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酒楼冲突
阿蛮一手扯着裴仲德,一手拽着马文豹,两人力气加在一起也不是阿蛮的对手,看这场面,样子有些令人好笑。
“你这娃儿……慢些……”
“慢些……到……到了……别……别拉了……”
听到到地方了,阿蛮这才停住脚步,抬头一看,字认识阿蛮,阿蛮不认识它!
“就这里?”
“就这里!”
阿蛮得到确切肯定,大喜,径直跑进去大叫。
“阿蛮要喝酒!”
正在忙碌的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店里客人也都奇怪,这谁家女孩,这么小就成了酒鬼?
跟在后面的裴仲德和马文豹闹了个大红脸。
“咳咳,小二,找个安静的位置,再来两壶好些的酒水。”
裴仲德捂嘴清咳两声,这才吩咐店小二。店小二赶紧在一张靠近窗口桌子上,麻利地抹了几下。
“客观,这里风景不错,酒水绝对让客观满意!可还要些下酒菜?”
还未等裴仲德开口,阿蛮一拍胸口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方为好汉!阿蛮要吃肉!”
店小二看着这少女衣着,心下也惴惴不安,望向裴仲德。
裴仲德无奈道:“就依她。”
“好嘞!好酒两壶……大盆牛肉一份……”店小二朝着后厨方向大声报菜名。
阿蛮一溜烟跑到座位上坐下,两人摇头苦笑。裴仲德向马文豹伸手。
“小友请!”
“先生先请!”
“快来,快来!”
两人再次相视苦笑。
月里朵和两个黑衣女子随后跟来,不过没有与三人坐在一起,三人而是独自找了座。
酒菜很快送来,可是阿蛮看到裴仲德递过来的筷子,眉头皱得高高的,随即又拍了一下额头,从腰间拿出一个漂亮小巧的小刀,向裴仲德示威似的摇了摇。
裴仲德突然发现今日无奈的事情太多了些。
阿蛮没喝过酒水,很小心端起,看了又看,凑到嘴边,很小心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眉头皱起,再次端在眼前,仔仔细细看了一下,又试着舔了一下……
“砰......”
阿蛮突然把酒杯砸在桌面上,酒水撒的到处都是。
眉毛竖起大怒。
“哼!就知道那些人骗阿蛮!这哪里好喝?明明很难喝!”
“噗……哈哈……”
满堂大笑!
店内众人见到阿蛮,都很好奇这谁家女娃如此好喝,全都暗暗注视着她,结果……阿蛮一再试探酒水味道,看那小心模样颇为好笑,最后阿蛮话语,再也忍不住,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先生再此,不学好的,竟然跑来偷喝酒水!”
众人一惊,全都看向门口,只见一个高大汉子堵在门口,身后数十名亲卫跟着。
正是李思钰!
“阿爹!”
阿蛮看到李思钰,大喜,连蹦带跳跑到他身前,抱着李思钰手臂不撒手。
李思钰一阵头疼。
“女孩子不许在外喝酒,要喝回家喝,听到没?”
阿蛮气哼哼道:“酒水一点都不好喝,阿蛮不喜欢!”
李思钰除了苦笑又能如何?
认识李思钰的人太多,通常情况,他不愿意随意出去,正在处理军务的他,听到监察院探子前来汇报,这才前来看看,他不是担心阿蛮安危,在城里没人可以动得了她,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前来的原因是探子的一句话,一句“马仲安”。同属原辽西军的他,如何不知马仲安是何人?既然人家报了姓名,还跟这丫头遇见了,那就不能不过来相见。
店内不少人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草民见过大帅!”
李思钰声音沉稳道:“都不用客气,本帅本不愿前来打搅诸位,只是小女顽皮,怕扰了诸位雅兴。”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那女娃是李思钰的女儿,至于如何成为他的女儿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女娃是李思钰之女!
店家老板连滚带爬来到李思钰身前,腰都快躬到地上了。
“草民……草民不知小姐前来,失礼之处还请大帅赎罪!”
“无碍,店家可有僻静之处?本帅要与老友聚聚!”
“有有,草民这就准备!”
酒楼老板转身踢了一脚小二,骂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去准备!”
骂完小二,一脸恭敬退到一旁道:“大帅请上楼!”
李思钰点了点头,大步来到裴仲德那张桌前,向他们拱了拱手。
“仲安兄!”
“行乾兄!”
马文豹在看到李思钰那刻就已经站了起来。尽管猜测到那阿蛮女娃是李思钰之女,可当他在众人前承认了此事,依然觉得震撼。
李思钰看了看依然稳坐不起,却稳若泰山般自得喝着小酒地的裴仲德,有些诧异。
“小女顽劣,不知可曾打扰仲安兄与长者?”
马文豹正要开口,裴仲德却转头看向李思钰道:“令爱天真烂漫,至纯至孝,何曾打扰?”
李思钰知道这丫头为他买了一张虎皮,点了点头道:“阿蛮没叨扰两位即好,不知两位可否聊聊?”
裴仲德笑道:“你真的很不错!”
李思钰听了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在意,他有他的行事风格,并不会受到他人的影响,就算有,也不可能是他们!
李思钰一伸手。
“请!”
裴仲德这才站起,大步走在最前面。
裴仲德这种态度让店内众人恼怒,全都怒目圆睁,若非大帅再此,肯定会上去揍他一顿。
店内的骚动自然引起海丝和董昭的注意,站在二楼向下看。
李思钰抬头看到海丝,向二楼拱了拱手。
“小姐!”
海丝点了点头,道:“行乾昨夜来营州,应该多休息一日。”
李思钰一边登楼,一边说道:“行军两日也算不得什么,今日早上听小樱说起小姐来营州,本想着过两日再来专门拜访……”
“哦?死鱼,你的意思是海丝现在没资格让你第一时间拜见?”
众人大怒,全睁着怒眼望着海山,裴仲德看了一眼海山,嘴里不高不低骂道。
“蠢货!”
海山不聋,大怒!
“你......”
“够了!”
还未等海山骂出口,海丝看着他怒喝。海山脸色一变,随即面无表情,退到一旁,眼中阴狠深深隐藏起来。
李思钰可不是容易被一句话激怒之人,他会在乎一个海山?别说是他,就是胡损前来,胡损也没那资格!
之所以尊重海丝,是海丝的性格,但更多的是刘亦一!
若说这个世界上,对他影响最大的人,那就是刘亦一!
他尊重刘亦一,其他人可没这资格。
李思钰没发火,阿蛮却恼怒起来,就要冲过去打杀了海山,却被李思钰按住肩膀。
“有些人可以尊敬,有些人可以无视!”
“妞妞,记住了……”
“大象永远不会被一只蚂蚁激怒!”
“妞妞记住了!”
“阿爹,大象是什么?”
李思钰一阵无语,看着阿蛮求知的眼神,笑了起来。
“大象啊……在大唐最西南的地方,在南诏就有大象。”
“嗯……大象长得像猪,却有两个一人高的獠牙和蛇一般的长鼻子……有你睡觉的那间房子这么大……可让狮虎退避……”
“啊?有这样的奇怪的?这么大?”
“当然了,这么大的大象,如何会介意蚂蚁的怒火?”
第57章 暴怒的李思钰
“你……”
“你什么你?你就是只小蚂蚁!”
“哼!”
海山大怒,阿蛮却比他更怒,小眼睛睁得大大的,还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样子,似乎海山真如小蚂蚁一般。
李思钰摇头,觉得自己算是白教了,这丫头就是个小孩的性子。
马文豹笑道:“行乾你可够损的啊!”
李思钰笑道:“没法子,又不能真的动手吧?”
“你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马文豹摇头苦笑,不再说什么,众人一路来到一间还算雅致的房间,能在破败的营州内保留下这座酒楼,由此可见店主眼头之活了。
店主知道这些人非常人,不敢在里面碍眼,在吩咐好店小二之后,这才告辞离去。
李思钰在外人面前略显霸道,私下里一向好说话,主位让给了裴仲德这位老人,李思钰坐在海丝下首位置。
因裴仲德,多了一个董昭。
因海丝,多了一个海山。
房内一共七人,坐在一起刚刚好。酒过三巡,李思钰这才开口问裴仲德。
“看老先生气度,自非常人,不知先生从何处而来?”
裴仲德放下酒盏,看着李思钰,面露微笑。
“行乾可以猜猜老夫从何而来?”
李思钰磨搓着酒盏,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低头轻声说道。
“这有何难?小子若没猜错,先生应该出自帝都吧?”
“只是小子有些不明白,先生所来为何?”
马文豹愣了一下,放下酒盏,有些诧异,转头看向裴仲德。
“哈哈......行乾果然非常人!”
裴仲德哈哈大笑,面露异色。
“老夫是裴仲德,来自长安不假。”
话风随即一变,众人愣了一下。
“行乾河东的威风,难道行乾会以为朝廷没看到吗?”
李思钰笑了笑,此人在李思钰进来之时还能稳坐其位,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都非常人。
幽州不行,河东恨他还来不及呢,河南从未与他打过交道。
剩下的能是谁?
只能是朝廷!
李思钰点了点头,嘴里却说道:“与河东一战,算是个平手,若与朝廷相比,战绩是有些,可这也不至于让朝廷惦记小子吧?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裴仲德摇头道:“非也!”
“行乾坐拥关外之地,已然称霸一方,老夫此来却是给行乾送礼的。”
李思钰不可置否笑了笑。
“哦?老先生,你这是苏秦,亦或是张仪?”
这话刚说完,感觉自己衣袖被扯动了一下,回头一看,正见阿蛮用力吞下一大块牛肉,嘴角还残留着亮晶晶的油渍。
阿蛮趴在李思钰耳边,小声问道:“阿爹,老头说了,他叫裴仲德,不叫苏秦、张仪,阿爹你忘了?”
阿蛮声音是小些,可也不算太小,除了海丝和海山不明其意,其余人等都是一阵扶额无语。
李思钰苦笑道:“你这丫头不懂可别乱说,会闹笑话的。”
“苏秦张仪是几百年前的人物,提出了合纵连横,是当时很著名的谋士。”
阿蛮有些脸红,小手捂着脸不敢看人。
众人莞尔。
有这丫头这一番调和,气氛略显轻松了起来。
裴仲德笑道:“老夫非苏秦张仪之流,而是想向行乾借兵五千。”
众人一愣。
李思钰愣了一下,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说出这番话语,思索一下,摇头拒绝道:“五千兵借给朝廷也没什么,也算是辽东为国贡献了,可行乾是一军主帅,明知送死,却把五千忠勇兵卒送进火坑,此非人哉!”
众人一阵沉默。
“行乾……”
李思钰断然道:“老先生不用再说了。不是行乾心疼五千兵马,死要有死的价值,丝毫价值都无,把五千兵卒白白送进坟墓,行乾是不可能答应的。”
董昭不满,插口道:“为朝廷而战,难道不是死的有价值?”
李思钰看了一眼董昭,随即对裴仲德道:“老先生莫要欺我,河东之战如何,先生是知道的,朝廷十万大军一战而没,五千辽东兵卒若何?”
“这……”
裴仲德神色微变,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什么也未说出来,正是这十万兵马尽没,朝廷才想要向各节度使借兵,不但辽东,其他各地都有大臣前往。
李思钰对此不屑,不知道是哪个糊涂蛋想到的法子,这就是个加速大唐沉没的主意!
愚蠢至极!
李思钰此有些无语,叹气道:“也不知道是谁出的这主意,简直愚蠢透顶!”
“朝廷啊……唉……本就不该征讨河东,十万兵马若能尽入川蜀,稳定川蜀局势,至少还能为朝廷留条后路。”
“现在好了,十万兵马没了!川蜀没了!长安成了四战之地,随时有倾覆之危!”
“愚蠢啊!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长记性,还想着借兵!”
