠诚的贵族，其实暗中勾结敌对贵族。这次他也试图眼尖地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服装。
容貌。
话说回来……
作为尤莉丝的使者闯入皇城的少女，五官生得相当端正，可以想像将来一定会受到异性青睐。
那种娇小纤细的体格，还有千变万化的表情，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少女。一无所知的人听到她们是使者，不管是谁都只会苦笑吧。
背负着国家命运的使者，必须具备多方面的资质，其中外貌也是个重要条件。外貌不合使命的人，有可能使母国蒙受损害。
尤莉丝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但她却送来了可能遭到轻视的小孩，究竟有何意图？
吉尔尼斯绞尽脑汁，冥思苦索。
“有可能是……示威行为。先派来定会遭到轻视的使者，再行使武力威吓我方。与一开始的印象落差越大，对我方造成的冲击也就越大……但若是如此，骑着龙闯入皇城岂不是适得其反？因为龙就足以震服众人了……还是说他们那边只有这两人堪任使者？或是有其他的——可恶，我猜不透对方的目的，情报还太少了。”
脑海中浮现几个想法，又像泡沫般消失。
“首先最优先的事，是收集对方的情报，没有情报什么都免谈。再来是测试会让对方感到不快的底线。只有蠢材才会激怒对方，让谈判决裂。”
首先，吉尔尼斯必须确认他们来找自己的理由。
这两个少女说：“皇帝送了一些没礼貌的家伙到居所来”，并在中庭引发了一百多人瞬间丧命的惨剧。他们这样做是基于有凭有据的情报，还是只是想套话，这点吉尔尼斯必须看个清楚。
他们所说的“没礼貌的家伙”从时机来想，应该是指那些工作者。如果是这样，下指示把他们送过去的的确是吉尔尼斯没错。但吉尔尼斯可是用了层层计谋，在不露出任何马脚的状况下，将他们送进去的。
他们——尤莉丝是怎么看穿己方计谋的？根据这点，己方也得采取不同态度。
“既然他们说是以使者身分来的，那么应该有机会可以抓出一点情报。我必须观察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解读出他们的目的才行。”
隐藏在两人背后的，是认同他们擅闯其他国家，以武力要胁国君的存在。任何一点判断错误，都可能直接威胁到生命安全。
他可不希望对方再引发一场地震。
吉尔尼斯将意识转向墙壁另一头的房间。
本来他应该会让大量近卫兵在隔壁房间待命，并且让几名近卫兵在这个房间一同出席，但他今天没这么做。就算找来五十名近卫兵挤进房间里，遇上这两人也只能白白送死。因此只有五人与自己一同出席。
第九百七十一章 试探底线
首先是第二帝国四骑士之一“雷光”巴杰德。接着是第二帝国最强的大魔法师昆廷。最后是优秀能力受到吉尔尼斯赞赏的三名秘书官。
另外，他命令近卫队在中庭挖掘地裂痕迹。
他知道把尸体挖出来也没有意义。
第二帝国没有人能使用复活魔法，这里的白金级冒险者没那么大的能耐，神官们也一样，附近地区只有王国与主教国有人能使用复活魔法。
即使如此他仍然下令回收尸体，纯粹只是因为舍不得他们装备的魔法道具。除此之外，替部下们收尸并加以厚葬，也能有效维持将士们的士气。
“来，使者阁下特地自远方而来，不妨先润润喉如何。我还让人准备了小点，不嫌弃的话请尽情享用。”
吉尔尼斯摇响了手铃，在外头待命的女仆们静静地走进房间。将近二十名女仆，每个人都端著擦得亮晶晶的银盘。
受过重复训练的女仆，动作原本既利落又优美。
然而这些令吉尔尼斯暗暗自豪的女仆，平常整齐划一的完美步伐，今天却有点紊乱。
正因为原本完美，乱掉的脚步也就格外显眼。
“怎么了？她们至今服侍过各种使者，从来没这样过啊！是受到什么魔法的影响吗？”
吉尔尼斯凭着意志力，阻止自己伸手去握藏在衣服底下，挂在脖子上的徽章。这个徽章要偷偷带着才有效，要是被对方知道自己装备着这种道具，只会造成反效果。
当女仆们的视线在两名少女的身上摇曳时，吉尔尼斯知道她们为何如此失态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是被这两人的容貌震慑到了吗。我很能体会你们的心情，但是……蠢货，别让我丢脸啊。”
