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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56章 山南东道节度使(中)

    “哦?”

    李思钰低头小饮一口,很是奇怪看向杨守义,轻笑道:“四哥可是听到了什么风雨,按理说这不大可能吧,就算那些兄长们对小弟不满,说了些什么,也不可能刚入潼关就与兄长说了这些话语吧?”

    在长安时,李思钰就知那些义兄们对他有些不满,不过他也没在意,至于杨守义之说,他更是有些怀疑,这些人是一地节度,他们不可能如此愚蠢的在此时就公开对他不满,这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李思钰入关两头挂角也有小两年了,南征北战不知打了多少场,乱世兵为王,他够强,他人就畏惧,更何况他本身也并不是太过强势,无论朋友,或是敌人,都不欲过多激怒于他。

    此时公开对他的不满,这对他们没任何好处,只会让无数官吏远离他们,更是无法给他什么压力,自然也会让他愈发厌恶他们。

    李思钰之所以不怎么相信杨守义话语,主要还是他知道,眼前的胖子不是胆小畏死的庞胖子,他曾经可是神策军一都头,神策军又是什么?能在神策军为都头,又岂是易与之辈?

    杨守义见到他一副毫不在意,根本就是不信模样,有些急了,放下茶盏,急声道:“行乾兄弟,你咋还不信四哥呢?”

    “不信,你现在就去阿父那里,看看阿父现在在作甚?”

    李思钰一愣,不由看向杨守义胖脸,神情也郑重了起来。

    杨守义见他终于重视了起来,心下暗喜,脸上却露出愤怒。

    “那些义兄本就在川蜀犯下了大错,若是你我兄弟,犯下了如此大错,是不是该第一时间跪在阿父面前低头认错?”

    沉默片刻,李思钰微微点头。

    “这就是了,若是心怀愧疚,对阿父稍有畏惧,犯下了如此大错,无论如何都要在第一时间跪在阿父面前认错,更何况,阿父也未打算真正处罚于他们,行乾兄弟不也上奏朝廷,以他们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了吗?”

    “可他们倒好!”

    杨守义愤恨道:“阿父令人刚刚安置了他们的家小,他们不但未去阿父面前认错,竟然去了七弟那里,竟然挑拨七弟与行乾兄弟相仇,对阿父与行乾兄弟不仅不感激,更是怨恨异常。”

    见李思钰沉默不语,杨守义叹气道:“本来这些为兄并不知情,多日未能去看望七弟,今日就想着与五弟一同去看望一下七弟,谁料尚未进屋见到七弟,却在门外听到阿父正在七弟屋中大骂那些不孝子们。”

    “一群混账啊!”

    “不去面见阿父也就罢了,还心生怨怼!”

    “阿父虽心下有些恼怒他们在川蜀所作所为,可阿父为何还会出现在七弟屋中?还不是阿父前去寻了他们!”

    “就他们这样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又如何能担任山南东道节度使?就算担任了此职,想来今后也必为一害!”

    李思钰皱眉不已,他从杨守义话语中算是听明白了,估摸着那些义兄必是对他心怀不满,欲要联络这些失了势的兄弟,准备与他们一道在阿父面前与他打擂台,只不过正巧被阿父听到了。

    看着一脸愤恨的杨守义,李思钰不由露出苦笑。

    “不瞒四哥,这些义兄们当年入蜀终究是有功于大唐,如今虽做了错事,顾及着阿父,兄弟我也不想与兄弟们起了争执,这才想着调他们去另一地为节度。”

    杨守义知道当年之事,叹气道:“当年田令孜设计暗害了二叔,忠武八都也自此四散,其中五都也成了伴驾五都。”

    “王建投了恶贼田令孜,忠武八都……呵呵……”

    杨守义一阵摇头苦笑。

    “田令孜得忠武八都,自此势强重获权柄,阿父与我等也只能暗恨却奈何不得,可那恶贼终究还是在河中盐田一事上犯下了大错,关中战败,田令孜恐惧,挟制陛下欲入川蜀,最后也只能独身恐慌逃脱。”

    “也因此啊……阿父与我等兄弟可重掌神策军大权!”

    “田令孜挟持陛下,等同于犯上作乱,但他却与其兄占了南都成都,一者为了夺回南都,二者也是担忧田令孜势强侵入关中之地,故此,阿父才令他们领山南西道,堵住南都北上道路。”

    杨守义说到此处,身体微微向李思钰倾斜了些,沉声说道:“行乾,这只是以前!当年他们尚还未为一地节度时,他们尚还能恭顺拘谨,可如今的他们已经不同往日了,他们已经变了,变的与天下那些不服朝廷的藩镇们一般无二,甚至还更加令人恶之!”

    杨守义看着李思钰双眼,说道:“他们变了,变的肆无忌惮,不错,当年他们入蜀,的确有功,可难道他们就没得了好处吗?”

    “凭借着阿父权势,他们得了多少好处?这些咱们不提也罢,就单单说行乾你遣大军入蜀相救他们一事。”

    “换做是他人,不是阿父之子的他们,他人又岂敢做出如等混账之事来?还不是他们觉得你入门时间短,他们自认为最得阿父宠信?”

    “行乾,这人心难测啊!你待他们若兄,可他们就一定待你如弟了?”

    杨守义说着,提壶为李思钰倒了杯茶水,叹气道:“四哥我与他们自幼便在一起,对他们尤为了解,这些人不得势还罢了,得了势,眼中哪里还有兄弟两字。”

    “阿父今日未能撞见他们与七弟说着怨怼话语还罢了,如今……呵呵……没能过了这关还罢了,过了这关,为了一地节度,今后还不知会给行乾你惹出什么麻烦来呢。”

    “想要用他们来阻拦晋王世子,不与晋王世子联手就不错了,又岂会阻拦。”

    李思钰眉毛一抬,低头默默引了口茶水,看向杨守义,轻声说道:“四哥看出了兄弟之为啊!”

    杨守义心下狂震,他知道,今日说了这么多,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此时才是要命之时。深吸一口气,说道:“行乾之谋略,四哥最是佩服!”

    “四哥原本并未猜测到这些,后来才看出了些许端倪。”

    “哦?四哥说说看。”

    杨守义看着面无表情的李思钰,深吸一口气。

    “此事……还须从晋王说起。”

第857章 山南东道节度使(下)

    “李存信反叛,屠戮了一干晋军大将,致使晋王被迫前来事朝,整个河东道也归入朝廷治下。”

    “但因杜府泄露了太原府信件,致使行乾之计泄露,为了安抚晋王,不得不把陈蔡之地送与了晋王世子。”

    杨守义叹气道:“行乾手段甚是高明,若换做是他人,晋王已经入了瓮中,不一刀砍了晋王头颅以威慑天下就不错了,又怎会许了晋王为当朝辅政王,又怎会把陈蔡之地送与了晋王世子?”

    “可行乾却偏偏做了。”

    “可惜了……”

    “若行乾欲为天下之主,此等作为堪称一代枭雄,一代明主!”

    “天下动荡,人心叵测,若他人皆以为行乾易欺之,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行乾虽把晋军调入陈蔡之地,看起来晋王世子所得颇丰,可细想之,终究还是行乾手中之刀!”

    杨守义手沾茶水,在小几上笔画着河南等地,说道:“北有数万洛阳之卒,西有群山为阻,荊襄之地虽尚未入了朝廷之手,既然行乾已经上奏了朝廷,许诺大兄等人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自是要夺回荊襄等各州府。”

    “若是如此……陈蔡之地晋军又能如何?只能刀兵向东,只能与宣武军厮杀不止。”

    “高明啊!”

    李思钰眉毛一挑,他这是明谋,荊襄之地不在朝廷治下,李思钰欲要夺取荊襄等地,朝廷自会大力支持,这是在给增加朝廷威望,那些朝臣们自不会激烈反对,更何况,朝中各家族也在河东道尝到了甜头,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荊襄各州府刺史、县官?

    唯一反对的也只是晋王而已,可晋王又有什么理由来反对?

    一地节度给他了没?

    荊襄之地有未威胁到了陈蔡之地?就凭这些杨氏子弟吗?

    李思钰用杨氏子弟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就是不想过多激怒了晋王一系,但是李存瑁也别想以此南下抢夺江南之地。

    朝廷不是不可以选人入荊襄为一地节度,但是这很可能会让李存瑁行凶冒险,而杨氏子弟又有不同,他们与杨复恭、与李思钰有直接关系,有他们在,李思钰无需担忧他们是否兵强力壮,他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李思钰抬眼看向眼前的胖子,心知此人已经猜测出自己心中所想,眉头也皱了起来。本想着,杨氏诸子中,若轮亲疏关系,自然是杨守忠、杨守亮他们为首,眼前的胖子在杨复恭遭了难时,非但未能帮助,反而行了落井下石之事,这种人又岂是可信之人?

    可杨守忠他们却对自己起了怨念,若真的为山南东道节度使,真的好吗?

    李思钰揉了揉额头,心下有些无奈道:“四哥既然已经猜测出兄弟心中所想,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

    “是,四哥说的是,兄弟就是希望有个合适的人留守在荊襄等地,兄弟不期望大兄他们能够帮助小弟,小弟只需他们留在那里即可。”

    “小弟要的也只是个名分,一个理由,这些四哥可否明白?”

    杨守义微微点头道:“行乾所言不错,天下大乱,人皆无信之人,晋王从太原入了朝廷,心下又如何会甘心如此?自是有了机会再为一地之王。”

    “陈蔡之地,唯南地最弱,晋王世子又非智弱之人,自是心向江南之地,至少此时的晋军并不是与宣武军争锋之时。”

    “行乾以晋王为骨,天下人皆看在眼中,若他们不叛之还好,若行了叛逆之事,行乾必会斩之以除后患!”

    “也……也只有我等兄弟最为合适……最为合适成为激怒行乾的借口!”

    杨守义说道这里,微微看向甚是无奈的李思钰,叹气道:“行乾乃天下之才,心胸之宽广更是无人可比,但行乾兄弟,计策虽好,可是……你可曾想过,若我等阿父门下之子与你不合,与晋王世子交好联手,你又能如何?”

    “江南之地已非朝廷治下之地,晋王世子若与大兄他们联手攻占江南,趁机在江南做大为王,又当如何?”

    “行乾你修建长安,欲要如何他人自知,身侧之敌尚还在,你又岂能分身入江南?”

    李思钰一阵摇头苦笑,他知道杨守义话语是对的,若杨守忠他们真的与李存瑁联手,他还真麻烦了,不由苦笑道:“小弟至今也未能想明白,大兄他们为何会如此厌恶小弟,小弟好像也未曾真的得罪了他们吧?怎么就成了这般景象?”

    杨守义心下狂喜,忙振作起来,一脸正色道:“行乾兄弟这么想着可就是错了!”

    “行乾仁义,关中子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能顾及兄弟之情、朝廷之义出兵川蜀,论公,你出兵阻住王建叛贼夺了整个川蜀,为了关中安全;论私,你是在营救自家兄弟,全了兄弟之情。”

    “无论公私,行乾你都无任何过错!”

    “可是……这人与人是不同的,大兄他们也只是看着自己,却从未想过行乾、阿父之难,他们枉为人子啊!”

    说着,杨守义不由摇头叹息,好像他就是个大大的好人一般。

    李思钰看着一脸悲愤惋惜的杨守义,犹豫了片刻,说道:“四哥……也罢,兄弟还是前往阿父那里看看好了,若……若真的事不可为,还请……还请四哥代为兄弟镇守荊襄。”

    在李思钰此话一出,杨守义整个心脏都像是要爆炸了一般,想要竭力压制住胸中狂喜,可整张胖脸也成了赤红之色,开口说出的话语也变了腔调。

    杨守义豁然站起,看着李思钰一副不敢置信模样,结结巴巴说道:“行……行乾……这……这怎可使……使的……四……四哥……我……”

    李思钰起身,看着杨守义,拱手道:“小弟已经无人可用了,大兄他们若真是如此怨恨小弟,真的无法与小弟和解,小弟也只有求助四哥了。”

    “若……若四哥真的不愿,小弟……唉……小弟也只能请七哥前往了,只是七哥的身体……”

    “唉……”

    李思钰摇头叹息,杨守义大惊,想也未想,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行乾,四哥答应了!”