“借兵?有这么好借的?借给朝廷又如何,朝廷能让这些人听话?”
“愚蠢啊......一旦这些兵马在京师作乱,大唐……大唐就没了!”
“以前皇帝能逃去川蜀,现在能逃哪里?”
李思钰一阵牢骚,心中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积压在心中很久了,若裴仲德不提借兵还好,这一提出来,挤压在心中的愤懑终于爆发了出来。
“呼……呵呵,舒服了不少!”
海山撇了一眼李思钰,不理会悲戚和愤怒的裴仲德、董昭,口中不满说道:“李死鱼,你倒是舒坦了,抢了契丹八部,怎么还打算永远不走,接着抢奚族不成?”
李思钰眼睛眯了一下,看也不看海山,低着头,口气极为冷谈。
“小姐,这是少族长意思,还是胡损意思?”
海丝还未开口,海山又插嘴道:“不管是谁的意思,奚族也算牵制了契丹人,怎么?好处全被你李死鱼占了,一点汤水都不给奚族?”
李思钰终于看向海山。
“给?给你娘的蛋!”
“砰——”
暴怒的李思钰把一盆汤水全砸在了海山脸上。
“汤水?”
“老子给你汤水!”
暴怒的李思钰一脚踩在海山的头颅,死死把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低头死死盯着海山的眼睛。
“汤水够不够?”
“够不够?”
“不够,老子把你扔进锅里煮汤!”
李思钰突然暴起,惊呆了所有人,却无人敢上前阻止,海丝想要上前劝解,却被马文豹拉了一下,摇头阻止。
马文豹能看出李思钰现在很暴怒,若刺激他,很可能会变得更不可控。
阿蛮很是兴奋,早就对海山不满了,见到阿爹动手,自然不会不去帮忙,上去狠狠踢了好几脚,嘴里还不停骂道。
“让你汤水!
“让你汤水!踢死你!”
“阿蛮踢踢......”
海山被李思钰踩住脑袋动惮不得,又被小蛮龙阿蛮一阵乱踢,很快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就在快被阿蛮踢死时,李思钰这才松开海山,拉着阿蛮重新入座。
第58章 盛怒之下的霸道
打了一顿海山,心中郁闷少了大半,算是轻松了不少。
“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事情本不想现在谈,觉得不太合适,既然今日弄成了这样,行乾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奚族若是少族长的,行乾还会考虑会不会把契丹八部族地给奚族放羊牧马,可惜不是!”
“行乾在这里可以明确给小姐一个答复,奚族想要契丹八部族地,这事没得商量!若胡损觉得不满,老子亲自领兵去奚族,倒要看看胡损有何本事!”
海丝看着怒气冲冲的李思钰,一脸茫然。
马文豹叹气一声,摇了摇头道:“行乾,你这又是何苦……”
李思钰拿起酒壶狠狠灌了几口,扔下酒壶道:“何苦?”
“哼!何苦?仲安,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你告诉我,从匈奴之祸开始,我中原可曾主动侵入过草原?哪次不是草原先掠夺我中原女子为奴?”
“为了草原胡族免于骚扰我中原,我大唐多少公主下嫁过这些胡人?可是有用吗?”
李思钰气愤道:“远的老子懒得谈,就说这奚族五部!”
“契丹强盛之时,我们与契丹八部开战之时,奚族阵斩了几人秃头蛮?可曾越过契丹八部族地一步?”
“好嘛,现在眼红了,早干嘛呢!”
“砰”
李思钰红着眼睛,一拳在桌面上,桌面顿时一个碗口大的破洞出现,他的手面上被木刺划出数道血口,鲜血直流!
“草原部族向来欺软怕硬,弱小时死缠烂打,打过就跑,总是变着法子讹诈我们,这次老子就不走!”
“老子就在草原!老子使劲让你们跑,让你们跑个够!惹毛了老子,老子明日就拿奚族开刀!”
李思钰表情狰狞,他很厌烦这些部族秉性,打不过就跑,你回去后,他们又跑过来,仗着万里草原,仗着有马跑得快,总是欺辱中原,他现在就待在草原不走,你跑,那就追你到天涯!
盛怒之下的李思钰很是恐怖,阿蛮此时也不敢吭声,唯恐触怒了他,其他人更是不敢。
“砰!”
房门一下子开了,门外之人摔倒,跌进屋内,正是在外面偷听的月里朵。
目光如刀!
“滚!”
“砰!”
李思钰怒吼,抬手把身前酒壶砸在月里朵额头上,月里朵刚想爬起来,顿时又跌倒在地,额头鲜血横流!
无人敢掠其锋锐。
屋内只有李思钰暴怒喘息声。
“阿爹,妞妞害怕……”
一声稚音打破李思钰恐怖气息。
李思钰低头看到脸色煞白的阿蛮,迅速收敛怒火,苦笑揉了揉阿蛮头顶。
坐在椅子上,看着屋内狼藉,再次苦笑道:“每个人心中都隐藏了一只魔鬼……”
“阿爹以后不会了!”
“唉……”
裴仲德也不知是叹息自己,还是叹息李思钰,抑或……大唐!
这老头以为了解了李思钰,可今日暴怒的李思钰让他都感觉到恐惧。在李思钰暴怒之时,裴仲德能清洗感受到,那才是真正的他,而不是之前的温和的他!
自己觉得这次只能空手回去了,不过他还是想要再做一次尝试。
“行乾,朝廷给你辽东都护府大将军一职,可否……可否……”
李思钰心下叹息一声,今日他也觉得烦闷,摇了摇手道:“朝廷给不给都是这么回事,今日小子也没有心情再谈,还是过些日子再谈好了。”
李思钰拍了拍阿蛮的脑袋,示意让她跟着离开。
“小姐,行乾今日孟浪了,还请小姐谅解!”
“仲安兄,行乾这就别过,过两日政务院要进行罢免院正的表决,仲安兄若是有兴趣,不如去参观一番,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指点一二。”
“当然,长者若是有兴趣,也可一同去看看。”
李思钰点了点头,大步离去。
良久……
“唉……”
“唉……”
两人同时苦笑。
“行乾……”
“行乾……”
两人又是一同出口,两人相视,面色更苦,裴仲德说道:“看来你我这次都是无功而返了。”
马文豹却摇了摇头道:“此次前来本就没报多少希望,也算不得多少失望。”
“哦?仲安此言何意?”
马文豹道:“或许与行乾相处过时日,对他有些了解。行乾看似平和,实则刚烈至极,一旦决定了,是很难改变的。”
裴仲德点了点头,这些他现在也有所悟,认同了马文豹话语。
董昭却皱眉道:“难道一点机会都没有?”
马文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可把董昭弄糊涂了,这是何意?
只听马文豹说道:“也不是没可能,除非你们可以保证他的人马死得其所,或者……或者可以说服他亲自去长安,不过这不大可能,辽东现在需要他。”
裴仲德若有所思。
海丝有些担心看着马文豹,她知道他其实不喜欢奚族,更喜欢李思钰弄出的那三院,现在这种情形,也没法子再开口了。
看到海丝有些担心他,马文豹抓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的,强求不得。”
屋中人苦闷叹息,李思钰则带着阿蛮和一干卫士离开,月里朵满脸是血跟在最后,看不出喜怒哀乐。
回到府中,小樱恼怒异常,命人把察一察二和月里朵按在地上,亲自抽了三人三十鞭。
察一察二作为李思钰的贴身女卫,竟然未能阻止月里朵偷听,小樱对她们惩罚尤为重,不但抽了三十鞭,还在雪地里跪了一宿,两人直到昏迷过去,才被人扔进屋里。
月里朵惩罚要轻得多,仅仅是抽了三十鞭子,饿了三顿饭而已。
但是月里朵情愿对她的惩罚重些,察一察二惩罚之后,依然跟在李思钰身后,她却再次去洗山一般的衣物,哪怕阿蛮求情也没成功。
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还是心急了些,应该更谨慎接近那仇人才是,不该为了一时冲动,坏了自己大事。
李思钰经过酒楼事件,一连消沉了几日,政务院和其他两院人员很是焦急,可是却不敢去触霉头,自从得知大帅在酒楼之事后,就不自觉有些害怕起来,哪里还敢去催。
第59章 领导视察
“阿爹,能不能别让月里朵洗衣服了,她知道错了!”
李思钰被阿蛮一阵摇晃,心里叹气不已。
“你这丫头就是……算了,说你也没用。”
“阿爹……阿爹……”
“你还让你阿爹写字不?真是的,去找月里朵玩吧!”
“阿爹答应了?”
“嗯!”
“谢谢阿爹,阿爹最好了!”
看着一阵风跑没影的阿蛮,李思钰摇了摇头,这丫头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为何,总是愿意与月里朵一起玩。
拿起笔,没有继续写条陈的欲望,把笔扔到一帮,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圈。
“来人,备马!”
察一在李思钰话语后,从屋内角落里出来,开门去传令了。
李思钰带着几十个护卫出了府院,一路来到政务院,这是营州第一次来政务院。他的突然到来让整个政务院鸡飞狗跳,所有人员全都出来迎接。
李思钰有些不悦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没必要如此。”
刘一贽现今算是代理院正,自然居于众人之首,只见他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大帅!大帅很少来政务院,自是要隆重些。”
李思钰看着四十余岁的刘一贽,点头说道:“你做的还算不错,以后本帅前来,不必如此,表决大会可曾准备妥当?”
“回大帅话,都已准备妥当,可以随时进行。”
李思钰点了点头道:“本帅准备把这次表决大会开放给民众参观,你准备下,三日后正式进行表决。”
刘一贽赶紧点头答应:“属下定然不会误了此等大事,还请大帅放心。”
李思钰对刘一贽还是满意的,此人有些功利之心,这也正常,身处权利场,没功利之心那几乎不可能,对此他也不会太过在意,只要能够管理好政务即可。
李思钰随口问道:“杨有忠还在政务院吗?”
刘一贽答道:“他现在已经暂停了职务,在刘府等待表决会的召开。”
李思钰再次点头,没有在说什么。政务院是营州最好、最完整的建筑了,地方很大,官属也很多,前院大厅改成了议事厅,是政务院表决重要问题之所,两边则是会客和日常接待之所,真正处理事务的地方则在二进和三进院,四进院则为档案文件存档之所。
他在刘一贽的陪同下,一一游览政务院所有地方,听取刘一贽的汇报。
“你们做的不错,尽管还有些做的不够,需要日后努力,大体上本帅还是满意的。”
“大帅满意就是对政务院最大的褒奖。”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政务院就要以民为重,有些瑕疵不要紧,万事先考虑百姓,当然这个百姓可不能是以富人为首,而是真正的穷苦百姓。”
“属下谨记大帅教诲,定会以民为重!”
李思钰心下叹了口气,都说以民为重,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大多还是以此为借口,把好处都安在了富绅这个阶层的“民”头上,普通大众百姓,并不能获得优待,能不被欺负就不错了。
他也不是对富绅这种“民”有意见,而是觉得,这个群体本就优势明显,起点本就很高,在政策上还对他们优待,只会造成更多的一群“民”的压榨,社会会越来越不稳,最终大家都倒霉。
李思钰说道:“万事要以规矩为重,赋税没有人可以获得免除的权利,功劳是功劳,过失是过失,要分清,不能以功劳为借口而触犯规矩,这事要警戒。”
“富裕起来的人终究会成为上层之人,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勤劳聪慧些的人,财富积累就要快些,但只要钱财干净,就应该受到保护,不能觉得人家钱多就要压制,这也不是我们的本意。”
“合法的私人财物要受到保护,同样也要要求打击不合法的财物获得,两者是二,也是一,不可不重视。”
刘一贽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属下记下了。”
李思钰叹气道:“大唐为何会走到今日困境,很大的原因是士绅豪族不纳赋税,太过贪婪,咱们辽东苦寒之地,若出现这种事情,顶多三五十年就会动乱,一旦乱起来,别人倒霉,你们也别想置身事外。”
“所以啊,别想着找漏子不纳赋税,挣钱要挣的心安理得。”
刘一贽与跟随的政务院阁老纷纷点头,他们大多都是关外之人,知道关外人更野蛮些,财富过多反而不是好事,一旦动乱,往往富有之人先倒霉。
“大帅训责的是,政务院会谨记大帅训话!”