不过亲眼看到那两人的相貌，还能只有这点程度的动摇，或许反而值得嘉许。
女仆们在所有人面前放下饮料与甜点，行礼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来，请用。”
“喔。”
其中一个少女一脸无趣地拿起玻璃杯。
这是以澄澈玻璃加上细致雕饰做成的精品。
吉尔尼斯并不喜欢这种精雕细琢的玻璃杯，但不喜欢不代表没有。款待使者时端出的餐具等用品可以显示国威，也证明了使者对第二帝国有多少程度的重要性。
少女喝了一口饮料。
毫不犹豫就喝了啊……不怕饮料下毒，是因为有用魔法做预防吗？还是他判断我方没有那种企图？……或是有其他理由？嗯，另一个也是毫不犹豫就喝了呢。
“不怎么好喝呢，而且好像也没什么特殊效果。”
少女所言让吉尔尼斯一瞬间有股新鲜的惊讶感。
没有人敢对吉尔尼斯这样讲话，从他小时候就是这样。
惊讶之情消失后，他开始有点恼火，觉得这小孩子真是傲慢无礼。不过他不是笨蛋，不会把这种态度写在脸上。
“真是抱歉。”吉尔尼斯对少女笑笑：“若你愿意告诉我你喜欢哪种饮料，我下次会准备的。”
他说的特别效果，是指毒素吗？他本来就认为饮料里有毒，故意喝的？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含意？
“你们不可能准备得了我喜欢的饮料吧。”
“……小娜……这样没礼貌。”
“嗯，是喔，会吗？”
嗯？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吗？另一个好像比较乖呢。
吉尔尼斯思索着能否把沉默寡言的那个少女拉进自己的阵营；或是让她居中调解，让局势变得对己方有利；然而目前对方的情报不足，想不到什么良策。
更何况，可别忘了这个看似乖巧的少女，才引发了那场恐怖的杀戮行动。随便招惹这种人，等于是把手伸进沉睡的龙嘴里。
还是需要情报，得赶紧想出办法，看穿对方的企图才行。
“那么使者阁下，首先，我刚才已经报上过名号，容我重复一遍吧。我是第二帝国的吉尔尼斯。我已经知道了琪露娜阁下的大名，那么可以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吗？”
“……露易丝。”
“谢谢你，露易丝阁下。那么，刚才琪露娜阁下说过，尤莉丝大人很不高兴。所以如果你们不来道歉，我们就要毁灭这个国家，你的意思是要我亲自前往谢罪吗？”
“这还用说吗？”
讲得很简短，其中却暗藏着冰冷的情感。
琪露娜这个少女眼中本来就不带一点温情。从中只能感受到人类看虫子时的感情。
问题的重点就在这里。
实际上，对方所说的是事实没错，那么己方应该承认多少事实？而对方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实的？若是平常，吉尔尼斯会先花言巧语一番将使者送走，然后采取行动收集情报，但不知道对方吃不吃这一套。结果还是得试探对方的底线，否则情况于己不利。
“对了，是尤莉丝阁下亲自命令两位前来第二帝国的，没错吧？”
琪露诺露出不解的表情。
“是啊……那又怎样？”
“不，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吉尔尼斯开始思考。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尤莉丝究竟是何方神圣？女仆、坟墓、龙，没有个统一感。这些要素之间有什么共通点？
吉尔尼斯将这些妄想赶出脑海。
故事让那些吟游诗人去创作就行了。从收集到的情报中导出正确解答，才是我的职责。
他只知道对方用了某种手段收集第二帝国内部的情报。这表示对方拥有相当惊人的情报网络？还是说——
尤莉丝是个擅长分析情报的人物吗？如果是这样，自己必须确认一下。
“也是尤莉丝阁下命令两位骑着龙踏进我们皇城的？”
“……是的，是尤莉丝命令我们的。”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干嘛从刚才就一堆怪问题？你到底要不要来道歉？不来就讲清楚，我会回去禀报尤莉丝大人，然后再回来毁灭这个国家，就这么简单。”