    “七弟身体都成了那般,若还是让七弟前去受累,四哥还他娘地是人吗?”

    “行乾放心,四哥必会竭尽全力,必会守住荊襄不失!”

第858章 过往之事

    杨守义说了这么多,李思钰自是知道他想要如何,可若杨守忠、杨守亮他们真的无法与他能尿到一个壶里,正如杨守义所言,他绝对不会允许李存瑁刀兵向南。

    尽管他不认为杨守忠他们会如此愚蠢,会如此大肆宣扬与自己不合,这对他们没任何好处,可……

    李思钰心下叹息,他心下最佳的山南东道节度使正是杨守忠、杨守亮他们,这些人是杨复恭嫡系,是可以走到最后之人,而杨守义他们不过是些墙头草罢了,可若杨守忠、杨守亮他们真的无法与他和解,真的相视而仇,他也只能另作他想。

    无论愿意不愿意,李思钰还是与杨守义一同前往杨复恭那里,是劝解阿父莫要恼怒也好,是亲眼看一下杨守忠他们是否真的怨恨自己也罢,李思钰都要前往一趟。

    此时的杨守义已经没了半个时辰前小心模样,此时的他更显自信随意。

    或许这就是心境不同的缘故吧。

    杨守义在前,李思钰在侧,杨守义笑道:“当年,俺们这些兄弟还只是些快要饿死的乞儿,那时还是二叔将俺们带回的长安,守亮力气最大,性子也傲些,二叔却认为,这种性子的人才是领兵大将的料,就收了做养子,而我们则跟着阿父,那时的阿父可不是如今模样,那时的阿父还只是个小小监军。”

    杨守义摇头叹气道:“此时的大唐不是以往的大唐啊!”

    “乱世兵为王,这句话语是不错的,谁他娘地手里有兵,谁他娘地就横!阿父那时无兵无人,谁又愿意去理会?”

    “难啊!”

    “不过……二叔却是有本事之人,一无所有还能立起了忠武八都,仅凭口舌就让无数人拜入门下,可惜,二叔不是行乾,行乾自营州就是一地将领,手下之卒也是行乾一人立起,用刀兵永远比口舌更加可靠啊!”

    杨守义心下不住叹息,杨复光只是凭着口舌之语,凭着朝廷大义之名立起忠武八都,尽管后来战功赫赫,可根子上就已经不稳,这些人随着杨复光不断获胜,个人威望和权利也跟着水涨船高。

    可是,当他们在面对权利诱惑时,他们又会如何作想?他们会认为是自己当年跟随才有了杨复光今日之荣,这或许也是杨复光死后,忠武八都……再无忠武八都之事。

    杨守义叹气道:“二叔终究还是不如行乾,行乾算是独身离开营州,可营州还是以行乾为尊,二叔呢,被田令孜令人暗害后,忠武八都又有几人正眼看了阿父?”

    “要说还是时势造英雄,田令孜作恶太甚,最后不但让阿父得了神策军,他田令孜最后还不是死在了王建逆贼手里?”

    杨守义转头看了一眼李思钰,苦笑一声,说道:“四哥知道,行乾你对四哥是犹豫的,毕竟阿父遭了难,四哥与一干兄弟非但未能帮助阿父,还入了胡弘立门下,换做是四哥,四哥也不会相信这么样的一个人。”

    “行乾,四哥若言,不是四哥叛父,真的因无奈,行乾你可否相信?”

    说着,杨守义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四哥这么说,四哥也觉得这话语不怎么可信,可……四哥真的是因无奈。”

    “胡弘立本是一胡儿,是阿父在二叔身死后,在长安收留的胡儿,可此人却不似我等,身高体壮且悍勇无双,阿父最是喜爱此子,军中大权皆由此子占据,四哥也不是没劝过阿父,可阿父觉得,胡弘立虽狂傲,却是孝心的。”

    “军中权柄皆在胡弘立手中,陛下欲要杀阿父时,胡弘立已经扣押了我等,四哥又能如何?”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这个世道就是个操蛋的世道,谁也不敢说谁会如何,兄弟疑虑四哥,不是其他,只是担忧四哥若为了山南东道节度使,其余兄弟又会如何?会不会与兄弟又生了间隙?”

    “江南之地也非安稳之地,同样兵灾不断,四哥就算入了荊襄之地,作为一个外来者,想要站稳脚跟,必然也需要朝廷支持,需要小弟的支持,四哥就算真的成了一地节度,想来也不愿与小弟为敌吧?”

    杨守义忙点头说道:“你我皆是自家兄弟,又岂能相敌?再说,四哥可是需要行乾鼎力支持呢。”

    李思钰笑了笑,感觉这人还真是个顺杆往上爬之人,不由笑了笑,只要不是与自己为仇,只要他去了襄城,南北皆敌,无论愿意不愿意,他都需要李思钰的支持,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在襄城站稳脚跟。

    李思钰对此并不是担心,他担心的是杨守忠他们,若真的与他们无法相处,将山南东道节度使冒然换了他人,这些人又会如何?

    李思钰皱眉思索着该如何安置这些对自己不满的义兄们,两人就已经过了街道,来到对面一座豪宅府门前。

    李思钰是杨复恭最受宠爱的义子,门房自然不敢阻拦半分,两人入了府,向着右厢房一旁的过道走去,那里是通往杨守信小院的过道。

    杨守义走在前面,尽管身体痴胖,两条肥胖的短腿还是如同小火轮一般,若非李思钰身高腿长,还真不一定跟得上他了。

    此时的杨守信房中却是诡异的寂静,愤怒暴吼声没了,房中阴云却愈来愈重,跪在地上的杨守忠等人的身体也愈发颤抖。

    “梆梆……”

    数声敲门声响起,正待杨复恭大怒时……

    “阿父,孩儿可否能进屋?”

    听到门外声音,杨氏忙起身,正要抬步,脚步却顿住,回头看向杨复恭。

    杨复恭见她如此,有些恼怒。

    “还愣着作甚,还不让我儿进来?”

    杨氏心下一阵苦笑,门外李思钰却听到了杨复恭话语,推门进入屋内。

    见到屋中果然有杨守忠一干人正跪在房内,脸上表情未动,而是向杨复恭行礼。

    “孩儿本想着晚上再与阿父一同饮杯酒呢,四哥却找了过来,言及阿父正在与义兄们置气,担忧阿父因怒伤了身子,这才前来打扰阿父。”

    杨复恭冷冷看了一遍杨守忠、杨守亮他们,冷声道:“混账东西,你们可有行乾半分恭孝!”

    杨复恭狠狠瞪了一眼杨守义,冷哼道:“之前可是你这混账在门外?”

    杨守义额头冷汗直冒,忙跪在地上,口舌也不如在李思钰的帅府中那般,像是打了个结。

    “阿……阿父……是……是孩儿,孩儿……孩儿见阿父大怒……恐……恐阿父被他们不孝气伤了身子,这才……这才去请行乾……”

第859章 想要杀人吗?

    李思钰把暴怒的杨复恭按坐在杨守信床上,笑道:“多大的事情能令阿父如此恼怒?无非不过是几位义兄有些埋怨孩儿罢了。”

    杨复恭在李思钰拉扯轻按下,坐到了杨守信床上,听着他的话语,不由骂道:“混账小子,你怎么也与他们说情了起来?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混账东西有多么混账!”

    李思钰轻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杨守忠、杨守亮他们,叹气道:“孩儿本是一片好心,天下未平,孩儿与他们本为一体,孩儿不想为了这些事情与大兄他们起了争执,既然……既然……”

    “既然大兄他们如此不愿前去荊襄为一地节镇……也罢,孩儿明日就上奏朝廷,过两日也是要去洛阳的,孩儿恬着脸,与朝中大臣们多说说好话,总会让大兄他们在朝中任一要职的。”

    杨守忠、杨守亮等人大惊失色,杨守亮再也顾不得其他,向杨复恭膝行两步,一脸惨白道:“阿父,孩儿知……”

    “你闭嘴!”

    杨守亮话语尚未说完,一个“错”字辈生生堵在了口中。杨复恭心下甚是恼怒杨守忠、杨守亮等人,自幼便入宫,期间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险,又屡次经历战乱之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利源自哪里。

    神策军已经不再受他掌控,如今看似权柄依旧,可他知道,这一切皆是因为一旁的李思钰,维护他,就是维护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新进的养子更加可靠。

    可杨守忠他们终究是自己一手带大之人,把他们闲置于京中,终究心下有些不忍。

    杨复恭犹豫着看向李思钰,见他如此,李思钰开口笑道:“阿父莫要担忧诸位兄长,有你我在,他人也不会太过欺辱兄长们,至于一地节度……”

    “阿父,你觉得孩儿夺回河东道,稳固了关中后,之后又当如何?”

    杨复恭有些疑惑,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尽管心中不明他的话语,还是想了下,说道:“河东道已在朝廷之手,我儿以一杆大旗就可让邠州军、凤翔军止步不敢前,想来关中自是以我儿为主,若天下无事,三五年后,我儿应会兵入川蜀。”

    杨复恭说道:“今天下如战国之时,秦兴于关中,其后夺了川蜀才由此雄霸天下,我儿若想稳,当应首夺川蜀。”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阿父说的是,川蜀多山岭,可自成一国,但也因此,川蜀与其余各藩镇节度联系最弱,夺川蜀可最大程度避免其余节度们介入其中。”

    “川蜀得,又有秦兴之地,纵无其他,只要能够稳妥些,只要休养生息十数年,必可雄霸天下!”

    “更何况还有河东道、洛阳京畿道在手,到了那时,阿父,您觉得……朝廷还会允许各节度使们不遵朝廷之令吗?”

    杨复恭一愣,屋中所有人皆是呆愣看着李思钰。

    李思钰轻声道:“各地藩镇间本就矛盾重重,死伤的节度更是不知凡几,想要联手……”

    “呵呵……”

    “阿父,您是知道幽州李匡筹李家是如何得来的节度之名。”

    “呵呵……”

    “这个天下,能信者……几人?”

    “所以呢,他们想要真正联手,真的很难,若孩儿得了川蜀,三五年孩儿拥兵二十万精锐,孩儿敢言,天下数十节度们,敢举兵反者仅一二!”

    杨复恭微微点头,若这个无敌猛将的孩儿手握二十万精锐营州军,天下谁敢与之争锋?

    一二者?

    在杨复恭看来,一二都是多的了。

    李思钰正色道:“历朝历代,每当一个强盛王朝崛起后,都不会允许有不服从朝廷节镇存在,将来节度还如何存在?”

    “大兄他们本就是一地节度,此时入了朝廷,随着朝廷日盛,权势自也水涨船高,阿父也知,那些世家为何物,若非代代皆有子侄入朝为官,他们又如何可存世千年?又如何延绵至今?”

    李思钰看向跪在地上的杨守忠、杨守亮等人,最后又对杨复恭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时看起来,由一地节度入朝为官,看起来远不如一地节度更加自在,权势看起来也比朝官势大,可是阿父当知,这只是此时。”

    “若五年后呢?”

    “十年呢?”

    “还真是如此吗?”

    “此时朝廷尚弱,尚还易于入了其中,由此而手握权柄,若十年后,朝廷势强,又怎么会如当前这般,到了那时……”

    “一地节度?”

    “呵呵……”

    “能安死于床上就不错了啊!”

    杨复恭微微点头,不由转头看向杨守忠、杨守亮等人。杨守贞大惊失色,竟然不顾杨复恭当前,起身拔刀指着李思钰大骂。

    “狗贼!老子杀了你!”

    杨守义大惊,猛的一拳打了过去,太过突然,杨守贞竟然被肥胖的杨守义一拳砸在脸上。

    “砰!”

    两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杨守贞大手摸向嘴角,看着手上鲜血,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后退数步躲在杨守礼身后的胖子。

    场面一时间诡异的沉默,杨复恭脸色愈发阴沉。

    “好!”

    “啪啪……”

    “真好!”

