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交涉
山羊幼仔近在眼前。
距离近到羊蹄刨起的尘土，能吹到马克身上。
彷佛无视于路旁爬行的虫子，黑山羊幼仔看都不看周围的士兵们一眼，一股脑儿往马克冲过来。
不过，他错了。
黑山羊幼仔好像碰到墙壁似的身子一扭，想从马克身旁通过。由于那动作太突然，黑山羊幼仔的脚步乱掉了，即使长了太多的脚仍然无法维持平衡。
马克当然不会以为对手是想逃走。
它大概只是想去猎物更多的地方，觉得往旁边跑才能踩死更多猎物吧。
黑山羊幼仔震撼着大地，从马克身边跑过。
由于两者之间只隔了短短的一公尺，脚下因为强烈地震来袭而站不稳。若不是马克的话，肯定早就摔倒了。
他配合着黑山羊幼仔即将从眼前跑开的巨蹄——
“嘿！”
马克挥剑一砍，对手那样的急速奔驰，速度将成为砍杀己身的武器。
羊蹄与剑刃相接的瞬间，惊人的冲击施加在马克握剑的手上，那冲击力大到让他以为整条手臂要被扯掉了。
紧踏地面的双脚，在地上留下两道痕迹，一口气向后滑去。
“咕咕咕呜呜呜！”
虽然总算没让剑脱手，然而一阵剧痛窜过手臂，大概是肌肉或肌腱负荷太大而引发的痛楚吧。
马克气喘吁吁，瞪着通过身边的庞大身躯。
在离马克不远处，从开始狂奔到现在，黑山羊幼仔第一次停下脚步。
一根触手突然变得模糊。
恐惧感彷佛贯穿全身，马克急忙举起了剑。
霎时间，非比寻常的冲击力从剑传到身上，他的身体就这样浮上半空。
即使是马克也什么都没能看见，只能猜到自己是被触手挥开了。马克的身体整个飞上空中。
被打飞的马克身体经过不合常理的滞空时间，摔落在地，而且还伴随了好几次的旋转。不过这些旋转不是尸体被扔出时的那种，而是人类为了抵消被扔出的力道，自己做的旋转。
马克强迫不灵活的身体慢慢站起来，瞪着逐渐远去的黑山羊幼仔。
仅仅一击。
承受攻击的手骨折了，剑没被打断恐怕只是运气问题。
马克脸上完全失去了感情。
自己为什么会捡回一命？对手为什么没有追击？
因为对手判断没必要对付自己，马克觉得这似乎是最合理的答案。
不是一败涂地，而是连擂台都无法靠近。
咬紧的嘴唇流出鲜红的血。
然后马克强忍着直冲脑门的剧痛，拼命向前奔跑。
就算是赢不了的对手，就算顶多只能再承受一击，自己还是必须保护国王。
然而毅然决然地踏出的脚步，才几步就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朝着自己走来的另一头黑山羊幼仔，明白到自己为什么会捡回一命。
黑山羊幼仔上面，有个人将触手当成王座一样巍然而坐。不过那人的长相却不寻常，是一张看了仿佛会眩晕的绝美脸颊，看来应该不是人类不会错。
马克没蠢到无法理解那个人是谁。
“尤莉丝……阁下。原来如此，你不是人类啊。”
这人曾经轻松歼灭马克赢不过的敌人，说她不是人类，马克完全能够理解。
就是啊，自己怎么会以为那样强大的存在是人类呢？
“马克大人！”
还来不及回头，一个声音先传进耳里，沙哑的嗓音让他知道对方是谁。两个熟识的人跑了过来。
“你们也都平安啊。”
克劳斯与瓦鲁似乎都没受伤，克劳斯的白色铠甲更是干净如新。两人不可能争先恐后地一味逃命，所以看来他们真的很走运。
“真高兴您平安无事！”
“我就在想你一定不会死，果然没死。不过，还没结束吗？”
两人的视线固定在马克刚才看着的方向。
“那究竟是……”
“能役使那种怪物的怪物，除了一个人之外还会有谁啊，克劳斯小兄弟，就是尤莉丝啦。”
“那就是，那就是……真是太……抱……抱歉。”
一看，克劳斯的身体正在发抖。僵硬的表情告诉他们，这并非上战场的兴奋。
“别在意，克劳斯小兄弟，没什么好觉得丢脸的。哎呀，真是没辙了！第三个超乎寻常的强者！从那时候以来，我的人生究竟是怎么了啊。”
瓦鲁散发出压倒性的剑气，摆好架式。他那不适合这种状况的爽快表情，让马克觉得有点奇怪。
“我……我也不能逃！”
克劳斯与瓦鲁站到马克身边。
黑山羊幼仔踩烂着飞散的肉片，在马克面前站住。
远处传来惨叫，只有这里十分宁静。
简直像是只有这里与世界隔离开来。
尤莉丝的视线兴趣缺缺地从马克移向克劳斯，然后看向瓦鲁，暂时停顿了一下。接着她耸耸肩，目光转回马克身上。
“……别来无恙，马克阁下。”
“尤莉丝阁下也是，别来无恙……呵呵，这样说你对吗？如果你是在那之后才舍弃人类身份的话，我这样说就失礼了。”
“我跟那时候一样，完全没变。”
轻声笑过之后，尤莉丝从黑山羊幼仔身上跳下来。缓缓降落的方式让人感觉不到重力，应该有某种魔法的力量。
看似是有名的魔法“飞行”，不过想到使用的是尤莉丝这个大魔法师，很有可能是更高级的马克不知道的魔法。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有什么事吗？总不会是在战场上偶然看到旧识，就来碰个面吧？”
“哎，也是。我不喜欢花言巧语，这个场合也不适合拐弯抹角。所以……我就明说了。”
尤莉丝慢慢伸出一只手。
不是出于敌意，而是以友好的态度。
“做我的部下吧。”
一瞬间，马克睁圆了眼睛，同时两侧传来克劳斯与瓦鲁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他想都没想到，如此厉害的大魔法师竟然会对自己说这种话。
“只要你愿意做我的部下——”
尤莉丝弹响了一下手指，马克以为她要对自己怎样，身体不禁一震。
然而，自己的身心没产生任何变化，也没感觉到什么。
“看看周围吧。”
马克环顾周围，还是一样，什么也——
“原来如此，你让它们停下来了。”
黑山羊幼仔们停下了所有动作，抬起脚正要踩下，那停在半空中的姿势有点像是雕像。
“这是暂时性的，再来就看你如何回答。如果你拒绝，我会再度命令召唤出来的山羊幼仔们，内容不用我说了吧？”
第一千零二十章 单挑
马克大吃一惊。
拿人质要胁马克成为部下，自己不但不会尽忠，而且一定会变成内奸，马克不认为尤莉丝连这都没想到。
既然如此，是否有别的理由？
马克不知道。
不过，像尤莉丝这样强大的人物——统率那么威猛的兵团的存在，竟然会只想要马克一个人，绝对有什么理由。
“怎么了？马克，做我的属下吧。”
尤莉丝伸出手。
只要握住那只手，就能拯救许多人的性命。
马克的心动摇了，因为自己得到了拯救王国人民的机会。
然而，马克无法握住那只手。
这个决定是错的，这个选择只是自我满足。问一百个人，一百个人都会骂马克是笨蛋。
即使如此，马克还是无法背叛王国。
马克坚决地摇头。
“我拒绝，我是国王的剑。赌上国王对我的恩情，这事我不能让步。”
“即使这样做会导致更多人丧命，你也不肯？你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挺身而战……像你这样的人，竟然选择见死不救？”
马克感到切肤般的心痛，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握住尤莉丝的手。
王国战士长无法背叛王国。
这就是马克的忠义。
也许是对保持沉默的马克觉得烦了，尤莉丝耸耸肩。
“真是个愚蠢的男人，那么——”
马克不让尤莉丝继续说下去，把剃刀之刃的剑尖对准了她。
“怎么？”
刚才对付山羊受到的伤，即使有护符的魔力，仍然没能完全治愈。
不过剑尖之所以快要颤抖起来，并不是因为受了伤。即使如此，马克仍然从全身迸发出斗气。
“尤莉丝阁下，恕我对你这位恩人失礼了，我希望能与你单挑。”
尤莉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可能解读她的心思。
然而，马克有种感觉，觉得她似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身后的两人似乎也是一样的想法，没有出声也能清楚感觉到动摇。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你会死喔。”
“可想而知。”
“明知道还要送死？我并没打算杀你啊……你有自杀倾向吗？”
“我本来以为我没有。”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无法理解你的思维。如果是确定能赢而挑战，或是认为有胜算而这么做，那我能理解，可是你似乎觉得自己必败无疑……是失去正常判断力了吗？”
“敌方领袖就在眼前，来到了剑所能及的距离。尝试取下领袖的首级，不是理所当然的想法吗？”
“的确，物理性的距离很近。但照我看来，我们之间似乎有着压倒性的差距，是我有眼无珠吗？”
咻的一声，矗立尤莉丝背后的黑山羊幼仔挥动了触手，马克身旁的地面被打出个大洞。
即使凭着马克的动态视力，也无法看清触手捶打大地的动作。
“或许是喔，尤莉丝阁下。”
“因为我说我不杀你，所以你得寸进尺了吗？”
马克由衷笑了起来。
“我完全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作为王国的战士长，尽我的本分罢了。”
“……如果你想对付我，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喔，而且绝不会失手。”
“我想也是。”
“这样啊……我都说这么多了，还是无法改变你的心意啊。凭你的本事本来可以去闯荡世界，说不定还能带回那个人的消息才对。”
尤莉丝喃喃自语这什么，但马克丝毫无意退缩。
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首先，带领了那么多部下的尤莉丝，此时没带随从，只身站在自己面前。
而且她出于强者的自傲，无意使用矗立身后的山羊幼仔。
如此大好机会，不会有第二次了。
对方站在伸手构不到的高处，但是，此时此刻，正是自己最有可能构到的一刻。
下次再会的时候，她应该会像个不擅长近身战的魔法师，让护卫重重包围，最好别以为她会再站在自己剑所能及的距离，所以马克才会提出单挑。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提出单挑的理由。
赌上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但即使如此——
马克说出了正式的决斗宣言。
“尤莉丝阁下！我的名字是马克！我要向你提出单挑！”
“马克！”
“战士长……”
另外两人似乎再也忍受不了，瓦鲁大叫出声，克劳斯发出呻吟。然而马克并不在意，接着说：
“如果你愿意接受，尤莉丝阁下，我想指定这两人作为单挑的见证人。”
尤莉丝耸耸肩。
马克明白到她的意思是“悉听尊便”，点了个头。
“等……等等！等一下，马克！我随时都愿意跟你一起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尤莉丝……阁下！拜托！我知道这样很厚脸皮，但我真心请求你！请你同时与我们俩交手好吗！这对你来说应该并不困难。”
听到瓦鲁呕血般的呐喊，马克心想“果然”。
那时瓦鲁爽朗的表情，原来是战士有所觉悟的表情。
他早有觉悟与马克一起死在尤莉丝的手里。
然而，马克不同意，不能同意。
“瓦鲁！你想侮辱我作为战士的觉悟吗！”
瓦鲁变得一脸愕然。
“这样好吗？马克阁下，我可以一次对付你们两个喔。”
“不用了，尤莉丝阁下。我一个人与你对决，那边那两人不用出手。”
浮现在尤莉丝眼中的光亮增强了亮度。
“……这样啊，你这眼神我之前也在某个人那里看过，是抱着必死决心前进之人的意志。真是坚强的眼光，令我怀念。”
尤莉丝像一个人类那样说道。
“可以，我接受你的提议，我与马克阁下单挑。”
瓦鲁双膝一折，跪了下去。
虽然看不到低垂的脸，但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红褐色的土地上。
对不起了。
马克在心中向瓦鲁道歉。
“我会还你们一具全尸的，你们可以用复活魔法——”