有句话说“不入龙巢，焉得龙卵”，意思是不冒险，就别想得到巨大的成就或功名。
吉尔尼斯听从这句教诲，下定决心踏出一步。
“当然，我会诚心诚意去谢罪的。我不记得自己有派任何人前往你们的地方，但有可能是我的属下擅作主张。下级犯错，上级必须负责。”
吉尔尼斯的眼角余光看到三名文官睁大了眼睛，昆廷则是点头，表示回答得很对。
“喔，知道啦，那你跟我们来吧。”
“等等，去是可以，但我好歹也是统治第二帝国的君主，不能突然离开国内。这样吧，给我个两三天——”吉尔尼斯观察对方的表情，确认这个数字还不至于触怒对方，“——用来处理紧急事项，然后再加上诸多准备，还有送给尤莉丝阁下的礼物等等，加起来大约十天。”
“十天？有点太久了吧。”
第九百七十二章 动身
“只要有十天，就能准备还算像样的礼物。总不好赠送一些无聊礼品，失了礼数吧。况且我也得调查这事本来该谁负责。第二帝国很大，调查起来会花不少时间。”
“礼物啊……”琪露娜边说边陷入沉思。
原来如此……听到要准备礼物送给尤莉丝就感到犹豫，可见她对主人抱持着相当大的敬意。从这一点下手，或许还能再争取到一点时间。”
吉尔尼斯正要开口，但琪露娜比他快了一步。
琪露娜带着满面笑容，用开玩笑的口气说：
“逗你的啦。安兹大人本来就要我叫你立刻过来，不过没有指定正确时间，所以立刻指的是几天后，就看你怎么想喽。”
吉尔尼斯巴不得能向早已看穿自己想法的尤莉丝啐一口口水，同时确定她在斗智方面也是个强敌。
他是用立刻这个字眼，想看看我会多赶吗？真是服了你，尤莉丝，连谈判都有一套啊。想不到他已经预料到这段对话了，可见一定相当有智慧。
“我说啊，你干嘛都不说话？”
听到琪露娜冷冰冰的声音，吉尔尼斯才发现自己不小心陷入了思考迷宫。
“呃，没有，失礼了。我只是在想时间有限，可以准备什么样的伴手礼……”
“是喔。好吧，没差。那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你什么时候才要来拜谒尤莉丝大人？”
“这个嘛。”吉尔尼斯无视于琪露娜显而易见的挑衅：“考虑到各种准备，我就在五天后登门叨扰吧。”
“知道了，那我就这样转告尤莉丝大人。啊，对了，要不要我帮你们把活埋的人挖出来？不过嘛——”
琪露娜双手一拍，露出不像小孩子的邪恶嘲笑。
“我看他们都变成煎饼……不对，是绞肉了，恐怕很难捡喔。”
吉尔尼斯面露微笑，因为从刚才到现在，对方的目的实在太明显了。
人类在激动时会暴露出本性，所以她一定是想激怒自己，看看有什么反应，这种谈判手段吉尔尼斯有时候也会用。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称了对方的意。
“那真是太感谢了，可以拜托你吗？”
看到琪露娜失望的表情，吉尔尼斯第一次露出由衷的笑容。
……
六辆豪华马车在草原上疾驰。
即使是在草原上，马车行驶的稳定度依然惊人。
首先是车轮部分，使用的是称为舒适车轮的魔法道具。不只如此，车身部分也做了称为轻量载货的魔法道具处理。
而拉动这辆耗费惊人钜资制成的超高级马车的生物，也是符合此等奢华水准的特别动物——类似马匹的魔兽，八脚马。
六辆此等水准的马车，所需费用已经多到让人算都懒得算了。
这种一般富豪还坐不起的马车周围，由一群骑着壮硕马匹的人负责戒备。
总计超过二十名的警卫人员全都是相同打扮，身穿链甲衫，腰佩长剑，背上背着箭筒与长弓。
一群男人当中，只有领队前进的人物是一名女性。
只有她跟其他人员不同，身上穿的是重装备，铠甲是全身铠，枪矛不同于骑士枪，像是步兵会拿的那种。面罩掀了起来，但右半边的脸用金色布幔遮起，看起来十分怪异。
这个集团似乎像是佣兵，但纪律严明的动作与一言一行，都带有不同于佣兵的氛围。他们目光锐利，毫不松懈地戒备周围状况。
即使在开阔平原仍然持续警戒的模样，或许会被人认为过于胆怯。然而在这个魔法实际存在，魔物四处跋扈的世界里，再怎么排除万难也无法保障一定安全。
几个月不吃不喝藏身于地底，专注等待猎物经过的大蜘蛛；呈现不定形的雾状姿态，从空中滑翔袭击生物的不净怪物；视线具有石化效果，就算远在地平线另一头，看到其身影也得全速逃命的毒蜥蜴。