    “真好啊——”

    杨复恭手掌轻轻拍动,起身走向持刀的杨守贞面前,伸手把杨守贞横刀抵在他的心口,一脸阴冷。

    “想杀人?”

    “来来,往阿父心中捅一刀,要狠一些!”

    ……

    “啪!”

    横刀落地,杨守贞一脸惨白后退数步。

    杨复恭上前几步,再次站在杨守贞面前。

    “怎么?”

    “不敢了?”

    ……

    “啪!”

    一记重重耳光抽在杨守贞脸上,杨复恭暴怒。

    “怎么不敢了?”

    “你不是想要杀人吗?”

    “你的种呢?”

    杨复恭抬手又是一记重重耳光。

    “啪!”

    “没种的混蛋!就你这样的,就你们也他娘地想为一地节度?”

    杨复恭嘴角露出极为不屑,转头冷冷看向跪了一地的养子们,声音冰冷。

    “我儿行乾比你们强一万倍!”

    “输了,打不过王建逆贼,数万兵马竟然他娘地转身降了王建,你们那时怎么没想着夺了我儿数万兵马?”

    “说啊!”

    “为何那时没想着夺了我儿数万兵马?”

    杨复恭一脸恨意,连连点头。

    “好,好啊——”

    “咱家养了一群好儿子!”

    “养了一群好儿子啊——”

    “恐慌无助时,苦苦哀求,生死危机一过,全他娘地忘了当日的惶恐,全他娘地想着夺了我儿相救的数万兵马!”

    “好,真是好啊——”

    “不但未能有半分感激,反而怨恨起来,怨恨去救你们的我儿——”

    “好,真好——”

    杨复恭围着跪了一地的儿子们,一边走动,一边怒吼。

    “行,你们行!”

    “也怪我儿行乾,他就不该去救你们,就该在你们成了野狗嘴里的烂肉,再入川蜀!”

    “就该让你们被让王建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就不该去救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混蛋!”

第860章 偏执的父亲

    “阿……阿父,是……是孩儿……孩儿的错……”

    “你闭嘴!”

    杨守忠膝行数步,抱着杨复恭腿大哭,杨复恭正在恼怒之时,哪里会听得他人半分话语,一脚踢开杨守忠,指着这个最为年长之子怒吼。

    “你混蛋!”

    “他们胡为也就罢了,你是他们大兄,你是如何做的大兄?”

    “我儿行乾为你们之末弟,是你们之兄弟,你这混蛋就是如此做的大哥?”

    “就他娘地与他们一同欺辱、算计你的兄弟?老子就是如此教的你?”

    越说越怒,暴怒的杨复恭抬手就是一个重重耳光。

    “啪!”

    看着杨守忠口鼻冒血,杨复恭的怒火没有任何稍熄,指着杨守忠怒吼。

    “不想去襄阳?”

    “不想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那就他娘地别去!”

    杨复恭一一指向跪了一地的养子,手指颤抖,良久才缓过一口气。

    “你们……你们以为没人愿意为一地节度吗?”

    “呵!”

    “老子就是他娘地人多!”

    “就是有人排着队想要为一地节度!”

    “老子就他娘地不给你们这群混蛋了,怎么着吧?是不是想一刀宰了老子?”

    “啊?想不想?”

    杨复恭突然挺身,一脸极为不屑。

    “就凭你们?你们加在一起也没我儿行乾一根指头重要!”

    “入朝为官?”

    “为大官?掌重权?”

    “呵!”

    “你们休想!”

    杨复恭指着杨守忠,指着杨守亮,指着所有人,怒吼。

    “休想!”

    “老子这辈子最恨他人给老子气受,不让老子舒坦?老子就看你们能舒坦了!”

    杨复恭再也懒得看向他们,转身大步走出房门,李思钰一见阿父都走了,留在这里也觉得无趣,跟在杨复恭身后走了出去。

    杨复恭离开了,李思钰走了,就是杨氏想要开口,最后也只是留下一声叹息。

    杨守信躺在床上深深叹息一声。

    “这是何苦……”

    “谄媚小儿——”

    杨守贞突然向着空无一人的房门怒吼。

    杨守义见杨守贞一脸狰狞,后退了一步,嘴里却说道:“自己的错,却怪罪于他人……”

    “你他娘地再说一句!”

    杨守贞大怒,猛然转身,瞪着血红眼睛凶狠盯着杨守义。

    杨守义有些畏惧,又向杨守礼身后站了站,杨守礼心下那个气啊就别提了,不久前还是这位四哥把自己推进了屋子,若非自己机敏,这顿臭骂自己也是别想逃脱了,如今又见他拿自己作挡箭牌,想要让开一边,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可身子刚动了一下,脸上不由露出苦笑。

    杨守义一手拉着杨守礼衣襟,一手指着杨守贞冷哼。

    “哼!”

    “四哥话语可有半分说错了?”

    “哼!”

    “山南东道有何不好?南方虽也纷乱不止,可终究只是些瘦小力弱的南兵,又如何敢于行乾兄弟争锋?有行乾兄弟夺了荊襄等地,有行乾兄弟身在关中,晋王世子还他娘地敢举兵南入荊襄?他不想活了吗?”

    “哼!”

    “自己欲要夺了自家兄弟之兵,还是救了你性命的兄弟!你自己说,不但不感激,还他娘地心生怨怼,这他娘地还算是个人吗?”

    “哼!”

    “不乐意去襄阳,那就不去好了,刚刚行乾兄弟不也说了,给你们在朝中安置,以行乾兄弟北地王的身份,总还不至于自家人落了自家的脸面,再如何也不会差了,总会得了些实职、要职。”

    “行乾兄弟所言,你之前也听了,将来还有没节度一词还不好说呢,在朝中为官,今后未必就是差了。”

    “哼!”

    “山南东道节度使不想要,入朝为大官又不愿,四哥就想问你,你想要啥?”

    “大唐江山,你敢要吗?北地悍虎之名,你敢要吗?阿父的辅政大臣,你敢要吗?”

    “别以为行乾兄弟就是如此好欺,若不是因阿父,你以为你的头颅还是你的?别说是你,就是晋王、朱温、李飞虎,他们哪个敢真正激怒了行乾兄弟?你以为为何一杆大旗放在那,邠州军、凤翔军数万兵马,为何就他娘地不敢逾越半步?”

    “哼!自己找不自在,又怪了他人不成?”

    杨守贞胸口不断起伏,手中横刀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两眼凶光直冒,杨守贞嘴虽硬,身体却不住躲在杨守礼身后。

    杨守忠、杨守亮等人心下一阵后悔,尤其是杨守亮,他可是既定的山南东道节度使,如今偷鸡未成,竟然连碗里的米也没了,心下甚是后悔,见杨守贞还要与杨守义起了争执,不由起身按住杨守贞手臂,叹气道:“算了,都到了这一步,还能如何?”

    “算了?”

    “老子不服!”

    杨守贞一阵恼怒,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来了杨守信这里,竟然会撞上了杨复恭,更没想到杨复恭竟然如此信任那个该死的李悍虎,这根本不像他曾经知道的样子。

    按照常理,不该是上位者忌惮下位者实力太强了吗?哪怕是亲生儿子又如何,没见晋王、朱温是如何对待亲子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竟然他娘地全变了?

    杨守贞不是对山南东道不满,而是想要的更多。他是剑州节度使,原本手中尚有万余兵马,一招失错,竟然成了一无所有。

    山南道虽好,可手中无钱粮、无兵马,又如何可为一地节度?最后还不是看着那该死的李悍虎脸色吃饭?

    他之所以暗中说服几位兄弟,主要还是眼馋李思钰手中兵马,希望可分得一部,可是今日竟然被杨复恭撞见,竟然听到了他们兄弟怨怼之言。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杨守信躺在床上,虽然他也想不通这些义兄弟们为何会如此,但事情到了这步,心下一阵唏嘘,叹气道:“李兄弟在阿父危难之时认下了阿父,虽李兄弟也有私心在其中,但不管如何,李兄弟的确是救下了阿父性命。”

    “李兄弟与阿父若仅仅只是利益……呵呵……兄弟若言只是利益,此时的你们也是不信吧?”

    “阿父与行乾,虽非亲子,却胜无数父子啊!”

    杨守义躲在杨守礼背后,听了这话语,尽管不想承认,也不由点头苦笑起来,他在潼关的时日远非刚刚前来的杨守忠、杨守亮他们可比,自己底下也不是没有无数小动作,可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也不得不承认,阿父真的变了,变的更加偏激,不能听到任何诋毁那人的话语,真的……已经成了一个偏执的父亲。

第861章 李思钰为根

    杨晟他不是杨复恭养子,至始至终都未有任何开口,直到此时才皱眉说道:“现在又该当如何?”

    杨守贞一脸恼怒,说道:“老子怎知该如何?”

    说着,杨守贞又指着杨守礼身后的杨守义怒道:“阿父尽管恼怒,可还未真正怨恨了我等,若非你这混蛋找来了该死的李悍虎,又岂会成了这般?”

    “全天下,因手下大将反叛,究竟死了多少节度使?若非胡弘立手握神策军大权,阿父又怎会沦落了要认下了该死的李悍虎?”

    “老子就是不信,不信阿父心下会不忌惮了那该死的李悍虎!”

    屋内一阵沉默,无论是杨晟,还是杨守忠、杨守亮,抑或是一直未开口的杨守厚和躺在床上的杨守信,都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杨守贞话语。

    一个人过门槛,因门槛太高而摔倒了,下次还知道低头看一下高高的门槛,还知道手扶着门沿小心着呢,更何况亲身经历了一次生死危机之事,这些阴影又如何不会在杨复恭心中留下阴影?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站在杨守礼背后的杨守义,他同样也想不出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但是他知道若不反击,他们必会把所有怒火全撒在自己身上,有些恼怒道:“你这混蛋竟然倒打一耙,若非俺杨老四去寻行乾兄弟,你以为阿爹会如此轻易饶了你们?”

    “混蛋!”

    杨守贞大怒,指着杨守义大骂。

    “不会轻易饶了我等?你这混蛋咋开的这口啊!”

    杨守贞怒道:“潼关内外皆是那该死的李悍虎兵马,李悍虎当面,阿父如何下得了台阶?又如何宽宥了我等?”

    杨守义也恼了,怒道:“你还知道潼关内外皆是李兄弟兵马?你们这么做,又置阿父,置我们兄弟安危于何处?”

    杨守信一愣,看着如斗鸡的两人,突然说道:“到了此时,你们在如何争吵埋怨又如何?还能让阿父回心转意不成?”

    杨守信看向杨守忠,犹豫着说道:“大哥,你们已经来了潼关,数月前,你们弄出逼宫之事时,行乾已经上奏了朝廷,如今你们前来了潼关……朝廷那里……”

    杨守亮精神一振,心中狂喜,忙开口道:“七弟,你意思是……只要朝廷旨意昭告天下,李……行乾、阿父就算不喜,他们也不会去阻止?”

    所有人看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杨守信,或喜或忧。

    杨守信叹气一声,说道:“陛下为行乾之学生,又初登大位,圣旨刚下,是不可能随意更改的,至少行乾不会逼迫陛下如此。”

    杨守亮大喜,忙点头说道:“信弟所言不错,为兄也曾听闻过行乾领陛下威慑河北之事,如此费尽心力为陛下增加威望,又怎会轻易让朝廷朝令夕改?”

    杨守义心下大惊,之前李思钰已经答应了他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若真的如杨守信话语,他又如何能为一地节度?

    杨守义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朝廷这么快就下了旨意?”

    杨守义看向杨守信,说道:“七弟应该也知,行乾兄弟推荐大兄他们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此事在朝堂上所引起的风波吧?”

    “最后还不是要行乾兄弟前往洛阳,那些世家大族又岂能放过荊襄各州县?”

    杨守信微微点头,嘴角也不由露出苦笑来,这些世家大族已经在河东道尝到了甜头,又怎么会放过尚未得手的山南东道?必然又是一场政治交易!

    交易交易,没见到正主,又怎会轻易付出筹码,自然是要当面交易一番。

    杨守忠、杨守亮他们都有些不解,杨守忠犹豫道:“行乾手握河东、河南、关中十数万兵马,怎么还会如此?”