“——不需要。”
马克这句话，让敌我双方都哑然无语。
“我不想复活，把尸体扔在这里也无所谓。”
马克不认为复活魔法有什么不好，但他自己并不喜欢。
人只有一条性命。
正因为如此，赌命做出的决断才有份量。
再说为了王国，他不能复活。
马克死了，国王就能对内外宣传，说自己也失去了重要人物。如此一来，或许可以缓和在这场战争中痛失挚爱的王国子民对王室的憎恶。
这是擅作主张的王国战士长最后的尽忠。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胜负分晓
马克不在乎其他人的惊讶，舍弃了一切迷惘，笑着。
“那么我们开始吧……麻烦你们俩为我的最后一战做见证。”
克劳斯从来没想过，瓦鲁这个男人，会暴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
克劳斯所认识的瓦鲁是个坚强，逍遥自在而难以捉摸的男人。然而，此时低垂着脸的男人完全没有这些迹象。即使如此，克劳斯并不觉得他软弱。
“瓦鲁，你不愿意帮我完成这份职责吗？”
马克头也不回地说。
瓦鲁不肯动，握紧泥土的手，让克劳斯都感受得到他的悔恨。即使如此，克劳斯还是非说不可。
“这是马克大人的心愿。”
他不认为马克能赢。
正因为如此，克劳斯与瓦鲁都必须实现马克的心愿。
瓦鲁慢慢站起来。
好烫。
克劳斯差点往后逃开。
站起身来的瓦鲁，彷佛发出了滚烫热气。
“我总是让克劳斯小兄弟看到我窝囊的样子呢，我已经没事了，就让我把马克的英姿烙印在眼底吧。”
“拜托您了。”
瓦鲁与马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克劳斯不了解两人的关系，尤其是瓦鲁的想法。
瓦鲁输给马克，进行了剑术修行。这是克劳斯所知道的瓦鲁，但他又觉得两人的关系没那么单纯。
“那么马克阁下，可以让我看看你那把剑吗？我想检查一下。”
尤莉丝就像在问今天天气一样若无其事地问道。灌注了魔法的剑会附加各种能力，对它做检查等于是调查对方的能力，照常理来想绝不会被接受。
不只克劳斯这样想，瓦鲁似乎也是一样，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们目瞪口呆。
马克把剑转了一百八十度，将剑柄交给尤莉丝。
“马克！你完全不想赢了吗！”
“瓦鲁！别这么没礼貌！尤莉丝阁下不是那种人。”
尤莉丝拿着剑，发动了魔法，然后愉快地笑着。
“这把剑真是厉害。”
尤莉丝像马克刚才做的那样，把剑柄对着马克还给他。
“马克阁下，关于这把剑的力量，你知道多少？”
“无所不知，这把剑拥有超乎寻常的锐利度，能够削铁如泥。”
“答错了，那只不过是这把剑拥有的一部分力量。”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尤莉丝阁下？”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这把剑是能够杀死我的武器。这样的话，才勉强达到单挑的最低要求。若是让你用伤不了我的武器战斗，那就只是处刑了。”
尤莉丝一边说，一边突然从空中拿出一把短剑。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把闪闪发亮的短剑用力抵在自己脸上，往旁一拉。
然而，她脸上似乎没留下任何伤痕，还是一张完美的脸颊。
“就像这样，魔法力量弱的武器伤不了我。顺便一提，这把短剑的魔力量与马克阁下那把剑差不多，但你那把剑却能伤得了我，违反了我所知道的常识。如果我赢了，这把剑可以给我吗？我想在未来送给某个人。”
马克苦笑了。
“拜托不要，这把剑是王国的国宝。”
“唔嗯，按照那个人说的话，是以归还掉宝为前提的PK啊，也罢。”
“谢谢你，尤莉丝阁下。”
尤莉丝把剑还给马克，然后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接着一步一步远离马克，像在测量距离。
“相对距离五公尺的话，差不多就这样吧。再来是……没有倒数，所以需要个信号。那边那个白色铠甲，来个开战的信号吧。”
突然受到指名的克劳斯震了一下。
“克劳斯，拜托你了。”
“那……那么我有魔法手铃，就摇响它作为信号如何？”
两人沉默地点头，同意克劳斯的提议。
马克将剑举到中段后，让全身涌出力量。身后的克劳斯看起来，觉得马克的肉体就像是膨胀了一样。
压倒性的剑气，克劳斯从未看到王国战士长拿出真本事施加的这种压力。然而那看起来简直有如海市蜃楼，莫名地遥远而不堪一击。
“马克大人……”
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马克了。
“不见得。”
“咦？”
突然间，马克从旁否定。
“马克不见得会输，虽然很低，但还是有胜算。那家伙有一招杀手锏，你知道是什么技能吗？”
“是六光连斩吗？”
瓦鲁静静地笑了。
“不是，是远远在那之上的终极技能，他还藏了这么一手。”
“是……是这样吗！”
克劳斯一边准备手铃，一边注视着举起了剑，将神经集中到极限的马克的侧脸。
注视着名震邻近诸国，人称战士长的铁汉的侧脸。
“是啊，就是过去曾待过王国的白金级冒险者威丝契开发，但因为年纪太大而无法运用的技能。如果我的最强秘剑是多种技能同时发动的招式，马克的杀手锏就是单一的最强技能。那招说不定……对尤莉丝也有效。”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那家伙才会选择单挑。瓦鲁眼睛都不眨一下，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前方说。
克劳斯咕嘟一声吞下口水。
拿着手铃的手好沉重，只要摇响它，马克的命运就确定了。
“要不要我来？”
“……谢谢，不过……还是我来吧。”
“这样啊。”瓦鲁低声说完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克劳斯举起手铃，并祈求马克能够获胜。
然后，手铃摇出了比想像中更大的声响。
将神经集中到极限的马克，用超乎常理的速度准备踏进敌人怀里。
克劳斯与瓦鲁睁大双眼，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抢在这一切之前，世界静止了。
“这样啊……没有时间对策是不行的喔。”
借由发动魔法即效无吟唱时间静止，马克在尤莉丝面前维持着举剑过头的姿势，就这样停了下来。
“真实死亡。”
她使用了魔法。
在时间静止时魔法对敌人不会生效，那么只要计算时间，让魔法在时间静止失效的瞬间发动就行了。
“再见了，既然你不愿意为我所用，那我只好杀了你了，不能让你成为寻找劳尔的绊脚石。”
魔法解除，世界恢复了时间流动，而魔法抢在一切之前发挥了效果。
马克慢慢倒下。
“咦？”
“什……么？”
克劳斯与瓦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才刚看到马克要踏进敌人怀里，他就倒下了。
马克的身体摔落地面，宝剑无力地掉在地上。
胜负已经分晓。
然而他们无法理解，他们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状况。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局势
“究竟是怎么……？”
“我哪知道啊！”
瓦鲁大声怒吼。
“怎么了！站起来啊！马克！”
然而瓦鲁的这种心愿，遭到冷漠的否定。
“他已经死了。”
尤莉丝慢慢说道，她看着马克的脸，对靠近的两人诉说道：
“……看到他挺身面对没有胜算的战斗，让我想起了那时候的事……为了表示对战士长的敬意，我就不让黑山羊幼仔继续追击了……等我替他的遗体化好妆，再送还给你们吧。”
“……不，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带马克回去，不用你费心。”
克劳斯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他以为瓦鲁会明知打不赢，还是要向尤莉丝挑战。不过，他看起来没那个意思。
“这样啊。”尤莉丝只这样说，耸耸肩。
“我使用的立即死亡魔法真实死亡，无法用低级复活魔法复活。还有，告诉王国人民，只要向我表示恭顺，我会以慈悲心对待他们。”
尤莉丝轻柔地飘了起来。
虽然她毫无防备地暴露出背部，但两人都没无耻到能趁虚而入。
尤莉丝坐到黑山羊幼仔的触手上，那就像是可怖的王座一样。
“告诉国王，只要你们在几天之内将马提拉附近地区迅速转交与我，这些魔物就不会大肆破坏王都。”
黑山羊幼仔一掉头，开始走向不知不觉间已经撤离战场的第二帝国军的阵地，其他四头黑山羊幼仔似乎也正要归返第二帝国阵地。
“克劳斯小兄弟，有件事想拜托你……可以由我带马克回去吗？”
“……好的，我把马克大人的剑拿回去。”
“死了很多人啊。”
“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整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那样强大的存在即将君临此地……”
“将来必定会再发生战争……这次搞不好会死更多人喔。”
瓦鲁背着马克往前走，克劳斯跟在他后面，思考着王国乌云笼罩的未来。
他觉得瓦鲁说的情况一定会发生，重要的是在那情况下，自己究竟该做什么，以及能做什么。
而最重要的是——
“只有艾尔薇大人的未来，我一定要守住。”
克劳斯用力握紧拳头，下定决心。只有自己的主人，他一定要保护好，不惜任何代价。
……
寒气逼人的夜风吹过。
瓦鲁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飞，衣服啪答啪答响。
“好冷啊。”
白色呼气与小声低喃被朔风吹得四散，运往远方，彷佛连身体中心都快冻结了。
瓦鲁一个人待在出征前，三人登上的马提拉城墙塔楼。
这里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在那场战争……不，是在那场屠杀当中，许多王国人民丧命了。
他想起自己死里逃生，从战场回来的情形。
败逃的人们步履蹒跚，衣衫褴褛，一副悲惨至极的模样。
就连身为战士度过多种生死关头的瓦鲁，仅仅一名魔法师引起的地狱般光景，至今仍烙印在眼底不肯散去。
即使是受到城墙保护的马提拉，也绝对称不上安全地带，但好不容易逃进这里的士兵们都已经筋疲力尽，像昏倒般沉沉睡去。
在空无一人的城墙塔楼上，瓦鲁再次吐出一大口气。
然后他默默地仰望天空。
“总觉得……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
瓦鲁看看自己的双手。
抱起那个男人失去灵魂的肉体时的重量，即使在这一瞬间，仍然没从手中消失，想忘也忘不了。
那是伟大的战士，是走在自己前面一步的劲敌。
失去那个男人——失去马克的失落感实在太大了。
马克的存在对瓦鲁而言，不是光用劲敌就能解释的。
正因为那个男人在御前比武当中挡在自己面前，因为他让狂妄自大的马克受到挫折，因为有想战胜马克的热情，才有现在的自己。
瓦鲁是马克赋予生命、培育、锻炼起来的。马克这个男人的强悍，是瓦鲁必须花一辈子超越的强悍，如同父亲是儿子必须超越的高墙。
然而，自己必须超越的人已经不在了。
马克直到最后都是耸立自己面前的高山，就这样逝去了。
与劳尔一战的失败，让瓦鲁一蹶不振了好一段时间。
如今他可以说，是因为自己只以强大实力为心灵依靠，拥有十足的自信，被击垮时才会是那样脆弱。
然而，马克不一样。
“尤莉丝。那个怪物恐怕跟露易丝拥有同等的实力，而马克却能挺身面对，与那种存在对峙。”