为了戒备这些拥有致命能力的魔物，他们随时保持著紧张的气氛。不过，一般佣兵是不会做到这个地步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证明他们绝非普通佣兵，那就是存在于上空，但肉眼不可视的一群人。这些人发挥了与隐形魔法同样的效果，飞在空中跟地面集团并行前进。
有种魔兽称为骏鹰，是狮鹫和母马混血的后代。这种魔兽上半身是鹫鹰，下半身是马，可能是因为具有马的血统，比狮鹫容易驯服，是很受欢迎的飞行骑兽。此时空中就有一群骑着这种魔兽的人。
会飞的坐骑动物市价非常昂贵，区区佣兵是不可能凑齐这么多只的。
没错，他们有如佣兵的外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打扮。
在地面上前进的集团，其真实身份是第二帝国近卫队。飞在空中的则是装备了超珍贵魔法道具，以隐形薄纱同时包裹穿着者与骑兽的皇室空卫兵团精锐。
当然，马车的主人正是第二帝国皇帝吉尔尼斯本人。
他们之所以做这种打扮有几个理由，其中最大的主因，是皇帝不可能光明正大地领着骑士们通过王国境内——也就是入侵国境。所以马车的外装部分比起内部也朴素许多，虽然还是比一般马车来得豪华。
这支马车车队从前面数来第三辆是吉尔尼斯的马车，因此戒备比其他马车更森严。
马车车顶──置物架部分还做过改良，让两名弓兵躲在行李当中待命。
至于马车内部则是穷奢极侈。内部装潢与其说是马车，倒不如说成移动式高级旅店比较贴切，墙壁与地板都贴有柔软的绒毯。相对而坐的座位也很蓬松柔软，设计成长时间乘坐也不会腰酸背痛。
获准与吉尔尼斯共乘的有三个人。包括吉尔尼斯在内，总共四人同乘马车，听起来似乎很拥挤，但那是没坐过真正奢华马车的人才会有的想像。实际上这四个大男人，都各自保有足够的宽敞空间。
“陛下。陛下，您差不多该醒醒了。”
这个声音将吉尔尼斯从小寐中唤醒。
他用拇指与食指揉揉眼角，打个大呵欠，接着发出“嗯！”一声，挺直了背脊。僵硬的身体得到放松，感觉很舒服。他再度打了个大呵欠。
“陛下，您刚才睡得很熟，但好像还没睡饱呢。”
听到出声将吉尔尼斯从舒适睡眠中唤醒的人——获准同乘这辆马车的秘书官，罗内这样问，吉尔尼斯摇摇头。
第九百七十三章 路谈
“喔，不，不会。我只是还有点迷糊，但已经睡饱了。不过好久没睡午觉了呢，好像长大以后就没睡过了。在皇城里总有堆积如山的公务得处理，所以不能浪费时间，但是在这段旅途里，我反而没事可做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想感谢尤莉丝呢。”
“啊，陛下的确整天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呢，怎么会有那么多事可以忙？”
用不把皇帝当皇帝的口气搭话的，是帝国四骑士之首巴杰德。这种讲话方式本来应该会让人听了想皱眉头，但共乘马车的人都没说什么。
吉尔尼斯苦笑着对态度过度亲昵但能力优秀的部下回答：
“全都是某个叫鲜血皇帝的家伙不好。都是他的急进改革，让很多人事物都跟不上状况。这男的实在太笨了，应该有更轻松的手段才是，像是先召集一些优秀人才再行动等等，下次拜托你们也念他两句。啊，不过在念他的时候，必须要准备替代方案喔。”
车内所有人都露出跟吉尔尼斯类似的笑容。
第二帝国的事务，本来都是由贵族们——尤其是宫廷贵族——负责。这是因为基于金钱等理由，只有贵族出身者才能从小就接受教育，当然既得利益问题也是原因之一。
然而由于吉尔尼斯肃清了贵族们，文官人数也随之减少。相对地，事务量却因为改革而增加了。结果理所当然地，每个人负责的工作量一口气暴增，吉尔尼斯本人也不例外。
他不负鲜血皇帝之名，处理掉许多无能的贵族，不过这些人一消失，他才发现原来无能也有无能的用处。
即使如此，吉尔尼斯并不后悔。
肃清只能在那个时机进行。要是继续守株待兔，恐怕骑士们的指挥权也会被大贵族们拆得四分五裂，父皇的死就没有意义了。
正因为进行了肃清，第二帝国才有未来。
女人在生育时总要经历一段分娩之痛。这么想来，每天的庞大工作量，就是帝国重生的分娩之痛。那么当跨越这种痛苦时，必定能获得珍宝。