    杨守信不由苦笑起来,一开始他也不理解,后来慢慢有些明白了,那个幼弟根本就不能以当下之人来对待,根本就不像这个时代之人。

    摇了摇头,甩去脑中杂念,杨守信一一看向屋内众多兄弟,叹气道:“大兄,你们根本就不能把行乾当成了当下之人,他有太多的不同。”

    “按理说,手握如此之多兵马,又有屡战屡胜晋军、宣武军的营州悍卒,换作当世任何一地节度,又怎么会把河东道各州县许了朝廷?又怎会为了安抚已经成了阶下囚的晋王,生生给了晋王世子四州之地?”

    “行乾……与你我不同啊!”

    杨守信叹气道:“河东道一事上的处置,朝廷各家族,或多或少都是获利颇丰,山南东道如今又不在朝廷之手,行乾推荐大兄你们前往荊襄,其意不言自明,行乾必是要遣兵夺取荊襄之地的,朝廷不可能不答应,这是在为朝廷开疆拓土,又怎会反对?”

    “更何况,所得之土,那些家族也能从中获利,更是不会有任何反对之声,反对的,也不过仅晋王罢了。”

    杨守信看向一脸不悦的杨守义,说道:“四哥所言非虚,此事根源还是在行乾身上,若行乾不点头,他人还真没了法子,朝廷颁下了圣旨又如何?还不是要朝中辅政大臣点头认可,那些辅政大臣背后家族,又岂能未得到行乾许诺前冒然下了旨意?”

    “更何况,若真的激怒了行乾,行乾不出兵荊襄就是了,空有虚名的节度使,朝廷上又不是没有。”

    杨守贞终于发觉事情棘手了,皱眉道:“七哥意思是,俺们兄弟还得巴结了那李悍虎不成?”

    杨守信心下有些不悦,看着杨守贞淡淡说道:“行乾看起来性情平和,可若是十三弟真的激怒了行乾……十三弟也是见过天下悍将李飞虎的,可阿父曾言,若生死之争,李飞虎必死于行乾之手!”

    “若十三弟不信为兄话语,可前往大帅府,观看一下行乾日常所练之物即可。”

    杨守信话语一出,他人或许会怀疑,杨守忠却不住点头,说道:“李兄弟乃天生神力之人。”

    杨守信不由一笑,天生神力?若仅仅如此,他李悍虎之名又岂会让晋王入朝为官,又岂会让朱温遣子前来潼关,又岂会让无数一地节镇老老实实派遣子弟前往洛阳观登基大典之礼?又岂是一句“天生神力”可言?

    杨守义心下不住冷笑,拉了一把杨守礼,说道“五弟,听闻今夜众将要请行乾前去饮酒,你我兄弟也在应邀之列,咱们还是回去洗漱一番再说。”

    杨守礼一愣,心想着自己啥时候被人邀请去饮酒了,不过刚才他还坑了这些川蜀的兄弟,觉得在此处也是个不自在,点了点头,看向杨守信,说道:“今日本想与七弟商议一下如何与阿父贺寿,可……五哥也未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了大兄,更未想到会发生了这些事情,五哥还是改日在登门拜访。”

    杨守礼还要再与杨守忠他们说上几句客套话,杨守贞却有些恼恨他们落井下石,冷哼一声。

    “一群反复小人,最好眼不见为净!”

第862章 死死盯着他们

    “你……”

    杨守礼大怒,正要与杨守贞争执,杨守义拉了一把他的手臂,看着杨守贞冷笑一声,说道:“自己做了错事,还他娘地不知悔改,真当他人都是该你们的啊?”

    “哼!”

    “五弟,咱们走!”

    杨守礼被杨守义拉着离开了,看着杨守义肥胖的背影,杨晟眼中露出若有所思。

    杨守信看着杨守贞,无奈摇了摇头,他算是看明白了,有杨守贞在,这个山南道只能令换他人。

    杨守礼心下一阵恼怒,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们是墙头草又如何,但是也极为厌恶他人当面提及。

    被杨守礼拉着离开了这间屋子,来到了外面,杨守礼一甩手臂挣脱了杨守义手掌,恼怒道:“四哥,小弟本不愿前来,是你非得拉着兄弟前来,来了就来了,不说生了一肚子气,可你是咋回事?为何将小弟推入房中,自己却逃之夭夭?”

    杨守义看着大怒的杨守礼,也不生气,反而嘴角露出得意来。

    “五弟啊!咱们兄弟的苦日子可就要到头了啊!”

    “嗯?四哥,你这是啥意思?先说清楚为何你将小弟推入屋中,自己却独自离开之事!”

    “哈哈……”

    杨守义一阵仰天大笑,就在杨守礼将要恼怒时,杨守义这才笑道:“五弟啊!兄弟若不将你推入房内,暂时替为兄挡住一二,你我又岂能飞黄腾达了?”

    杨守礼一愣,有些犹疑看着杨守义,说道:“四哥的意思是那……那山南东道……”

    杨守礼微笑点头,又看向杨守信房间一眼,冷笑道:“这些川蜀兄弟待在闭塞的川蜀,连脑袋都坏了啊!”

    “哼!”

    “他们也不看看,当下又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如今看起来阿父权柄滔天,可那也是因行乾兄弟,因强大的营州军!”

    “若说,四哥也是极为佩服行乾兄弟的,不但本事大,人也忠义平和,信义更是无人不知,可他们真以为行乾兄弟就是如此好欺?”

    杨守礼皱眉道:“四哥,你说的这些,整个关中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说这些又作甚,你就说你是如何与李兄弟说的话语。”

    杨守义不由笑道:“整个关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那些兄弟们不知道啊!”

    “若是换做是你,他人欲夺了你之兵马,为了兄弟之情,你放过了一次,不但不感激,还心生怨怼,你心中又能高兴了?”

    杨守礼眼睛一翻,想也未想,说道:“高兴?老子不一刀砍了他才怪呢!”

    杨守义点头笑道:“正是此理,所以啊,山南东道节度使要换人喽!”

    杨守礼看着一脸得意的杨守义,胸口狂跳如雷,一个想也不敢想的念头突然从脑中冒了出来。

    “四……四哥,你……你的意思是……是我等兄弟有……机会?”

    杨守义看了一眼杨守礼,心下突然有些不悦起来,什么叫“我等兄弟”有机会?

    杨复恭心下冷哼不断,却是点头不住欢喜,说道:“刚刚五弟应该听了行乾兄弟的话语,应该知道山南东道必然要换了主人,在为兄与行乾兄弟前来时,曾问了一句,应是在咱们兄弟间选一个合适之人,至于是哪个,暂时尚未决定。”

    杨守礼心下跳动的更加激烈,正待要细问,杨守义却突然担忧道:“刚刚你也在房中,是听了七弟之言的,他们已经彻底得罪了行乾兄弟,山南东道必然在你我之间,可是朝廷的旨意却是最大的变数,若朝廷真的下了旨意,若真的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你我兄弟本事再大,又能如何?”

    杨守礼眉头不由皱起,说道:“四哥之前不也说了,朝廷旨意不会在未见到行乾兄弟前颁下的吗?怎么担忧此事了?”

    杨守义叹气道:“四哥在屋中所言为真,但这里面却有个最大的变数。”

    杨守义看向杨守信房门,叹气道:“朝廷迟迟未能有所决,就是因此事牵扯利益太大,谁也不敢保证大兄他们会不会许诺给朝廷的更多,给那些家族的更多。”

    杨守礼算是听明白了,阴沉着脸,冷哼道:“大兄他们才几人,咱们又有多少,难道还守不住这间府院,守不住潼关了不成,只要死死盯着他们,不让他们与洛阳联系,他们又能如何?”

    杨守义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同样阴沉道:“咱们就死死盯着,他们若老老实实还罢了,若敢与朝中大臣私下勾连,阿父必不会轻饶了他们,想为一地节度?他们这辈子都休想!”

    杨守礼不由点头赞同,杨复恭被胡弘立背叛,差点身死乱坟岗,若是再发现这些兄弟们私下勾连他人,后果可想而知。

    且不言两人边出府边低语着如何如何之事,杨复恭恼怒离开,李思钰紧跟其后,两人一路未有任何话语,直到入了杨复恭自己房内,这才一脸恼怒看向李思钰。

    “混账小子,你还为这些混账东西求情作甚?他们想死,让他们去死好了!”

    李思钰走到书案前,一边为杨复恭倒着茶水,一边笑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再说,阿父养子众多,总会有些不肖子孙出现,若因此气伤了身子,孩儿是觉得不值当。”

    从李思钰手中接过茶水,看着李思钰面色好一会,才在李思钰不解中开口道:“阿父养子养孙很多,多到连阿父自己都不知道有几人,可那又如何?有我儿如此仁善恭顺者,几人?还不是全他娘地想着阿父手中权柄?”

    “阿父是宦官,注定无子无女,有了好东西,不给他们给谁呢?”

    说着,杨复恭一阵摇头苦笑。

    “可他们总觉得,觉得阿父是欠了他们的,就该给他们!”

    “可他们咋不想想,阿父就是这么该他们的?天下**,如他们饥饿待死者不知凡几,又有几人如此幸运被阿父亲自收养?”

    “不感恩也就罢了,还心生怨怼!”

    “有我儿一人,胜却无数啊!”

    李思钰看着一脸感慨的杨复恭,突然笑道:“阿父如此夸奖孩儿,孩儿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他们愿意与你我父子同心,咱们爷俩就善待之,若真的不愿……强扭的瓜不甜,就随他们去吧,爱咋滴咋滴,咱们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第863章 只有永恒的利益

    杨复恭很有些恨铁不成钢,撇过头不欲理会,杨氏见他如此,心中一笑,也不理会他们爷俩,自顾自打开箱柜,从柜中拿出一个雕着兰花的檀木盒来。

    杨氏见李思钰看向手中木盒,宛然一笑。

    “前两日,王家突然拜访了你阿父,知道你喜欢茶,特意送来的。”

    李思钰接过木盒,一边打量着木盒,一边笑道:“且不言里面的茶叶如何,就这木盒也当在百十金。”

    杨复恭冷哼一声,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这混账小子难道不知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他们送了这木盒茶叶是何意?”

    李思钰打开木盒,一阵清香迎面扑来,深深嗅了一口,良久才赞道:“果然是好茶!”

    看着这个精致的檀木盒,摇头叹息。

    “还真的只有此等木盒才能配得上这等好茶!”

    李思钰看向杨氏,问道:“阿母与当下之人应该都是喝着暖茶的,他们是如何炒出如此的好茶?”

    杨复恭听了这话,有些恼了,指着李思钰骂道:“你这混账小子是不是装痴卖傻?你以为世家是如此简单的?”

    “哼!一口中之物,你还真当全天下就你一人喜欢清茶?”

    李思钰见杨复恭有些恼了,不由苦笑道:“孩儿这不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吗?”

    说着李思钰做到杨复恭身边,笑道:“阿父是不是有些心疼钱财了?”

    “哼!”

    杨复恭冷哼一声,不欲理会他。

    见他如孩童一般生起了闷气,笑道:“孩儿自营州入了关内,几乎就是一无所有,所得钱粮也不过是搜刮了河北道、河南道、河东道之钱粮罢了。”

    “这些钱财本就不是孩儿之物,花了出去又如何?”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罢了。”

    在李思钰看来,这些钱粮虽从各镇节度手里夺来的,但也是这些节镇们搜刮了普通百姓的,虽然他无法用于那些被掠夺的百姓,但还是可以用于关中百姓的。

    见杨复恭丝毫未动,还是一副不欲理会他模样,叹气道:“财如水,水不流则腐,钱财亦是如此。”

    “百姓手中无钱粮,百姓无钱粮,就无法购置家什,工匠们所产就无人购买。”

    “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国富民强,唯一的法子就是要让钱财动了起来。”

    李思钰展臂搂住杨复恭肩头,说道:“阿父也是看到了之前繁荣的潼关,虽然这些也只是因我营州军卒有钱粮而已,仅此一项,我营州军又养活了多少百姓?”

    “可这还远远不够啊……只有百姓们都有了钱粮,整个关中才会真正繁荣强盛啊!”