马克那时候，并不是为了想活命之类的窝囊理由才提出单挑的。跟瓦鲁以前几乎快要哭出来，拿着剑对露易丝乱挥的心态肯定是完全不同的。
那么他是为了什么那样做？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逃？”
瓦鲁呕血似的挤出话来。
“为什么要选择一死？那个怪物不是说了要放你一马吗！应该要累积力量，再行挑战吧！你为什么要那样！如果要死，我多想跟你一起死啊！”
如果不能超越马克，瓦鲁宁可跟他一起死。
瓦鲁看看自己腰际的武器，那是暂时准许他借用的剃刀之刃。
瓦鲁拔出剃刀之刃，发动技能。
四光连斩。
这是马克在御前比武击败瓦鲁的武技。
四道刀光砍开栏杆，简直毫无阻力，就像切开水面一样锋利。
“这招也是因为你……我一直很崇拜你……我多希望能跟你一起死啊。为什么不让我跟你并肩战斗，为什么不叫我跟你一起死！”
瓦鲁以手掩面。
眼睛深处在发烫，但没流下眼泪。
这时，喀喀的脚步声传进瓦鲁耳里，他只想得到一个人会来这里。
“……都说年纪大了会变得爱哭，真的呢。”
“我觉得失去重要之人的伤痛跟年龄无关。”
果不其然，是那个沙哑的声音。
“……抱歉啊，克劳斯小兄弟，把事情都丢给你处理。”
瓦鲁擦擦眼睛，收剑入鞘，转过头来。一脸严肃的克劳斯还穿着整副铠甲，站在那里。
“不过就算我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吧。在这状况下应该也不会有人跑出来暗杀国王。所以，后来怎么样了？”
“是，关于巴布罗王子尚未归返一事，已经决定明天派出搜索队了。”
由于无法动用士兵，所以好像会雇佣冒险者们进行搜索。
“再来是马提拉的转让事宜，没人提出异议。全体贵族一致赞成，国王也同意了。”
听起来拥王派的贵族们似乎也赞成。
恶魔骚乱之际，拥王派增强了力量，因此才能动员这次的大军，但大败造成了严重的余震。再说这附近是国王的直辖地，把此地交给对方，只有王族会直接蒙受损害。他们大概是觉得既然如此，为了自己能存活下去，也只能这么做了。
这次换成拥王派势力减弱，贵族派抬头。
今后将会变成什么局势？
无意间，他发现克劳斯的身体在发抖。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遗志
大概不是出于愤怒，而是恐惧吧。想起那幕光景，使他破裂的心发出了惨叫，彷佛那种无以抗衡的绝望仍然贴近着自己。
“……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好可怕。”
那大概就类似火灾现场的蛮力吧。
瓦鲁想起克劳斯站在自己身边，要与尤莉丝一战的身影。接着他想克劳斯也许会知道答案，于是问他：
“哎，你告诉我，马克为什么要提出单挑？”
克劳斯露出狐疑的表情，瓦鲁心想也许自己问得不够清楚，正要补充说明，但克劳斯比他先开口，说道：
“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没关系吗？”
“没关系，什么都好，你说说看。”
“……也许是想展现给我们看吧？”
“……展现什么？”
“尤莉丝的强悍，还有……大人可能是想开创未来吧。”
“未来是指？”
“是，也许大人是想让我们带一些今后敌对时的对策与纪录回来。”
那种冲击有如一道雷击，从头顶一路窜到脚尖。
除此之外没别的可能了，克劳斯说的就是正确答案。
那个男人一定是赌上性命，想尽量引出一些情报。身为魔法师的尤莉丝，不可能不带随从就接受近身战。但也许奇迹能再度发生，马克就是将希望赌在那个机会上，那么他想把这个可能性托付给谁呢？
瓦鲁不禁嘲笑自己，连这种事都想不到。
如果是这样，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呢？既然自己已经知道马克的心意了。
瓦鲁陷入沉思，使得寂静造访两人之间，克劳斯似乎有点忍受不住，向他问道：
“话说回来，马克大人不愿复活了吗？”
“马克就是那种男人吧。”
即使使用了复活魔法，也不是一定就会复活，据说对自己人生感到满足的人会拒绝复活。
“国王似乎不肯同意。”
“可想而知，不过，那家伙不会复活的……你好像不能理解啊。”
“是，我不明白马克大人的想法。我总觉得应该复活，继续尽忠。”
“是吗，克劳斯小兄弟这样想很好。我……如果我死了，不要让我复活。我不觉得自己……有走过充满遗憾的人生。”
“我倒是希望有人让我复活，我想为艾尔薇大人尽心尽力，直到殒身灭命，不过也要有那个钱才行。”
王国没有神殿，只有一个人能使用复活魔法，她一定会索取超高但正当的复活魔法使用费。
恶魔骚乱时因为所有冒险者组成一队，所以好像算是特例，但平常进行复活时，必须支付大笔金额。那笔金额贵得吓人，平民或是士兵就算花一辈子也赚不到，克劳斯也是如此。
瓦鲁没说“公主殿下会帮你付吧”，只是回答“这样啊”。
沉默再度降临，这次换瓦鲁先开口。
“我一直很想打倒那家伙……”
克劳斯没答话，瓦鲁也不期待他答话。不对，冷静一想，这种事跟克劳斯说也没用，但他就是很想发泄一下累积在心里的某些东西。
“以前我曾经输给他，所以我很希望下次能赢他。但是，如今已经没机会了……唉，让他给跑啦。”瓦鲁望着夜空。“可恶……”
“……瓦鲁先生。”
我该怎么做？
该怎么回应马克的心意？
“不，也是，我在犹豫什么？只有两条路，要么继承他的遗志，要么不继承，就这样。我要……赢……？啊，原来如此。”
答案根本就只有一个。
瓦鲁脸上露出凶猛的笑意，将剃刀之刃对准天空。
“哼！谁要继承你的遗志啊！”
瓦鲁从五脏六腑深处发出怒吼。
“是你自己选择送死的！竟敢给我选了最轻松的路！你就在阴间好好后悔吧！我，我要用我的方法超越你！克劳斯！喝酒啦！酒！喝个痛快！”
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他才不要乖乖继承马克的遗志，这样自己岂不是永远赢不了他？
反正今后自己一定会常常想起马克的事，不过，现在就暂时忘了他吧。
瓦鲁伸手搂住困惑的克劳斯的肩膀，硬是往前走，感觉双手变得轻了一些。
……
人们都在期盼春天的来临，尤其是亲身感受在大地回春的农村更是如此，不过都市地区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都市地区是以不再需要木柴等暖气费，来感受春天的来临。
马提拉迎接了春天到来，然而这一天城里只有寂静。
大道上空无一人，彷佛城里没有半个活人。但是，关起百叶窗——仔细一看会发现开了个小缝——面对大道的房屋当中，有着人们的气息。那是人们屏气凝息偷窥外头的气息。
就在这天，马提拉被转交给尤莉丝，成为了魔王的都市。
第一道城门开启，表示欢迎的钟声响起。
等经过一段够长的时间后，第二道城门开启，钟声再度响起。
第二道城门与第三道城门之间，正是都市居民最多的区域。
居民们虽然害怕，却没有逃出都市，因为他们知道就算逃走，也只能过着毫无希望的生活。
就算是师傅或工匠阶级的人，去了其他都市，大多还是得从徒弟阶级开始做起。
历史悠久的都市当然都有所谓的既得权益，外人来到这里，自然得从最低阶级开始往上爬。换句话说，就算逃到别的都市，大多数人都会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一辈子得在贫民窟过活。
无处可逃，因此大多数居民都留了下来。
不过他们仍然做好了打算，一旦有生命危险就要逃走。这是当然的了，他们听说新的领主……不，新的君王是个可怖的存在。
据说她是屠杀了王国军的魔法师。
据说她是外形有如不死者的冷血存在。
据说她是最爱沐浴儿童鲜血的怪物。
诸如此类，没一项好的传闻。
所以民众都躲在门窗后面偷看，想看尤莉丝一眼。
不久，尤莉丝一行人来到了大道。
看到她的模样，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位散放明月光辉的美女。
她身穿纯白礼服，一头耀眼金发，肌肤有如雪白大理石。以琳琅满目的珠宝妆点己身的模样，甚至引不起嫉妒。不过，那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美貌，都让看到的人知道她不是人类。
而在那宛若女神的绝世美女身后，跟着一群战士。看到他们，居民们都吓得发抖。
从铠甲形状的差异，可以看出战士们分成两队。
第一队如果要取名字，或许可以称为死亡骑士团。
他们手持几乎覆盖四分之三身体的塔盾，右手拿着巨剑。
破烂不堪的披风随风飘扬，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巨大身躯穿着黑色金属制成的全身铠，上面布满类似血管的鲜红纹路。铠甲上到处突出锐利尖刺，简直就是暴力的化身。
头盔冒出恶魔犄角，脸部位置开了洞，露出腐烂的人脸。空荡荡的眼窝当中，对活人的恨意与杀戮的期待化为耀眼红光。
另一队如果要取名，应该称做死亡战士团。
他们携带着握柄很长的单刃剑，腰上挂着手斧、钉头锤、十字弓、鞭子、短矛等多种武器。每种武器都满是伤痕，证明它们是经过长期使用的。
这些人身高约莫两公尺，穿的铠甲可以算是轻装。他们身穿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皮革制成，破烂不堪的皮甲，上臂与脸部等部位缠着写满诅咒的绷带。
绷带底下隐约露出的，跟刚才那些人一样，是绝不可能属于活人的残破脸孔。
很多人都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不可能在这种人底下生活，不是一句生命危险就能了结的。就在这时，传来了用力开门的声音。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效力
民众好奇地从小小隙缝拼命偷看外头的情形，看到一个小孩在奔跑。小孩手上握着什么东西，往尤莉丝的怪物队伍跑去。后面追着一名脸色发青的女性，应该是母亲。
“把爸爸还给我！”
小孩稚嫩尖锐的声音异样的响亮。
“把爸爸还给我！你这怪物！”
男孩手臂一挥，扔出了某个东西。是石头。
小孩拿着的石头往一行人——八成是瞄准了尤莉丝——飞去。
或许也是因为紧张，石头根本飞不远，掉在地上滚了滚。
后面追上来的母亲一副魂不附体的神情，彷佛明白到自己与小孩即将面临的命运。
母亲从背后抱紧了小孩，拼命用自己的身体想保护他。
“小……小孩子不懂事！求求您！请大人饶命！”
听到母亲拼命求饶，美女微笑了。
得救了，那副慈母般的温柔笑靥，让所有人都不禁放下心来。
“杀了。”
不知何时，一名握着巨大的长柄战斧的女仆走出来。无庸置疑地，女仆的臂力超乎常人。
战斧的用途也很容易想像，而且不可能猜错。
“还真是养了头劣等家畜呢，每公斤单价低落可是畜牧业者之耻喔。”
看着女仆慢慢走来，母亲领悟到自己与小孩将面临何种命运，抱紧了孩子。
“求您了！放过，放过孩子吧！我的性命任您处置！求您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杀你呢？尤莉丝大人不喜欢无谓杀生，不会滥杀无辜的。但犯了错的人就一定要处罚。”
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方法杀死母亲抱紧的孩子，但所有人都明白孩子的短暂人生将在几秒钟后结束，也没人挺身相救。
所有人都不想看到即将发生的惨剧，却没有人能别开视线。
孩子与母亲都被女仆发出的阴气吓得不能动。
“你就一边后悔不该得罪尤莉丝大人，一边死去吧。”
女仆正要挥动巨大武器的瞬间——轰地一声，大地震动了。震动来自挡在可怜的两人与女仆之间，刺在地上的剑。
在这个都市里，没有人不知道那把剑——以及剑的主人。
不败的战士，曾拯救王都的大英雄。
看到唯一能拯救两个可怜人的存在登场，每个人都在心中高喊剑之主人的名字。
