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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6章 利益 远行

    张浚因战败后,致使禁军死伤惨重,这才被罢免了丞相之职。

    李晔不是不想当场罢免张浚,按照他的性子,无论如何都要罢免的,可后来晋王李克用给朝廷上了一封奏表,大致意思就是,必须罢免张浚,否则他就会发兵长安,亲自砍了张浚的脑袋。

    在这种情况下,李晔反而像是架在火上烤一般。

    以李克用之言,罢免张浚,朝廷威严何在?

    为了朝廷颜面,李晔想要过段时间再罢免张浚,可其他诸侯因损失惨重,纷纷上表,强压李晔低头。

    在无可奈何之下,李晔只能罢免了张浚之相位,但是他还留着一个司度郎中之职,勉自思惟。

    罢免了张浚,他这性子还是没变,还是一副讨人厌恶的模样。

    听了这话,杜让能很是不满,沉声说道:“禹川这话是不是说的太早了点?”

    “怎么就不可能?静乐带孕下嫁李怀节,怎么就不可能?禹川以一己之论就可定他人人伦之事?”

    张浚不屑道:“凭证!群懿可有凭证?老夫不能以一己之论定他人人伦,难道群懿可以?仅仅凭借辽东之言就可定那李悍虎为静乐之后?”

    皇帝李晔从二人反对之声中,听出了些什么,显然这四位宰相是经历过讨论后,有了决定,这才过来与他商议,最终确定下来。

    杜让能的态度也正是中书省的态度,是认可李思钰的身份了,就算是安也要把这个名分给他安上,想不要都不成!

    这些老人都是成了精的老人,对于这些勾心斗角尤为擅长,哪里会不明白其中的好处?

    韦昭度一直不言语,他丢了川蜀,正是皇帝恼怒之时,若在随意掺和进去现在的中书省之中,估计他这个东都留守也别想要了。

    只见皇帝李晔说道:“中书省认为李悍虎是静乐之后,舟船和工匠都给辽东了?”

    张浚就要再次反对,刘崇望急忙说道:“舟船可以给辽东,工匠也可把一些人给他,但是要用黄金战马换区。”

    张浚想要开口反对,可他又不是傻子,听到战马黄金,就知道他是没法子反对了。

    众人一阵沉默,全都在考虑这件事的得失。

    政治其实就是利益的得失,任何事情都有得与失,就看哪面更多些,这些人都是人精,知道如何去选择。

    果然李晔沉思了一会,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就依中书省所言,给文德去信,告诉他……算了,尽可能争取些马匹和金银。”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也只能如此。

    几位宰相谈完正事,又谈笑几句这才纷纷离去。

    看着这些重臣离去,贵妃何氏这才开口问道:“陛下觉得那李悍虎真的是静乐公主后人?”

    李晔轻笑一句,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战马,需要辽东悍卒,是钱粮……”

    昭仪李溅荣低声说道:“陛下就不怕李悍虎有……有……”

    李晔叹气一声,脸上露出不可置否表情。

    “谋逆吗?呵呵……”

    “朝廷啊,天下啊……就像是一头肥鹿,晋王李克用是只虎,河南朱全忠是只虎,川蜀王建同样是只吃人的老虎……”

    “这还只是这些吃人虎,身边还有无数只狼盯着,再加上辽东悍虎又有何妨?”

    李晔叹了口气,有些悲哀,又很无奈。

    “悍虎战力惊人,河东一战名扬天下,不但得罪了李克用,朱全忠心中恨恨,河北诸军同样担心身边这只悍虎对他们下嘴,所以……”

    贵妃何氏若有所思。

    “所以,悍虎入了长安就必须面对晋军与河南军,就必须为大唐作战?”

    李晔笑了笑,微微点头。

    “妾身还是有些不解,若是如此,反倒是好事,悍虎与数虎相争,必定会两败俱伤,朝廷也可获得喘息之机,可为何还要……”

    李晔站了起来,扶着栏杆,看着外面萧瑟无趣风景,声音幽幽。

    “呵呵……”

    独孤战终于要前往辽东了,身上背着干硬的饼子,兜里只有十数枚铜子,腰间挂着一把短刀,这就是他所有身家,父母早亡,家中唯有一幼妹,纵然他想出去做工为幼妹赚取些钱粮也不可得,没人愿意招收一个孩子。

    残破的长安已经不是繁华之时的长安了,无数汉子在街上流浪,都希望能够找些活计,如何会要一个孩子?更何况,独孤家也不允许他去做工。

    妹妹眼泪模糊,死死拉着哥哥的衣角不撒手,旁边跟着数位孩童同样露出渴望之色。

    他们渴望去见见那位悍虎哥哥,渴望可以吃肉肉,可他们太小了……

    妞妞泪眼模糊看着哥哥渐行渐远,磕磕碰碰追出好远好远,最终还是……

    哥哥消失在风雪之中。

    空中好像还残留着“哥哥不要死,妞妞不要肉肉”……

    小丫头抹着眼泪,磕磕碰碰回到独孤家,她现在已经没了“亲人”,只能跟着大娘。

    尚未进了屋院,妞妞就听到房内一阵争吵声,是大伯和大娘的争吵声。

    “咱家就那十几个铜板,你全都给了他,咱家如何活?”

    “唠唠叨叨个甚,十几个铜板是撑一天,还是两天?有区别吗?再唠叨,别怪老夫无情!”

    “你……”

    “你什么你?滚!”

    小丫头躲在墙角,看到大娘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小丫头坐在冰冷的石板上,紧紧抱着双膝,泪水忍不住的流淌,却咬紧嘴唇,什么声音都没有……

    好像很久很久,直到……

    独孤求败叹息一身,粗大的手掌按在低声啜泣的小丫头头上,他能感觉到妞妞身体颤抖。

    “唉~”

    “男儿当行千里,战儿……很不错!”

    “大伯,哥哥会死吗?妞妞不想哥哥死?”

    “放心吧,战儿会没事的,你爹娘在天上看着呢?”

    独孤求败一边拉起小丫头,为她拍去身上雪花。

    “外面天冷,地上太凉,妞妞回屋吧,一会儿就该吃饭了。”

    “去吧。”

    小丫头低头离开。

    看着小丫头,独孤求败叹息一声,看向墙院阻隔的北方。

    第二日,独孤求战双眼茫然看着空荡荡的桌椅,心若死灰。

    一群十余岁北行,最大的十三,最小的妞妞六岁……

    命运就像一个大赌盘,一旦转动,谁也无法知道结果……

第87章 鲜衣怒马

    “哎呀……”

    李思钰大大伸了个懒腰,身边趴着努力画鬼符的阿蛮豁然抬头,惊喜问道:“阿爹是不是累了?阿蛮给阿爹揉揉。”

    李思钰斜瞥了一眼,心中有些好笑,面上却绷着脸,伸手道。

    “拿来!”

    小丫头一下子像是被抽完气的充气娃娃,瘫软着趴在桌上,小嘴都被桌面挤压成了可爱模样。

    “阿爹,阿蛮能不能不要写字读书?大丫二丫就没读书,不是也很好吗?”

    李思钰起身夺走阿蛮的鬼画符,嘴里笑骂一声。

    “你这丫头别不知好歹,大丫二丫那是没机会读书识字,你以为她们不想学。”

    一边翻看这丫头的鬼画符,一边说着。

    “你这丫头早早睡下,大丫二丫学写你那鬼画符,这些你都知道吗?”

    “啊?还有这事?”

    李思钰一把推开小脑袋,嘴里说道:“别捣乱,我都没法检查了。”

    “呐,这个‘蛮’字错了,重写十遍……”

    “啊?阿爹,阿蛮累了……”

    “那就写二十遍好了。”

    “不要!阿蛮要十遍的!”

    “真是的,自己的名字还要写错,以后如何教导你的孩子?”

    “那……那阿蛮不要孩子,一辈子当阿爹的孩子!好不好……阿爹……”

    李思钰气急,伸手给她一个爆栗。

    “净胡说,不嫁人成何体统。”

    说着,李思钰站了起来,旁边的大丫二丫忙拿大氅为他披上、系好。

    大丫二丫就是小樱为他安排的贴身女卫察一察二,只不过阿蛮不喜欢,胡乱给他们起了个大丫二丫,李思钰也觉得这最起码要比察一察二好听些,也就默认了。

    阿蛮看到他要出去,这哪里能够忍得住,上去抱住李思钰胳膊不撒手。

    “阿爹出去玩,阿蛮也要去!”