李思钰点头道:“啥事都要讲究规矩,公平尤为重要!”
“要相信天道轮回,这不公平之事就像一笔债,债多了,民怨多了,民乱就会出现,黄巢之事你们也知道,这些没必要再详说,但要以此为戒!”
李思钰一边走一边在门外看着屋内之人办公,并未走进去骚扰他们,觉得自己更像是军方人员,不应该对政务太过指手画脚,军政分离是他想要做的事情,能够避免插手,还是要尽量避免,要给后人做个好些的榜样。
众人也满意他这种态度。
政务院阁臣和主事人员大多是文臣,对于霍乱天下的武将从心里是有排斥的,李思钰把军政分离,他们很是支持,觉得就该如此,至少现在该是这样的,至于以后……
以后之事,李思钰用屁股也能想到,权利是个怪兽,会不自觉得把人往前推,文臣以后必然会千方百计的想要让武将低头,可武将是把刀,在文武相争之后,这把刀要么架在文臣脖子上,要么文臣把这把刀的刀刃打平了。
可关外不同啊!关外是混乱之地,与关内有本质的区别,关外之人更崇尚武力,一旦武将这把刀子没了刀刃,就会被外族入侵,所有人都跟着完蛋。这就是为何他又把监察院和资政院从政务院中分离出来,自成独立系统,让军政尽量达成一个平衡。
都说三角形更稳,李思钰更相信腿多的人走路更稳些!
第60章 流言
政务管理是一个系统管理,李思钰并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会做的更好,人的精力是有限度的,与其大而全,不如去精其一面,这是他的想法,也是这么去做的。
他不想去过度干涉政务,而是让其自主去管理,当然了,若是行政人员过于过分,他不会置之不理。
政务院视察了一番之后,并未前去杨府,杨有忠是原政务院院正不假,可若犯了规矩,自有政务院自行处置,对此他不想过问,该如何就如何,规矩定下了,就要遵守,他现在算是风向标,一旦去了杨府,难说会不会被杨有忠利用,拉拢其他阁老,对此次表决造成意外麻烦,因此,“散心”之后就回到府邸,却听到一个意外消息。
小樱见到外出回来的李思钰,疾步几步上前。
“大哥,刚刚有些流言突然出现在城内,是关于大哥的!”
李思钰愣了一下。
“关于我?关于我什么事?”
小樱犹豫了一下,小心说道:“大哥,你究竟是不是皇室宗亲?”
“啊?”
李思钰大惊。
“这……不可能啊?这事情很少有人知道的!”
小樱听到这话,又见李思钰这般反应,自是知道了事情的真伪,眉头却皱了起来。
同样李思钰也反应了过来,同样皱眉道:“这种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再说我也不敢十分肯定自己是不是皇室宗亲,这事还是娅娃婶婶告诉我的,究竟是不是还不十分肯定。”
小樱皱眉道:“里面不会有些阴谋算计吧?”
小樱掌控着监察院,尽管入手时间很短,可她好像天生适合这种事情一般,现如今,但凡觉得不妥,都会被她怀疑,这种身份之事,很容易被他人利用,自然也有些担心起来。
李思钰脚步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想想,自己也没有头绪。
娅娃一家,他未发觉有何不妥,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娅娃竟然知道他有块残玉,还知道他屁股上有块疤,这就很奇怪了。能够知道他身体情况的,只有妻子崔秀秀,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李思钰不可能去怀疑崔秀秀的,他能感觉到崔秀秀对他的感情,不可能去欺瞒他的。
那就有些奇怪了。
李思钰想了想,觉得里面是有些问题,大唐皇室宗族的身份,对于他来说,是有利的,至少可以让天下人认可他的存在,也可以让文人认可,长远来看,是有些好处的。
可……可这事一直让他感觉别扭!
现在,这种事情突然爆发出来,这就让他感觉里面有问题!
可是究竟是哪里的问题?来回走动了半天,他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查一查,这流言是从哪冒出来的!”
小樱点了点头,也没心思去跟李思钰撒娇卖萌,急匆匆离去,但凡对他有威胁的事情,她总是要比任何人都紧张。
城内人口并不多,就在李思钰皱着眉头想着此事对他的影响之时,经过一日的探查,小樱终于发现了消息的源头,又急匆匆跑来汇报。
“大哥,察清楚了……”
小樱一边说着,又犹豫起来。
李思钰看到小樱这种犹豫不决的样子,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是……是谁传出来的?”
“是……是阿蛮……”
“什么?”
李思钰猛然站了起来,又皱起眉头。
“把月里朵调进你那里,由你亲自看管!”
“大哥的意思……”
李思钰点了点头,眼中冷芒泛着杀意,不过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阿蛮性子天真烂漫,若无他人撩拨,不可能把这事说出去的!”
“月里朵此女不是轻易甘心之人,不能再让她在阿蛮身边,你亲自看管!”
小樱不解道:“既然如此,何不一刀砍了?”
李思钰摇了摇头,却并未解释。
“监察院是极其要紧之所,你要注意不可让她接触重要之事,她……算了,紧紧看着她即可。”
李思钰此时也没心情多说什么,摆手让小樱离开。
他这次带着月里朵前来营州,就是要把她放在小樱那里看着,杀她容易,可……
李思钰叹了口气,对阿蛮这丫头很是头疼。
阿蛮现在哪里知道自己闯下了如此大的事端,更不知道这件事对他阿爹造成了多大的麻烦,若是知道,打死也不会说出去。
流言的传播很快,裴仲德听到这消息后愣了许久。董昭大喜,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董昭找到呆愣住的裴仲德,说道:“大人可知那李行乾是何人?属下怎么也想不到,李行乾竟然是静乐公主后人!”
裴仲德摇了摇头道:“这事情蹊跷……”
董昭听了这话冷静下来不少,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李行乾故意的?”
裴仲德皱眉说道:“不好说。”
“天宝四年三月,唐皇欲立独孤静为静乐公主,并下嫁李怀节,同年九月,李怀节杀静乐公主造反,这……”
董昭一愣,他对这些事情不了解,听了裴仲德话语后愣了一下,喃喃说道:“半年,半年……大人……”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飘了过来。
“这有何奇怪的。”
两人抬头一看,正是马文豹!
只见马文豹拱手道:“小生准备找先生去饮酒的,看到门未关,还请先生莫怪小生无礼之过。”
董昭现在哪里还管这些,急忙问道:“还请仲安解惑,这半年……”
马文豹扶额道:“这事儿兴许还真有可能。”
听了这话,裴仲德也坐不住了,赶紧问道:“哦?这件事仲安知晓?”
马文豹点了点头道:“不知先生可知宜芳公主下嫁奚可汗饶乐郡王李延宠之事?”
裴仲德点了点头,这宜芳公主和静乐公主几乎同时下嫁,又是同时被杀,自是知晓。
“还请仲安解惑。”
马文豹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情真不好说,静乐公主下嫁契丹部半载是不假,可听闻当时静乐公主前来之时已有身孕,被杀前产下一女,不过后来这女婴活没活下来,小生这就不知了,至于李行乾是不是静乐后人……真不好说。”
裴仲德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静乐的确是有后的?”
马文豹道:“应该是真的,宜芳公主与静乐公主交好,两人时有信件相通,宜芳公主被杀后,那些信件也就被搜了出来,不过奚族知道这事的人不多罢了。”
董昭急忙问道:“不知宜芳公主可曾说,静乐公主……那女娃的父亲是谁?”
董昭摇了摇头道:“信里面只提到那人姓杨,至于是谁并未提及。”
裴仲德一愣。
“姓杨?”
随即皱眉道:“姓杨,能够与独孤氏相当的杨家可不多……”
“大人意思……”
裴仲德点了点头。
“派人去独孤、杨家查查,有没有这些记载。”
第61章 流言之后果
“就算独孤家、杨家有记载又如何,这也不能说明行乾就一定是静乐公主后人吧?”
马文豹皱眉,有些疑惑不解,随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裴仲德的眼神不同了。
果然……
裴仲德随意说了一句。
“独孤家、杨家有记载,既然确认了静乐公主有后,而这传言不可能会没有一点根据乱言的,若此,想来李行乾就该是静乐公主的后人了。”
事情还能这样?
裴仲德站起,想了想又坐了下来。
董昭却开口道:“大人,是不是到李行乾那里亲自确认一下?”
“不行!”
“这是为何?难道与皇亲国戚有干联不好么?这应该对李行乾有利吧。”
裴仲德看向马文豹。
马文豹想了想说道:“以小生对行乾的了解,他还真不一定喜欢与皇家有干联。”
董昭皱眉不悦道:“这是为何?”
“行乾看似温和,本性却极为刚烈,更相信手里的刀。朝廷能给他什么?钱?权?亦或是你们所说的名望?”
马文豹轻声说道:“辽东连续作战,一年内大小战了十余场,其中最大的有三场,战幽州,战河东,战契丹八部,或许河南以南知他甚少,河北之地却无人敢小视,名望不弱其他节度使,需要静乐公主这些名望吗?”
“朝廷自己还缺钱粮呢,更不可能给辽东,再说能送到关外吗?”
“权利就别说了,那些行乾若喜欢,幽州早就是他的了,也不会有什么政务院之事。”
“唉……”
裴仲德无奈叹了口气,他能感觉到李思钰不想掺和朝廷之事,从他的行事中,裴仲德更希望他能借兵。
董昭道:“难道就没一点办法?”
马文豹有些不喜董昭,说不上来的原因,好像从见面的第一面他就有些不喜此人,他只是不愿意表现出这种不喜。
“办法也不是没有,但要符合两个条件……”
“哦?哪两个条件?”
董昭急忙问了出来。
马文豹看了一眼董昭,继续说道:“以小生对行乾的了解,第一要让他感觉到朝廷不是把辽东军当成替死之人,要有足够的尊重。”
“行乾看似平和,却是个高傲之人,数千人马他是不可能随意损失的。”
听了此话,裴仲德两人点了点头,他们能感觉到李思钰心中的骄傲,对此没有异议。
裴仲德说道:“这个条件应该不难,朝廷想来也会善待辽东将士的。”
马文豹点头道:“第二个条件是朝廷需要出足够的价码,能够让行乾心动的价码。”
董昭疑惑。
“价码?”
“是的!”
“可……可朝廷哪有钱粮运送给他们,官职李行乾又不在乎。”
“朝廷有的!”
“有?”
董昭更加疑惑。
马文豹点头道:“朝廷有。”
“李行乾从幽州除了购买粮食物资,还有工匠和船匠……”
马文豹很有深意看了裴仲德一眼。
裴仲德若有所思。
“小友的意思是登莱那些船只和工匠?”
“嗯。”
董昭大惊,脱口而出。
“这怎么可以?若是得到这些,辽东军岂不会做大难制?”
马文豹静静看了董昭一眼。
“行乾的根基在辽东,且不说他没有吞并幽州,有没有争夺天下之心,纵然他有,那又如何?”
“辽东军南向,首战幽州,之后呢,辽东军就会被河北、河南、河东各军联手围攻,战后无论结果如何,双方都会实力大损。”
“想来这对朝廷没坏处吧?”
“再说……行乾是皇室宗亲!”
裴仲德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马文豹。
良久……
“可行!”