    “繁荣强盛?你这混账小子,你知不知道这要多少钱粮?”

    杨复恭大怒,一抖肩头,甩开李思钰手臂,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记。

    “混账小子,你都把钱粮给了百姓,军卒没了钱粮,是砍了你的脑袋,还是砍了咱们一家老小的脑袋?”

    李思钰揉了揉脑袋,苦笑道:“阿父你还真的打孩儿啊?”

    杨复恭大怒,正要抬头再敲,杨氏忙拉住他的手臂,急声道:“你又恼怒个甚,行乾既然敢明文张榜,你真当他没有稳妥考虑吗?”

    “哼!”

    “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你懂个甚?你知不知道修建整个长安需要多少钱粮吗?那几乎就是海量!”

    “那……那你也得听完了行乾话语再恼也不迟啊!”

    杨复恭指着李思钰鼻子,大怒。

    “好好……你让这混账小子说,看他能给老子如何变出钱粮来。”

    李思钰捏了捏鼻子,一脸苦笑道:“兴许孩儿真的能变出了花来也不一定。”

    杨复恭、杨氏一愣,他们没想到李思钰会真的说出了这句话语来。

    见他们如此,李思钰沉默了片刻,理了理思路,正色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身处动荡之世,人皆无忠义可言,孩儿想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天下没了任何约束可言,主要还是身处乱世当以自保为要。”

    “人人自保,人人以己利为重,天下又岂会不**如斯?”

    杨复恭沉思不语,眉头皱了又散,散了又聚。

    李思钰说道:“孩儿本心欲要富民、强工,本也可更加稳妥些,慢慢来就是了,三五年,十余年后,孩儿还是有这个自信的,但这还不够,这只是关中一地之民,朝廷呢?”

    “满朝文武又如何对待我等?以我等为仇,还是为伴?”

    “朝廷此时尚弱,他们不得不依赖孩儿来为他们去争、去抢,可是将来呢?将来他们强大了呢?会不会又恨不得砍了你我父子的脑袋?”

    “欲要杀了我等为快?”

    见两人沉默,知道他们心中已有答案,缓声说道:“孩儿是北地王,是南衙大将军,是营州将军,更是与天下藩镇们一般无二,是关外营州藩镇将军!”

    “孩儿有理由相信,若是朝廷势强,孩儿必死无疑!”

    杨氏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杨复恭却看了她一眼,杨氏只能无奈暗自叹息。

    李思钰是北地王,是南衙大将军,河东道、洛阳京畿、关中等地兵马几乎全在他的管辖下,朝廷势弱之时,或许只能无奈居于其下,强盛之时,又怎会允许头上蹲着一尊大神?

    这还只是朝廷上的权利相争,还有他身为营州将军,营州平卢节度使呢?这又成了朝廷与地方藩镇之间的争斗。

    李思钰知道,只要朝廷势强,必会杀他为快!

    李思钰知道,杨复恭、杨氏同样也清楚。

    李思钰表情严肃道:“孩儿是北地王,是南衙大将军,为了朝廷之利,朝廷必欲杀孩儿为快!”

    “孩儿是营州平卢将军,为了天下之利,亦必要杀孩儿!”

    “一切皆因利!”

    “朝廷之利,天下之利!”

    李思钰露出苦笑,说道:“没有永恒的敌人,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啊!”

    “因此,孩儿才想着,借着修建长安,想用重利死死把朝廷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一干家族全拴在孩儿的战车上,把他们与孩儿死死捆绑在一起!”

    “呵呵……”

    “到了那时,就算朝廷势强了又如何?还真的敢对孩儿不利?难道他们不想要了修建长安的无数钱粮?”

    “呵呵……”

    “就算其中有些人,真的愿意舍去钱财也要斩杀了孩儿……”

    “呵呵……”

    “无碍啊——”

    “孩儿身死,他们一家老小,上上下下也必会为孩儿赔命!”

    “就算孩儿站着不动,朝廷无数家族……也会把他们撕成碎片!”

第864章 不愿轮回

    李思钰傻呵呵笑着,嘴里话语却让杨氏不由抖动了起来。

    李思钰没有说出是何种法子,但是,杨复恭却知道,若真的把朝廷上上下下所有家族,把他们全绑在了修建长安之事上,到了那时,就算皇帝想要动手杀人也不能,这不是一两个家族的事情,而是所有家族。

    大唐是世家的大唐,几乎就没有哪个身为贫寒之家为大唐宰辅的,寒门子弟也不过任一小吏,或是清要职位罢了,真正权柄想要沾染一二,那是想也别想的。

    杨复恭心下默然,看着眼前李思钰,突然发觉有些不认识了,这还是那个素来胡闹的儿子吗?

    李思钰深吸一口气,说道:“孩儿的法子其实不是很难理解,阿父也应知营州钱庄之事,孩儿做法有些类似,只不过这次是孩儿向无数家族借贷罢了。”

    “借贷?”

    杨复恭一愣,不由开口道:“我儿,大唐借贷可与营州钱庄不同,利息很高的!”

    李思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阿父所言不差,但此次略有不同。”

    “修建长安,孩儿如此大动干戈修建长安,阿父觉得朝臣们会如何作想?”

    杨复恭犹疑道:“我儿还是觉得长安乃最佳帝都之选?”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关中如同自成一国之地,势弱时却是帝都最佳之地。”

    “东都洛阳乃中原之心,虽有八关之守,却为四战之地。”

    “河北之地北有我营州军,西有裴老头数万兵马,河北道除非能够被一人所得,或是真的抱成了团,否则……想要出兵威胁到东都,真的很难。”

    “汴州朱温,不言山东三镇,不言徐泗时溥,这些汴州仇敌且不提,单单以洛阳尚有数万兵马,陈蔡尚有时时虎视其地的晋王世子李存瑁,他朱温就是想动都难!”

    “洛阳近身之敌只能困守一地,如此看来,洛阳自是安稳无比,可……可今后之事谁又能说得清?谁又能知朝廷会不会犯了痴傻,会不会丢了东都之地?”

    “到了那时,长安就是朝廷退守之地!”

    “而且……”

    李思钰深吸一口气。

    “孩儿以为,身为一个强大的帝国,不和亲,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如此才算是一个强大的帝国!”

    “大唐盛世?”

    “还真是可笑至极!”

    李思钰一脸不屑,他最厌烦一个国家竟然要用女人来保得安稳,无论有多么强大的正义理由,他都不屑于此!

    李思钰嘴里说着这些,心下还想着另一事来,洛阳居于中原之心,长安却距营州稍远,长安为帝都,今后朝廷强大了,就算与营州不合,想要出兵营州也是难上加难,当然了,这也是他的小心思。

    李思钰说道:“长安为帝都,朝廷就不得不重视西域安危,就不得不面对我族外敌,想不天子守国门也不成!”

    “孩儿就是要逼着朝廷将来为国守门!”

    ……

    屋内一片寂静,良久,李思钰平稳了心绪,这才开口道:“孩儿在长安如此大动干戈,朝臣们必会心知孩儿欲要以长安为帝都,用孩儿之钱财修建帝都,不但可以暗地里笑话孩儿痴傻,还可以赚取孩儿无数钱财,孩儿没理由他们不会心动!”

    “更何况,对于孩儿来说,把他们捆绑在自己身上,是为了将来之事而谋划,可反着来呢?”

    “对于他们来说呢?”

    “同样是把孩儿绑在他们身上,孩儿拆借的钱财愈多,孩儿就欠了他们愈多,他们就不会太过担心孩儿谋逆反叛!”

    “就不用担心孩儿会毁唐立国!”

    “因为这种欠下了天下人钱财之事,一旦违了约,一旦失信了天下人,想要为帝为国,几乎就是不可能!”

    “所以呢……他们不但愿意借给孩儿无数钱财,而且是很低的利息,毕竟,这几乎就是最牢固的绳索,可以把孩儿死死锁住,让孩儿动弹不得!”

    “呵呵……孩儿把最牢固的绳索放到了他们的手中,阿父,您说,他们愿不愿意死死攥住了?”

    “愿不愿意让孩儿当成他们最忠实的那只犬?一只他们看来可以随时宰杀的一头犬?”

    杨复恭听着他的话语,心下突然一阵心酸,看着一脸决然的李思钰,突然有种想要狠狠扇他几个大大耳光,可这手却如何也抬不起来。

    “我儿……你……你这又是何苦啊!”

    李思钰一阵沉默……

    “活着……已经赚了,或许孩儿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也不一定。”

    “死了就死了,总之是来了一趟,证明了一些事情罢了。”

    李思钰说着杨复恭不懂的话语,后世无数穿越写手总以为,穿越了,就该称王称霸,就该见谁打谁,可那又如何?

    还不是在毁灭之间轮回?

    都是人死鸟朝天,那些写手们或许真的会穿越了,或许真的可以风光一世,远比自己活的潇洒自在,可那又如何?

    还不是一死了之?

    最多也就在史书上浓重记下一段辉煌来。

    可那又如何?

    还不是在轮回之中?

    潇潇洒洒的过完富贵逼人的一生,憋憋屈屈也是过了一辈子,终究还是一死了之,可李思钰不愿,他不愿就此轮回不断,他要尝试一下,尝试着是不是真的如此轮回下去!

    他就是想要试上一试,打造一个不一样的历史,结束毁灭与重生间的历史。

    纵死无憾!

    杨复恭情绪波动很大,又听了李思钰话语表露出的死志,心下很是低落,李思钰最后也只能不住安慰。

    ……

    登仙楼,原为长安烟花之地之翘首,后来因神策军离开了长安,登仙楼也不得不随之搬到了潼关,虽然后来李思钰又带着数万百姓离开了潼关,大多数年轻貌美女子也跟着前去了长安,但还是留下了一些歌姬在潼关。

    潼关是军城,屋舍皆是厚重山石盖就,登仙楼自然也无法与长安时相比。

    月理朵本不该前来登仙楼,她如今已经开始帮着阿蛮处理一些民事,算是野鸡飞上了枝头。她本不应站在登仙楼门外迎来送往,她本应在长安的,因公主李璇有了生孕,这才前来的潼关,今日又是李思钰前来登仙楼赴宴,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跑了过来。

    李思钰今日前来赴宴,本应只是一些官吏将勇,结果却结朋伴友,拖拖拉拉来了无数,站在登仙楼门外的老鸨,脸上更似开了花一般,当然了,若无月理朵在一旁,那就更好了。

    月理朵站在门外,如今的她已经有了少妇的味道,与阿蛮那种青涩丫头不同,轻纱下透露出胸前的那抹殷红,也不知是她如何弄的,竟然可以让人看出了那道沟壑来,而且还不像是太浅。

    年轻而貌美,诱惑的轻纱下隐隐约约的娇媚,让谁看着都是哈喇子多长,可所有经过之人,也只敢用眼角轻瞥一脸冷漠的她。

第865章 宴会成了会议室(上)

    李思钰安慰了杨复恭,时日也到了日暮之时,此时的潼关已经快要丧失了战略重城作用,虽然街道上还不时会有军卒来回巡视,可却不怎么过问行人来往,最多也就是看到可疑之人上前询问几句。

    李思钰带着一干亲卫们来到了登仙楼门前,见到月理朵身穿如此,有些发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还别说,你越来越像是个歌姬了呢。”

    月理朵眼白一翻,冷哼道:“若你愿意给月理朵一个娃娃,月理朵就去做了歌姬又如何?”

    “呵!还想着这事啊?”

    “那可就有些难喽……”

    李思钰也不理会一身诱惑无限的月理朵,径直走入登仙楼,月理朵见他如此,狠狠咬了下嘴唇,快跑两步,抱着李思钰手臂,嘴里却冷哼一声。

    “阿保机哥哥都如此凄惨了,你又令邠州军北上庆州,估计夏州已经被你这恶人盯上了,再不生娃娃,我族可就再也不存在了!”

    李思钰低头看着抱着自己手臂的月理朵,突然有些好笑了起来。

    月理朵与阿蛮年岁差不多,李思钰又是身量高大,月理朵一身轻纱,该露的也差不多都露了出来,可关键是,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父女模样,反正李思钰心下是没半点欲望,反而有些好笑。

    李思钰笑道:“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与老子在一起,父女不像是个父女,伴侣……你觉得像吗?”