    “阿爹阿爹……”

    李思钰被她摇晃的脑仁子都大了。

    “带你出去没问题,你要答应阿爹,睡觉前必须要把今日的错字写完!”

    “嗯嗯,阿蛮答应了!”

    看着这丫头小鸡啄米般乱点脑袋,心下叹气,这丫头答应的挺爽快,可他知道,这丫头只是在敷衍他,今日必定不会去写一个字了。

    若李思钰看着她写还好些,一旦没在身边,必定不知道跑哪去玩了,他别的不担心,唯独担心这丫头去找月里朵,那可不是好事。

    月里朵被小樱带进了监察院调教,至于如何,李思钰是不想管的,可他知道,调教月里朵的时候,绝不能让小樱去见她。

    月里朵被后世称为断臂皇后,啥是“断臂皇后”,就是耶律阿保机死后,需要他人陪葬,这女人逼迫许多大臣为阿保机陪葬,后来这女人逼迫一汉官就死,那汉官也够硬气,当着她的面说,既然要陪葬,你是皇帝最亲近之人,要陪葬也得你先上。随后这女人当场砍下了自己的手臂,当作是为阿保机陪葬了。

    从这就能看出此女心智是多么坚韧,李思钰对这女人很了解,哪怕现在她也只跟阿蛮年纪相当,却无法轻视。

    这样的女人很善于把握机会,李思钰已经认可了阿蛮这个闺女,他有个很大的软肋,就是对自己认可的亲人无法下手。

    小樱、阿蛮跟他胡闹,他也没辙。

    他能做的只有尽量减少阿蛮与月里朵见面的机会,把阿蛮死死看在身边,不给月里朵机会。

    李思钰摇头苦笑,阿蛮则蹦蹦跳跳跟在身后,不时还向大丫二丫做出胜利的V,李思钰没回头都知道这丫头所作所为,可也没法子,只能随她高兴。

    李思钰要出门,门房早就备下了马匹,他不很喜欢马车,这个时代的马车没有弹簧,做马车那颠簸……,总之他不喜欢。

    出了大门,李思钰一愣,大步走到老宋那棚子之下,看到老宋身边有个年轻人,有些奇怪。

    “老宋,这是你儿子?”

    秀才宋钰自然早就看到了他,听了这话,不由地白了一眼。

    “咋滴,不行啊?”

    李思钰一愣,随即挑起大拇指赞道。

    “老宋,几日不见,见长了啊!不但这脾气见长了,关外话也遛呼了!”

    “行,你牛!”

    那青年明显有些拘谨,身上衣着也不算太单薄,就是这缝缝补补的痕迹也太多了,青年不时想要挡住那些缝补之处。

    老头看着自己儿子这般模样,眉毛都竖了起来,一阵训斥。

    “为百姓办事,穿着百家衣,还丢人不成?把手放下!”

    李思钰则有些好笑,搂住这老头脖子,他突然觉得最喜欢这般模样。

    “哎哎,我说老宋啊,为百姓做事可不是表现穿着如何如何,年轻人,鲜衣怒马,正是意气风发之时,难不成要让所有年轻人,一个个都如你这般暮气沉沉?”

    “哼!”

    “咋滴?不服气?”

    “鲜衣怒马?是不是还要带着走狗飞鹰?”

    “唉~,所以说啊,你这老头迂腐,鲜衣怒马也好,走狗飞鹰也罢,这都是他人的活法,你总不能让人人节俭如一吧?再说若是这样反倒不是件好事,你……”

    “等等,大帅,这事小老儿可不同意!节俭不好,难道奢华就好了不成?”

    李思钰一愣,紧了紧手臂,笑着说道:“怎么,还不服气?”

    “行,本帅就不急着去马老那里,咱们好好探讨一番。”

    阿蛮最喜欢她阿爹跟人掰扯道理,每次都是大胜而归,最是让她骄傲。

    只见阿蛮一溜烟跑回府内,不一会就提着两壶酒水跑了回来。

    老宋摊铺前站着一胡人,李思钰不认识,也没在意。

    李思钰与宋钰一同坐下,阿蛮和那青年分站在两人身后。

    李思钰开口道:“财如流水这句话,老宋同意否?”

    宋钰犹如上战场一般,挺直着身子,犹如英勇就义一般,看的李思钰有些好笑。

    宋钰听了李思钰这话,点了点头。

    “财者,人之宝也,岂可轻易示人以宝?”

    李思钰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这话没错,可是……

    “老宋,这钱财……怎么说呢,他……”

    指了指那胡人说道:“他给你一文钱,让你写一份状纸。”

    “你用一文钱跟阿蛮买了一个饼子,填饱肚子。”

    “阿蛮是卖饼子的,要想我纳税。”

    阿蛮呆呆的在李思钰耳边轻轻说道:“阿爹不对,阿蛮不卖饼子。”

    李思钰白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的“好意”,继续说道。

    “我有了赋税,就可以请些官员为他处理不公之事。”

    李思钰向前倾斜了一下身子,盯着宋钰。

    “老宋,本帅所说可有差错?”

    老宋下意识点头,这道理这么简单,他不傻!

第88章 钱财之论 马汉明

    “老宋,你看这钱财一直在流动着,正如那些流水一般。”

    “天上下雨,土地湿润,湿润的土地长庄稼,然后太阳又把土里的水气蒸发到天上,天上的水多了,又开始下雨……周而复始。”

    “阿爹,不对,婆婆说,天上雨是雷电公公敲鼓打锣震下来的!”

    李思钰被这丫头“好心”弄的烦了,给她来一个爆栗。

    阿蛮很委屈,明明是阿爹说的不对,还打人!

    “你这丫头真是的,等有时间阿爹好好跟你说说,现在不许再捣乱。”

    “哦!”

    李思钰看着捂着脑袋的阿蛮,很是好笑,却不再理会她。

    “所谓流水不腐,这水流动起来才不会是臭水潭。”

    宋钰想张口说什么,却被李思钰摆手阻止,只见他继续说道:“天下钱财看起来是不变的,其实每时每刻都在变,或是变多,或是变少,就如同粮价一般,粮食还是一样的粮食,可为何粮食价格有高有低?”

    “道理其实很简单,市面上粮食多了,粮食价格就低了;市面上的粮食少了,粮价自然就高了。”

    “大粮商就如同豪门世家一般,世面上粮食少,不代表粮食真的很少,而是粮食被大粮商藏了起来,这与土财主藏钱有何区别?”

    “市面上流动的钱财,不断被人藏了起来,这水就越流越细,百姓手里也自然越来越没钱,百姓没钱,朝廷如何有赋税?没了赋税,如何请官吏为百姓做主?”

    “鲜衣怒马也好,走狗飞鹰也罢,这都是让富有者去花钱,为这流水不至于去变细,或者断流。”

    “但是呢,这里面有个准则,那就是这些钱来的干净,不是靠坑蒙拐骗,也不是靠压榨百姓和贪墨所得,只要干干净净,就是花钱胡闹些又有何妨?”

    宋钰一开始还想反对辩解,还想与他争执一番,可这越听他越沉默起来。

    宋钰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李思钰抱拳深深躬了一礼。

    “朝问道,夕死,可矣!”

    李思钰扶住宋钰道:“有必要如此吗,道理其实都差不多,正如老天下雨雪,这雨雪要下的正好才可,若天上积攒了太多雨雪,一旦下起来没完没了,也就成了水灾雪患了,这跟当下时局没多少区别。”

    “唉~”

    李思钰叹了口气说道:“天下节度使有钱,截流了朝廷的赋税,自己肥了,野心也就膨胀了,正如那水灾雪患一般。”

    “道理其实都差不多,关键是要有度,你家清贫些,穿着差些这很正常,若是死撑着面子,穿的好,吃的好,要么自家妻女受罪,要么就会百姓受苦,这不好!”

    宋钰对这番话很是认同,穷,就不要去装富!