谈话到此,双方都心知肚明。
裴仲德喝了一口茶水,看向马文豹,瞳孔显得极为深邃。
“仲安如此大才,待在小小的奚族有些可惜了。”
马文豹不置可否,微微笑了笑。
裴仲德看到他如此这般,心中再次把他拔高了一个档次。
“仲安如此大才,以行乾之能,不可能不心动,为何仲安不留在营州?”
这句话好似刀子一般,马文豹叹息一声。
“难啊!”
“哦?可否说上一二。”
“唉……,家父功利心太强了……”
有些话不宜说太多,一句话就可说明问题,裴仲德二人不是傻子,在官场厮混了这么久,这一句话就够了。
事实也是如此。李思钰清楚马家也就马文豹可用,是辽东难得的人才,但却不好使用,马文豹的因果太多,他不想干涉政务,以马文豹只能,一旦参与政务,想来一个院正是跑不了的,可以后会如何?
马芳岂会甘心?
奚族呢?
这些都没法子让他使用马文豹!
裴仲德很是惋惜,最终也只能心下感叹一句。
裴仲德很快抛下此事,笑道:“行乾这小子就是个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也只有仲安才能搬得动啊!”
“要不咱们去拜访一二?”
马文豹笑了起来。
“自然可以,过两日就要回转奚族,多见几面也好,以后若成了行乾阶下囚,还可放过我等!”
“哈哈……,正是如此!”
两人把臂前往李思钰住所,董昭则留在酒楼,他需要确认一下静乐公主之事。
两人来到李府,递上名刺。
守在门外护卫守卫认识马文豹,向他拱了拱手,说了句“公子稍候”,急匆匆进府去汇报。
裴仲德看到李府门外有个棚子,下面有个大木箱,木箱旁还有一个老书生模样坐在桌案前,不时会有人上前低声说着什么,书生听完后,会在纸上写写划划,随后把写好纸张丢进木箱中。
看到这一幕,裴仲德有些好奇,上前看了一会,这才明白,原来是百姓把遇到的困难或不平之事写下来,塞进去,与武周的登闻鼓和肺石差不多。
面色有些不悦。
身旁的马仲安看到裴仲德脸色,微笑道:“先生可是觉得这会出现冤假之事?”
“难道不是?”
马文豹摇了摇头,解释道:“辽东与武帝略有不同。”
“哦?还请仲安请教一二,有何不同?”
“武帝设置登闻鼓和肺石,可直达帝闻,虽有些瑕疵,但本意是好的,都是想要平冤屈之事,只是下面酷吏肆意而为罢了。”
“武帝设立铜匦,以不记名状告官吏,这容易造成酷吏肆意作为。”
“但行乾这个箱子却是记名的,百姓不一定非冤屈之事可投,一些生活困难之事亦可。”
第62章 秀才宋钰
“无论何种之事,都会有人分类发放给政务院、资政院、监察院,让其处理,并且要以公文告示明贴于街道各处。”
“辽东审理冤屈案件,可不是主官决定的,按照规矩,需要十名以上的贤者观案,并参与审案,避免冤屈之事的发生。”
裴仲德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
“哈哈……,仲安所言不差!”
两人回头一看,可不正是李思钰。
李思钰正在训斥阿蛮,她这次可把他坑惨了,小丫头好像也知道错了,站在一边低头耷脑,脚下却轻轻摩擦地面,看的他一阵摇头叹息。
这哪是认错的态度!
就在他叹息不止之时,亲卫过来汇报。
阿蛮小心抬头,正被李思钰抓了个正着,赶紧又低下小脑袋。
看着她这般,李思钰又是一阵苦笑。
“罢了,罢了,你这丫头何时才能省点心?”
“哎~去玩吧,不许再去找月里朵!”
“过几日就该回去了,别只顾着给自己买东西,你婆婆、阿娘,还有那些小伙伴都买些带回去。”
阿蛮终于松了口气。
“阿爹不生妞妞的气了?”
李思钰苦笑一声,伸手很是揉弄她的脑袋。
“说都说了,还能如何?妞妞,以后做事说话都要好好想想,不可再如此鲁莽。”
阿蛮点着小脑袋。
“哦,妞妞记住了!阿爹,妞妞去玩了!”
说完一溜烟又没影了。
李思钰再次摇头苦笑。
使劲揉了揉脸颊,大步走了出去,来到门外,正听到马文豹说这些事情,这可是他的为数不多的得意之事,忍不住大笑起来。
“行乾若知二位要前来,定会扫榻静等贵客!”
马文豹一拱手道:“行乾客气了。”
“仲安与先生闲来无事,这才与先生前来唠叨行乾。”
“嗨!这是何话,仲安客气了!来来,一同进府。”
随即眼光看向那老书生双手拢在衣袖中,衣物单薄,身体颤抖,吩咐身边亲卫道:“给老宋拿件大氅披上,在弄个火炉,这天也太冷了!”
那老者在李思钰出来时,就看向这里,不过并未站起身,听到这话,也不得不站起,拱了拱手。
“小老儿谢过大帅好意,不过大氅火炉之类就不必了。”
李思钰大步走到这老者桌案前,笑道:“怎么,老宋心中可还有气?”
这“老宋”,名叫宋钰,跟李思钰一般,都带有个“钰”字,命运也不是很好,至于是不是这“钰”字之名者都不是很好,他不知道。
宋钰是个秀才,说起来,大唐的秀才更少,地位要比后世的举人还要高,文采上,秀才更胜一筹,品德也很好,就是脾气臭了些。
李思钰是挺喜欢这类人的,从河东把宋钰一家人掠到了辽东,宋钰心中是有些气愤恼怒的,对李思钰想招募他,从不假辞色。
可……生活还要继续,老妻和子女都要张嘴吃饭,无奈下,只得在李思钰家门前弄了这么一个生计。
他故意在李府门前摆了个这样的摊子,本想着要羞辱李思钰一番,可随着李府在他头上弄了个敞篷,随着那些写的不平之事被一一张贴出来,这心下怒气也逐渐消失了,可身为文人风骨的秀才,有些事情无法低头,不过对李思钰态度好了许多。
宋钰拱手道:“大帅能如此爱护百姓,此乃辽东百姓之福,老朽岂会怨恨大帅。”
李思钰笑道:“那又为何不接受小子心意?老宋,你现在可是代表百姓利益,若是冻坏了,如何为百姓做主,跟本帅打擂台?”
“这……”
宋钰一时不知该如何起来。
李思钰笑道:“你就不觉得,吃本帅的,喝本帅的,还要跟本帅打擂台,这不挺爽的吗?”
宋玉瞪大了眼睛,眉毛都竖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样子。
“老朽岂会如此下作!”
“唉~老宋,你这可就不对了,这样想,本帅觉得才是对的,你想啊,这心气都憋在心里,回家岂会开心,还不是拿老妻出气?在本帅这里,把心中憋闷都发泄完了,唉~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也能跟本帅多打几年擂台不是?”
“你……老朽岂会……”
宋钰大怒,指着李思钰鼻子。
李思钰伸手按下宋钰手臂,一把搂住这老儿脖子。
“我说老宋,你也真是的,不就一个大氅,一个火炉嘛,至于吗?咱们也算邻居了,这远亲不如近邻,有你这个强项令在身边盯着,也能让本帅少犯错误不是?”
“哼!”
“行了,为老者尊,都这么大了,岂能再如小儿一般,与本帅置气可有损你这秀才之名啊!”
裴仲德与马文豹在一旁微笑看着,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两人。
只见李思钰向亲卫骂道:“还愣着干嘛!”
亲卫这才醒悟,暗骂一句,赶紧跑回府里去拿大氅和火炉。
李思钰身材高大,搂着宋钰就跟搂着孩子一般,有些怪异。
“老宋,今日我家来了两位大才,学问可不比你差,要不要随小子去家里喝几杯暖和暖和,聊几句?”
“大帅既然有贵客拜访,老朽岂会打搅。”
李思钰松开宋钰,拍了拍这老儿肩膀。
“那行,小子大门随时为你老宋敞开,啥时觉得口渴了,就去喝一杯,别给小子面子。”
李思钰转身拉着马文豹手臂道:“行了,咱们也没必要在门前打扰老宋了,进屋再聊。”
就在三人要进入府院时……
“大帅,您挺好的。”
李思钰脚步一顿,没有转身,抬起手臂,向后摆了摆。
大步进了府院。
裴仲德进了院内,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行乾挺简朴的。”
李思钰笑道:“小子也想住的好些,可辽东穷啊,没法子整好些,等小子有钱了,再整好点。”
马仲安道:“这样挺好的。上有所好……”
李思钰听了这话,连忙摆手。
“别,可别。”
“人是有五情六欲的,我又不是圣人,也想住的好点,吃的好点,就是一俗人。”
马仲安哈哈笑道:“你啊,还是没变。”
李思钰道:“要说不变,那也不可能,但小子还是知道知足的。”
“唉~屁股决定脑袋啊!”
李思钰一边前行,一边感叹。
“以前吧,想着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现在媳妇娶了,手里有俩子了,就想着吃好点,穿的威风些,住的奢华些……”
裴仲德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也是人之常情。行乾也没必要觉得有何不妥。”
李思钰笑道:“小子可没觉得有何不妥。”
“人有了欲望才会努力做事,努力改变人生,社会才会越来越精彩!”
第63章 浅论天下
“行乾这话可不对啊!”
李思钰有些不解看向马文豹。
“不对?”
“自然不对了,行乾没听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知之’?”
李思钰还当马文豹说些其他见解呢,结果是这一句。
“仲安,你这句可不咋滴。”
“哦?行乾有何见解?”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可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也可解释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是不同的意思,民智不开启有不开启的理由,开启民智也有开启的好处,至于怎么做,执政者自有考虑。”
李思钰叹气说道:“欲望需要枷锁方可,毫无底线的欲望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人人都想着称王称霸,天下就要乱了……”
李思钰对这种情况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王朝更替就跟生孩子一般,都会有阵痛,可就苦了生孩子“母亲”。
兴,百姓苦。
亡,百姓亦苦!
两人沉默不语,默默走在青石板路上。
三人来到庭院阁廊下,坐在阁廊下的石桌旁,仆妇早早得知府里来了客人,已经随时准备布置。
天气寒冷,石桌石凳冰冷,不宜就坐,只有放上厚厚的皮垫子方可。仆妇们很是麻利,见到自家大帅和客人要在阁廊下赏雪,纷纷动手,很快把阁廊围了起来,一人一个火炉在身边。
裴仲德两人也算是出身世家大族,对这些毫不生疏,哪里会大惊小怪。
直到仆妇们放下酒水和一些下酒小菜,这才离去。
“行乾,你是如何看待这天下的?”
李思钰看了一眼裴仲德,叹了口气。
“天下纷扰不断,大唐已无力回天……”
“行乾是不是太悲观了些?”
李思钰轻轻摇了摇头,与二人轻轻碰了一下,喝完杯中酒,这才开口。
“悲观吗?呵呵……”
“难道不是?陛下圣洁志远、克己恭俭……”
“打住,打住!”
李思钰听了这些话就头疼。
“老先生,这些就别提了行不?你看看历代王朝,开国之君所做所为,这些圣人品德重要吗?”
裴仲德楞了一下,仔细品味一番,觉得有些道理,可这……
“行乾,现在可不是开国……”
听了这话,李思钰摇头道:“开不开国,小子不知道,但小子知道一件事,大唐已经站在了灭国的边缘!”
“小子这话是有些过了,甚至大不敬。”
“可这是事实!”
李思钰看着两人,裴仲德一脸失落,马文豹则面色平静,甚至还端起酒水像他示意了一下。
“老先生,以您老才能,想来也不可能看不出这些吧?”