    月理朵皱了下鼻子,说道:“也只有阿蛮与你一般怪异,否则她早该嫁了人,有了娃娃。”

    李思钰一笑,说道:“异类就异类好了,太早嫁作他人为妇,终究是不妥的,还有……你也别整天瞎想,就你如今身量、年岁,还是最好别生娃娃,会要了你的命的。”

    月理朵不屑道:“别想欺骗俺月理朵,俺又不是没见过人家生娃娃,最多……最多也就痛了点。”

    “呵呵……”

    李思钰不由呵呵一笑,如今的月理朵更像是被他征服了的小侍女,只是他也不明白月理朵是如何想的,感觉上,她已经没了什么危险,至于是不是与草原女人那种追随着强人脚步有关,他也不知道。

    正要与她再调笑斗嘴几句,却见到肥胖的杨守义急匆匆从二楼跑了下来,看着楼梯震颤模样,李思钰很有些担心会不会弄坏了楼梯来。

    “行乾……行乾……”

    李思钰一愣,随即向一头大汗的杨守义拱手笑道:“四哥,你可是比小弟早了许多啊!”

    杨守义抹了把汗水,苦笑道:“四哥心下还暗自恼怒自己来晚了呢?行乾可是不知道啊!屋里都成了什么个样子,满当当的,连下脚的空当都无,五弟此时还正为四哥占着位子呢,否则四哥可不敢不时跑出来,察看行乾是否前来了。”

    李思钰一愣,不由低头去看月理朵,奇怪道:“有如此多之人?”

    月理朵抬头看了他一眼,气呼呼道:“还不是因为你!”

    “你要重建长安帝都,所需砖石木料又要给了他人,能没无数人想要争夺吗?”

    李思钰这才像是醒悟过来,点了点头,说道:“想要探寻俺的心思,这些俺是知道的,不过……也不该有如此多之人啊!”

    李思钰是风暴的源头,想要探究他心思之人必然无数,但在他看来,这也只可能是五门七望这些顶级家族,可他却忘了,邀请他赴宴的同僚将勇,他们大多都是本地之人,多多少少都会与无数家族有些联系,有一个带头,就会有其他人跟随,这一串联起来,可不就多的一个颇大的客厅也有些装不下了。

    李思钰心下一笑,人多……那可太好了。

    也不再多问,与杨守义有说有笑登上二楼,还别说,尚未推门入内,站在门外的李思钰就听到屋内不时传出争吵怒骂声来,杨守义甩给他一个眼神,显然是在证明他的话语是对的。

    “咳咳!”

    杨守义大声咳嗽两声,这才推开厅门。

    “诸位……”

    “大帅——”

    刘彘一个纵身,三跳两蹿来到李思钰身前,还未等杨守义醒悟过来,他已经被刘彘挤到了一边。

    “大帅,您可不能忘了俺们营州人呐,你可得给俺们做主,这些混账东西尽是欺负俺们营州人!”

    刘彘说着,还指向右侧一群衣着华丽之人,显然是一些名门望族子弟。

    李思钰双眼一翻,对这家伙的胡搅蛮缠很是无奈,也不理会他的话语,而是看向屋内之人,满满当当的,哪里像是个宴会,更像是开会一般。

    这个时代的宴会都是每人一张小几,通常只是左右两侧各一排,大些场面也只是左右各两排而已,而眼前哪里还有小几,除了正位有张小几,看样子那里是李思钰的位子,除此之外,除了地上的蒲草团外,连个椅凳都无。

    “刘猪头,你干啥呢?丢我营州人脸面吗?”

    王歪脖子一把推开刘彘,向李思钰拱手行礼道:“大帅还是莫与这混账多言,还请上座!”

    “大帅,你看俺把这事整得……”

    刘敢大步来到李思钰面前,有些尴尬摸着脑袋,他只是稍微开了个口子,没想到竟然把宴会弄成了这般。

    李思钰笑了笑,捶了下他的胸口,笑骂道:“事后由你自己出血,由你做东,请兄弟们饮酒!”

    刘敢听了此话,放下心中忐忑,忙拍着胸脯,说道:“大帅放心,事后俺必会向兄弟们赔罪,只有俺们兄弟们饮酒作乐,绝无他人在旁扫了兴致。”

    “呵呵……”

    李思钰拍了拍刘敢肩膀,稍微扫视了一眼屋内众人,大步走到主座小几前,双手下压。

    “诸位既然来了,也别都站着了,都坐吧。”

    “谢北地王!”

    众人齐齐抱拳躬身行礼,礼毕后这才纷纷撩袍坐了下来。

    李思钰看到小几上一壶酒水,伸手提起,微微摇晃了几下后,为自己倒了杯,轻嗅着酒水散发出的清香,脸上顿露出微笑来。

    “好酒!”

    “有心了。”

    跪坐在李思钰身后的月理朵小脸一红,嘴上却不愿落了下风。

    “本想着要你大醉的。”

    “哈哈……”

    李思钰一阵大笑,他人有些不明所以,月理朵声音很低,他人自是不易听到,刘敢却微微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月理朵。

第866章 宴会成了会议室(中)

    “哈哈……”

    李思钰一阵大笑,双手却抬起,向下压了压。

    “本来今日应是一场兄弟间宴会,如今既然诸位也一同前来了,呵呵……人确实多了点,这酒宴也就不像是个酒宴了,当然了,来了就是客,本王也不能慢怠了诸位,肉食……那就算了,诸位也总不能一人抱着一根羊腿啃着吧?”

    “呵呵……羊腿是没有……那也不符合诸位公子身份,那可是俺们军武汉子作风!”

    “羊腿没了,可酒水还是有的。”

    “哈哈……”

    李思钰回头看了一眼月理朵,月理朵却噘着嘴回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不得不起身走了出去。

    李思钰大笑,月理朵离席备置酒水,此时的厅堂也不似李思钰未在之时那般争吵,反而无人开口,只有李思钰与刘敢低声笑谈。

    马跃一看无人开口,站起身来,手中拿着一方一尺宽,三尺长的红枣木盒,在他人注视下大步来到李思钰身前,躬身说道:“大帅,前些日工匠们突发奇想,做了一张怪异的奇弓来,小的知道大帅善弓,特意今日带来让大帅品鉴。”

    “哦?”

    李思钰眼中露出新奇来,身为后世的他,什么样子的弓没见过,听了马跃话语,还真的有些好奇了起来。

    众人听了马跃话语,皆伸着脖子看向李思钰桌案上的木盒。

    刘敢也有些好奇看向木盒,他知道眼前的马跃如今做起了弓箭生意,营州军多有从他那里采购。

    一张好弓可能需要数月,乃至更久,但李思钰不需要那种只有将领才能配备的好弓,他更为需要的是配备给普通兵卒的弓箭。

    劣质弓损耗颇大,军中缺口也多,工匠营所产供应不了,就把一些不是很重要的部分给了马跃去制造。

    刘敢看着木盒挺不错,也有些好奇模样,但他可不觉得此人手中能有什么好弓来,心下猜测着,当是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好弓。

    李思钰却没往这方面去想,他只是好奇能是什么奇弓,双手解开木盒绳索,缓缓打开木盒,露出一张三尺长的弓臂来,看着弓形,有些诧异抬头看向马跃,随即取出弓臂细细打量了起来。

    此弓与今时之弓差不多,是张反曲复合弓,主体是精钢打造,这些都不是奇特的地方,奇特之处是弓背数处用精钢包裹,内侧是精钢倒钩。

    李思钰翻看了数遍,这才看向马跃,很有些怀疑此人是不是也是穿越而来的,竟然与后世复合弓有些类似,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想要问出的话语也憋在了肚子里。

    这张弓有些类似床弩,看着弓臂上的铁钩,李思钰就知,此弓非力强之人不可用。

    看着手中箭弓,李思钰心下一阵感叹,嘴里赞道:“此弓唯力强者可用,当在四石之上,此弓确实是张好弓!”

    “本王甚喜之!”

    李思钰朝马跃点头称赞,马跃心下大喜,忙拱手道:“大帅果然深知此弓之霸道,正如大帅所言,此弓乃五石之弓,确实非力强者不可用。”

    众人心下一惊,五石之弓确实难以见到,只见李思钰缓缓收了怪异之弓,在李思钰看来,五石之弓虽不易见到,可这弓还是弱了些,他现在用的乃是七石巨弓,他的弓虽难看了些,没这弓显得精致短小,但却霸道无比!

    马跃心下大喜,忙拱手退回了座位,刘彘想要起身,却被王歪脖子一把拉住,就在刘彘将要恼怒时,王歪脖子低声训斥道:“马跃与你我一般,皆是营州之人,由他一人出面即可,你还要作甚?想让大帅觉得你我皆是不知礼数之人?”

    刘彘一愣,心下虽有些不可置否,却也不再稍有异动。

    王承仁见他人皆皱眉,用手臂碰了碰黄发碧眼的崔召棣,示意由他起身开口。

    崔召棣皱眉看了王承仁一眼,心下有些犹豫。崔召棣是崔昭纬之独子,按理来说,崔召棣不该用“召”为名,可崔昭纬此人风流无数,却偏偏未能得了一儿一女,若非一胡女妾室为他生了这个黄发碧眼的儿子,崔昭纬可能至今还是无子无女。

    崔召棣黄发碧眼,一看就知非纯正中原之人,这让身为五门七望的崔昭纬甚觉遗憾,自幼也不怎么喜欢此子,更想再生一子来,故此才以“召棣”为名,可偏偏就是未能为他招来了半个儿女,或许这就是命吧。

    崔召棣不得崔昭纬喜爱,在世家豪门中,他也是个异类,不爱美妇却好男风,这更让家族上下不喜,可他却是崔昭纬唯一的儿子。

    崔召棣与正常的世家大族嫡子不同,人就是如此,什么样的身份有什么样的圈子,他虽是妾室所生,却是崔昭纬这一脉唯一的男丁,本应如嫡子待遇,却因黄发碧眼不被崔昭纬所喜,行径更是让长辈们不喜,喜好男风并不是问题,这在世家豪门中也多有发生,关键是他根本就不去碰触女人,只爱美艳男子,这可就不被众人认可了。

    崔召棣由嫡子慢慢被家族划入庶子一群,其余各家族嫡子也皆以与他相交为耻,可是崔昭纬的确仅有此一子啊!

    不被各家族嫡子所喜,在庶子之中却多为他人所重,王承仁平日也多与崔召棣交往,李思钰欲要把修建长安城砖石放入到民间,立即发觉这是他可以翻身最佳之机,立即不顾其他,快马连夜返回洛阳。

    与王承仁一般之人更是不少,皆是向洛阳连夜打马狂奔,李思钰一路所行缓慢,等他到了潼关时,王承仁已经从洛阳返回到了潼关,与之同行的正是崔召棣。

    崔召棣转头看了王承仁一眼,有些无奈,只得向李思钰拱手。

    “大兄南征北战,前些日听闻大兄又大胜了吐蕃人,本是想要前去长安为大兄恭贺,可又担心大兄不喜,故而才推延至今,还望大兄莫怪。”

    李思钰与崔召棣见过两次,知道他是崔昭纬独子,但他至今未能明白崔召棣与崔聃的关系,崔聃称呼他为姑父,而却以崔召棣为大兄,这其中缘由,他至今未能明白,但却知此子并不被崔家所喜,只不过崔昭纬唯有他一子无奈罢了。

    见崔召棣开口,李思钰笑道:“能过来看望为兄,为兄已经甚为高兴了,何谈喜不喜之事?”

第867章 宴会成了会议室(下)

    李思钰向崔召棣招了招手,崔召棣忙起身来到李思钰身边坐下,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众人,笑道:“今日本是军中兄弟述说兄弟之情的宴会,没想到诸位能够前来,本王也是心知为何,刚刚还心想着,等月理朵令人送来了酒水,咱们慢慢说这些事情,没想到,诸位还是心急了啊!”