    李思钰拿起酒壶为宋钰和自己倒了一杯,又说道:“前几日,本帅考虑了一下,有些事情想请老宋帮忙。”

    宋钰这些日子,纵然有些气愤李思钰把他强行带到了关外,现在也早就没了,剩下的反而是敬佩,敬佩这个年轻人的气度。

    听了这话,宋钰有些疑惑起来,问道:“不知大帅有何事需要小老儿去做?”

    李思钰喝了一口酒水,这才说道:“本帅估摸着就在这几日离开,这营州大帅府也就没了个主事之人,若是再有百姓不平之事,无法通过官服去做,咋整?谁来负责?”

    “所以呢,本帅需要一个总管留守在营州,你这老儿虽迂腐些,却也公正,想要老宋你来给本帅看家,如何?”

    老宋身后年轻人紧紧握着拳头,心中很是紧张,他太了解自己老爹是个什么性子,很担心老爹拒绝。

    老宋喝了一口,自己拿过酒壶倒了一杯,又是一口饮尽,一连饮下三杯,这才抬头看向李思钰。

    “小老儿信大帅!

    “宋钰答应了!”

    “哈哈……”

    李思钰仰天大笑,站起身子,拍了拍宋钰肩膀,多余话语一句都未再说,向后摆了摆手,翻身上马离去。

    看着李思钰离开,宋钰感慨万分,没想到自己终于还是进了那人网兜里。

    “先……生……先生……”

    正在宋钰感慨之时,身边的那胡人突然开口了,神情有些犹豫。

    宋钰一见可能会有不平之事,立刻整了整衣服,身边的儿子赶紧从书桌里拿出纸砚笔墨。

    “请问这位壮士有何不平之事?”

    那胡人犹豫片刻,开口道:“是这样的……”

    ……

    李思钰带着努着小嘴的阿蛮离开,一路上李思钰故意不去哄她,阿蛮小嘴越鼓越大,偷偷看在眼里的他很是想笑。

    带着一众亲卫来到一座副门前,正是资政院院正马汉明的府邸,同样是残砖破瓦,一样的残破模样。

    马府早已得知他今日前来拜访,马汉明的长子马伯聪早已在外面等候了。

    看见门外的马伯聪和马仲杰兄弟俩,李思钰翻身下马。

    “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我又不是其他人,不必如此客气。”

    马伯聪上前接过马缰,微笑道:“行乾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唉~”

    “这日子还真是难熬,地位越高越无趣。”

    “以前吧,时间大把大把的,有的是时间和兄弟们喝酒吹牛,现在纵然想也难。”

    马伯聪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整天处理公务,时间的确少了许多,还没法子,总不成不去处理。”

    李思钰一边向里面走,一边说着。

    “的确如此,想要做事,哪里会有时间去饮酒作乐,对了,你家老爷子如何了?”

    马伯聪一脸忧色,摇了摇头。

    “情况不是很好,随时都可能……”

    听到此话,李思钰忍不住叹息:“唉~令人尊敬的老人啊!”

    “行乾也不必太过伤感,阿爹他很满足。”

    几日说着就来到了二进院,马家媳妇婆子都在外面等候着他的到来。

    李思钰摇了摇头道:“伯聪以后可莫再如此,小弟都不敢来了。”

    “自家兄弟,每次都这么大动干戈,不好,显得疏离了些。”

    马伯聪微笑点了点头道:“既然行乾不喜这样,以后就不弄这些虚头巴脑。”

    李思钰还像以前一般,搂住马伯聪的脖子,捶了捶他的胸膛。

    “这才是好兄弟!”

    李思钰进了马汉明屋里,看着奄奄一息的老人,顿时悲伤了起来,这可是为数不多令人尊重的老人。

    来到床前,拉着老人枯瘦的手掌,马汉明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忍咧嘴笑了。

第89章 壮我山河

    “行乾你来了。”

    李思钰看着老人,有些难受,嗓音低沉。

    “行乾来了。”

    老人目光灼灼看着屋顶,好像突然有了神采一般。

    “不行了——”

    “老夫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遇见了行乾啊。”

    “你做的很好,老夫很欣慰。”

    李思钰低着头。

    “行乾做的不够好,行乾很笨的。”

    老人转过头,伸出枯瘦的手掌,犹如十数年前一般,抚在他头顶。

    “你很好,真的很好。”

    “可……可这天下就要乱了啊!”

    老人像交代遗言一般,喃喃低语。

    “老夫也曾担心过,担心你会挥兵杀入关内。”

    “……活的太久了,见识过人吃人的情景……你能护住一方百姓,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真的很好!”

    “行乾,你知道吗,人力有时是有尽头的,想要什么都做好,往往却什么都做不好。”

    老人叹了口气。

    “老夫当年在你这般年纪,空有一腔热血,最终却什么都未得到,到老了也未明白,为何天下就成了这般?”

    “……后来啊,就遇见了愣头愣脑的你……老夫一直没明白,现在终于明白了。”

    “这权利就是一头野兽,毫无理性的野兽,是一头吃人的野兽……”

    “聪明人太多了啊……”

    “都觉得自己可以控制它,唯独……唯独你行乾不一样。”

    “你从未想要控制这头野兽,而是用刀把它砍了,分成了许多块,你真的不错!”

    “秦失其鹿,天下逐之,可又有谁在乎一无所有的百姓?”

    “行乾,答应老夫!”

    老人突然抓住李思钰的手,很用力,很用力……

    “无论如何,守着边关,守着这片天地!”

    “蛮人之凶残不是关内之人可以抵挡的,行乾,答应老夫!答应老夫!”

    李思钰用力点了点头。

    “不割地、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宁为守国犬,不为万世侯……”

    “行乾从未忘记说过的话语!”

    老人突然大笑。

    “哈哈……”

    “好一个不割地!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

    “好一个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好一个宁为守国犬,不为万世侯!’”

    老人突然狂吼……

    “壮哉!壮哉!”

    “壮我山河——”

    李思钰泪流满面,死死握住老人手掌,头颅深深埋在老人怀里。

    “呜呜……行乾,行乾……起来吧!”

    泪流满面的马伯聪上前拉起李思钰。

    “阿爹去了,走的毫无遗憾,是……是喜事!”

    马仲杰上前扶住李思钰。

    “行乾你现在可是我辽东军主帅,可莫要再悲伤了,阿爹不会喜欢你这般的。”

    阿蛮从未见过自己阿爹这般,有些不知所措,泪眼八叉看着他,想哭又不敢哭,很是可怜。

    马伯聪婆娘刘氏强忍着悲怆,上前安慰。

    “行乾可莫要吓着孩子了,阿爹心愿已了,已经无憾了。”

    李思钰勉强站起身子,强壮如他也打起了摆子。

    李思钰深吸一口气,擦去泪水,回头再看一眼这老人,大步走了出去。

    突然顿住脚步。

    “老马尽忠职守,堪称我辽东军表率,当以国葬,以慰老马在天之灵!”

    “传令三军,三日后,全军为老马送行,行国葬!”

    马伯聪再也无法承受,伏地痛哭,全家老小一起痛哭。

    李思钰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像是又看到曾经,泪水沾湿衣襟……

    ……

    马汉明的逝世,所有人都有预料,唯独他们没预料到的竟然是李思钰的军令。

    三军将士要在营州为马汉明送行,举行国葬!

    国葬,这是一个新名词,但所有人都能够理解、明白!

    国葬,就是一个人的最高荣耀!

    全城谁能料到,一个小小的辽东官员,竟然会被推到国葬地步?

    三日内,所有人都在讨论,都看着那座残破院落,眼中露出无比羡慕渴望,好像自己死后也能享受如此荣耀一般。

    作为营州唯一的幸存酒楼,酒楼内人满为患,谈论着昨日之事,店小二来回奔走,脚步声却轻盈无比,唯恐打扰了客人的兴致。

    住在酒楼中的裴仲德和马文豹一样早早得知了李思钰集结三军,为马汉明行国葬送行。

    这种事情他们也从未经历过,裴仲德经历过皇帝的葬礼,可从未见识过会有那个人死后,三军将士为其送行,更何况还不是军方人物。

    裴仲德一边饮酒,看着酒店内百姓讨论此事,叹息一声。

    “行乾……唉~还真是羡慕那马汉明。”

    马文豹眼中露出羡慕,强压着心中翻腾的情绪,点了点头道:“国葬啊,谁能料到行乾会如此!”