“当今天下犹如七国争雄,甚至尤为胜之。”
李思钰端起酒水与二人碰了一下,仰头饮尽。
“呼……”
长长吐了口气,看着外面又飘起了小雪,三人都有些沉默,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就像大山一般压在众人心头。
良久……
“睿宗景云二年四月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从此节度使成为定职。”
“之后……节度使父兄相传,控一裕军政大权,天下九个节度使,一个经略使。”
“现今呢?”
“大小节度使多少?”
李思钰恨恨一抬头,又是一杯苦酒。
“远的咱也不说,就说当今天下!”
李思钰站起身子,来到阁廊栏杆前,双手扶着栏杆,看着飘荡的雪花。
“幽州节度使李匡筹……云州赫连铎…………河东的李克用……成德军王镕……天雄军罗弘信……横海军程怀直……河南的朱全忠……昭义军孟迁……义武军王处存……淄青平卢节度使王师范……天平军朱瑄……泰宁军朱瑾……武宁军朱恕……淮南军孙儒……山南东道节度使韩偓……荆南节度使郭禹……”
“唉……你们自己数数,这些还只是除关中川陕的节度使……”
李思钰看着雪花飘荡,幽幽说道:“大鱼吃小鱼,等这些节度使都被其中几个吞并差不多了,大唐也就完了……”
两人都知道李思钰说的是实话,心中也清楚这种局面很难中兴大唐,可就是放不下,心中不甘。
裴仲德叹气一声,脸色灰败,他没有反驳的理由,事实就是如此,天下早就被各节度使瓜分了。
裴仲德喃喃道:“行乾……就……就没法子?”
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法子也不是没有……”
“啊?”
“行乾快说说!”
“这……好吧,说法子,其实也是没法子。”
“这是为何?”
看着两人不解的样子,李思钰解释道:“当年七国争雄,大秦一统天下,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秦地和蜀中!”
“皇帝想的挺好,用天下节度使之力打压河东之虎,可效果如何?没把老虎打趴下,自己却没了半条命!”
“十万兵卒啊!”
“就这么没了!”
“若是这十万兵卒好好训练一二年,未尝不可平定关中诸侯,获得完整秦地,这才是真正的根基。”
“自己根基不稳,就想火中取栗,愚蠢啊!”
两人沉默。
裴仲德重重拍了一下石桌,怒道:“张浚误国!”
“该杀!该杀!”
李思钰嘴角泛起弧度,有些不屑,这些事跟张浚有关,难道朝廷就无过失?
朝廷的事情他不想管,也不想深入去谈,随意点一下就够了,关中势力混杂,水太深了,说是要稳固关中,这也太难了,除非推到重新开始,可这可能吗?
李思钰开口道:“这些事情太沉闷,二位还不容易来一趟,还是说些开心之事好了。”
马文豹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不如讨论诗文如何?”
李思钰连连摆手道:“仲安你可不带这样的,明知我不善此道,可莫折磨小弟。”
“哈哈……,正是如此方能解我二人之恨!”
裴仲德勉强笑了笑。满心的忧虑让他如何也无法高兴起来。
李思钰所言,他听明白了,他久居关中,自是明白其中的难处,也正因如此,才更加忧虑。
马文豹和李思钰也能看出这老头忧虑,只是不说,也没法说,朝廷这个泥塘很深,一不小心就会粘上一身烂泥,对自己丝毫没好处,躲还躲不及呢,如何敢轻易介入其中?
第64章 朝廷的念想
“行乾,听说你是静乐公主后人?”
裴仲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差点没把李思钰砸死,他知道这老头早晚会说出来,不想却在今日,难道他就不知道去求证确认一下?
李思钰本想着,赶紧把政务院之事解决了,然后就回汉部陪伴妻子,等待孩子降世,等这老儿确认后,他早就不在营州了,至于去汉部追他,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总会有法子推脱的。
可……可没想到,这老儿竟然不按照套路来,现在就问了出来。
李思钰一脸正色,表情严肃。
“不是!”
“我就是个穷小子出身!”
“那……那街面上……”
“智者止于流言!我说老先生,你自己看看,我哪里像静乐公主的后人?”
李思钰还特意伸展双臂,转了一圈,让这老儿看个仔细。
马文豹差点没把酒水喷了出来,忍着难受硬是咽了先去。
“咳咳……咳咳……我说行乾,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要杀了我?”
李思钰很是无辜般,坐在石凳上。
“你死不死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快要死了!”
“哈哈……你也有今日!”
马文豹指着李思钰大笑,他现在觉得挺快活,几日来的郁闷一下子消散不少。
“我说行乾,你看看我,给你做个小吏如何?”
“啊?”
李思钰吃了一惊。
马文豹叹了口气道:“过两日就要离开了,有些话再不说,兴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李思钰沉默不语。
“行乾,咱们相交也不是一两日了,你是知道的,我真的不习惯奚族那些羊肉、奶茶,太腥淡了!”
“还是咱们的葱油饼好吃啊!”
李思钰笑了,说道:“这又不是多难的事情,带个厨子过去就是了,以你仲安名头,别人还会说什么?”
“行乾,你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啊?你又不是不明白兄弟的意思。”
“呵呵……”
李思钰为二人斟满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示意碰一下。
李思钰饮尽后,笑道:“我行乾又不是傻子,自是清楚仲安兄的意思。”
“可你也知道兄弟的难处。”
“唉~”
“说实话,我辽西……不,现在应该是辽东了。整个辽东,能与你仲安相提并论的,一把手就可数得过来!”
李思钰又倒了杯酒。
“想用兄长,可兄弟怕啊!”
“兄长品性,那是没得说……就是……就是……”
马文豹为李思钰和裴仲德各倒了一杯,叹气一声。
“唉~”
“仲安明白行乾担心何事。”
“就是有些不甘心罢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李思钰也觉得马文豹挺憋屈的,自己同样也觉得这种人不用是挺可惜的。
“仲安,资政院院正老马年纪大了,现在又得了重病……你能不能给兄弟一句实话,若让你为资政院院正,能不能不以家族之事,坏我辽东百姓之利?”
马仲安一愣,心脏骤然加快许多,盯着李思钰。
“行乾是认真的?”
李思钰点了点头。
“是的!”
马仲安舒了口气,规规矩矩做好,正了正衣物。
“我仲安不敢说会不会有私心,但还是明白居其位行其事。”
李思钰点了点头。
“那行,过些时日,我去老马那一趟,若没什么问题,这事就这么定了。”
裴仲德勉强向马文豹拱手道:“小友心想事成,此次收获颇丰,可谓可喜可贺!”
李思钰白了一眼裴仲德。
“老先生这话早了些,若是仲安无法胜任资政院院正一职,到时候可不好看了。”
“哈哈……行乾多虑了。我仲安若无法胜任,无需行乾开口,仲安自会请罪离职。”
李思钰算是认可了此事。
辽东政务三巨头。
政务院,主要职责是行政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以及行政考核,确立各地官吏任职之事。
资政院,主职具体事务实施,对政务院和监察院政策进行复查,提交建议。
监察院,拥有监督纠察政务院和资政院的权利,在抓捕审讯时,政务院与资政院有监督的权利。
这三巨头相互牵制,避免一方独大,三个院正就像三个宰相,共同管理整个辽东政务。
李思钰考虑过马文豹,很是犹豫,既有可惜人才,又担心受到其父和奚族的掺和。
资政院权利不小,若把政务院比作君王,那么资政院就是宰相大臣,虽然这样比喻有些不妥,但从职权上的确很像,只不过,李思钰把它们的地位放在同一水平上。
如此重要位置,掌控辽东具体事宜的位置,交给一个并不确定的人手里,李思钰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这些传统道德观,能不能让马文豹顶住压力,能不能坚守职责,不损失百姓利益?
他不知道,不确定!
可……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马文豹同样能够感受到李思钰心中的犹豫、纠结,但他没解释,觉得也没必要。
任何美丽说辞,也比不过所做之事!
裴仲德本就心情低落,现在见到马文豹有所获,更是显得颓废。
他不知如何打动李思钰,这人跟厕所里的石头一般,不可能用几句话就可让其臣服。
最后他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行乾,若是……若是朝廷给你登莱的船只,你……你可不可以借兵?”
李思钰一愣,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
“老先生,行乾能够感受到先生为国为民之心,也想要那些船只,真的想要!”
“可行乾知道这不大可能。”
“五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也决不少!”
“小子不可能让兵卒白白送了性命。”
李思钰叹气道:“京城就是个大泥潭,辽东军乃关外之人,去了京城,大人说,京城会在意我们?”
听到李思钰话语松动了一点,裴仲德精神一振。
“行乾可能不知,你现在可非吴下阿蒙,京城诸官可都在谈论你呢?”
“啊?”
李思钰这次真有些吃惊了,难不成自己真的被京城人盯上了?
李思钰惊问:“这……这怎么可能?”
裴仲德笑道:“怎么就不可能了?”
“行乾,别的就不说了,单单说,你在全歼幽州军后,依然用战马黄金换取粮食。之后又转战河东,不但夺了蔚州,把蔚州送给了幽州,还千里奔袭太原府。”
“奔袭太原府,不但迫使李飞虎回撤,更是迫使李克用放弃了代州。”
“面对李飞虎和李克用主力,依然可以安然而返……”
“行乾,你觉得朝廷会看不到?”
第65章 初恋都没好结果
“这个……这个……”
他真是蒙圈了,他想不通,自己在关外,距离长安也太远了些,为何朝廷会看上他呢?
被朝廷盯上可不是件好事,朝廷那些老人大大的狡猾,一个不谨慎就能把自己老婆本全搭进去。
面对李思钰的张口结舌模样,裴仲德终于感到收回点利息的感觉,从来到关外,见到这小子开始,他就没一天不郁闷的,现在终于有点舒心的感觉了。
裴仲德决定乘胜追击。
“行乾,朝廷委派老夫前来,是很有诚意的,你若不放心,可与老夫一同前往长安。”
李思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拒绝。
“老先生,您就别逼我了,也不说朝廷那里如何,就是我自己还一堆烂摊子呢。”
裴仲德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真的拿这小子没辙了。
“唉~”
“行乾,你再考虑考虑,朝廷给你船只,就是工匠也没问题!”
“大唐兵甲冠绝天下,行乾你就不动心?”
李思钰听了这话,有些动心了,是真的心动了。
大唐最厉害的是什么?那就是战甲兵器!若长安可以给他工匠,也不要太好的,只要一般的工匠都成。
关外战乱频繁,工匠死的死,逃的逃,哪里还剩下几个。
“老先生……此言,当真?”
裴仲德听了这话,精神大振,这是这小子首次松口,一脸严肃。
“此言当真!”
李思钰犹豫不定,看着裴仲德再次问道:“你能确定此事?”
裴仲德也犹豫了一下,很快给了个答案。
“老夫此来匆忙,但老夫可以给朝廷去封信,相信朝廷可以允下此事。”
李思钰点了点头,若是这老儿一口肯定,他绝不会再作考虑,明显就是在给他挖坑,可若这般说,他倒觉得朝廷还有些诚意。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若朝廷可以给辽东军一些工匠,小子会认真考虑此事,这也不急,信使来回也要些时日,老先生可以在这营州好好观赏一番。”
裴仲德大喜,终于看到了点丁曙光。
三人这才真正放下心事,谈古论今一番,诗词李思钰不行,但这历史还能说几句,观点又不似当前人那么死板,所以这争执是无法避免的,几人偶尔为了丁点小事,争的是脸红脖子粗,甚至裴仲德离开时都是怒气冲冲,马文豹则不瘟不火向他告辞。
本还怒气冲冲,这才刚刚迈出李府大门,裴仲德就变得笑呵呵起来,看的马文豹一阵摇头,觉得自己差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若是李思钰看到,定会骂他老狐狸。
裴仲德很满意此行,笑呵呵说道:“仲安能够一举夺下辽东三巨头之一,可谓可喜可贺,要不回去后来个不醉不归?”