劳尔的名字。
身穿漆黑铠甲的男人在大道上缓缓现身，拔起刺在地上的剑。他把长剑一转，挥开沾在上面的尘土。劳尔另一只手也已经握住了剑，进入战斗态势与女仆对峙。
“不过是小孩子扔颗石头就这么粗暴，会嫁不出去喔。”
“被你这样讲，我一点都不高兴……嗯哼！对尤莉丝大人无礼的人，无分大人小孩，全都得死。”
“如果我说我不准呢？”
“那我就当你有意反抗统治此地之王，宰了你。”
“是吗，那也不错。不过，别以为你能轻易取我的性命。做好死在这里的觉悟，放马过来吧。”
劳尔灵巧地挥舞手里的剑，摆好架式。那大胆而充满魄力的态度，确实不负白金之名。
“你们保护尤莉丝大人。”
女仆对身后率领的黑铠战士们下令后，自己也举起握在手中的长柄战斧。
旁观的民众本以为劳尔一定能获胜，然而对峙的两人散发的同等气魄否定了这种看法。他们直觉认为女仆也是能与劳尔匹敌的战士，无庸置疑。
两人以公分为单位，慢慢缩短双方的间距。打破这种一触即发的氛围的，正是尤莉丝本人。也许是借助魔法的力量，尤莉丝无声无息地跳下轿子，降落在地上，从背后抓住女仆的肩膀。
“尤莉丝大人！”
尤莉丝就这样凑到女仆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女仆脸上洋溢着令人着迷的温柔笑意。
“好的，尤莉丝大人，谨依尊命。”
女仆向尤莉丝行了一礼，然后将长柄战斧指向劳尔，不过已经没有刚才的杀气了。
“……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报上名来。”
“劳尔。”
“是吗，劳尔。我问你，你认为你能打赢我们吗？”
“……不，不可能。即使以命相搏，也只能杀了你，或是那边那一个吧。”
听到这番话，绝望感袭向市民们的心头，因为这下他们知道，就连那个大英雄也只能杀死其中一个怪物。
“再说……我如果拿出全力应战，会有很多人遭到波及而死，这我做不到。”
“真是愚蠢，拥有优秀的力量，却为了弱者——废话说多了。尤莉丝大人似乎想跟你做个提议，心怀感激听着吧。尤莉丝大人要你投降，加入我们。”
“她疯了吗？”
“真是失礼，尤莉丝大人并不打算以杀戮与绝望支配这个都市，况且杀掉人类对尤莉丝大人又没什么好处。但就算这么说，这个都市的居民大概也不会相信，所以我要你在尤莉丝大人身边做事。”
“……什么意思？”
“今后，这个都市也许会有人跟刚才那个蠢货一样，对尤莉丝大人丢石头。发生这种状况时，我要你砍下那人的头。相对地，你可以待在尤莉丝大人身边监视，以防尤莉丝大人欺凌这个都市的无辜百姓。”
“……原来如此，也就是要我当监视人，随侍他身边是吧？”
“有点不对，我刚才也说过，你得亲手处决造反之人。也就是说你是市民代表，同时也是法令执行人。”
“我无意遵从恶法。”
“我们也无意施行那么恶劣的法律啊。所以你的打算呢？如果你不愿意将自己的剑献给尤莉丝大人，我就要视你为危险人物，在这里杀了你，无论会波及多少人类。”
劳尔环顾周围。
“我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旅行，本来是不打算成为任何人的属下……”
“如果这是你的回答，那也行。那么就来波及居民，厮杀一场吧？”
“等等！别贸然决定，我还没说我要怎样。再说我有个搭档，她要怎么办？”
“那么那人也一起侍奉尤莉丝大人吧，除此之外还会有别的答案吗？”
“要是以前的我，一定会以旅途的目的为优先……看来我对这都市意外地有点感情了。我无法对你们屈膝，这样也无所谓吗？”
尤莉丝再度靠近女仆，低声呢喃了几句。
“尤莉丝大人说她准许，劳尔，你就为尤莉丝大人效力吧。”
“……知道了，不过记住，只要你们毫无来由地伤害这个都市的人民，这把剑就会砍下你与你们的脑袋。”
“……那么当这个都市的人类反抗尤莉丝大人时，你就用你的剑砍下叛徒的脑袋吧，就算是小孩也一样。真期待看到这个都市的人造反，以及你心痛地杀死市民的模样呢。那么我们先走了，你随后跟上吧。”
尤莉丝一行人开始慢慢前进。等到长得离谱的队伍终于结束，他们都走远了，人们才从家家户户中蜂拥而出，让人惊讶原来这里有这么多的市民。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阴谋
他们异口同声赞扬劳尔的名字。
劳尔害臊地伸出双手推辞，这时传来清脆的“啪”一声，一看，母亲给了孩子一巴掌。
“你怎么这么大胆！”
她连续挥了孩子好几个耳光。母亲跟孩子都在哭，但母亲仍然不停手。
劳尔抓住了母亲的手。
“差不多够了吧，我有点事想问他。”
“这孩子给劳尔大人惹了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不，别在意，我才要道歉。啊，你也别哭了，我有点话想问你。”
劳尔拼命安抚哭泣的孩子，问他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
大家都以为男孩是想为父亲报仇，但男孩说有个奇怪的男人怂恿自己，让他以为扔石头才是正确的行为。
“原来如此……这位太太，还是别再责骂孩子了，我想他是被魔法操纵了。我猜是教廷的阴谋，想让我与尤莉丝互相残杀。”
“……不，教廷应该不会做那种事。我看是尤莉丝的阴谋吧？想用这种方式拉劳尔大人当自己的手下。”
听几年前开店的店主这样说，劳尔深深点头。
“的确也有这个可能，这样正合我意。今后我将待在那家伙的身边，监视她的动静。只要她有意伤害各位，我定会马上砍下她的头。相对地，请大家千万不要反抗尤莉丝。”
“为什么！只要有劳尔大人在——”
“请别再说下去了，那帮人就是在等这个。一旦大家发起叛乱，她一定会命令我杀了你们当好玩。”
劳尔张开双臂，以堂堂正正的态度对在场所有人说：
“我不能主动违反刚才的约定，所以，只要那帮人没对各位做出无理要求，我希望大家能接受他们的统治。不过只要觉得他们强人所难，希望大家可以来告诉我。”
市民们理解到自己对劳尔而言等于是人质，都露出悲痛的表情。
劳尔对悲伤的市民温和地笑笑。
“大家别这么难过，说不定那人意外地是个明君，就暂时观察一阵子吧。再说如果教廷有所行动，也许会有人煽动你们发起叛乱，所以请大家保持警戒。”
没有人能接受。
不过，也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尤莉丝是不死者。没有人能信任憎恨，伤害活人的存在。但是大家都相信劳尔，况且劳尔还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的目的，所以大家当然也想回应劳尔的一片好意。
聚集起来的市民异口同声赞成劳尔的提议，答应会跟自己身边的人解释这件事，就各自散去了。
结果，马提拉没流一滴血就达成了和平统治，令邻近诸国难以置信。
……
鲜血皇帝吉尔尼斯正抱头苦思。
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他最近都是这样。
不管是肃清哪种贵族，听到撼动第二帝国的叛乱计划，或是与邻国关系恶化时，这个男人从不慌张也不混乱，然而现在面临无解的问题，却只能抱头烦恼。
“那个可恶的家伙！去死！死了烂掉算了！”
魔法诅咒能够咒死对手，但吉尔尼斯没有那种力量。因此他这些话只不过是咒骂，不过如果能抹杀几个月来给自己内心与胃造成负担的可恨女人，他还真想去修行学会这种技术。
“……不对，等等，我应该咒她去活吗，还是应该诅咒她被破坏？听说神官能够以神圣力量破坏不死者。”
他甚至开始产生这些无聊念头。
吉尔尼斯之所以会胃痛，早上起床整个枕头都是落发，全部原因都出在尤莉丝身上。
他无法对尤莉丝引发的问题采取没有漏洞的对策。
第一个问题，是关于第二帝国骑士团在卡兹平原之战的战死者。
人数有一百四十三名。如果是正面与敌人交战，这点程度的损耗或许无可奈何。然而卡兹平原造成的死者，都是自取灭亡。
不只如此，回到帝都后，共有三千七百八十八人希望能退出骑士团。这就表示参加了卡兹平原之战的六万名第二帝国骑士当中，有百分之六丧失了勇气。
除此之外，已经有数千人表示内心不安，或是晚上害怕得睡不着觉。上呈的报告书指出，至少有两百人产生焦虑症状。
骑士是专业战士，光是培育一个人就要花上不少经费。
不只是钱的问题，还需要训练时间。不是路上随便抓个人说“你从明天开始当骑士”就行了。
为了补充人员，又要从哪里筹措资金填补第二帝国的支出？
在这种状况下，用肃清贵族没收的家产补洞太危险了。
这是因为还有第二个问题：骑士们提出的请愿书。
骑士团获得皇帝吉尔尼斯允许，可以直接向皇帝进言。名义上是说有些事只有亲自流血奋战的人才知道，但也具有缓和文官与武官冲突的目的，以及让身为吉尔尼斯武力靠山的骑士团感觉自己受到特别待遇。
当然做为名义的理由也有它的实际意义在，但最近的请愿书内容实在太糟了。
请愿书由骑士团高层联名，写着希望能避免与尤莉丝交战。
这种事不用说吉尔尼斯也知道。
敢跟那种家伙正面交战的已经不是愚者，而是疯子了，他哪里敢跟用个魔法就能蹂躏二十万兵力的对手起冲突。
即使如此，骑士团仍然呈上了请愿书，是因为他们不再信任吉尔尼斯。
骑士团高层知道卡兹平原开战前，吉尔尼斯曾经请尤莉丝“使用最大的魔法”，认为之所以会引发那场凄惨的人间地狱，最大的一个原因出在吉尔尼斯身上。
也就是说他们把吉尔尼斯当成始作俑者。
知道这件事时，吉尔尼斯真的动怒了，暴跳如雷。
他要是知道有那种魔法，才不会说出那种话来。
最重要的是，吉尔尼斯会拜托可恨的尤莉丝使用最强的魔法，是为了知道她的魔法有多大能耐。
骑士团本来应该反过来感谢吉尔尼斯：“谢谢陛下引出了尤莉丝的一部分力量，这样我们就知道不能轻易对她出手了。”毕竟要是运气不好，那种魔法也有可能在都市里爆发威力。
然而，骑士团却不这么想。因为他们认为吉尔尼斯是英明睿智的皇帝，所以才会对他投以怀疑的目光，认为他是知道有那种魔法，而故意让对方施展。
吉尔尼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声这么可憎。
但是发牢骚也没用，要是有人愿意代替吉尔尼斯想想办法，他真想大哭大闹，然后休息到胃痛治好。但没有人能用吉尔尼斯这种工作水准代劳，他必须事必躬亲。
“可恶的尤莉丝！都是她害的！”
吉尔尼斯按住痛起来的胃，心想：不对。
会不会这不是“尤莉丝害的”，而是“尤莉丝的阴谋”？
第二帝国目前的状况有可能全是照着她的计划在走，冷静一想就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高。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同盟
吉尔尼斯掏出钥匙，打开桌子的抽屉，拿出里面排列整齐的一只瓶子。
他将戴在左手的银戒指凑了过去。
以独角兽戒指——能够探测毒素、强化对毒素与疾病的抗性，并且一天仅能治疗一次伤口的戒指测试过，确定没有任何反应，他才一口气将它喝干。
吉尔尼斯将瓶子静静放在桌上，鼻子用力挤出了皱纹。
为了消除在口中扩散的熟悉涩味，吉尔尼斯只喝了一口桌上杯子里的水，然后再度按住胃的附近。
也许是安慰剂效应，抑或是真的治好了患部，胃痛渐渐消失了。
“唉——”
他呼出一口俨然成了每日例行公事，极为沉重的叹息，继续处理事务，先从累积的文件着手。
彷佛在等他伸出手指的那一刻，室内响起拘谨的敲门声。
一名秘书官走进室内。吉尔尼斯挑选的秘书官都是些优秀人才，其中这名男性更是能与罗内相比。
顺便一提，秘书官当中没有任何一名女性。在他的认知当中，很遗憾地，女性只有自己的那个侧室能当此大任。
“陛下——”
吉尔尼斯挥手制止长篇大论的致意。
“免了免了，不用致意，浪费时间。有什么事说吧。”
“是，陛下。是这样的，我们联络上那个国家的商人了。对方似乎带着相当好的商品来到了帝都。”
“是吗！”