    裴仲德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国葬,让一个辽东“军阀”去进行,这算个什么事,还让不让朝廷活了!

    不过,死后他若能如此,那该多好!

    三军将士为其送行,想来会在史书上重重画上一笔吧!

    “行乾这是要把朝廷架在火上烤啊!”

    马文豹看着老头摇头叹息的样子,他不想在这些上面继续谈论,转换话题道:“朝廷还未有消息?行乾估计很快就要回转草原了。”

    裴仲德摇头叹息道:“季之一直在办理此事,按照行程也快送过来了吧。”

    马文豹不置可否问道:“先生觉得朝廷会如何?”

    “还能如何?朝廷现在就是四面漏风的墙,想堵住漏风口,却没有泥巴,怎么办?”

    马文豹点了点头,谁都知道这天下就要倾覆了,一个四面漏风的墙,很难抵挡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如此情况下,答应的可能性要大的多。

    裴仲德突然问道:“那海山已经离开了?”

    “嗯,不走又能如何?若真的激怒了行乾,性命丢在这里一点都不稀奇,海山又不傻,自然要离开为好。”

    “你夫人没怪罪你?”

    马文豹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海丝这女人说是胡人,却更像是个汉人女子,不会琴棋书画,大大咧咧,心肠却很好,没心机,对权势也不甚在意,若李思钰来说,海丝与阿蛮性格类似,兴许阿蛮长大后,会成为另一个“海丝”。

    国葬的事情太大了,三军集结,数万兵马的调动,而且必须要在三日之内完成。

    军部在得到消息后,司令部和参谋部纷纷下达指令,严令各部军队必须在三日内于营州城集结。

    无数兵马就像蚂蚁群一般,不断向营州汇集。

第90章 奚族的决断

    刚刚回到奚族的海山,一身是伤,包裹的就像是个大粽子,唯恐别人不知道李思钰揍了他一般。

    下了马,一瘸一拐走到奚族汗帐前,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些粉末涂在眼角。

    还别说这些不明的粉末效果很好,海山的双眼顿时显得红肿了起来,泪水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掀开厚实又脏兮兮的帐帘,还未进去就开始干嚎起来,丝毫未注意里面的诡异气氛。

    太安静了!

    “大汗……您可要为俺做主啊——”

    “您看看俺被李死鱼打的……”

    “呃……”

    海山刚干嚎两声,就注意到帐内竟然满当当的,或是目光凶狠,或是嘲讽,或是诡异……

    全都看着他!

    海山一时间愣住了,干嚎再也无法继续下去,愣愣看着众人,心中满是不解,难道这些人没看到自己一身伤?

    坐在距离他最近的罕虎盯着他开口道:“李死鱼打的?”

    “啊?”

    “是啊!大汗可要为俺做主啊!”

    海山愣了一下,随即又干嚎起来,罕虎却丝毫不动颜色,胡损与众人更是不言语,海山干嚎再次顿住,他终于觉得有些不妥了,可他不明白是哪里不妥。

    罕虎冷声说道:“你可知营州突然集结数万兵马所为何事?”

    “啊?”

    海山再次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茫然不解,随即冷汗淋淋,额头冒出大滴大滴汗珠,喃喃低语。

    “这……这不可能……海丝……海丝还在营州呢。”

    帐内众人听着海山自言自语,皱起眉头。

    罕虎不悦道:“海丝一个女人而已,如何能挡住李行乾?若因你这蠢货激怒了辽东军,活剐了你也难赎罪!”

    胡损和一干人纷纷点头。

    胡损看向大常衮。

    “以族叔看来,辽东此事是否因我族而起?”

    大常衮就像没听到胡损之言,眼睛依然是半闭半合,面无表情,众人静静等待大常衮几口。

    “此事……应该不是。”

    众人精神一振。

    胡损急忙问道:“还请族叔解惑。”

    大常衮声音沉稳,犹如万年不变一般。

    “我族与现今的汉八部接壤,辽东军数万兵马集结,汉八部却未有丝毫动静……”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点头。

    确实是如此,与他们最近的汉八部未曾调动兵马,这不是要攻打他们的节奏,要知道现在的汉八部,每部战兵一千骑,合在一起就有八千骑,仅仅这八千骑就与奚族实力相当,根本不需要舍近求远。

    罕虎有些不解道:“究竟是何事,辽东军竟然如此大动干戈,连留守的山海关兵卒都出动了,这起码有三四万人!”

    众人也是不解,尽管听了大常衮话语后,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可这心里总是有些忐忑不安。

    胡损看向海山问道:“海山,你可知为何辽东军如此大动干戈?”

    “俺……”

    众人一看这蠢货一问摇头三不知,心中都有些暗怒。

    奚族司空有些不悦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要遗漏半点!”

    海山抹了抹额头汗水,不至于模糊了自己的眼睛,磕磕巴巴开始叙述起来自己知道的事情。

    “是……是这样的……”

    海山先把自己是怎么挨揍的,当然了此时他不敢夸大事实,也尽量把自己挑衅话语省略,此时他可不敢让众人认为是因他挑衅,辽东军这才调动的兵马。

    先把自己挨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随后就说起了政务院之事,最后才稍微提了一句……

    “马文豹可能会成为资政院院正……”

    就这么一句,正要继续说,却被罕虎打断。

    “等等!你是说那海丝的男人,就是那个书生马文豹会成为资政院院正?辽东三巨头之一的资政院院正?”

    海山一脸茫然。

    “是啊……咋了?”

    罕虎突然暴怒,指着海山鼻子大骂:“咋了?你说咋了?”

    “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不早早派人过来汇报?”

    众人纷纷点头,这事太重要了,这不但说明此次辽东军大动作与他们无关,而且还可以通过亦部,通过马文豹插手辽东政务。

    这种重要的事情,海山竟然不早早报来,岂不是如此愚蠢?

    大常衮睁开眼请,目光如刀子一般犀利,冷冷盯着海山。

    “老夫不管你与马家,疑惑是其他人争夺亦部权利,以后若敢再如此不识大体,你就不用活下去了!”

    听了这话,海山额头止住的汗水,再次冒了出来,犹如雨点一般。

    海山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小人以后定然不再如此,请大常衮饶了小的这次!”

    大常衮也不说话,仅仅闭上了眼睛。

    胡损开口道:“以后你就不用去营州了,要好好照顾海拔,不得违逆!”

    奚族从观察李思钰那刻起,这些人就明白了一件事,海拔很重要,哪怕他是个残废!

    能够影响李思钰的亦部,只有海拔和海丝二人,海丝是嫁了人的妇人,有些事情没法说,但是海拔却不同。

    海拔是亦部,也是奚族!

    众人对于胡损话语纷纷点头,现在奚族夹在汉八部和大唐之间,仅仅是辽东军就在东、北对他们形成了半包围若在此时虚弱的情况下激怒辽东反而不是好事情。

    大常衮突然毫无预兆睁开眼,看向胡损说道:“派人给辽东军送去一千匹战马。”

    “啊?”

    众人大惊。

    胡损惊问道:“叔父这是为何?”

    大常衮瞥了一眼胡损,轻声道:“政务院之事要给辽东军一个说法。”

    大司空犹豫说道:“这是不是太多了?就是为了平息辽东军怒火,一千匹……是不是太多了?”

    听着大司空话语,大常衮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在先,若没发生马文豹之事,我族闭嘴不言,收缩起来即可,可现在不同,若让辽东军放松对咱们的戒备,就要消弭此前的误会,就要花费一些大代价方可。”

    众人初时还吃惊大常衮为何如此,听了这番话后,沉思片刻,纷纷点头。

    “大常衮此言不错,不能让辽东军始终把咱们盯在眼里。”

    “嗯,按照海山所言,朝廷有意调动李死鱼去长安,若在此时让那小子心生忌惮,反而不是好事情。”

    “不错,那小子太狡猾了,留在关外不是好事情。”

    “……”

    胡损听着众人纷纷赞同,站了起来。

    “那就给他们一千匹战马!”