马文豹有些气闷,什么叫夺下,那就是他该得的,尽管如此想,他还是挺高兴的。
每个好男儿都想名留千史,但凡有些眼光之人都能看出,辽东现今实行的改制都不同以往,一旦辽东势大,随着辽东军开疆拓土,他们也会随着权利增强,开创者定会在史书上重重留下一笔。
这正是他所期盼的!
奚族太小了,太杂乱了,纵然再有才又如何?
辽东军把所有的全都杂碎了,这就是最好白纸,可以随意画自己想要画的任何画面。
想着以后可以出现在史书之上,突然觉得奚族是多么的可笑,心胸一下子开阔了。
忍不住笑道:“小生之事算是喜事,先生也算得偿所愿了,同喜同喜!”
两人相视一笑,把臂同行。
李思钰这里却有些烦躁了,辽东有铁矿,新罗那里更是有品质不错的铁矿,可他没工匠!没有足够的工匠!
战争,人是一方面,武器则是另一方面。
想要精良战甲兵器,就要有足够的工匠,工匠这种技术性很强的群体,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也不是想培养就能凑效的,需要长久的培养方可,可他总觉得时间太少了。
一想到这些工匠,就需要他出兵,借兵给朝廷,对于朝廷这个大坑,他又实在不想去。
这可把他愁死了!
小樱啥时进来的,他都未曾发现,直到小樱有些凉意的小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他才有所觉。
瞬间绷紧的肌肉随着小樱揉按他的太阳穴,慢慢松弛下来。
“你这丫头进来跟个猫似的,一点响动都没有。”
“大哥是要像阿蛮一般,地动山摇?”
李思钰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呵……那丫头就没个安静的时候!”
“说来小樱变化还是很大的,兴许是长大了些……”
李思钰能够感觉到小樱的变化,以前吧,都是问他要这要那,不给就闹,现在好了许多,不再是刁蛮模样。
小樱一边松弛着李思钰的紧张情绪,一边开口道:“大哥终于觉得小樱长大了!”
“我情愿你们永远长不大,快快乐乐一辈子。长大了,烦恼就多了,兴许这就是长大了的代价吧……”
李思钰突然问道:“你真的跟虎子没可能了?”
小樱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李思钰叹了口气,虎子应该是小樱的初恋,往往初恋都没好结果,感觉还是挺可惜的。
“算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若真没可能,将来哥哥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家……”
“才不要呢!”
“咋了?难不成一辈子做姑娘不成?女人就该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个女人!”
小樱只是静静听着。
李思钰看到这种情况,又是叹了口气。
“唉~”
“你跟阿蛮就没一个省心的,对了,还要加上一个月里朵!”
“哥,你是不是快回汉部了?”
“嗯,等政务院事了后就该回去了!”
“……”
“你嫂子快生了,身边总要有个人在身边才好些,生孩子是很危险的事情,若不在她身边,总觉得有些担心。”
“……”
李思钰有些奇怪了,这丫头一向叽叽喳喳,怎么今日这么老实了?回头看向她……
眼睛红了,好像还有些肿了……
“虎子欺负你了?”
“……”
“好大的狗胆子,老子剥了他的狗皮!”
李思钰大怒,这虎子就是个混蛋!你不喜欢小樱,委婉些能死啊!
小樱急忙按住就要起来找虎子的李思钰,急声说道:“没……没,他没欺负小樱……”
“那你咋还哭了?定是那混小子的事情!”
第66章 契丹换汗
“小樱今日见......见到虎子与......与那妇人……与那妇人......”
小樱一想到今日那一幕,这眼泪哗哗又流了出来。
李思钰听了此话,就是用屁股也能想得到,定是虎子与那妇人恩爱情景被这丫头看到了,这事还真够头疼的,才刚刚有一让他头疼之事,现在又增加了一件。
李思钰叹气一声,劝解道:“小樱,这两人的情感是没法勉强的,若……若真的不合适,就要学会放下,给自己一个机会,兴许下一个更好也说不定呢?”
“嗯,小樱就是有些难受……”
“唉~”
李思钰叹息一声,这种失恋的感觉,他上辈子又不是没有过,如何不清楚这些。
可……爱情真的不是可以勉强的!
李思钰当然可以用拳头让虎子臣服,让他娶了小樱,可那又如何?
日子终究是两人过的!
李思钰头疼,阿保机同样头疼。
阿保机带着残余契丹部,一路绕道进入云州,赫连铎对契丹部的投奔还是欢迎的,自赫连铎与幽州瓜分了代州后,随着李思钰北返,李克用再次把眼光盯在了代州。
代州太过重要了,李克用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舍弃的,哪怕太原元气大伤后也要强力夺回代州。
代州眼看就要爆发强力碰撞,赫连铎如何不紧张?
不仅仅如此。
李克用采用了属下之言,一面准备兵力,一面拉拢赫连铎手下人马,这让赫连铎极为紧张。
这是胡人最大的弊端,在没有外力强压下,首领实力不足时,手下出现异心者很是正常。
就是在这种局面下,契丹残部加入了赫连铎阵营,这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
宴会一连摆了几日,对契丹人如此重视,这让赫连铎女婿米旭极为不满,前些日米旭找到赫连铎。
跟他这个老岳父只说了一句话。
“契丹人是群丢了族地的流浪狗,孩儿见那阿保机非臣下之人,定会设法杀回辽东,可他们现在有这实力吗?没了族人供养,五千兵卒如何能打得过那李行乾?但若吞掉了云州,那阿保机就可再与李行乾掰腕子。”
听了米旭这般话语,赫连铎大怒,把米旭臭骂一顿,嘴里说着“岂能让天下归顺于我之人心寒”!
可第二日却跟遥辇钦德商谈了一下。
意思是让契丹人镇守唐林!
唐林地处代州与忻州夹界,是与李克用直接交锋之地。
而米旭则镇守雁门,任代州节度使。
赫连铎这态度很明显,就是要契丹人与李克用死磕。
其实这种情况也属正常,一个外人自是要受到排挤的,需要足够的投名状方可。
可这事却让阿保机暗怒起来。
契丹八部,现在只剩下了这些人,若再与李克用交手,人马一再损失,将来如何再与李思钰争锋,还如何夺回族地?
阿保机心下叹息,叹息自己一族好像遇到那李行乾,就像遇到了克星一般,一败再败,最终还丢了族地。
不过阿保机毕竟是阿保机,无论多么不甘心,也只是闪过就放下,他相信,自己才是最强的。
阿保机大步走进帐篷,里面早就坐满了人,都是契丹八部仅存的各部首领。
阿保机走进大帐,仅仅向遥辇钦德躬了躬身,没有说话,找了个位置坐下。
遥辇钦德看到阿保机进来了,开口说道:“我族经此大难,各位都要放下所有争端,同心同力渡过此难!”
众人都没说话,只是齐齐躬身。
遥辇钦德沉声道:“此次招来诸位,有两件事要商谈。”
“首先是大汗之位的确立,本族遭此大难,本汗难辞其咎,理当让贤。”
众人依然不言。
“本汗与各部夷离堇商议过了,本汗让位于……”
遥辇钦德看了看帐内人。
“本汗让位于耶律阿保机!”
遥辇钦德话语刚落,其余之人相互看了看,耶律释鲁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
“大汗,阿保机是不是太过年轻了些?”
遥辇钦德暗叹一句,嘴里却平静说道:“阿保机尽管年轻了些,可我族现今正需要年轻人的朝气,咱们已经老了,守成尚可,进取则不足。”
“阿保机统帅五千骑,你们也都看到了,与宿将并无差别,本汗认为阿保机足可担任大汗一职。”
众人沉默下来,那五千兵马若非阿保机,还能不能如现在还不好说,让他担任大汗,其余人也没法再说什么,纷纷点头,算是认可了此事。
看到众人点头认可,遥辇钦德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没异议,这事就这么定了,过几日举行烧礼仪式。”
“现在再讨论唐林之事。”
萨马这个小强竟然也没死,站了起来愤恨说道:“大汗,这赫连铎是分明让我族与李克用死磕,我族仅剩下这些人了,李克用可不是容易对付之人。”
遥辇钦德点了点头,示意萨马坐下,开口说道:“赫连铎逼咱们与晋军死拼,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可咱们没了族民,咱们现在也不得不低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阿保机却摇了摇头道:“赫连铎所统属部族太过杂乱,又不如晋军铠甲战器犀利,早晚会落得个身死族灭!”
品部夷离堇扎扎乞皱眉道:“阿保机的意思是……”
阿保机道:“晋军现在被李行乾偷袭了太原府,掠夺了十数万人丁,此时晋军同样虚弱。”
“此时的晋军与赫连铎尚可势均力敌,但随着晋军恢复,必然会击败赫连铎,咱们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众人沉思。
阿保机随即又说道:“赫连铎死不死,咱们若居于云州,不理会也就是了,可现今不行,必须要做出选择方可,要么投靠太原,要么击败李克用,阿保机认为击败李克用的可能性很小。”
“我族经此大难,尽管看起来还是强大的,但族内难免会有失败带来的颓废感,已经不能再遭受失败了。”
众人都是军中之人,清楚族内现在情况,知道阿保机说的没错。
扎扎乞点头说道:“阿保机所言不差,我族若再失败,后果的确无法承受。”
“看来只能投靠晋军了,可若晋军同样让咱们攻打赫连铎又如何?”
又是一阵沉默。
“那就吞了云州!”
第67章 落魄的阿保机
大雪纷纷扬扬,数千契丹人顶着刀子一般的寒风行走在山岭之间,这些契丹人全都下了战马,拉拽着不愿前行的战马,这些马匹现在是他们唯一的财富和依靠,再也不是曾经的他们,已经没法子再浪费任何马匹的资格了。
风雪很大,每个人眼睛眉毛上都挂上了雪花,犹如一个移动的大雪人。
阿保机身体打颤,同样是一个大雪人般,尽管很冷,牙齿“咯咯”个不停,依然咬牙坚持。
鲁迪顶着刀子一般的寒风,头上落下厚厚一层雪花,同样冻得直缩脖子。
“大汗,天太冷了!”
阿保机努力摆出不在意寒冷的样子,看着寒风中的族人,心中一阵悲哀。
“唉~也不知族里现今如何,是不是也是这般?”
鲁迪沉默一阵,满嘴苦涩,叹气说道:“月里朵……她……,哎~算了……”
鲁迪是月里朵长兄,现今成了阿保机亲兵统领。他知道,辽东军占领部族后,不可能放过阿保机的亲人,月里朵这个新娶的妻子,想来也知道后果如何。
阿保机狠狠甩了一下头,好像要把所有烦心事情甩掉一般。
“咱们族现今缺衣少粮,已经没法再耗下去了,现在赫连铎在何处?”
鲁迪狠狠搓了一下麻木的脸颊,张口道:“还在三十里之外。”
阿保机瞳孔一缩,心下烦躁起来,这赫连铎就跟狗皮膏药一般,死死盯着他们,看守他们一路南行。
鲁迪道:“大汗,是不是要继续南撤?”
阿保机努力平抑心下烦躁,从地上抓起一把雪,使劲涂抹在脸上,一阵搓弄后,这才开口,口气很是凶狠。
“撤!”
“继续南撤!”
“老子就不信,撤过雁门关,撤过雁门,赫连铎还他娘地盯得这么死!”