吉尔尼斯听到这几周以来最好的消息，破颜而笑。
“那个国家”指的是教廷，商人不用说，当然是教廷使者。
这个房间虽然做了间谍对策，但见识过尤莉丝的魔法后，就觉得像纸糊的一样叫人不放心。事实上，他有时的确觉得有人在监视自己。
他让几个人调查过，但没有人能发现监视者，甚至还说是吉尔尼斯有被害妄想。的确经他们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神经过度紧绷，或许产生了这种错觉，然而彷佛被人窥视的不协调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若是以前，他会让昆廷担任部分间谍对策，但如今他已经窝里反，不能用了，所以只能以间谍已经潜入皇城为前提行动。
因此做为对策之一，他们在谈重要事宜时会使用指示代名词。可想而知，这样也造成了几个问题，但总比反尤莉丝同盟计划曝光好。
“那么什么时候？”
“是，对方似乎希望能在近日内晋见。”
本来他很想将对方请进皇城，但那样太显眼了。
最好能装做偶然与他们见面，但是要在什么地方才不会引起疑心？
即使吉尔尼斯觉得已经无计可施，也不能像玩游戏一样轻言放弃。他不能放着使用那样残忍至极的魔法，对宁布尔说“我是不死者，夺走生者性命纯属理所当然”的存在不管。
尽可能提高胜算，才是第二帝国皇帝的职责。
为此，其中一个手段就是与教廷秘密结盟。教廷历史比第二帝国更悠久，以信仰系魔法为国脉之一，是寻求对抗不死者的对策与协助时的最佳对象。
然而，若是让尤莉丝知道第二帝国与教廷联系，将会非常不妙。
第二帝国拥有协助尤莉丝建立国家的同盟国立场，之所以采取协助立场，是为了得知尤莉丝的力量、组织以及其他一切。若是被对方知道他们做出反对尤莉丝的行动，尤莉丝的力量会第一个对准第二帝国，是不言自明的。
“可否准许臣插个话，陛下？”
吉尔尼斯沉默地用下巴一比，指示对方继续说下去。
“窃以为与尤莉丝动干戈，已经是一种不智的行为，不是吗？”
吉尔尼斯眼神尖锐地瞪了秘书官一眼，心想连你也说这种话，简直是想完全粉碎我快要一蹶不振的心……可是……
他瞥了一眼扔在专用垃圾桶里的羊皮纸，问道：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这……”
看到秘书官喉咙发出咕嘟一声，吉尔尼斯苦笑了：
“放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怪罪，说出你的看法吧。”
“是，那么恕臣失礼。”秘书官干咳一声清清嗓子，讲出自己的看法：“臣认为应该强化同盟国的立场，如果尤莉丝对我方有任何要求……也只能屈膝了。”
虽然吉尔尼斯已经答应不怪罪，但秘书官仍然铁青着脸。
大概是说出了可能被解读成背叛的话来，害怕自己会没命吧。
吉尔尼斯再度苦笑：
“你说得对。”
“啊？”
秘书官张口结舌，吉尔尼斯正因为知道他的优秀，这副模样也就更让他好笑。吉尔尼斯露出不同于刚才的笑容，接着说道：
“我说你说得对，我若站在你的立场，也一定会如此提议。不对，任用不做这种提议的家伙当秘书官才有问题。”
讲得明白点，尤莉丝太强了。
虽然目前只查出了军事力量，但光是这个就太过异常，到了无法应对的等级。
尤莉丝一个人就够可怕了，她带上战场的不死者军团当中，甚至有着听说一只就足以毁灭国家的魔物。
层次相差太远，连认真思考都嫌太傻。
“我也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但也得准备其他方法才行，不是吗？假使尤莉丝想毁灭第二帝国，到时候光是屈膝求饶，对方还不见得会放过我们呢。”
目前还没听说马提拉开始了屠杀行为。
本来以为是城里没有不死者，打听情报后，却又听说不死者满街跑。又说各处都配置了不死者，该地已化为一座魔都。
也许他们无意杀害统治地区的人民，但还不能妄下定论。有传闻说是因为赫赫有名的白金级冒险者遏止了不死者，因此若是以为尤莉丝的慈悲也会用在第二帝国身上，那就太危险了。
“陛下所言甚是，臣似乎因为害怕尤莉丝压倒性的力量，没想到更多理所当然的事，请陛下恕罪。”
“不用道歉，我也想过一样的事……回到正题吧，那个国家的商人在哪里暂住？”
“是，据说在四之二的最大地点。”
四之二指的是火之神殿，最大地点不是一个暗号，指的大概是第二帝国最大的神殿——中央神殿吧。
后来，两人若无其事地聊了一些夹杂虚伪情报的事。
他们不时随便讲些意味深长的话，这样如果有人在偷听，可以让对手费一番工夫调查情报的真伪。
吉尔尼斯心想：这种造成大脑负担的工作，恐怕还得持续一阵子了。讲了几分钟后，他提起关于正题的话题：
“那么你的家人怎么样了，现在都还好吗？”
“啊？啊，是，大家身子都健康。”
“这样啊，那很好，健康是很重要的。其实我最近身体欠佳，吃药也只能一时减缓症状。我想找神官来，你觉得呢？”
“神殿对最近的陛下似乎略有微词，若是摆出高压态度，恐怕会引来反感，不如由陛下亲自前往，与神官见面如何？”
“好主意。”
对于对抗不死者的神殿——神官们来说，邻近地区出现力量强大的不死者统治的国家，是值得高度戒备的状况。为此对方已经多次捎信，表示想跟吉尔尼斯问个清楚，但他每次都加以拒绝。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暗号
渴求帮手的吉尔尼斯之所以没马上答应，一个原因是不信任他们的保密能力。另一个原因，是吉尔尼斯无法预测自己说出所知的一切后，他们会采取何种行动。
提供协助后，如果神官们只因为对方是不死者，就向拥有那样强大力量的尤莉丝下战帖，结果不言自明，吉尔尼斯等于是陪他们自杀。
结果说到底，最深层的问题是一旦吉尔尼斯与神殿做接触，要是尤莉丝判断他有敌意就伤脑筋了，也就是没那胆子。
吉尔尼斯又叹了口气。
他很希望神官们能静待时机，但对方没能体察他的心情。但如果教廷外交团秘密进入帝都与神殿势力接触，也许有机会扭转局势。
“那么这几天我就去神殿，给神官看看吧。”
“臣也认为这样最好，那么臣会做好准备。”
“嗯，麻烦你了。那么竞技场那边怎么办呢。我想不久应该有个观战的预定行程，能不能照常进行？可别因为我刚说要去看病，就阻止我去观战喔。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想一起观赏，我特别准许与我一同在贵宾室观赏。”
秘书官的眼中，蕴藏了想看穿真意的锐利光辉。
对，没错，你的疑问很合理，看穿我背后的意思吧。
吉尔尼斯不想在神殿与教廷的人见面。
神殿里保管了治疗等各类知识，如果让对方挑上这里做先制攻击，损失会相当惨重。有些时候长久累积的知识比什么都重要。
“遵命，竞技场一事我明白了。不过，我记得那天陛下不是预定前往收容伤兵的医院探望？”
没有人知会吉尔尼斯这件事，肯定是假。
也就是说，秘书官在建议医院比竞技场好。
吉尔尼斯之所以选择竞技场，是因为他记得之前听说，神官们曾经被请去竞技场治疗伤患，所以他想也许可以让使者混进神官们之中过来。
“探病就先缓缓吧，比起这个，先进行刚才说的行程。”
说到这里，对于商人的事讲到一半断尾，如果有人在偷听，不知道会怎么想。光靠四之二这个数字，偷听者能查到多少？
除此之外，关于尤莉丝究竟拥有何种恶魔般的智谋，也得多收集情报，否则无从应对。而尤莉丝的手下不可能人人都有如她一般的睿智，偷听人数一多也容易穿帮。既然到目前都没掌握到任何情报，就表示偷听人数应该很少。不，应该说他希望如此。
尤莉丝无人能敌的魔法掠过脑海，他心中某个角落在低语：“尤莉丝的部下各个都是相应的精锐。”在那王座之厅，一字排开的净是拥有压倒性力量的强者，也许偷听者们也是同等级的存在。
“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没辙了……如果成为属国就能了事，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
吉尔尼斯刚刚才喝过药水，胃却已经微微抽痛起来。
……
两周后，载着吉尔尼斯的马车一路驶向竞技场。
表面借口是到竞技场观战，但真正目的是跟约好的教廷使者以及第二帝国内高阶神官们做协议。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没有动员近卫兵，只让四骑士中的两名——“雷光”与“激风”同乘马车担任护卫。
其实他很想让万夫莫敌的四骑士都担任护卫，但只有“重轰”他信不过，因此以保卫皇城为名义让她留下。不对，严格来说不是信不过。更正确来说，是吉尔尼斯隐约看出她想投奔尤莉丝，所以不愿让她接近能带去敌国当礼物的情报。
她这人曾公然宣称“只要能解除诅咒，我可以对陛下刀剑相向”，而吉尔尼斯明知道这一点，还是将她收为部下。因此就算她背叛第二帝国，吉尔尼斯也无法责怪她。但即使如此，也不能任由她带着第二帝国的重要情资逃亡。
假使她带着重要机密逃走了，吉尔尼斯只能派出追兵。但是想杀掉她这第二帝国最强的一名战士，必须派出实力相当之人。以剑术对抗，只能派出“雷光”与“激风”，不够格的追兵只会反遭击退。若是采用人海战术，又会减弱帝都与皇帝的保护。
这么一来，就只能派出昆廷的门徒或者是工作者，再不然就是以伊杰尼亚为代表的暗杀者等拥有近身战以外特殊技能之人。但不管选择哪一个，都得做好巨额开销的心理准备。
由于昆廷的门徒们是以年俸制——不过自从昆廷背叛后，吉尔尼斯给了他们领地，封其为贵族——支付薪资，因此不免给人不会产生追加费用的印象。但是调动他们，会使得原本派给他们的工作停摆等等，造成看不见的损失。况且如果反遭击退，损失可就不是后面这两点能比的了。
因此最好的办法是不让“重轰”有机会接触重要情资，让她两手空空地投奔尤莉丝，这应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美好的方法。
吉尔尼斯也曾如此暗示“重轰”。
然而“重轰”仍留在皇城，她的回答是“直到回报陛下恩情前，我都会留在这里”。
要是能采信她这段话就好了，但根本不可能。
“重轰”的确是第二帝国四骑士之一，但她的实力恐怕不会受到尤莉丝的高度评价。尤莉丝直辖部队的大量不死者的力量，据说全都在她之上。因此她一定是在观察情况，想抓住能高价推销自己的时机。
想到这里，尤莉丝对于比本国最强战士之一“重轰”更强的不死者少说也有一千只的绝望状况感到胃痛。
说真的，到底要我怎么办嘛！
不要以为一名强者不足以改变战局。
以前王国有个名叫马克的男人，那人就有可能办到。第二帝国首席魔法师昆廷更在他之上，是足以震撼国家的魔法师。
单一个体有时能与一支军队，甚至是与一个国家抗衡。
换句话说，即使不把尤莉丝算进去，也等于保有一千支军队。
“……这根本死棋了吧！假设有一千支军团好了，哪有什么办法能挡得住他们？……我看还是放弃好了……”
这话他绝不会在部下们面前讲，但这个答案已经浮现脑海好几次了。真要说起来，当他听到卡兹平原之战的那件事时，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就是这个。
“那么陛下，在竞技场内见过银丝鸟的各位后，再移动到预定地点，没错吧？”
吉尔尼斯只动动视线，定睛注视坐在前面的男人。
第二帝国四骑士之一“雷光”巴杰德。
吉尔尼斯沉默地点头，回应他的询问。
这次他雇用白金冒险者小队担任警备。名义上是警备，其实主要是防制尤莉丝的偷听。很遗憾地，他没能联络上另一个候补伊杰尼亚，知道要将他们拉拢进第二帝国是难上加难。
“陛下，白金级冒险者的确是人类的最强战力。但终究不超过人类的范畴，请陛下千万不可大意。”
“激风”宁布尔想说什么，吉尔尼斯十分能够体会。应该说他比现场目睹过大屠杀的宁布尔更明白，因为他见过在那王座之厅并排而立的怪物们。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抱怨