第91章 国葬 重于泰山

    天空低垂,寒风呜咽,仿佛整个世界都是阴暗的,唯有无数血红大旗迎风飘扬……

    没有孝衣,只有一杆巨大的招魂幡迎着寒风。

    “咚咚……”

    震天战鼓声震天而起,李思钰、李义山、石头、虎子、梁书生、狗子……所有,所有辽东司令部、参谋部重要人员,每个人肩上都扛着一杆巨大木棍,扛着一口巨大棺柩,扛着里面沉睡的老人……

    无数将勇随着战鼓声,整齐成方阵跟在其后,数万辽东将士整齐踏着脚步,亦步亦趋随着巨大棺柩前行……

    裴仲德跟在人群之中,随着辽东将士前行,一面观察,一面皱眉道:“行乾这仪式好像……好像有些不一样啊?”

    马文豹不置可否道:“那又如何?能让辽东军主帅披麻戴孝有几人?能让辽东数万人马给老马送行,将来又有几人能做到?”

    “仪式真的很重要吗?”

    裴仲德沉默了下来,他知道马文豹是对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如此?

    “老马墓地选在营州城东山,俯视整个营州,好地方啊!”

    “嗯,行乾准备以后在那里修建一个专门墓地,专门安置辽东军战薨的将士,好像叫什么……对了叫‘烈士’园。”

    “是有这事,烈士、烈士,气节壮烈之士,为民而战薨之士皆为烈士,都是可以进入烈士园的,有资格享受万民香火!”

    “想来你我是没资格进入里面了!”

    “这是不是过了?难不成文臣只有马汉明一人可入吗?”

    马文豹无奈点头道:“这就是行乾固执的地方,只老马仅此一例啊!”

    一边前行,一边摇头叹息,想来或许那老马将来会成神,成为传说的一部分吧。

    随着时间推移,众人终于来到东山。众人放下巨棺,李思钰轻轻打开棺盖,看着那熟悉面孔,眼中忍不住酸楚,深深吸了口气。

    回身面对无数将士百姓,大声狂吼。

    “马汉明,字行则,陇州人,元和十五年生,开成五年进士。初任翰林院小吏,平义武军乱,授平卢军行军司马,数战契丹之乱。”

    “后,黄巢乱天下,召其入关平乱,创之!”

    “返,立崇文堂。”

    “马汉明,马老一生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堪称我辽东第一人!”

    “或许你们……”

    李思钰指着下面无数将士百姓。

    “或许你们不屑一顾,认为他……”

    又指向身后巨棺。

    “认为他很普通!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

    “没有流传千古的美谈!”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

    “有无数比他更光鲜之人,为何只有他可以成为我辽东第一人?”

    “本帅告诉你们!”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就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子,一生最光辉的写照!”

    “他一生都在为民去拼命!”

    “为民去授业!”

    “为民去奔波!”

    李思钰愤怒仰天大吼。

    “杀人者万户侯,都他娘地狗屁!”

    “狗屁!”

    “狗屁!”

    指着遥远地位南方中原,李思钰手指像是承受了万斤之力一般,颤抖不已。

    “那里,无数百姓惨死刀兵之下!”

    “那里,无数百姓易子而食!”

    “这……这就是我辈想要的吗?”

    “杀人者,人恒杀之……”

    泪水模糊双眼,他很不合时宜抹着泪水。

    “我们强大了,无人敢向我们动刀子,子孙呢?”

    “他们怎么办?”

    “老马比我们伟大,他在用一生教授我们该如何去做……”

    “没有经天伟地,只有普普通通的身传言教,教授我们为何去厮杀,为何去守护!”

    “他是我辽东第一人!”

    “他,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他有资格享受我辽东万家香火!”

    “有资格让我辽东军,为民战死的英灵守卫!”

    怒吼,泪水……

    “全军……”

    “拜!”

    随着李思钰向巨棺叩拜,无数将士单膝跪地叩拜,百姓躬身拜……

    马伯聪兄弟早已昏死过去,无数人群泪眼模糊,双拳紧握……

    一叩……

    二叩……

    三叩!

    情绪会传染的,正如裴仲德一般,无数百姓将士,也是对李思钰为马汉明举行国葬不解,尽管马汉明是资政院院正,是辽东政务三巨头之一,可谁都知道,马汉明太老了,明显是李思钰让他占个位置,为后来人做铺垫。

    现在无人敢质疑,马汉明没资格进行国葬,无人敢质疑,质疑他不是辽东第一人!

    无人敢质疑!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为民一生者,此生重于泰山!

    一个纯粹的人,就该让人去尊重!

    李思钰不够纯粹,裴仲德不够,马文豹同样不行……

    能够始终如一,这样的人他就该站在东山之巅!

    仪式不够隆重,没有按照正常礼仪,但是所有人都记住了那东山之巅的老人。

    ……

    仪式进行了一整天,黑夜降临前,李思钰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所,所有汇集在一起的将领们,知道他这些日子情绪不好,没有过来打扰。

    阿蛮小丫头现在依然泪眼模糊,哽咽个不停,跟在后面哭了一路,眼睛红肿的像个桃子。

    看到她这般,李思钰强忍着悲伤,露出笑脸。

    “阿蛮过来。”

    阿蛮抹着眼泪走到身边。

    “阿爹……”

    李思钰伸手为她抹去腮边泪水,一边抹着,一边叹息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老马那老头若是看到阿蛮这般,估计会伤心的。”

    “阿爹,人死了会不会去了地下?”

    “不一定。”

    “这是为何?”

    阿蛮有些不解看着阿爹,在她想法里,人埋在土里,可不就是在冰冷的地下吗?

    李思钰拍了拍身边的座椅,示意她坐在身边。

    阿蛮很听话,坐在阿爹身边。

    李思钰开口道:“世界分为三种。”

    李思钰指了指天上。

    “有天庭。”

    又指了指地下。

    “有地狱。”

    “还有人间。”

    “这地狱里面呢,有个判官,专门记录这人生前所做之事。”

    “坏事做多了,就会投胎狗猫之类,好事做多了,来生就会投胎一个好人家里,一生安康幸福。”

    “但像老马这样的,地狱判官无法判定……”

    “他可是要升天成神成仙的啊……”

第92章 胡闹与思念

    李思钰把小丫头哄睡了,仔细为她掖好被子,看着阿蛮红肿眼角还残留着泪珠,这一刻他觉得这就是他的孩子。

    轻轻吹灭蜡烛,关上房门,却发现门外站着小樱。

    “你怎么来了,难道还不累吗?”

    李思钰有些不满嘟囔了一句。

    小樱却不在意大哥的不满,为他抚平了衣角的一块皱褶。

    李思钰又说道:“夜都黑了好吧~又不给人看,真是的。”

    小樱再次笑了笑。

    李思钰有些无奈他这般,说道:“我没事,心里虽难受,还不至于被击垮,放心吧!”

    “你来了一会了吧?”

    小樱点了点头。

    “也没太久,大哥给阿蛮讲故事的时候来的。”

    李思钰点了点头道:“嗯,这次还算不错,你要比阿蛮成熟些,多让着她一点。”

    “嗯,小樱听大哥的。”

    李思钰一边走,一边开始赶人。

    “行了,太晚了,不想回去就在东院凑合着吧,去睡吧,都挺累的。”

    小樱不说话,一直跟到李思钰房门前,这才说道:“大哥,监察院,小樱……小樱不想做了。”

    “嗯?”

    李思钰正要开门,却听到此话,愣了一下,问道:“为何?”

    “你不是很喜欢吗?”

    小樱摇了摇头。

    “以前喜欢,现在突然觉得很无趣,天天跟一些老头扯皮,一点都不开心,没有跟在大哥身边开心。”

    李思钰有些苦笑,觉得这丫头会不会因为虎子打击太大了。

    叹气一声。

    “行吧,既然如此,那就在家陪陪你嫂子好了,监察院还挂在你名下,具体事情让其他人去做,你只要把月里朵看好了就成。”

    “哥,你答应了?”