    一人看起来像是个员外模样的人站了起来,向李思钰拱手道:“小人为关中马家马仁浩,小人虽卑劣不堪,却也佩服王爷神武。”

    “王爷南征北战,所胜者皆为当世强军,堪称天下第一人,但王爷却无天下节镇们那般肆意欺凌百姓,反而每每皆有活无数百姓之策,此乃大善,为小人敬佩之处。”

    “王爷欲要重建被毁的长安,小人虽无大能,却也愿意为王爷效力一二,小人愿为王爷奉上五万钱……”

    “那个……那个……王爷还莫要嫌弃小人身家浅薄。”

    “哈哈……”

    看着马仁浩不住摸着衣襟擦拭手心汗水,李思钰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李思钰又向马仁浩招了招手,马仁浩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在他人羡慕嫉妒目光下,看着他上前来到李思钰小几前,躬着腰等待训斥。

    李思钰拿起酒壶,一边倒着杯酒水,一边笑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五万钱,相比修建长安城所需钱粮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相对于诸位来说,身处动荡之世,别说五万钱,就是五十、五百钱,那也是可以活命之钱财!”

    “五万钱,如此之重,本王又岂能视而不见?又岂能安心要了你之钱财?”

    李思钰把酒水送到了马仁浩面前,笑道:“有这个钱财,马兄还不如多招募些民夫壮丁,多善待他们一二,也算是全了本王心意。”

    听了此言,马仁浩心下狂喜,他知道,他已经算是进入了富贵之列。狂喜的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忙双手去接李思钰送过来的酒水,跪在地上,颤声道:“小人定然记住了王爷话语,定然不会亏待了所募民夫壮丁!”

    李思钰点了点头,看向屋内其他艳羡之人,叹气道:“长安自安禄山叛乱后,数次惨遭大难,又经历了邠州军焚烧,长安城是何种模样,想来诸位也该知道些,所以本王想要重修长安城。”

    “一者,长安城乃是曾经大唐帝都,不言此时朝廷迁往了东都洛阳,仅长安乃关中之心,乃西域之腰腹,乃西北边关之柱石,仅凭此者,本王就会修建长安城。”

    “其二呢,百姓穷苦……”

    李思钰又指着屋内之人,说道:“就是诸位,身处如此动荡之世,诸位日子也是极为艰难,故而本王才想着散财于民。”

    “国以农为本,以工为用,以商为富,皆因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

    “财为水,水流则不腐。”

    说着,李思钰不由苦笑叹息起来。

    “兵灾战乱一起,土地荒芜无数,工匠无以为工,商贾多被他人劫掠一空,如此也只能愈发动荡混乱。”

    “本王虽非关中之人,却也想给关中百姓安定富庶,故而才想着趁此修建长安,散财于民。”

    “王爷仁慈,小人深感敬佩,小人愿全部献出家资以助王爷!”一个瘦高个之人起身大喝。

    李思钰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此人坐下,笑道:“诸位欲要相助于我,本王心知,但本王还是要拒绝这位仁兄。”

    “呵呵……”

    李思钰呵呵一笑。

    “本王是准备花钱的,可不是想着诸位口袋中的钱财的,诸位可莫要挡着本王道,本王可是一直有土豪愿望啊!”

    “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众人笑罢,而月理朵也带着十余个美姬进了屋内,一人送了一壶酒水。看着所有人手里都有了酒水,李思钰抬起手中酒盏,笑道:“本王不善饮酒,诸位且随意。”

    众人哪敢违逆于他,自然不敢多言,见李思钰举杯,纷纷抬起手臂,皆是对着酒壶饮酒。

    李思钰饮了一杯,又抬手举着酒盏看了一下,嘴里赞道:“好酒,虽无半分营州烈酒那般酷烈,却入肚甚暖,好酒!”

    跪坐在一旁的月理朵小脸不由露出得意来,这可是她花费老大功夫才寻来的好酒。

    李思钰放下酒盏,看向众人,笑道:“修建整座长安城,所需物资之多难以想象,更是要花费无数钱粮,说实话,本王也无这么多钱粮,所以呢,本王想向诸位身后家族拆借钱粮。”

    说到这里,李思钰停顿了片刻,看到屋内不少人露出果然如此表情,心知他们必然在李思钰想要大修长安时有所猜测。

    长安城,如此之庞大的一座巨城,在这个时代,整个世界也没几座百万人口的巨城,如此之庞大,若慢慢修建还好,可李思钰张榜告示,根本就没有想要慢慢修建的意思,而他又哪来的如此庞大的钱财?

    这几乎不可能是他一人可办到的,就算他想要用营州那里的钱财,难道营州就会轻易答应认可了?

    消息传回洛阳,各大家族就开始私下里商议猜测起来,皆认为仅凭李思钰一人,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也只有各大家族联手才可拿出如此庞大的钱财来。

    李思钰说出这句话语,各大家族嫡系子孙皆是一副了然于胸神情来。

    见到各大家族表情,李思钰心知他们已有猜测,不由笑道:“本王欲要修建长安,所需钱财,本王自是拿不出这些的,但本王可以用整座长安来做抵押,用营州来做担保,想来是不会让诸位家族钱财打了水漂的。”

    “王爷,小人是郑家之子郑侑,小人有些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思钰看向左侧郑侑,见他甚是年轻,像是刚成年一般,面白而无须,甚是清秀,见他表情严肃,不由笑道:“此处非军帐之内,无须太过拘谨,有何话语尽管说来,就算出了岔子,本王亦不怪罪。”

    郑侑点了点头,礼了礼衣襟,拱手向李思钰郑重行了一礼,说道:“北地王为国为民所作之事,小人深感敬佩,不是小人不信任王爷,王爷乃天下信人,世人皆深知。”

    “王爷用营州作保,用长安城抵押,小人是深信王爷会承担此等承诺,但小人又有些疑虑……”

    “王爷,当如何保证……保证我等家族所出钱财皆用于长安修建,而不是被挪用于兵事?”

第868章 欲要借贷天下

    李思钰点了点头,也郑重了起来,说道:“这位兄弟所言不差,本王也深以为是。”

    “修建长安所需钱粮几乎就可用海量可言,如此庞大的钱财,用以养军练兵,立即就可拥兵数十万!”

    李思钰突然轻声一笑。

    “呵呵……”

    “若是本王真的拥兵数十万精锐强军,诸位也担心……担心本王转而对诸位动手,毁城灭国吧?”

    屋内一片死寂……

    李思钰自己为自己倒了杯酒水,一口饮下,这才轻声开口道:“这种担忧是不错的,所以呢,本王在长安时,就已经另立一个营建筹划司,此等部门……本王不干涉其中,皆由诸位推举之人担任,此司只有一个职责,就是为本帅看着这些钱财,保证每一文钱皆是用于长安营建,而非其他!”

    李思钰指着郑侑,说道:“郑兄弟若是被他人认可,郑兄弟可为其主官!”

    王承仁突然起身,向李思钰抱拳道:“小人王承仁,小人以为,此等大事还当谨之慎之!”

    “王爷既然欲立此司,已经表明了王爷的诚意,小人深感敬服,就是不知王爷当以何利借贷我等家族。”

    李思钰笑了笑,说道:“天下穷弊,本王亦无太多钱粮,如此庞大钱财,本王也不可能给诸位身后家族太多利息,当然了,还是有些赚头的,再说,这些钱财的大部分终究还是要回到诸位家族手中的。”

    “一个富庶的关中,就意味着无数钱粮,这些诸位应比谁都清楚,如今之世,别说想要赚取钱粮,能不被饿死就不错了,更何况还能不以欺压百姓,干干净净赚取本王钱财。”

    “所以呢,本王准备向天下借贷,一共分为三年、五年、十年三种借贷之法。”

    “三年者,利息一厘,五年者为三厘,十年者为七厘。”

    “王爷……这……这是不是少了点?”

    刘彘不由看向王承仁,一脸恼怒道:“混账东西,别以为俺们大帅是为了大帅自己!”

    “三年一厘?”

    “你这混账知不知道,俺们营州钱庄借贷给农夫耕种钱粮,都是他娘地不收利息的!”

    “三年一厘还他娘地嫌少?”

    刘彘指着王承仁,大怒道:“来来,你他娘地来修建长安!”

    又指向屋内其他人,一脸不屑道:“你们谁愿修建长安,老子借贷给你们,一文钱利息都不要,你们谁敢?”

    “哼!”

    见无人敢应答,刘彘冷哼一声,对这些人极为不屑。

    王歪脖子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刘猪头虽然每每做出混蛋之事,但这句话,俺他娘地还真是服气了!”

    “长安修建,所得利者,何人?”

    “是我家大帅吗?”

    “哼!”

    “得利的不还是你们自己?”

    “哼!”

    “左手出,右手进,一进一出,不但得了无数钱粮,更是得了一座繁华之城,娘地,这么好的事情,还他娘地嫌少?”

    王歪脖子向李思钰一拱手,大声说道:“大帅,他们若是不愿,您就把此等之事交于了我等营州商贾,俺们慢慢修建,总会给王爷修建了一座长安来……”

    “凭啥?”

    “凭啥俺们关中的长安,要让你们来修?”

    一名枣红脸汉子突然站了起来,指着王歪脖子大怒,又向李思钰拱手道:“王爷,俺们的长安,俺们自己来修,只是这等大事,我等终究还是要与家族长者商议后才可,还请王爷能够给我等些许时日。”

    李思钰点了点头,他不相信这些家族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不心动,正如王歪脖子所言,这几乎就是左手出右手进之事,一进一出,自己就得了无数钱粮,风险全让李思钰一人承担,他们却赚了无数钱粮。

    钱粮还只是小事,关键是里面暗含着的政治意味,身为千年家族,所经历的风雨不知多少,他们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李思钰微微点头,笑道:“这是自然,此事甚大,自然不可能轻易决断,自是要稳妥些,更何况,本王过两日也会前去东都,到时自会亲自拜访各位家族。”

    众人皆微微点头,神情也轻松了许多,无论如何,他们都算不虚此行。

    就在李思钰想要再与众人多言几句,一名亲卫急匆匆推门进了屋内,不管他人目光,径直来到李思钰身前。

    “大帅,陇右送来的紧急信。”

    李思钰眉毛一抬,点了点头,接过信件看了看封印。皱眉沉默了片刻,在他人好奇目光下,缓缓拆开信件。

    看着李思钰眉头微皱,刘敢微微向前倾斜了些身子,轻声道:“大帅,可是陇右出了些异变?”

    李思钰叹气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又抬头看向屋内之人,不由笑道:“陇右有些军情,不过也无大碍,诸位莫要担心。”

    “至于这酒宴……”

    马跃向李思钰抱拳道:“大帅既然有紧急军务在身,我等自不会耽搁了大帅处理要务。”

    崔聃点了点头,笑道:“军务要紧,大兄莫要管我等,自行离去就是了。”

    “那……那行吧。”

    李思钰起身,看向屋内之人,突然叹气道:“说起来,还是秦州使者惹出的麻烦,当然了,也是我营州军司马太过骄傲,骄傲到了纵然是一背叛大唐之人亦不愿被异族肆意砍杀,这才引出了许多麻烦来。”

    众人一听,皆露出了悟来,分分点头。

    “要说那些秦州、凤翔之人确实该死,让他们死在陇右就是了,为了他们,白白丧生了这么多忠勇之士,俺是觉得有些不值。”

    不少人纷纷点头,但也有些人反对。

    “俺可不这么认为,那些人再如何,也是大唐之人,就算是叛国之人,也当死在大唐人之手,应由朝廷明正典刑,如此才能彰显我大唐之傲骨,又岂能让吐蕃人肆意砍杀,以此羞辱我大唐?”

    这句话语同样有大批人点头认可。

    李思钰知道这两种态度都是对的,保全自己也好,为国之大义奋不顾身也罢,都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看孟浩自己去选择,他能做的,也只有在背后默默谋划支持。

    李思钰又向屋内众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语,最后才拱手离去,刘敢想了下,也随之离开了这间登仙楼花厅。

第869章 牵制

    李思钰不再去理会身后纷吵不断的花厅,刚下了楼梯,尚未出了登仙楼,一旁的刘敢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低声询问道:“大帅,陇右情况是否严重?”