“当然，但如果是他们，也许能设法防范。听闻王国的白金级冒险者劳尔在尤莉丝面前举剑，用他的力量保护了民众。那么既然同样是白金级，要防范得了才像话。”
吉尔尼斯一边说着，一边寂寞地笑了：
“那么如果连他们……都防范不了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对于吉尔尼斯的询问，两位骑士脸色变得沉痛。那脸色更胜千言万语，看得吉尔尼斯都露出了与两人相同的表情。
“陛下，请您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们虽然力有未逮，但将倾尽全力。”
“就是啊，陛下。拿出威严来，露出您平常满怀自信的表情，别这样苦着一张脸嘛。”
两人的温柔话语刺进心中，吉尔尼斯没办法说“你们刚才也是同一副表情喔”，坦率地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因为他们所言就像在沙漠洒水，确实渗透了吉尔尼斯狂乱的内心。
“……抱歉了，感谢你们的一片心意。那么……既然这里只有你们在，可以让我发点牢骚吗？”
两位骑士默默地点头。
“我说啊，到底该怎么办才好？那种怪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有做什么坏事吗？怎样才能打倒那种怪物——就算不能打倒好了，至少让我知道怎么封印她吧。第二帝国最强的最后王牌都变节了，在这最糟的状况下真有办法能逆转吗？”
他本来没打算说这么多的。
吉尔尼斯必须领导众人前进，否则众人将无所适从。身居高位者有身居高位的态度，尤其是肃清了众多贵族的“鲜血皇帝”更是如此。
皇帝不能示弱，这是他尊敬不已的父亲的教诲。
然而生为人类，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吉尔尼斯向来只在侧室面前展现的人性面喊道：
“对，我是请那家伙用了魔法，但我是逼不得已！不查清楚那家伙的一部分能力，是要怎么想出应对办法！都怪我就对了吗！发生什么坏事都是我的责任吗！每个人都同一副德性！”
吉尔尼斯紧咬嘴唇，两手乱抓头发。
事实上，这还只是起头。其实他很想放纵内心深处涌起的情绪，一边吼叫一边满地翻滚，只不过是勉强守住皇帝的体面罢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有点失控了。
好像渐渐养成坏习惯了，吉尔尼斯一边想，一边坐正姿势。
“抱歉，我似乎有点太激动了，最近压力好大。”
往下瞄一眼，手上黏了好几根头发。
看看过去的肖像画，列祖列宗之中并没有头发稀薄的人物。他忍不住想：搞不好自己会成为第一个秃顶皇帝。
他悄悄拍掉手上落发，不让两个部下注意到。同情有时比怒骂更让人难受，头发问题正是如此。
“让你们看到我刚才的样子，再听我这样说，你们或许会不知所措，不过你们俩别担心。应该还有什么对策才对，我不会让她对第二帝国为所欲为。”
他露出看似大胆无畏的笑容，两名部下的神色这才稍微和缓了点。
只是，脸上仍然没有安心之色。
他们大概也明白吉尔尼斯所言几乎只是安慰话吧。
再怎么想，都想不到能如何对付那个怪物。
老实说，就连吉尔尼斯都觉得没希望了，除非其实有个武器能确实杀死不死者，或是突然跑出个惊人力量觉醒的人类。
“所以才要找教廷，如果是他们的话，如果是比第二帝国历史更久远的教廷，说不定会拥有能一击杀死不死者的武器。不，只要有相关的知识，我就能继续战斗！”
只能如此祈求了。
马车前进，乘载着吉尔尼斯的最后希望。
……
竞技场是圆形建筑，其中一个区块有个大型入口，马车就驶进这里。这个出入口只供少部分人进入贵宾室，其他还有一般观众用的入口与运货出入用入口，竞技场大致区分成这三个入口。
先下马车的当然是担任随扈的两名骑士。他们确认安全无虞后，吉尔尼斯才下车。
那里有五名男子。
他们的穿着打扮，并不适合站在贵宾用入口。
吉尔尼斯看到美术品能大略推测价值，但从他们的装备无法猜出价格。因为他们装备的并非具有美术价值的武装——不是贵族的警备兵，而是身经百战的一群人才会穿的战斗用武装。
就礼仪来说，应该由身份较低者先做自我介绍。不过，有些冒险者是不受身份拘束的，他们就属于那些人。
但是身为第二帝国的统治者，对冒险者表示谦卑是否妥当？
也许是察觉了吉尔尼斯的困惑，站在五人中间的男子上前一步，开口了：
“吉尔尼斯陛下。初次见面，深感荣幸。我们是接受本次警卫委托的白金级冒险者小队银丝鸟。我是负责整合小队的弗赖瓦尔兹，此次请多指教。”
英气凛然的声音响遍四周。
此人背后背着鲁特琴，腰间佩着细剑，穿在身上的是蕴藏奇妙光辉的链甲衫。
每件装备品都散发着彷佛自内部渗出的魔法光辉，而非单纯的光线反射。每一件看起来似乎都是一流的魔法道具，特别有名的是鲁特琴，据说有个名称，叫“星辰交响曲”。
那自信洋溢的模样让吉尔尼斯想起几个月前的自己，不禁感到有些羡慕，但没有表现出来。
“……诸位是我国最强的冒险者小队，你们的事我早有耳闻，打倒光辉爬虫的英雄事迹实在让人热血沸腾。所以，我想我对你们每一位都很熟悉。但难得有这机会，能否由你们亲口向我介绍我国的英雄？”
“那么我就以吟游诗人的方式为陛下您介绍——”
“——拜托不要好吗，队长？不好意思，队长那个会听得我鸡皮疙瘩掉满地。什么煌煌短剑……真的行行好，还是免了吧。哎呀，真是抱歉，陛下。我出身不太好，讲话难听，请陛下包涵。”
站在弗赖瓦尔兹右手边的男人，向前踏出一步轻轻低头致歉。
这是个剃平头的矮小男子，表情呈现的是笑脸，但在一张大饼脸上显得太小的眼中并没有笑意。
他的名字是凯伊拉，职业是预谋者，属于盗贼业。
关于“预谋者”这种职业的情报不足，有许多不明之处，不过比起盗贼一类，应该更偏向地下行动、暗杀者等藏身黑暗的职业。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介绍
吉尔尼斯回答轻轻低头的男人不用在意，巴杰德小声笑起来：
“哈哈，陛下被我锻炼过，没问题的啦。”
“哎呀，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四骑士之一雷光老兄对吧，您老兄也是那里出身？”
“嗯？不，我想应该差很多喔。我虽然是肮脏巷弄里长大的，但你应该是从比我更深的世界爬上来的吧。”
“看来是的，给人的感觉的确不同……这真是失礼了，我似乎断定得太快了。”
“别在意啦，暗云。”
“我何时自称过暗云了……真是，都是队长不好。”
被他狠狠一瞪，弗赖瓦尔兹噘起了嘴：
“与其被人乱取绰号，不如我们自己给个方向，不是比较好吗？那么失礼了，陛下。首先是我们小队的耳目苏德。接着为您介绍我们的战士，您看了可能感到惊讶，但他的实力我能保证。”
“不，陛下绝对没在怀疑啦，他看起来比我还厉害。”
“能让强者这样说真高兴呢，叫我范·龙古。”
弗赖瓦尔兹介绍给三人的，是个身高约一百七十公分，一身鲜红兽毛的猿猴。此人穿着白色的动物毛皮制成，类似铠甲的装备，左右腰际挂着长久使用的战斧。
报告书已经记载他属于亚人类种族中的猿猴族，在森林动物灵魂附体的战士职业“兽王”中，是蕴藏了猿类力量的人物。但实际上见到本人，带来的冲击性仍然很大。
更何况长相如此的一号人物，实力竟然胜过吉尔尼斯的部下中最强的战士巴杰德。
范·龙古轻轻举起右手，向三人打个招呼。
“呃，好，再来是为我们疗伤的人。”
弗赖瓦尔兹急忙介绍下一位人物，大概是怕吉尔尼斯不高兴。
这次换站在弗赖瓦尔兹左手边的男人踏出一步。
“失礼。”他拿在手中的奇妙手杖发出锵啷声，这种手杖似乎称为锡杖，“贫僧法号运庆，乃是信仰佛神之人，今后请多赐教。”
他虽然也奇装异服，但比起刚才的兽王，服装倒是文明多了。
运庆摘下戴着的奇特大帽子——草笠，底下没有头发。若不是事前知道他有剃头，也许吉尔尼斯会以为此人少年秃，而忍不住投以同情的眼光。
这位身穿难得一见的战斗衣“袈裟”的男子，正是称做僧侣的精神系魔法师，虽然治愈能力不算太强，但在对抗不死者时能展现出优异能力。
他所信仰的佛神，是在南方远地受到信仰的神，鲜为人知，也有人说是四大神的从属神。关于第二帝国有无建造佛神神殿，吉尔尼斯未曾听说，只知道他的存在似乎造成了非常麻烦的问题。
治愈魔法基本上由神殿管理并定价，那么如果是与神殿毫不相关的治愈魔法术者，又该怎么规定呢？尤其对方还是冒险者中的最高阶级白金级。
第二帝国与神殿之间没有密切关系。吉尔尼斯庆幸自己跟这个问题毫无瓜葛。
他不想再被卷进更多麻烦事了。
不过吉尔尼斯在调查他们的功勋等成就时，注意到运庆对不死者等魔物具有非常优异的战斗力，这项评价的确抓住了吉尔尼斯的心。也许得对神殿关系人士多少施加点压力了，当然在那之前，吉尔尼斯会先查清楚他的力量究竟有没有用处。
“原来如此，那么最后这位就是波彭吗？”
“正是，陛下。”
在弗赖瓦尔兹的介绍下，一个外观更加奇怪，可说是这些成员当中打扮最出奇的人低头致意。
也许是因为职业是与众不同的图腾萨满，晒得黝黑的上半身赤裸着，以白色颜料画上了奇妙纹路。
“……你不冷吗？”
“我装备了可防护温度变化的魔法道具，万无一失。”
没想到对方会回得这么正常，吉尔尼斯心里感到惊讶。资料上有提到他奇怪的外型，报告也说他是个一本正经的人。但这种反差老实说仍然让吉尔尼斯大吃一惊。仔细一瞧，五官还挺端正的，年纪似乎还不算大。
吉尔尼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从事这种职业，又不太想知道。
吉尔尼斯看着银丝鸟。
这是支由奇怪成员组成的奇怪小队，唯一的共通点，是每个人都各自在装备的不同位置——图腾萨满是装在他的短蓑衣上——装饰了银丝鸟的羽毛，据说是以前小队养的。
羽毛简直就像刚刚才脱落一般，漾着耀眼的银色光辉。
“我都清楚了，诸位，今天有劳了。”
“包在我们身上，陛下，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听到弗赖瓦尔兹这样说，吉尔尼斯克制自己不露出苦笑，想第一个往前走。然而——
“——可以请您等等吗，陛下？”
苏德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制止他。
“我们是受雇来保护陛下身边安全的，想请您别走在我们前头，方便吗？”
“没什么方不方便的，我就是为了这个才雇用你们。只要你们认为有必要，我都会照办。还有，如果你们有需要用到这两人的力量，尽管使唤就是。只不过，希望你们尽量不要离开我身边。”
“这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能使唤第二帝国四骑士的两位大爷，我们还真是出人头地啦。不过说归说，两位只要别离开陛下身边就行了。出了什么问题时，也只要听从我们的指示逃跑就对了。那么队长，麻烦你来首曲子吧。”
“了解。陛下，抱歉苏德讲话就这么难听，我怎么讲他都没用……”
“无须在意，不过在公共场合还这样就伤脑筋了。”
大概是得到共识了，弗赖瓦尔兹轻轻低头致意，似乎在表示他会让队员注意时间与场合。
接着他开始唱歌。不对，那与其说是歌，毋宁说是奇妙音色的组合。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听不出它的涵意。结束了只有短短几秒，却莫名萦绕心头的歌曲后，苏德动了起来。
如果要形容，不知该说成“缓慢地”还是“滑溜地”？那是吉尔尼斯做不出来的动作。
“那么，请隔开十公尺的间隔跟我来。”
照着苏德所说，一行人拉开距离开始前进。吉尔尼斯向站在身旁的弗赖瓦尔兹问起刚才的歌：
“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
“陛下不曾听说过吗？那是吟游诗人的一种特殊技能，称做咒歌。也有些人会以乐器演奏，不过我是以唱歌发挥效果。”