这让吉尔尼斯联想到自己的孩子。
吉尔尼斯并未成婚，但已经有孩子了。他没有立皇妃，有几个并非侧室而是称为爱妾的女人已经生下了婴儿。
很遗憾地，吉尔尼斯并不爱这些孩子，但他希望其中至少有一个是优秀人才。
因为如果将来成为皇妃的女人生的孩子不够优秀，他打算从爱妾生的孩子当中找个优秀的代替。
“不过，我这样一直忙着处理国务，不是一个国家该有的样子。真希望能早日培育出一群文官，让我恢复成历代皇帝那样只需要做简单命令的职责。况且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也就是下任皇帝跟我吃一样的苦。我可不希望他因为太过忙碌而怨恨我。”
目前的第二帝国是奠基于一代的优秀人才上。不，应该说是历代的优秀人才打稳了根基，再由吉尔尼斯建造出雄伟的建筑。然而，下任或下下任皇帝不见得一样优秀。
吉尔尼斯虽没说出口，但他想建立出只要有某种程度的能力，就能顺畅无碍地经营第二帝国的体制。
“这恐怕很难。现任陛下拥有绝对权威，臣认为不可能跟历代陛下采取相同的方式经营第二帝国。”
“梵米利恩，这方面就要靠你们努力了。我握有绝对性的决定权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是过去的皇帝们为此尽力执政所得到的好结果。但不能因为我有绝对权威，就大事小事都得插嘴。应该说如果弄到这样，那还要文官何用？他们都把脑子忘在哪里了？”
“总之绝对不是忘在魔法学院里，陛下。”
魔法学院的上级机关魔法省的最高负责人昆廷，插嘴表示自己可没培育出那种笨蛋。
“哈哈，是啊，老爷子说得对。”吉尔尼斯轻咳一声，让众人绷紧神经。“在我这一代，第二帝国返老还童，变回了婴儿，除旧布新。正如梵米利恩所说，直到第二帝国成长茁壮之前，我必须继续尽力，但如果永远是个孩子而不成长，那就伤脑筋了。将来我应该只需要指示大方向，而由文武百官制订执行指示的计划才是。”
只有一位绝对君主的国家不会强盛，吉尔尼斯很清楚这点。
罗内低下年纪轻轻就毛发稀薄的头表示了解。
“下任皇帝啊……对了，陛下不打算跟那位大人生小孩吗？”
巴杰德所说的“那位大人”是谁，吉尔尼斯立刻就明白了。因为吉尔尼斯知道自己的爱妾当中，只有一人受到巴杰德的高度赞赏。
爱妾都是看相貌或双亲地位选拔的，不过只有一个女人完全无视于这些条件。这个女人是唯一一个不是看长相或家世，而是以头脑获选的。也是吉尔尼斯唯一允许干预的女人。
吉尔尼斯本来无意纳她为爱妾，会演变成目前的关系，是因为她本人如此要求。
以吉尔尼斯来说，就算要立她为正妃也无所谓。
“不，那家伙不希望如此。她还说容貌是与生俱来的宝物，尤其对于领导群众的人物而言，容貌更是非常重要的资质。缺乏智慧可以靠努力或优秀下属弥补，容貌就没办法挽救了呢。”
“只要继承陛下的血统，还怕生不出漂亮的孩子吗？不过也是啦，我承认以属下的立场来说，还是被长得帅的皇帝命令比较高兴。”
“结果长相还是很重要吗？”
没有人身份比吉尔尼斯崇高，因此他不太能体会这点。他自己不管此人长得多丑，只要能力优秀就会起用，也会安排担任要职。
“比起活像肚皮朝天的蟾蜍的，当然还是帅哥比较好喽。陛下您想想，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还是美女比较好吧？”
“算是吧，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但这两件事一样吗？”
吉尔尼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歪着脖子。
“陛下打算从哪边迎娶正妃呢？”
听到昆廷的询问，吉尔尼斯皱起眉头。
“若要论国内外，当然是国外了。现在从国内迎娶正妃没有好处，必然要从国外迎娶……不过那家伙推荐我娶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当正妃。”
昆廷捋着胡须。
“您是说王国的那位黄金公主，艾尔薇公主吗？”
吉尔尼斯神情苦涩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