    小樱一下子又变成了以前,双手抱着李思钰胳膊胡乱摇晃,本还认为她成熟了些,长大了,现在他确认是自己错了,这根本就没变!

    “行了行了,再摇就把你大哥摇散架了!”

    “真是的,刚刚还夸你比阿蛮成熟了呢,这咋一下又回去了?”

    小樱笑眼咪咪,很像得到了宝贝一般奸诈。

    “大哥真好!”

    李思钰气急,在她脑门上给她一个板栗。

    “都快被你折腾死了,你说你要了多少官了?”

    “嗯嗯,大哥最疼小樱了!”

    “行了,太晚了,听话去睡觉,总不成还让你大哥也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吧?”

    小樱笑眼更弯了。

    “小樱要听《封神演义》……”

    “打住,打住……你还真当自己是阿蛮啊?”

    “回去睡觉!”

    “砰!”

    李思钰很是果断关上门,再不关门,还不知道被这丫头折腾到何时呢。

    “啊啊……哈!”

    李思钰嘴巴张的大大的,很是打了一个大哈欠,甩掉靴子,三下五去二,脱掉衣服,只剩下短衣……

    “砰……”

    李思钰愕然看向门口,手里还正掀开被子,自己没钻进去呢。

    小樱则一溜烟跑到过来,在他尚未反应过来,“跐溜”……

    钻进了被子里,两眼瞪得大大的……

    “你……你这丫头欠揍是不?”

    “下来!”

    小樱还是瞪的大大的。

    “我……行!你行!”

    李思钰是没辙了,爬上床,也不掀被子,就是一个搂抱,三下两下就把小樱包成了大粽子,往肩上这么一扛,大步走向门外。

    尚未睡下的仆从很是好奇看着这两人,小樱现在被包成了大粽子,纵然想折腾也折腾不了,两条小腿乱蹬,嘴里却未乱喊乱叫。

    来到东厢房,一脚踢开房门,把小樱扔在床上,害怕这丫头蹬开被子又去折腾他,隔着被子一连打了好几下屁股,用绳子再这么来回绑了好几圈,确定小樱没法逃脱了,这才在她脑门上狠狠戳了一记。

    “再不睡觉,看我不打烂你屁股!”

    “睡觉!”

    说完扛起一床被子,大步离开,临走前还为她关好了房门。

    小樱看着他为她关上门,正激烈挣扎的小樱在关门的那一刻,突然静了下来,只是吃吃的笑,吃吃看着房门……

    回到自己房内,为了担心这丫头真的逃脱了,刚刚未曾注意插门,这次不会再犯此类错误,而且还用绳子绑上,这才再一次爬上炕,盖上被子。

    房内没了任何声音,李思钰突然发现自己很寂寞,很想回汉部,回到秀秀身边。

    他在睡梦中思念秀秀,秀秀则正在为未出生的孩儿缝制小衣,突然好像觉察到了什么,丢下针线,看向营州方向,面露忧色。

    “怎么,想念行乾了?”

    坐在一旁的思雅,放下了针线,看到秀秀有些担心,温和笑了笑。

    “别太担心,行乾会照顾好自己的。”

    崔秀秀叹了口气。

    “老马刚刚去世,相公为他举行国葬,想来也是伤心的,秀秀有些担心。”

    “思雅姐姐不知道,相公是很重情的。”

    思雅想了想,说道:“嗯,行乾挺不错的。”

    秀秀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思雅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秀秀笑道:“思雅姐姐就没想过再要个孩子?”

    思雅脸上羞红了一下,摇了摇头。

    “一个阿蛮就够了,再多还不知道会操心多少呢。”

    说道阿蛮,崔秀秀也觉得很是赞同,那丫头是有些皮,生在富贵人家里还算好,若是换做他家,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崔秀秀说道:“阿蛮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营州传来的消息,阿蛮可是天天叫相公阿爹呢。”

    思雅脸上顿时爬上红晕,低头不敢看崔秀秀,低声说道:“那丫头最是胡闹。”

    崔秀秀摇了摇头,说道:“相公喜欢孩子,从他这么宠爱小樱开始,秀秀就知道相公喜欢小孩。”

    “再说,阿蛮和相公性格看似相差很大,其实他们真的很像父女呢!”

    “相公若非肩上担子太重,想来也是一般喜欢胡闹,思雅姐姐也听说了吧,相公可是在全城百姓面前让阿蛮骑在脖子上呢,可不就是胡闹吗。”

    思雅不由笑了起来,只是她就是个温婉性子,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暖。

    “秀秀这般一说,他们还真的很像呢,就是不知将来阿蛮的相公,会不会是行乾这般性子。”

    崔秀秀想着阿蛮将来相公,也不由笑了起来,觉得这是个挺不错的想法。

第93章 破庙厮杀

    大唐这个时候可不是后代,没有温室效应,冬天异常寒冷,雪飘飘扬扬,一连下了几日,这种天气,哪会有人愿意出去。

    黑夜慢慢降临,破庙外面仍然“簌簌”个不停,雪花早就把这座破庙掩盖了,这的确是座破庙,没有门,窗户上面的破纸早已破旧不堪,冷冽的寒风呜呜向里面吹着,四个幼小的孩子畏缩着挤在一起,期望可以留住仅存的一点热气。

    若是独孤求败在这里,定然会认出这些孩子,正是他们独孤家的孩子,妞妞被几个年长的哥哥挤在中间。

    他们已经一天没能抓到老鼠了,破庙的老鼠兴许都跑光了,无论如何去翻弄也找不到。

    “浩哥哥,妞妞冷……”

    稍大些的独孤浩向里面挤了挤,嘴里骂道:“独孤晟,你没听见小妹话语吗?向里面挤挤!”

    独孤晟不满着嘟囔了一句:“真是的,说不带妞妞吧,你们偏偏还带着,现在怎么办?”

    不满归不满,身子却使劲向里面挤了挤。

    “浩哥哥别骂晟哥哥,是妞妞不好……”说着想要哭泣的模样。

    “咳咳……咳咳……”

    里面的独孤敬倌好像是生病了,接连咳嗽几声。

    这几声在夜里显得有些大,他们一时没听见外面脚步踩雪时“咯咯”声,直到外面说话声音传过来,他们这才警觉起来。

    “他娘地,这鬼天气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四,少他娘地叽歪,前面就是破庙,可以歇息一下。”

    “大哥,这件货物可是真正的宝贝,咱们能赚多少钱?”

    “哼,瞧你那出息……”

    这些声音让四个孩子恐惧,他们不怕蛇虫野兽,可唯独怕人!

    人要远比野兽可怕的更多!

    孩子们尽管知道这些,可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年纪最长的独孤浩拉起三个弟妹就向脱了皮的佛像后跑。

    就在四个孩子刚刚躲起来,外面十数人也走了进来。

    黑灯瞎火的庙内要比外面暗的太多,这些人一时间看不清里面情况的。其中一人好像是头领之人,骂骂喋喋。

    “老九去找些干柴,太他娘地冷了!”

    老九好像很不满意,出口道:“大哥,咱们就是从外面过来的,哪里有枯树之类的?”

    “他娘地,叫你去你就去,少他娘地叽歪!”

    “快去!”

    老九无奈,只得再次离开,去找枯木干柴。

    “天真的太冷了,老三,还有酒没?”另一人开口问着。

    “二哥,不是早就喝完了吗?”

    “娘地,现在要是有个肥羊就好了!”

    “咳咳……”

    独孤敬倌死死捂住嘴,最终还是没忍住肺中的瘙痒,终于咳嗽了两声。

    “谁?”

    “哗啦……”

    一阵拔刀之声。

    “出来!否则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在庙里待了一会,这群人眼睛已经适应了许多,只见那领头的汉子一挥手,其余人等纷纷向佛像围了过去。

    一人突然蹿起,向佛像之后来了个突刺冲击,结果……

    “哈哈……大哥,这有四个肥羊,今天有口福了!”

    众人定睛一看,那汉子抓出来四个孩子,纷纷大喜,放松了下来,哈哈大笑。

    “他娘地,这可真是想要豹子,就给了豹子啊!”

    “哈哈……”

    “好好,等一会老九找来柴火,全都烤了!”