第一千零三十章 防范
原来那个就是咒歌啊。吉尔尼斯低声说完，弗赖瓦尔兹微微一笑。这时吉尔尼斯想起一直有意调查，但总是没有机会调查的一件事，心想正好有这机会，于是向他问道：
“……我有个问题想问，这种咒歌能控制人心吗？”
“咒歌当中有一种称为暗示，与某些魔法具有相同效果，使用这种咒歌的确有可能控制人心。除此之外，魅惑也能达到某种程度的效果。”
吉尔尼斯与巴杰德互看一眼。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八九不离十吧。”
看来那个的确是拥有吟游诗人之力的魔物？或者——
“有能通过话语发动咒歌的吗？”
“话语？是怎么样的话语？非常抱歉，陛下，情报太少了。如果能听到更多细节，或许我还能答得上来。”
那真是求之不得。
“是吗，那么我告诉你细节，如果可以，能否让我借用你拥有的知识？还有关于咒歌，能否更详细地解释给我听？”
在第二帝国，恐怕没有人知道得比他这位白金级冒险者更多了。
“陛下，这恐怕有点难吧，这可是他们的饭碗耶。”
听巴杰德这样说，他轻轻一笑回答：
“不会不会，杀手锏之类的是不能说，但教导陛下一些理所当然的知识不会有问题。不过……为什么不请教那位大魔法师呢？我想那位人士应该知道得比我多……”
讲到昆廷的事，吉尔尼斯努力维持表情。
对于昆廷背叛一事，吉尔尼斯下了封口令，不让消息走漏。总之吉尔尼斯继续让昆廷担任首席魔法师的地位，但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剥夺他的权限，并摸索填补空缺的方法。
空出来的大洞，让吉尔尼斯知道第二帝国从昆廷这号人物身上得了多少恩惠，但一切都太迟了。
“万事依赖那位老者不是很妥当，这就像学生做功课，如果因为老师优秀就等着听答案，不是会挨骂吗？”
吉尔尼斯的一番话，让周围传来好几阵笑声。
“诚如陛下所言。我明白了，正好我也觉得这次的委托费以内容来说太昂贵，之后我再向陛下简单讲解一下咒歌。”
“这样啊，有劳了。”
贵宾室不只一处，包括捐款赞助竞技场经营的投资者用、高阶贵族用与皇帝用，总共三种。一行人直接前往专为历代皇帝准备的房间。大概是事前调查过了，苏德自始至终都没问路，带头前进。
最后来到弯过转角就能看到房门的地方时，带头的苏德用手掌对着吉尔尼斯：
“没有人的气息呢，不过我先过去，可以请各位继续在这转角等着吗？”
他压低声音说完，不等回答，就敏捷地走过通道。吉尔尼斯被引起了兴趣，稍微探头出来看看情形。
苏德无声无息地来到门前，先做了个动作后才轻轻打开门。吉克尼夫觉得门只开了一个小缝，但对他来说似乎已足以钻入，身影顺畅无碍地溜进了房间。
过了几十秒后，房门大开，苏德露出脸来。
“没有问题，这个房间很安全。”
所有人开始移动脚步，走进他确认过安全的房间。
吉尔尼斯环顾周围。
房间虽然狭窄，但雅致的用品全都属于最高级，为了很少莅临的皇帝打扫得干干净净。
靠竞技场那一边的墙壁设计成开放空间，可将下方景色尽收眼底。瞄个几眼，就能看到满座观众发出响天震地的欢呼，展现出狂热的样态。
人潮之所以如此爆满，是因为紧急安插了武王的一场比试。
竞技场的王者——武王由于实力压倒群雄，向来没有人能与之正面交锋。因此，已经很久没有安排他的比试。
久违多时的武王比试，让赛场挤满了期待看到精彩对打的观众。
看来群众仍然相当憧憬强大的力量，而且因为第二帝国有骑士担任专业士兵，战场之类对市民来说，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光景。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能将互相厮杀当成表演欣赏吧。
不对，吉尔尼斯有听说过，骑士们当中也有一些人喜欢来竞技场。
那么这是一种发挥与解放野蛮的行为了？
吉尔尼斯漫不经心地思考时，银丝鸟一行人已探索完室内。
“房间里有没有发动过情报系魔法或什么的痕迹？”
“没有发现任何痕迹，陛下。对吧？”
“对啊，首先我很难看穿魔法本身的发动痕迹，所以我检查过有没有魔法道具等等，但都没发现喔。不过，希望各位不要忘了，我没有盗贼那么强的调查能力，请不要以为万无一失……不过我们队长有用咒歌提升了我的探测能力，所以我是觉得不会有问题啦。”
“魔法方面，贫僧以探测系魔法检查过了，没有发动的痕迹。总之贫僧已经做了个妨碍探测的力场，应该没有问题。”
运庆用锡杖在地板上一敲，发出清脆的锵啷音色。
“那么可以麻烦你再追加一道吗，有没有能发现外人靠近的魔法？最好是即使对方隐形也能侦测到的魔法。”
“很遗憾，贫僧没有那样的魔法。不过，贫僧记得队长的确有这种技术。”
被叫到的弗赖瓦尔兹比个手势表示了解，就走出房间。
“再来呢，如果对方想窃听，你们能想到什么对策？”
吉尔尼斯拼命思考尤莉丝能怎么做。说实在的，谁也无法想像超乎想像的事物。所以不管把她看得多巨大，都绝不会流于夸大才是。
“……老实说，我是觉得做这么多已经没问题了。看起来不显眼，但我们可是用了好几种魔法加强防护喔。”
“正如他所言，陛下。探测妨碍也做了，如果对方想以魔法侦查，贫僧会立刻察觉，请陛下宽心。”
苏德与运庆轮流安抚他。
两人大概是觉得吉尔尼斯有点偏执狂吧，或者是以为他察觉到暗杀的踪迹，所以神经过敏了。
不过吉尔尼斯倒很好奇，如果两人知道对手是尤莉丝会做何反应。也许他们会明白做再多戒备也不够，或者说不愿为这点小钱接这份工作？
吉尔尼斯最希望的，是他们对尤莉丝一无所知，使出全力应对。
然而，吉尔尼斯虽然对尤莉丝相关情报做了限制，但不可能封住六万张嘴。
一定已经从哪里泄漏出去了。既然如此，吉尔尼斯听说冒险者这种人阶级越高，就越是习惯日常性地收集情报，所以对尤莉丝的力量很可能也略知一二。
要是让他们摸透我的底也不太好。
吉尔尼斯想过各种问题后，用暧昧笑容敷衍过去。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和平景象
两人似乎都认为吉尔尼斯接受了他们的说法，无意再多说什么。
竞技场传来格外大声的欢呼。
往那里一看，比试中的一场剑斗士对战，似乎分出了胜负。
在过去似乎必须赐落败者一死，不过时代不同了。比试之中也许会出人命，但胜负分晓后就不会再致人于死地。
说这项规定，是在某个剑斗士连战连败但打出了有趣的对战，偶然场场得到饶恕，日后才华开花结果，登上冠军时废止的。这个剑斗士似乎让当时的人们心想，说不定还会再出现像他这样的奇才。
“那是第几代的武王？听说虽然不到当今武王的地步，但也相当强悍。我应该想想如何拉拢这种不愿为我效力的强者……”
“大致措施都做好了，陛下。”
弗赖瓦尔兹的声音让他转过头来。
“辛苦了。”
对方可是白金级冒险者，吉尔尼斯或许应该道谢，但他一时忘了，还是用了平常的口吻慰劳对方。
“不敢。那么我们既然担任护卫，是否可以跟各位一起在房间里待机？”
吉尔尼斯是雇用他们担任随扈，这样想来，对方的提议十分合理。
然而，让他们待在房间里，进行密谈妥当吗？
把他们卷进来虽然有很大好处，然而一旦自己的目的曝光，搞不好会把原本无须敌对的一些人都变成敌人。
“但也没那家伙可怕——我在想什么啊。思考一个敌人是否好对付，竟然拿那个怪物当成比较对象，这就证明了我头脑真的出问题了……敌人已经够多了，只有愚者才会继续树敌。”
吉尔尼斯摇摇头。
“很遗憾，之后有非常重要的会谈，你们不能入内。”
“在这种状态下要保护陛下，将会非常困难……”
“房间里有两名我信赖的部下，最起码能争取时间让你们赶来吧。”
“哎，的确是呢。”至今始终保持沉默的猿猴开口了。“可是呢，如果对手是苏德这种水准的暗杀者，一个弄不好会很严重呢。”
“说到我这水准的暗杀者，伊杰尼亚的小丫头就是一个。她会用忍术，能突然从影子里冒出来杀人哩。”
“两位是战士，遇到以剑为武器的对手想必没有问题。但若是魔法呢？贫僧最担心这一点。况且我们一定会专心看比试，不会对陛下与客人的会谈感兴趣的。”
他们连声劝说，但吉尔尼斯一路上小心行动，不让情报外泄，因此更不能答应他们的提议。
“诸位担心得有理，但我身为皇帝，这方面也是不能退让的。”
银丝鸟成员们的视线集中在队长身上，他大叹一口气：
“没办法了，站在陛下的立场，恐怕有些话是不能让我们听到的。那么，我们就在外面担任警卫。不过，可以告诉我们有什么样的贵宾会来吗？”
“的确应该告诉你们，不过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明白吗？”
“当然了，无论来的是什么样的客人，我们都不会走漏消息。假使消息外泄，我们会负起责任做后续处理。”
“我就相信你们吧，首先是火之神殿的神官长与风之神殿的神官长，另外还有四名神官应该会一同前来。”
“原来如此，那么如果有其他人来，我们会提高警戒。”
“嗯，拜托了。这间贵宾室与其他贵宾室有段距离，想必不会有人迷路误入此处。”
“我明白了……另一件事，陛下，可以准许我们打坏门锁吗？”
“只要你们认为有必要，就做吧。”
范突然走了出来，战斧的握柄被人手不可能使出的握力握得叽叽作响。吉尔尼斯觉得只是把门锁稍微打坏，似乎用不着这么大的力量，但他不是战士，不便说些什么。
只是四骑士中的两名纳闷地交头接耳，让吉尔尼斯有点在意。
战斧慢慢地举高过顶。
“啊，不可以把门打坏喔。”
弗赖瓦尔兹的一句话，让范停住了动作，吉尔尼斯也不禁扬了扬眉毛。
“……为什么呢？难道不是要说本来只是想打坏门锁，不小心连门都打坏了，真抱歉呢。所以反正坏都坏了，就让我们也一起待在里面吧……这样吗？”
“这次还是别这么做吧，我不想趟这滩浑水。”
“说得对极了，贫僧也不想招惹神殿势力的更多白眼。”
“了解了，那就差不多这样吧。”
战斧迅速一劈，撞上门锁，轻易将其破坏。
自己是应该傻眼，还是应该感到不悦？虽然有很多反应可以做，但吉尔尼斯只觉得佩服，心想真不愧是白金级冒险者。
不是佩服他能用战斧轻松打坏门锁，而是他有胆面对第二帝国的皇帝，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种话来。另外也是佩服他为了尽力完成接下的工作，傲慢到能够忽视委托人兼最高权力者的要求。
这些都是如今吉尔尼斯所失去的部分。
“……把这些家伙都拖进浑水里好了，让这些人逃脱不了。”
吉尔尼斯喃喃自语的瞬间，银丝鸟的成员们一溜烟跑出房间，好像事先说好了似的。
房里剩下三人，吉尔尼斯他们面面相觑。
“刚才那可真厉害，不用说一声就能那么团结地行动……哎呀哎呀，真不愧是银丝鸟啊。大概就是有那样的身手，才能当上白金级吧。”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你佩服的点好像不太对……陛下，需要我们准备饮料吗？”
“也是，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准备一下吗？”
“遵命，那么巴杰德阁下，请您也过来帮忙。”
被叫去帮忙，让他一脸不情愿。
“咦，我也要喔？陛下，我就说还是该带一名女仆来嘛！客人一定也觉得比起让大叔倒饮料，女人来倒比较好喝吧，要是我一定这么觉得。”
“好好好，牢骚到此为止，巴杰德阁下，请您多动手少动口。”
“麻烦你了，巴杰德。不在的人就是不在，只能让在的人设法解决，就跟现在的第二帝国一样。”
“您这比喻做的一点都不好，陛下。”巴杰德边说边帮忙准备。
下竞技场传来观众的声援，还能听见跟野兽有些不同的吼叫。
下一场比试似乎开始了。
吉尔尼斯搜索着记忆。
在武王战之前进行的，是冒险者与魔物的战斗。冒险者在竞技场出赛时，经常上演魔法爆发等华丽打斗，相当受到观众欢迎。
俯视着狂热叫好的民众，吉尔尼斯感慨地说：
“真是和平的景象啊。”
“是吗，陛下？”