契丹人已经出现不少冻伤之人,看着不断会有族人砍下自己乌黑的脚趾,心中就是一阵悲愤不已,可事情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没法子不继续南撤。
雪,下的更加凶猛起来。
镇守雁门关大将是米旭的亲弟弟米虎。
米虎个子不高,双肩却比常人宽阔许多,这种人底盘很稳,力大而凶悍,是极为难得的虎将。
米家兄弟现今镇守代州,如此重要的关隘自然由米旭这个亲弟弟来担任。
米旭讨厌这些契丹人,虽说有嫉妒赫连铎亲近契丹人缘故,更多的是因为辽东军。
李匡筹把庞龙和马仲安两人互调驻地。马仲安手下大将几乎全是原辽东军出身,向来与契丹人不合,若因为契丹人缘故,造成蔚州辽东军不满,代州就会独自面对晋军的围攻,而代州几乎就是米旭的地盘,在这种情况下,米旭为了自身安全,也不可能喜欢契丹人。
赫连铎与李克用是同时代人,双方多次交锋,自不会是个蠢货,一开始是担心蔚州辽东系会侵入云州。
后来想想米旭话语,突然惊醒过来。契丹人没了根基,若是想不被吞并,只能吞并另一个大部族来供养他们,云州能够满足这些契丹人的,也只有他赫连铎。
突然惊醒过来的赫连铎,显露出草原特有的凶悍与果断,很是坚决提出让契丹人去跟晋军死磕,以消耗契丹人的实力,随后再吞并其部。
久经宦海的赫连铎,在契丹人还未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时,赫连铎是不可能不做出防备,这才让大军给在契丹人身后,避免契丹人突然回身杀向云州。
这种事情不是没出现过,李匡威的老子当年就是如此,这才让刘家夺了幽州之地。
赫连铎与幽州这么近,岂能不知此事?
赫连铎为了防范契丹人的反噬,动用了一万胡兵随在其后,阿保机多次面露狰狞,想要返身与赫连铎厮杀,拼个你死我活,最终都被死死压了下来。
契丹大军因缺衣少粮,兵力受损达一成,这已经是很恐怖的损失了,多次与黄头室韦、奚族、粟末部交手,也未曾有过如此损失,这如何不让阿保机愤怒?
米虎站在雁门关上,看着冒着风雪缓缓过来的契丹人,眼中泛起嘲讽之色。
“若契丹人要求入关,就说本帅不在雁门关,先让他们等两日再说!”
“是!”
米虎再次露出嘲讽之色,看了一眼契丹人,返身下了雁门关。
“俺们奉云州节度使赫连大人之命前往唐林,快开门!”
“什么?风太大了,俺们听不清楚!”
“开门!”
“什么?”
“开门!”
“什么?听不清楚!”
听着城内外呼喊声,阿保机这肚子都快被气炸了,狠狠甩了一鞭,打马上前,指着城上兵卒怒骂。
“一群混账东西,还不开门!”
城上兵卒同样是火爆的胡人,早就得到授意,哪里会在乎阿保机是不是契丹人的首领,纷纷与他怒骂起来。
“哪来的野狗乱吠?滚一边去,老子没工夫搭理你!”
“就是,一群要饭花子也敢耀武扬威,睁开你的狗眼,这里是雁门关!”
“我说哥几个,兄弟锅里可还炖着狗肉呢,要不喝几杯?”
“走走……真他娘地丧气,喝酒去!”
呼啦……城上一个人都没了,只留下城下暴怒的阿保机!
阿保机死死盯着雁门关,愤怒的火焰让身边之人不自觉后退数步,良久……
阿保机脸上面无表情,任谁都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有极为熟悉之人才清楚,这时的他才是最恐怖的时候。
“就地扎营!”
阿保机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雁门关,返身就走。
此时的米虎正把冰凉的手掌塞进一妖娆歌姬怀中,堂下众人皆是如此,唯有在厅堂跳舞的歌姬长袖挥舞,脸色却苍白如纸。
看着歌舞,喝着小酒,怀中抱着美人,堪比人间仙神。
“大帅,咱们就这么凉着契丹人,会不会有麻烦?”身边副将有些觉得不妥。
“麻烦?麻烦个屁!”
“就是,一群丧家犬而已,心中不满又如何?在咱们地盘,他们就算是条过江龙,也得老老实实盘着!”
“俺倒是觉得有些不妥……秃头,你他娘地瞅俺干啥!俺就是觉得,契丹人后面还有老帅呢!”
第68章 阿保机受辱和背叛
“老帅跟在后面,明显老帅也担心这些秃头蛮,将军,咱们是不是也注意些?”
“不错!老帅都如此,肯定有老帅的道理,大帅是不是多派些兵?”
“俺觉得契丹人是个麻烦!老帅如此做,跟翻脸也没什么区别了,契丹人毕竟还有五千骑啊!”
米虎皱着眉头听着下面将勇话语,这些人看着狂妄,能在众多混杂族群中占据一席之地,就没有傻子的。
听着他们的话语,自己也觉得还是应该谨慎些,若是阴沟里翻了船可就不好了。
米虎从女人怀里掏出手来,摸搓着下巴刺人的短须,沉思道:“白托,你带着三千人马,埋伏在西城。”
“姜勇,你部埋伏在城东。”
“本帅亲领五千人送契丹人离开,若他们有歹意,老子活剥了他们的皮!”
众将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可行。
身处乱世,没有哪个是傻子,尤其是胡人,一个不小心,就是灭族之危!
雁门关一连两日都未开关放行,米虎觉得要多消耗契丹的心气为好,也能打击一下他们的士气,尽可能的降低危险。
米虎看似莽夫,实则比米旭还要谨慎。
雁门关缓缓放下吊桥,米虎大笑走了出来,并未主动上前迎接,一身铁甲就那样大大咧咧站在关门口。
米虎向阿保机拱手道:“阿保机兄弟,哥哥有些惭愧啊!”
“前些日子去了一趟雁门,不成想兄弟前来。
阿保机冷着脸,同样没上前去,只是拱了拱手,也不言语。
米虎好似没看到阿保机这种态度一般。继续“自言自语”起来。
“得知兄弟前来,哥哥这才快马加鞭赶来。”
“手下都是一群泼才,竟然不识兄弟?哥哥这里给阿保机兄弟赔不是了。”
说着有模有样拱了拱手。
阿保机再次拱手,依然不言语,米虎则笑眯眯的样子。
两人现在好像顶牛一般,互补让步!
眼看着就要冷场,下不了这个台阶,耶律释鲁上前拱手笑道:“天寒地冻的,不知米虎将军可否给我部行个方便,日后定有厚礼拜谢!”
米虎笑了一下,很随意说道:“这厚礼不知是金银美女……亦或是——刀子?”
释鲁大笑道:“米虎将军可真会开玩笑,你我同属一家,怎么可能是刀子,自然是金银美女了!”
“是吗?”
“自然!”
“哈哈……好!本帅最喜金银美女!你这兄弟,哥哥交下了!”
“来人!”
“开关!为……阿保机兄弟——送行!”
阿保机面无表情,手心却不断流出鲜血。
耶律释鲁是阿保机的叔父,米虎称呼释鲁为兄弟,本就是在羞辱他,最后那句“送行”又故意加重语气,如何不让阿保机目眦欲裂?
这种憋屈、愤怒甚至比李思钰给他的屈辱还要多上几分。
李思钰俘虏了他,拳脚齐上,把他揍得半死,这只是肉体上的伤害,虽说同样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可他服气!
李思钰是正面战胜了他,因为自己的愚蠢才被抓,骂了他,揍了他,反而能让他记住自己的过失,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人!
米虎则是赤裸裸的羞辱、打脸!
如何不让阿保机怒火冲天?
为了族群,不得不承受这种羞辱!
阿保机面无表情,狠狠抽了一下身下战马,好像是抽米虎一般。
米虎看着阿保机,眼中冷意更甚,如此羞辱还能忍得下。
此子……危险!
米虎拨转马头,返身进入雁门关,感觉到了阿保机危险的气息,米虎也不敢大意,还是身居大军之中更稳妥。
契丹部默默跟随着阿保机进入雁门关、穿过雁门关……
米虎站在雁门关之上,看着阿保机离去,眼中冷芒更甚。
“来人!”
“送信给大哥,让他务必小心此人!”
米虎冷声下了命令。
他感觉到了危险,阿保机太危险了,刚才阿保机穿过雁门之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就那一眼,米虎头皮都炸了。
雁门关之后,就是雁门,雁门是代州中心地带,控制着北方要道,城高池厚,若强攻,没十万兵马很难攻下。
但是,再强的要塞也会被攻破,而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来自于内部!
米旭极为重视契丹人,五千骑,这可不是多个部落组成的杂骑,而是一个大部契丹部!
这样的大部,战力本就强于杂骑,没了族地和部族子民,这种残余部族,在最初都是极其危险的,除非连续遭受重创,或者长时间流浪,否则他们会极其残忍的对待敌人。
米旭是部族之人,知道这种部族的危险,否则也不会亲自去了云州一趟。
他极为重视契丹部不假,也拿出了主要兵力来警惕,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人会在这个时候反戈一击!
米旭为人要比弟弟米虎阴狠些,米虎那套他学不来,对待阿保机他们要热情些,尽管也同样做了完全准备,防止阿保机突然暴起杀人,可他毕竟做的隐秘些,只想让阿保机去跟晋军死磕,将来好收编这些契丹人。
他们想到,就在米旭宴请阿保机之时,城内突然爆发大战!
这事还要提起刘胡子的义子刘挚!
刘挚在雁门关守城时,被赫连铎摆了一道,造成汉胡两军不合,最终被迫反了刘胡子,遮虏军大败,刘胡子身死,雁门关城破。
刘挚降了赫连铎之后,正如他所料,赫连铎不可能相信他,让他继续镇守雁门关,就把他交给了米旭,让这个女婿看着刘挚。
胡人对待人情比较冷漠,更多的利益。
刘挚觉得若非是他,赫连铎不可能破了雁门关,更不可能占了代州,于情于理,至少也要给个城守位子坐坐,结果却成了米旭的囚徒,如何不让他心生怨怼?
阿保机派人前来密语与他,只要他刘挚帮他夺了代州,雁门关就是他的,同时还会替他向李克用求情。
刘挚与一干手下密谈后,决定反叛米旭,杀了米旭!
结果,雁门大乱!
正在吃酒的米旭突然听到城内喊杀声四起,一愣,就要摔杯宰了阿保机。
他有这个自信,纵然是战神李存孝在这里,也会人头落地,要知道,为了自身安全,他在身边安排了五百铁甲军!
就在米旭摔杯之时,一个小校跑了进来,一身鲜血跪在地上大喊。
“大帅,刘挚反了!”
“什么?”
米旭猛然起身,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日子刘挚一直奴颜婢膝样子,怎么就反了呢?
一时愣住,随即脸色狰狞,抽出桌下横刀,大怒。
“刘挚!你找死!”
第69章 米旭身死,雁门城破
阿保机看到米旭从桌子下抽出一把横刀,瞳孔不由一缩。
随着米旭站起,阿保机同样起身。
“米将军何须亲自动手,此等跳梁小丑,兄弟替将军平了就是。”
阿保机语气平静,好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
听了这话,米旭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兄弟所言甚是,刘挚不过一跳梁小丑罢了,算不得什么,不知兄弟可愿与本帅一同前往一观?”
阿保机拱手道:“小将自是愿往!”
“好!”
米旭大喝一声。
“命令巴根,率军平乱!本帅要看到刘挚的脑袋!”
“是!”
一小校领命离去。
米旭持刀大步走在前面,有意无意与阿保机保持数步距离。
阿保机好像从未发现一般,也刻意保持距离。
两人出了庭院,翻身上马,府内埋伏的数百人纷纷出来,跟在米旭身后,这一切的一切,都未曾让阿保机有任何情绪上变化。
一直走在前面的米旭,看似不在意,其实每时每刻都在观察着阿保机,可阿保机至始至终都未曾让他感到有何不妥,自己甚至觉得是不是错了,可心中那丝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从何而来?
难道是刘挚?