    李思钰顿住脚步,把手中信件递到他手中,缓声道:“不好说,这件事……还真的不好说。”

    刘敢忙低头去看信件,良久才抬头看着李思钰,皱眉道:“书瞳领数千番骑入了会州,虽会州那些人曾是他们葛尔家族之人,但这也有几十上百年了,这还可靠吗?”

    李思钰缓缓点头,说道:“他们曾经驱赶过书瞳,或许当时是因为有吐蕃的压力在身,但他们毕竟是做过了一次,生死之间能做出,今后也还能做出第二次,不可信……至少不可全信。”

    刘敢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正如大帅所言,他们已经做过了一次,再做第二次丝毫不困难,可为何还让会州将居于如此重要之处?还有这个什么域藏,他们如此居于高位,将来……将来又当如何?”

    李思钰轻轻叹息一声,无奈道:“这或许也是无奈之举。”

    “事情太急,第二近卫骑军所立时日尚短,还尚未收拢了军心,能够不反叛杀将就已经很让本帅意外了,如此之军,由会州军将压着,反而有利于书瞳逐渐掌控了此部,至于会州吐蕃人……暂时也只能如此。”

    “但这也不太过重要,会州身处吐蕃与党项之间,两者皆强于会州,会州吐蕃若不想被亡族灭种,他们也只能与书瞳依偎取暖,至于后来之事……”

    李思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短期内应该不会出了多大的乱子来,吐蕃此时还有能力阻住会州西侵,两者间没个十数年别想分出胜负,而那时……若大唐不出了太大乱子,那时也足以守住边境之地。”

    “而且还有我营州汉八部,就算出了岔子,想来问题也不是很大。”

    刘敢点了点头。

    “应该是如此。”

    “邠州军北上庆州,由蒙哥翰领军相助,此时的夏州正是动荡衰弱之时,庆州无意外,当被夺回,又有凤翔军牵制吐蕃人,会州短期内当无需担忧,至于后来……三者是否厮杀成一团,尚不好说,但会州与鄯城两者间应无缓和之机,两相厮杀,相互牵制消耗,大唐无意外,当安全无虞。”

    “只是,现在孟浩、大猛他们又要北上途经党项人之地,此时正是大战将近之时,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李思钰不怎么担忧会州,在他决定由秦书瞳领兵前往时,他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暂时会州是不可能反叛的,除非他们想死,至于今后,这支吐蕃人是不是获的最后胜利,自信心膨胀到了可以反叛侵入大唐时,那个时候大唐也不再畏惧了,更何况,李思钰不相信,休养生息十数年的汉八部会打不过他们,此时的他更担忧刘大猛和孟浩等人。

    正如刘敢所言,邠州军北上夺取庆州失地,必然是与党项人翻了脸,而此时的他们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李思钰沉思良久,轻声说道:“或许……或许米虎可以帮上一帮。”

    刘敢一愣,不由疑惑道:“云州米虎?”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拓跋思恭病逝,其子登位,但拓跋思谏却杀其兄之孙,致使党项贵族与其弟离开了夏州,此时正是党项人人心动荡,实力溃散之时,云州同样也经历了一场内乱,但云州内乱之时尚早,米虎也稳固了地位,此时急需扩充实力以应对近侧的汉八部威胁。”

    “米虎是不可能南下太原的,这会引起汉八部与太原府南北夹击,米虎若要拓展地域,补充实力,也只能刀兵向西,也只有吞了夏州方可。”

    刘敢犹豫道:“大帅,夏州虽人心不稳,可云州不似夏州,云州多部族,却散而不聚,与党项人争锋……能行吗?”

    “呵呵……”

    李思钰不由呵呵一笑,说道:“自然是不行的,可关键是,米虎觉得自己行就可以了。”

    李思钰不再多言,经过认真考虑后,觉得操作性很强,可以试上一试,刘敢知道他必然心下有了决定,也不再多言。

    从李思钰的话语中,刘敢可以得知孟浩他们安全性大了许多,尽管他还有些怀疑米虎会不会趁机出兵。

    邠州军北上欲要夺回庆州失地,党项人必然遣兵与之争锋,或许正是拓跋思谏亲自领兵也不一定,本就刚刚经历过内斗厮杀的党项人,在人心不稳时与邠州军争锋,不言获胜与否,夏州必然空虚,在一旁的米虎自是能看到这些,确时是个落井下石的最佳时机。

    正如李思钰所言,云州夹在汉八部与太原府之间,日日面临着毁灭的危机,米虎应该比谁都清楚,他若长此下去,云州必被他人所夺,米虎急需一个可以转圜的战略空间,如此就只有夏州一路可行。

    但这也不一定,最大的障碍就是汉八部的态度,米虎同样担忧,万一他离开了云州,后路会不会被汉八部,或是太原府夺了去,而且云州部族众多,这些人又愿不愿意出兵夏州?

    刘敢不敢确定,李思钰却有九成把握。回到了帅府后,立即把自己关在房中,开始给刘之孝、鄂尔斯他们书写信件,要他们联络原怀远军旅帅李阿泰,告诉他,米虎若死,他李阿泰就是下一任云州防御使。

    同时又给裴仲德去信,要他转交自己给米虎的承诺,只要他占了夏州,他就是夏州节度使。

    李思钰书写完了书信,独自一人在屋内缓步走动,思索着是否有了遗漏。

    李阿泰与刘之孝、鄂尔斯他们有些恩怨,主要还是幽州之事。

    这些人本是营州平卢军治下守军,与李思钰一般无二。在与秃头蛮争斗中,因营州将军李撒德临阵逃脱,致使好不容易聚起的数万营州兵马死伤过半,无奈之下只能离开营州进入关内,后来因愤恨李撒德的畏敌如虎,这些旅帅们联手斩杀了营州将军李撒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李思钰异军突起,一举夺了整个平卢军数千兵马,自此才有了北地悍虎之名。

第870章 夹击逼迫

    刘之孝、鄂尔斯他们本与李思钰同为营州旅帅,却在交锋中,李思钰获得了整个营州军,他们也不愿留在李思钰手下为将,自此进入幽州为将。

    幽州节度使李匡筹身死,马仲安为幽州节度,本来这些人若不起了异样心思,能够同心合力,哪怕不能真正一心,只是表面上的一致也成,他们若真是如此,这些营州将也不会死的死,走的走。

    刘之孝、鄂尔斯与李阿泰有些恩怨,主要还是李阿泰与原襄平军旅帅田有望联手杀了原建安军旅帅杜有忠,驱逐了刘之孝、鄂尔斯两人,事后虽然李阿泰也没得了个好,也差点死在了田有望手里,但还是逃得一命,自此投了云州米虎。

    双方有些仇怨,但李思钰相信,刘之孝必会给李阿泰去信,李阿泰也必然会竭尽全力劝解米虎出兵夏州。

    这人呐,只要背叛了一次,再想让人全真心去信任,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李思钰不相信李阿泰如今的日子会逍遥自在了,云州距离幽州如此之近,米虎不可能不清楚幽州发生之事,对李阿泰若能推心置腹,那才叫了一个怪呢!

    能对多次合作的兄弟下手,他李阿泰又岂是甘心人下之人?

    挑拨米虎出兵是必然的事情,更何况,李思钰为了保险,还以自己名义许诺,米虎又岂能不出兵?

    李思钰在书房中来回走动细细思量北地之事,却不知大丫何时推门走了进来。

    “少爷……”

    “嗯?”

    李思钰猛然一惊,随即才苦笑起来。

    “你咋还不带点声响,害得本少爷心下一惊。”

    大丫一笑,把手里汤水送到李思钰手中,说道:“少爷回府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本以为用不了多久,没想到少爷竟然待了两个时辰,公主就让大丫前来看看。”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思钰一手端着汤碗,一手拉着大丫坐下,让大丫坐在他的腿上,喝了口汤水,这才叹气道:“也没太大事情,也就是孟浩、大猛他们。”

    “大猛又闹出了混账之事来?”大丫有些好奇起来。

    李思钰一阵苦笑,说道:“还别说,这回大猛还真没惹出什么事端,而是那个半大小子孟浩。”

    “孟浩?宋先生的得意弟子?”

    “嗯,可不就是那小子吗?”

    李思钰一想到孟浩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头就有些疼了起来,不由深深叹息一声。

    “唉……这小子可比大猛更让老子头疼呢。”

    大丫不由莞尔一笑,伸手从李思钰手中接过汤碗,又放到了桌案上,握着他的大手轻轻拍了几下,开口安慰道:“孟浩为了大义,把随行之人置于危险之中,虽有些不妥,但总比胆小怯懦要好些吧?”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性子虽好,可你却不知这种性子的人是如何的执拗,如今年岁还小,还能慢慢磨砺一下,若是成年之人,本少爷可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这样性子的人很可怕的。”

    李思钰怀抱着大丫,下巴放在大丫肩头,深深无奈叹息一声。

    “为了救他们,老子不得不把尚未完全臣服的吐蕃降卒冒险撒了出去……还他娘地要让蒙哥翰领兵北上,帮着兔爷夺回庆州,如今更是要让云州米虎出兵袭扰夏州,用尽手段,就是为了保住这小子的命……你说,老子是欠他的还是咋滴?”

    “个个都不是省心的人啊!”

    大丫愣了一下,疑惑道:“吐蕃人欲要暗地截杀孟浩、大猛他们,欲以挣回脸面,少爷令书瞳领兵前往定州救援,这又与庆州、云州何干?”

    李思钰不满嘟囔着说道:“亏你还是营州人呢,咋还不明白草原胡族是个啥性子?”

    “你弱,他站着;你强,他趴着!”

    “蒙哥翰北上庆州,作为老子最强的战刀都出鞘了,拓跋思谏能不紧张?自是要全力阻挡的。”

    “如此夏州可就空了,云州背后再来一击,李思谏若不想老巢被毁,他就只有回军救援,如此蒙哥他们不但轻松可得庆州,甚至与云州成了夹击之势,危在旦夕的夏州,此时孟浩被党项人掠到了夏州,可那又如何?还不是全须全影给老子送来?”

    “否则……哼!老子就给他样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大丫稍微细想一下,还真是如此。

    第一近卫骑军北上,见识过营州军悍勇的拓跋思谏自不敢大意,自是要领大军阻拦,如此一来,夏州可不就空了吗?

    想到这里,大丫刚想点头认同,却突然想起一事来,不由担忧道:“少爷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来?”

    李思钰一愣,吹了一下大丫精致耳垂,随意说道:“延、丹两州的拓拔思孝?”

    “原来少爷已经想到了啊!”

    感受着颈间的温热,大丫脖子也有些红了,耳垂更是令人垂涎欲滴,更让李思钰不住想要吹动眼前的鲜艳。

    “嗯,刚刚已经给郭崇韬、刘之孝、鄂尔斯他们写了信件,要他们领兵一万北上朔州,给米虎压压阵势。”

    大丫一笑,感觉还是自己少爷最坏,这样一来,夏州就是想动了孟浩都不能。

    “少爷,您该做的也都做了,是不是也该把汤水喝了?”

    大丫微挺了下身子,伸手从桌案上端起汤水,送到李思钰嘴边。

    李思钰一口喝尽汤水,砸吧了几下,赞道:“还别说,咱们一家,除了大丫你,还真没人能煲出如此滋味汤水来。”

    “哦,对了,最近可有小丫消息,小丫与独孤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喜欢就正儿八经的娶了,这么不上不下,又是个怎么一回事儿?”

    大丫叹了口气,说道:“小丫再如何也只是个婢女罢了,独孤家是名门世家,少爷……您懂得。”

    李思钰眉头不由皱起,心下对独孤战有些不满起来,说道:“婢女又如何?他独孤战要觉得小丫配不上他,老子还觉得他配不上小丫呢,明日你给独孤战去封信,告诉他,他若觉得小丫身份不适合,明日小丫就是公主!”

    “少爷……您……”

    “哼!越来越混账!本还觉得他还算不错,可这眼里若无人,终究难当大任!”

    李思钰冷哼一声,小丫跟了他这么久,连个身份都无,李思钰对此很是不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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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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