    独孤晟听到这些人竟然要吃了他们,吓得哇哇大哭。

    “你们……你们不能吃俺们,悍虎哥哥会……会杀了你们的?”

    “哈哈……什么他娘地悍虎不悍虎的,就是悍龙老子也照吃不误!”

    众人哈哈大笑,只有两人皱了眉头,相互看了一眼,跟着众人大笑起来。

    正在这些人大喜,抓住几个孩子杨刀动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众人一愣,随即扔下孩子,其中一人一脚踢在独孤浩身上,把他踢出两三米远,嘴里轻骂道:“小兔崽子,都他娘地给老子老实些,否则别怪老子现在就砍了你们!”

    骂完后也不理会这些挤在一起犹如鹌鹑的孩子们,这人一个纵越跳到门后,这些人显然经常打家劫舍,经验相当老道,门后藏着五人,窗下三人,其余七人躲到破庙之后,几乎把所有突袭对方的因素都考虑到了。

    马蹄声渐渐逼近,却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身披大红氅之人越骑而出,沉声向破庙大声说道:“彭六子别他娘地藏了,出来!”

    躲在房门之后的大汉心中一惊,他听出这话语声是谁了,可这怎么可能?

    外面再次传出声音。

    “彭六子,你也是江湖上的好手了,别他娘地让老子瞧不起,做乌龟可不是你疯六子的风格!”

    彭六子知道今日难以善了,却未出来,依然躲在门后,大声说道:“姓王的,这里不是你们靖难军的地盘,你他娘地是找死不成?”

    “哼!少他娘的废话,货物交出来,老子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

    彭六子大怒,骂道:“老子这批货也你们可以觊觎的?你就不怕朱大人砍了你的狗头吗?”

    彭六子虽说如此,可听那姓王的话语,他的心犹如掉进了冰窟一般,知道今日是难以善了了,给其余人做了个手势。

    外面骑士也不耐烦了起来,这里距离桃林城太近了,一旦惊动了桃林守军,他们都得死在这,随着这姓王骑士一挥手,数骑同时挥动马鞭像破庙冲杀过去。

    彭六子知道此时可谓生死之时,全都紧张起来,纷纷挥舞横刀冲了出去。此地空间不够大,骑兵并不能发挥出应有的战力,一时间打的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彭六子同时面对两人,却丝毫不畏惧,反倒是这两人却身中数刀,若非身上的明光铠,早就成了地上的死尸。

    军阵之上,军卒更胜一筹,人越多,优势越明显,可这狭小的破庙,反而逐渐不是这些草莽之人的对手。

    姓王的骑将大怒,再次大手一挥,又是十数人打马冲出,一下子彭六子连死三人。

    彭六子大怒,呼喝声连连,左突右冲,杀向这姓王的,他很清楚,除非干掉他,才会有一线生机。

第94章 货物 信件

    左突右冲的彭六子很敏捷,犹如游鱼一般,与他一起向前冲的还有两人,同样动作敏捷,犹如丛林中的野豹一般。

    三人呈品字行向前冲,彭六子并未注意那两人不断靠近他,正要招呼二人一同干掉这姓王将领,打击他们的士气,谁能料到?

    谁能料到……

    就在彭六子挥刀急进之时,左侧之人突然回身砍向他,另一名迅速从左抽出唐刀,从右侧刺向他的肋部。

    太突然了,彭六子哪里会想到,自己兄弟在此时会突然反水,会砍向他,愣了一下,条件反射一般向一侧闪躲,同时手里横刀格挡向他刺来的那一击。

    彭六子经历过太多的厮杀,他知道,砍来的那一刀看似凶狠,但却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那刺出的一刀,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去格挡那一刺。

    可是已经有些晚了,就是那一愣之下,率先砍出的那一刀,彭六子没能闪躲过去,在他侧背砍了一刀,虽不是很致命,却让他行动缓慢了一分。

    仅仅就是这一分,要了他的命!

    只见一道血光映入他的眼睛,那刀带着寒冷之气刺入了他的胸口,这刺入之人同样也未躲过彭六子的那一刀,胸前被划出尺许伤口,鲜血飞溅,洒满一地。

    兴许是没躲过,兴许根本就不想躲,完全一副以命换命的架势,彭六子被这人刺穿胸膛,力气就像是被刺破的气球一般,瘫软砸落在地。

    彭六子口吐鲜血,指着这两人。

    “你……你们……”

    话语尚未说完,两腿一蹬,就此丧命于此。

    草莽江湖就此少了一个悍匪彭六子。

    “兄弟们,走!”

    战斗没有因彭六子身死而停止,厮杀继续,不过悍匪也因彭六子身死士气大落,纷纷四散向外,边战边逃。

    按照正常江湖规矩,一旦留下货物逃走,他人就不再追杀,又不是杀父之仇,没必要过多的损失人手,可这不是江湖,姓王的将领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游骑四散开来,纷纷来回交叉纵横砍杀这些逃跑的悍匪。

    悍匪们若是躲在破庙中,因地形狭窄,不利于骑兵厮杀,可若是在野外,这些骑兵就是无敌的,任你武功再高,一旦被纪律性强的军队追杀,除了死别无他法。

    姓王的将领令兵四处追杀逃散的悍匪,自己打马走到反水两人身前,看着一个躺在地上苟延残喘,一个默然站在一边,嘴角露出不屑。

    “货物呢?”

    站立的汉子默然不语盯着他。

    “哼!”

    “啪……”

    “货物!”

    汉子默然拿起姓王将领扔出的钱袋,丝毫不理会姓王将领冷蔑淡然,转身向庙内走去。

    身旁校尉看着这汉子向庙内走去,忍不住低声劝诫。

    “将军……”

    姓王将军伸手一摆。

    “无碍!”

    他不相信此人敢逃离,更相信他的能力,纵然此人敢逃,他也能抓住砍了。

    这汉子大步走进了空无一人的破庙,不……还有四个孩子抱在一起惊恐看着他,这些孩子好像吓傻了一般,自从被抓出来,现在还未躲在佛像之后。

    汉子皱了皱眉头,轻声冷喝:“还不藏起来!”

    随手提起妞妞来到佛像后,随手把那袋银钱塞在小丫头手里,面露伤感,喃喃低语。

    “不知何时才能回家……”

    “记住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

    说着从佛像后出来,不再理会这些孩子,只是摆侧了一下头,示意这些孩子藏在佛像之后。

    独孤浩三个孩子连滚带爬跑到佛像后,汉子这才来到窗户下,从一个窟窿里面拿出一封信件。

    叹息一声……

    姓王将军骑在马上,手中马鞭不时起起落落,轻拍着掌心,很是悠闲自得一般,看到那汉子从破庙中走了出来,嘴角不由上翘起来,很自得看了一眼身边校尉。

    这校尉上前一步,来到汉子面前,并未伸手,只是冷眼看着这汉子。

    汉子很沉默把信件递了过去。

    校尉看着汉子片刻,这才伸手拿过信件,捏了捏信件里面物件,双脚磕了一下马腹,转身来到王姓将军身旁,信件递了过去。

    姓王将军,看着信件并未开封,点了点头,抬头,看着那沉默汉子,轻声说道:“你可以去死了。”

    在他话语尚未落下,数支箭矢射出,在如此强劲的箭矢下,如此的距离,那汉子根本没法闪躲。

    令人奇怪的是,这汉子站立的很稳,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连本能都没有,就那么站着,像一尊雕塑一般。

    数道血剑迸射而出,汉子还是这么静静站着,看也不看这些人,目光直直盯向遥远的故乡,遥远的辽东……

    “大帅……”

    “砰……”

    喃喃低语随着风雪慢慢飘散……

    王将军看着汉子仰面慢慢摔落在雪地上,突然间有些敬畏了起来。

    身边小卒上前,他想要把将军的钱袋搜出来,心想这小子是在找死,临死前还敢问将军要钱,都他娘地贱皮子!

    “行了!几两银子而已,算是给他的买命钱了。”

    姓王将军喊住手下。

    一阵马蹄声渐渐离去,庙内安静了下来,良久都未有丝毫声音传出,只有几个孩子死死捂住嘴巴,从鼻孔穿出的“呼呼”声。

    良久……

    年纪最大的独孤浩终于慢慢露出脑袋,那模样犹如受惊的地老鼠一般。

    伸头缩头,伸头缩头……

    一连数次,独孤浩终于感到安全后,这才拉着几个弟弟妹妹,畏畏缩缩钻了出来。

    死人,全是死人!