他有那本事?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来到混乱之处。
刘挚在雁门被压制的太狠了,跟着他反叛之人不多,仅仅不足千人而已,面对万余军队的围剿,很快落于下风,被挤压在城南狭窄的拐角之处,或许正因挤压的原因,也或许这些人觉得必死,总之很是拼命,一时间,雁门兵马也无法杀完这些叛军。
米旭前来观战之时,正是厮杀惨烈之时,残肢断臂不断被人踩成肉泥,尸体一波一波倒下,喊杀震天!
米旭仔细观战一番后,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笑道:“还真是不知死活。”
阿保机斜撇了一眼米旭,轻声说道:“刘挚不过千人,被灭早晚罢了。”
米旭点了点头,不屑道:“此等跳梁小丑不看也罢,不如阿保机兄弟随本帅继续饮酒。”
就在此时,正在厮杀的刘挚,指着米旭大骂。
“米旭……贼子!”
米旭回头一看,正见到刘挚因为大骂米旭,自己被砍了一刀,胸前若非护甲,很可能会被斩成两段。
米旭笑了,不屑道:“此等贼子,死到临头,还敢猖狂,阿保机兄弟……你……”
“噗……”
老大的头颅飞起!
飞起的头颅,看着阿保机扬起的战刀上的血迹,满是愕然和悔恨,可这一切都晚了……
“杀——”
阿保机一声怒喝。
随着阿保机怒喝,跟随的百余契丹亲卫同时暴起,那些雁门兵卒,在米旭人头飞起那刻,全都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阿保机会在此时突然暴起杀人。
一时间被契丹人斩杀数十人,惨叫声惊醒了这些雁门军卒,纷纷杀向契丹人。
“米旭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阿保机连杀数人,仰天怒吼!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契丹兵卒纷纷大吼。
契丹人斩杀了米旭,造成一阵骚动,那些围攻刘挚雁门兵卒一阵骚动,但很快反应过来,纷纷转身杀向契丹人,阿保机亲卫不过百人,如何能杀得过无数砍向他们的兵卒,顿时契丹人损失惨重,阿保机身中数刀,就在阿保机身死当场之时……
“谁敢杀我契丹儿郎!”
一声暴喝空中炸响,随即一阵地震山摇之声传来,正是耶律释鲁带着数千契丹骑杀了过来。
凝成战刀一般的契丹部瞬间劈开混乱人群,冲到阿保机身边,再次变阵,严严实实裹住阿保机。
“将军,怎么办?”
染血的小校一边劈砍契丹人,一边大吼着询问同样砍杀的雁门守将巴根。
“给老子顶住!”
“杀——”
巴根扬刀砍死一名受伤的契丹人,伸手抹去脸上血水,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恐慌。
“杀!都给老子砍死这些狗杂碎!”
混战极为激烈,双方都有必须一战的理由,米旭是他们的少族长,米虎就在雁门关,赫连铎现在也在雁门关,只要撑住,胜利就是他们的!
阿保机更是输不起,契丹人这些日子遭受屈辱更是需要发泄。
双方没法退避,唯有死战!
刀刀见血,同归于尽不在少数,这种狭窄地方厮杀,契丹骑无法展开优势,人数又居于下风,哪怕是“背水一战”,一时间也无法占据上风,从中午一直厮杀到晚上,双方损失极大,最终雁门守军首先顶不住,退缩到西门,依托西门坚守待援。
契丹部损失很大,几乎人人带伤,战死者高达四成,但是却占据了雁门大部。
耶律释鲁一把扶住摇摇欲坠地位阿保机。
“阿保机,不能再战了!”
“再战,咱们谁也走不掉!”
阿保机身受十数刀,背后那一刀破开了甲胄,数寸的伤口差点要了他的命。
失血过多,一脸惨白的阿保机,勉强挺起身体。
“叔父,命令我部,天亮前必须离开雁门,离开前,务必要让雁门成为白地!”
耶律释鲁重重点了点头。
“放心,绝不会留下一丁点东西给赫连铎!”
释鲁打马离去,很快,满城哭喊哀求声震天,火光不断蔓延。
退守在西城的雁门军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大吼着就要杀向契丹军。
“将军!俺要杀回去!”
“这些杂粹……”
“俺娘还在城东呢……”
“大帅——”
众将看到满城火起,纷纷悲愤欲绝,他们家人全在城内,如何不愤怒?
“秃头蛮——”
巴根仰天怒吼。
“杀!”
巴根率先冲出西城,雁门兵卒再次冲向契丹部,大战再次爆发。
无数雁门兵卒,为了自家老小生死,再次义无反顾冲向契丹部。
这次,激烈程度远远不如前次,契丹人尽可能避免损伤,节节后退。
这次战斗,仅仅一个时辰,契丹部退出雁门关,雁门火光冲天……
雁门完了!
赫连铎统兵两万,距离数十里,依然可看到火光冲天的雁门,目眦欲裂,牙齿咬碎。
“阿保机!”
“秃头蛮!”
第70章 唐林沦陷 辽东表决会
雁门大火,数十里外的赫连铎能够一清二楚看到,他怎么也没想到,过了雁门关,契丹人会突然动手。
“秃头蛮!”
剧烈喘息的赫连铎,目中尽赤,死死盯着正在烈火中的雁门,怒吼!
“米虎!”
“给你两万人马,务必要堵住契丹人!”
米虎同样目露凶光,出阵跪倒在地,大声领命。
“老帅放心,阿虎这就去宰了秃头蛮!”
说完站起身,翻身上马。
“儿郎们,随爷爷杀贼!”
战马嘶鸣,大地震颤,无数铁骑纵马狂奔向雁门。
等到米虎杀进雁门之后,契丹人早就脱身离去,只留下正在燃烧的雁门,无数人马,看着燃烧的雁门,呆若木鸡……
赫连铎一面救援雁门,一面亲自率军堵截契丹人,终究晚了一步,契丹人跳出了他们的围杀。
唐林并未得知契丹人反叛,守将韩之豹在迎接阿保机之时,被契丹人乱刀砍死,唐林守军大乱,契丹人趁机夺了唐林。
唐林沦陷!
得知女婿米旭战死,韩之豹战死,雁门烧成白地,唐林万余军卒沦丧……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终于击垮了赫连铎,激恼之下,吐血昏死过去。
雁门的大火让镇守在繁畤的杜有忠大惊,派出无数探马前去雁门查探,同时派人向安边的马仲安禀告。
蔚州现为辽东系将领所有,在得到赫连铎接纳了秃头蛮之后,辽东系全都紧张起来,他们与秃头蛮多次交手,知道这些人的厉害,一面在安边驻扎重兵,随时防备云州突袭他们;一面派辽东多位悍将屯兵繁畤。
辽东系将领进入关内后,这些人一直都未有什么安全感,觉得与关内诸将尿不到一个壶里。
无论是幽州,抑或是云州、太原,他们都不信任,现如今秃头蛮加入了云州,更加剧了这种担忧,唯恐云州、代州两面夹击蔚州,故此屯兵两线。
太原李克用,得知雁门之事,是在半月之后。得知契丹人竟然做出如此大事,大喜!
派出使者前往唐林祝贺阿保机。这些使者领头者是周德威,副使正是李思钰的老相识“刘窟头”!
若是李思钰得知此事,不知道要感叹多少次呢,只不过现在他没这功夫去感叹。
政务院弹劾原院正杨有忠之事,终于要在今日进行。
按照李思钰的建议,政务院此次表决是露天进行,于政务院前的广场街道进行。
今日老天不作美,大雪扑簌簌下个不停,可这广场之上却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无数人为了能够站在前面,那可谓是八仙过海一般,能使用的手段全都用上,甚至更“卑鄙”者,竟然漫天撒铜钱!
孙书生身体瘦弱些,知道今日辰时就要进行正式表决,同时还会选拔出新的院正,进行就职仪式。
这消息现今传得满城都知道,就是更远的幽州也过来不少贫寒学子,都想看看辽东人是否真的如传言说的这般好!
孙书生性子倔强,从太原被裹挟带到了辽东,路途之上也曾进如果辎重兵那里议事,同样为了置气,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最终被百姓罢免!
再后来,李思钰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一次观政的机会,结果……
那些大字不识的老头瞎指挥,他一时没忍住,说了几句气话,至今他还能记得当时老头子骂他话语,后来又被无情踢出了观政机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教书郎”,教授大头兵读书识字!
教书就教书吧,可那教的都是啥玩意?一个个就是猪脑袋!
一遍又一遍,娃娃们都能倒背如流了,军卒们还是啥都不懂,吭哧半天才能蹦出一个字来,气愤啊!
还没辙!
打,他也打板子了,最后都懒得打了,一句话,就是学不会!
孙书生每天都是叹息不止,晚上睡觉都会后悔不已,觉得自己太蠢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把握住,只能眼巴巴看着一同被裹挟过来的好友得意逍遥!
今日是正式投票表决之日,吃不上猪肉,总要解解眼馋不是!
从夜里子时,他就巴巴跑来,结果气愤不已,原来还有不少人裹着破旧皮袄,烤着火堆等待表决会的开始。
衣着单薄的孙书生,一开始矜持,不愿与人打堆烤火,可这日子真冷,天上还下起了大雪,无奈下只得厚着脸皮去取暖。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人也越来越多,孙书生唯恐被人抢了位置,只能再次站在风雪里,噤若寒蝉!
眼看就要开始了,有些僵硬的孙书生感觉一个猛力从背后传来。
“啪……”
孙书生直挺挺摔了个狗啃屎。
后面汉子,一看竟然把这雪人挤趴下了,赶紧上前提起孙书生,口中不住得表达歉意。
“兄弟真是对不住,俺没注意,没摔伤……啊?先生?”
这汉子拉起孙书生,这才发现正是自己的先生,顿时有些胆怯起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犹如一个犯错了的孩子,很是喜感。
孙书生被冻得都快说不出话了,牙齿直“咯咯”响个不停。
这汉子看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先生被冻得不轻,赶紧脱下厚实的皮袄,手忙脚乱的为孙书生披上,一边手忙脚乱,一边回头怒骂身后推挤他之人。
“他娘地,投胎啊!”
“挤,挤,再挤俺,老子剥了你们的皮!”
李思钰的口头禅,军中无人不知,也有无数人崇拜模仿。
推搡这汉子身材矮些,看到前面大汉瞪眼怒骂,这矮小汉子也没示弱,同样回骂起来。
“娘地,别以为个高老子就怕了!咋滴?这里你家啊?”
大汉大怒,就要转身揍这矮汉子,却被孙书生拉扯了一下,大汉看着先生“威严”的眼神,脖子不由缩了缩,讷讷不敢言,唯恐先生怪罪他之前推倒先生之过,打他手心板子。
孙先生训斥低头耷脑的汉子道:“先生如何教你的?”
“与人要恭谨谦让!”
大汉低头认错,知道这先生比大帅规矩还大,动不动就打板子,不敢反驳。
“先生教训的是,俺受教了!”
孙先生点了点头。
“俊国,你多少也是个旅帅,如此鲁莽,以后如何统军为帅?”
“大帅跟监察院院正说的那些为将为帅话语,你也听说了吧?
“为将者应具备‘仁、义、忠、信、智、勇、严、明’八种品德,要具备五善四欲,这些都要靠读书识字才能做到,要好好学习才是!”
“是,先生教训的是,俺记下了。”
孙书生看着牛俊国低头耷脑的样子,一阵摇头,牛俊国是他教授的军卒里地位最高之人,孙书生性情刚正而又迂腐,眼看着大唐日渐倾危,自己就希望能够教授出一个可以匡扶社稷的将领,可……
“唉~”
孙书生不由叹气一声,不再训斥这个“笨笨”的学生。
眼见先生如此,牛俊国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先生给他的压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