没想到有人会回答自己的自言自语，往旁一看，巴杰德站在自己的身边。宁布尔在背后一脸不满，连巴杰德的份一起忙。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质问
“我倒觉得看起来不怎么和平耶，您瞧。”
一名冒险者被兽型魔物的爪子一抓，血花四溅，掀起观众的大声惨叫与声援。
“我不是说比试内容，是说观众。”
吉尔尼斯眺望着大声呐喊的观众们：
“比起眼下第二帝国置身的状况，你不觉得这幕景象真是一派和平吗？我在想，要是他们知道揭开一层薄薄外皮，怪物就藏身于自己的周围，恐怕不会这么尽兴吧。”
“一派和平不是很好吗，就算让民众烦恼到胃痛也不能怎样吧。”
巴杰德说得对。
吉尔尼斯为自己乱讲话感到后悔。
“你说得没错，巴杰德。好了，对方差不多快抵达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是，陛下。由于某人不肯帮忙，我原本还担心会来不及，不过饮料与纸张总算都备妥了，墨水也很充足。”
之所以准备这么一大堆纸张，是防备贵宾室内遭到窃听。虽然他觉得在这欢声雷动，隔壁又没有房间的地点，没几个办法能专一窃听这里的声音，但总是小心为上。
吉尔尼斯知道这样做很费事，他在皇城内这样做过，非常累人。
这一切繁琐措施，全是因为尤莉丝的力量是个未知数。
只要知道了对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应对方式也会随之改变。
想利用战争做调查的打算落得了惨痛下场，造成巨大惨剧。但也不能因此就放弃一切希望，必须思考其他手段，比上次更安全地进行调查，否则永远都只能在敌人的阴影下发抖。甚至可能陷入更惨的状况，即使凑齐一手好牌，也因为害怕阴影而不得不放弃。
只是，他还无法忘记疮疤痊愈前的痛。
“要是能知道尤莉丝的力量极限就好了，也许根本用不着做这些准备。”
当时自己的立场是协助者，能够拜托尤莉丝。但如今双方都是君王，是对等的关系，几乎不可能再拜托对方什么了。不对，想拜托是可以拜托，但一想到对方会要求什么做为代价，吉尔尼斯就头痛。
“不只尤莉丝喔，陛下。是不是也该查清楚她那些家臣能干什么，否则会有问题吧？”
“说得对。”
“……那些部下有没有可能比尤莉丝还强呢？”
“怎么会，不可能吧？”
吉尔尼斯虽然这样回答，却开始冒冷汗。
想到自己也有比自己强悍的四骑士当部下，实在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统率众人需要的不是看谁力气大，而是更重要的其他能力。
那么如果尤莉丝也是如此呢？
“不，不可能。听好了，宁布尔。你的想法是错的，知道吗？”
“是！失礼了，陛下。”
要是真有这种事，那一切都玩完了。就算最坏的情况好了，希望他们顶多只跟尤莉丝不分轩轾——要他向神祈求都行，拜托一定要在尤莉丝之下。
讲了半天，还是缺乏情报。
“看来只能甘冒风险进行计划，从那个叫露易丝的女仆身上问出情报了……但她看起来没什么情感，感觉不会对利诱动心，而且个性似乎很冷漠。”
就在吉尔尼斯即将陷入沉思时，有人敲门。
三人交换一个眼神，由宁布尔代表三人开门。
站在门外的果不其然，是弗赖瓦尔兹。
“陛下，客人到了。人数一共六人，我有见过神官长大人，应该是本人没错。”
“那就请他们进——”
话正讲到一半，半开的门后传来苏德盘问的声音：
“啊，麻烦等一下，我是说后面那几位。人数跟事前听到的一样，但不知怎地，其中两人散发出跟我类似的气味。我本来还以为神殿直属的惩戒部队——诛杀破戒神官的存在只是谣言呢？”
“贫僧也大吃一惊。”
“你们是哪里派来的人呢？”
“哎呀哎呀，这真是伤脑筋。不要多问，直接放我们进去就没事了……首先你们似乎有所误会，我——不，我等是凭着正当理由，受到皇帝陛下召见。你们对我等表示出敌意，可是会触怒陛下喔。”
“哦，那你们可以在这里等一下吗？我去问问这话是否属实。”
吉尔尼斯探头出来一看，火神官长与风神官长身后，站着四个来历不明的人物。他们将连衣帽压低，看不见整张脸，显得十分可疑。
吉尔尼斯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人，不能保证他们真的是教廷使者。不过既然有神官长在，不信任对方就不能好好谈。要是双方起了争执而闹翻，也只有尤莉丝渔翁得利。
“他们正是我在等待的客人没错，不好意思，可以让他们进来吗？”
银丝鸟的成员们虽一脸狐疑，但很快就放所有人通行。
即使房门在身后关上，他们仍然无意拿掉连衣帽。
对于他们的粗鲁无礼，吉尔尼斯不能有任何怨言。如同吉尔尼斯有所戒备，他们一定也提高了警戒。当然，是对尤莉丝。
“我的警卫人员给你们造成困扰了，真的非常抱歉。”
“请别放在心上，实际上后面那两人，的确如同您那位白金级冒险者所见。”
教廷使者只有两人就席，后面两人站着。
吉尔尼斯拿着笔在纸上写下“圣典”。对方只是回以微笑，但比言词更证实了吉尔尼斯的推测。他们必定就是据说存在于教廷，拥有圣典之名的特种部队群之一。
“好了，比起这个，不如来欣赏比试吧？记得接下来这一场应该才是重头戏。”
吉尔尼斯点头回答对方的问题。
到了重头戏的部分，观众的兴奋将会到达最高点，人声鼎沸，应该相当难以窃听。他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会挑这个时间与场合。
坐在身旁的教廷使者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吉尔尼斯。
吉尔尼斯只把信件打开一点点，以免有人从旁边或后面偷窥。信上写的是质问。
归纳如下：首先，吉尔尼斯为何会请尤莉丝使用那种魔法？
再来是今后第二帝国采取的立场。
吉尔尼斯握有多少尤莉丝的相关情报？
文章不失礼数，但说穿了就是诘问状。
对方大可以把信先寄过来，却到这时候才拿给吉尔尼斯，是因为教廷也在戒备尤莉丝的贼性，还是不信任第二帝国？
吉尔尼斯胸中涌起些许不愉快的感受，但想想第二帝国至今与尤莉丝的来往，教廷方面不太能信任第二帝国，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陷阱
吉尔尼斯正要将回答写在纸上，这时传来了特别大的一阵欢呼，看来是比试开始了。
“这场最大的比试，吉尔尼斯皇帝陛下也莅临现场观战。各位观众，请看上方的贵宾室！”
主持人的声音被魔法道具放大，响遍赛场。
“恕我离席一下。”
吉尔尼斯站起来，在下方的市民们面前露脸。
市民们一齐发出赞扬吉尔尼斯的欢呼声，吉尔尼斯端整的脸上浮现沉稳微笑，举手回应市民们的欢呼，女子们发出尖叫。对于自己的人气尚未衰退，吉尔尼斯感到心满意足。
“谢谢陛下！好了，那么各位观众，接下来久违多时的武王战即将开始。看来还需要花一点点时间准备，请各位耐心等候。”
“武王啊……”吉尔尼斯低喃。
以前吉尔尼斯曾经问过巴杰德，如果四骑士所有人向武王挑战，结果会是如何？巴杰德笑着说他们没有胜算。这个回答让他大感忧虑，命昆廷收集关于武王的情报。结果知道的，是武王这人拥有的实力，强悍到了不公平的地步。
“不过陛下，究竟是谁要与武王交战呢？”
使者问了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其实吉尔尼斯也没有答案。
“我也不晓得，这次的武王战据说是临时决定的。主办人似乎为了提高话题性而不肯泄漏，节目表上也没写。”
“原来是这样啊。”使者说。
“不过能与武王单挑的，顶多也只有白金级冒险者吧。但是银丝鸟的各位人士都在这里，那么大概是八重涟中的哪一位吧。老实说，我不太赞成让珍贵的白金级冒险者参加这种可能丧命的战斗，而且只是为了表演。”
“这我无法完全否定，但强大的力量就是一种魅力。为了让群众见识狂暴力量，并梦想自己也能成为那样强大的战士，没有比这种场所更好的选择了。”
侍奉火神的神官长——第二帝国火神信仰的最高权力者插嘴道。
“说得确实有理，然而考虑到第二帝国的现状，我认为不适合做出可能导致战力低下的行为。武王是第二帝国的最强存在，不能将他卷进这个问题吗？”
“……真没想到这位使者会这么说。”
教廷是重视人类的国度。不对，应该说是不认同其他种族的国度。
在这个各类种族生存的世界，教廷能让其他国家知道这件事实，还能维持国家形态，只能说令人佩服。还是说将国民统一为单一种族，才......
是建立强大国家的条件？
“我只是以个人身份提出一个建议，与国家无关。那么这事就讲到这里，陛下，可以请您给我答案吗？”
“也好，那就——”
“——那么各位观众，让大家久等了，挑战者即将入场！”
吉尔尼斯拿起笔，正要对第一个问题写下答案，一听手又停了下来。因为他起了好奇心，想看看是哪个勇士敢挑战赫赫有名的武王。得到认可成为挑战者，就表示主办人至少认为这会是一场精采的比试。在这第二帝国当中，还有这样的高手？
如果此人能力优秀，而且有意为第二帝国效力，就算输了，吉尔尼斯也愿意任用他。看情况甚至可以任命他填补“不动”之死造成的四骑士的空缺。
“……我想很多人都听过挑战者的大名，这位大人今天莅临现场！她就是尤莉丝陛下！”
“啊？”
吉尔尼斯不由得蠢笨地叫了一声。
主持人的话中含意，彷佛左耳进右耳出。
当整个竞技场陷入困惑时，贵宾室中则是一片死寂。
吉尔尼斯环顾周围，确定所有人都跟自己听见了同一句话。
“尤莉丝？”
这不可能。
当然了，一国之君怎么可能跑来参加外国的剑斗比试。只要是有常识的人都会这么想，又不是哪个地方的蛮族。
最重要的是，吉尔尼斯一直有在注意尤莉丝的动向。如果尤莉丝进入第二帝国，一定会立刻传进吉尔尼斯的耳朵，因为此事被他列为最优先事项。吉尔尼斯都安排好了，不管自己是在后宫还是任何状况下，都一定能接收到情报。
然而自己却没收到报告，这就表示——
“偷偷跑进来的？她会做这种事，然后跑来竞技场？她在想什——咦，不会吧，是这样吗？这怎么……可能？”
吉尔尼斯身体一颤。
然后他只移动目光，看向来自教廷的使者。
他们连衣帽底下的视线相当尖锐，其视线只代表了一个意涵。不，假使立场颠倒过来，吉尔尼斯也会导出同一个答案。
他们判断是吉尔尼斯把尤莉丝叫来的。
“请等一下，这是陷阱！”
没错。
这是尤莉丝计谋的一步，吉尔尼斯必须让使者理解，不，是让他们接受这点。
“尤莉丝的，还是……？地点是陛下指定的吧，而且是几小时前才通知我方。”
?......
???正是如此，他直到最后一刻才通知，以免情报外泄。
吉尔尼斯拼命想起知道情报的那些人。人数很少，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但真是如此吗？
不对+
“也许是被魔法支配，引出情报了。此事绝非我所策划，证据就是如果是我设下的陷阱，我怎么会如此惊慌？”
“您要我们相信您的说词？难道不是为了把我们拖下水，或是把我们卖了？”
对方丝毫不肯相信吉尔尼斯。
不，这是当然的。如果立场颠倒过来，自己也会这样谴责他们。
可是，情报究竟是从哪里泄漏的？不对，真的有泄漏吗？会不会一切根本就是照她的计划在走？她早就洒下诱饵，等着我一口咬住——
背脊一阵冷颤。
尤莉丝究竟预测到多少我方的动向？
很可能从一开始到现在，全都是她算好的。
尤莉丝就是这种对手，吉尔尼斯清晰的头脑得出了答案。
她到底设下了多少计谋！不对，现在不是对她的智谋感到惊惧的时候！得赶紧想想办法！
“情况不妙，得赶紧从这里——”
然而，为时已晚。
新一名闯入者的声音传来，那是猎物落入设下的陷阱，猎人称心如意的声音。
“吉尔尼斯阁下，好久不见了。”
吉尔尼斯拚命压抑着粗重喘息回头一看，只见尤莉丝从竞技场的中央上升到贵宾室的高度。
之所以满不在乎地暴露真实形象，当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美貌，必然是为了让人知道就是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