    独孤浩强忍着恐惧伸头看着外面猩红的世界。

    “浩……浩哥哥……”

    独孤浩吓了一跳,这精神还紧张着呢,妞妞这么一喊,差点没把他吓尿了。

    “妞妞,你能不能别这么吓俺?”

    嘴里说着,却看向妞妞手指指向的方向。

    “那……那人……还……动……”

    独孤浩听着妞妞话语,终于看清了,寒毛骤然炸起,鸡皮疙瘩瞬间凸起。

    他终于看清了,那人……那人……真的在动!

    怎么办?怎么办?

    几个孩子两腿直打颤,谁也不敢过去。

    “那……人……是不是……是不是受了伤?”

第95章 孙二狗

    孙二狗知道他就要死了,身前那道伤口真的很重,如此寒冷的天气,他没法活到天亮。

    他知道,知道这次他闯不过去,只是为何心中如此不甘?

    真想回家啊!

    就在他已经放弃了,眼前突然冒出几个孩子,拿着棍棒和横刀的孩子,看着这几个孩子,他突然笑了!

    闭上眼睛,他知道他和阿弟……他们赢了!

    至于以后,他们没法再帮这些孩子了,辽东……辽东真的太远了!

    他的突然一笑,把几个孩子吓了一跳,犹如受惊的兔子,惊叫着跑回破庙。

    “浩哥哥,他……他笑……笑……”

    妞妞拿着一把横刀,很是搞笑,可没人笑的出来。

    “他……他应该……应该……动不了,不怕……不怕!”

    独孤浩拍着小胸脯给自己打气,咬着牙再次慢慢走了出去,其余孩子双腿打颤,相互看了看,还是勉强跟在他的身后。

    来到孙二狗身边,看到孙二狗闭着眼睛,独孤浩使劲咬着“咯咯”不停的牙齿,慢慢举起横刀,就在他闭着眼睛将要砍下去之时。

    孙二狗突然睁眼看着独孤浩举起的刀子,再一次笑了。

    “你这娃娃……这样可不能一刀砍死俺。”

    话语很是平静。

    独孤浩这次很有勇气,没有再次惊叫逃开,而是直愣愣看着躺在雪地上的孙二狗。

    孙二狗笑了笑,很无所谓的样子。

    “杀人要狠,要一刀毙命,不能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你这娃娃下手的方位不对,要是砍人就要砍脖子,要想最快杀人,就要直接刺下去,不要给对方反应时间……”

    “要快!”

    “要狠!”

    独孤浩听着孙二狗淡漠声音,牙齿打颤:“为……为……为什么?”

    孙二狗叹息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们是要去辽东吧?”

    “很远,很远呢!”

    “若不够狠,是很难活着到辽东的。”

    独孤浩尽管害怕,听了这话,忍不住问道:“你……你知道……知道我们要去辽东?”

    孙二狗看着独孤浩笑了。

    “之前你们这些娃娃不是说要去见我辽东大帅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啊?”

    独孤浩愣住了,妞妞却轻轻拉住独孤浩,轻声说道:“浩……浩哥哥,这人……这人好像认识……认识悍虎哥哥……”

    说着还把手里一袋银子递到独孤浩面前。

    “这……这是一个人给……给妞妞的。”

    怎么办?怎么办?

    独孤浩傻眼了,他只是个孩子,如何知道如何做?

    孙二狗看着几个孩子跑回庙里,笑了笑,再次闭上眼睛,能做的都做了,能教的也教了,至于……至于以后,那就看命运是如何安排好了。

    不过,令孙二狗意外的是,这几个孩子很快跑了出来,他以为这些还是是要杀死他,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杀死一个对自己有威胁之人,这很好,说明他教授的很成功。

    可……可他错了!

    几个孩子来到孙二狗面前,低头看了他一会,就在孙二狗有些不耐烦时,妞妞蹲下身子,开始拽着衣角努力向破庙拉,随之另外三个孩子也开始拉拽起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

    孙二狗呆住了,随即又恼怒起来,大骂道:“一群小兔崽子,你们这是找死!这个世界上,心软就是找死!你……”

    妞妞突然说道:“叔叔带我们去辽东好不好?”

    “妞妞怕……”

    孙二狗突然沉默了起来。

    几个孩子继续向破庙拉,大雪纷飞,有个好处,就是拉拽容易些,否则,几个孩子还真没法拉的动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个孩子终于把孙二狗弄进了破庙,孩子们却又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看的二狗很是摇头。

    孙二狗勉强指着独孤浩,开口说道:“你!去把外面死人衣物扒了!”

    独孤浩听到这人指着他说话,自己不由向里挤了挤,看的二狗大怒。

    “你他娘地还是个爷们不?情愿让你弟妹受冻生病,也不去扒衣物?”

    妞妞死死拽住独孤浩,唯恐他出去一般,可这时独孤浩好像又不怕了一般,默默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三个挤在一起的弟妹,大步走了出去。

    孙二狗看着挺胸却又腿脚打摆子的独孤浩,心下好笑,脸上还是冷酷模样,兴许是失血过多,兴许是血色映照,苍白的脸孔让妞妞害怕,缩在独孤晟的怀里,不敢抬头。

    一会儿,独孤浩好像喜欢上了这种事情,腿脚轻快了许多,抱着衣物和那些死人身上的财物干粮,那嘴咧得老大,看的孙二狗又是一阵好笑。

    因为这小子,孙二狗也好受了许多,身下铺上厚实的破衣物,身上同样如此,孩子们更像是棕熊一般,身上暖和了,肚子里有了食物,孩子们脸上也多了些生气,像了个孩子。

    一夜混乱,消耗了所有人精气神,很快睡去。

    天上的雪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太阳也冒了出来,破庙里这些大大小小之人却犯了愁。

    地上摆了不少金银,看着也有几十两的样子,可他们却不知所措起来。

    “浩哥哥,要不咱们找个旅商之类的车队去辽东吧?”

    “晟哥哥,妞妞觉得不好,听说商队会杀人的,妞妞听二娘说过。”

    “嗯嗯!”

    “那咋整?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这里死了人,别人会觉得肯定是咱们抢了这些钱财的。”

    “应该不会吧?咱们可是小孩子……”

    “那你身上衣服从哪来的?”

    独孤浩听着独孤晟话语,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那你说,咋整?”

    几个孩子没了法子,全都齐齐看着笑呵呵的孙二狗。

    孙二狗张嘴笑着,听着这些孩子商议,他觉得挺享受这些事情。

    孙二狗看到孩子们看向他,咧嘴说道:“你们不用去辽东了,估计大帅可能会来这里,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

    “当然了,你们还小,老子又不能动弹,要想等大帅过来,还是挺难的。”

    独孤浩不由问道:“那怎么办?”

    “唉~”

    孙二狗叹了口气,别说这些孩子,就是成年人在这世道也很难活下去,太乱了!

    突然,孙二狗好像想到了什么,轻声喃喃低语:“此地距离陕州不远,却是个机会……”

第96章 李存孝反叛自立

    同样是孩子,当然了,在李思钰眼里,没年满十八周岁,没娶妻生子,那都是孩子。

    可独孤战境遇要好得多,本就年纪大些,又习过武、能打猎,自己一开始还是上顿没下顿的,可一段时间的适应,他也就适应了下来。

    独孤战不敢走大道,唯恐被人抓了去,一旦被抓住,要不死,要么沦为奴隶,或是成为配字军的一员。他的目标是辽东,是李思钰,自然不想在此之前出了意外。

    所以独孤战一直都是沿着山道向北。

    想不出现意外,往往意外就会降临在身上,在他沿着太行山向北时,遇到了正要去河东使者蒋玄晖,被抓了个正着,最终还是没逃过成为配字军的命运,但总要好过自己的弟妹们。

    蒋玄晖此行目标说是河东,却也不是河东,而是邢州的李存孝。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又是天寒地冻之际,谁能料到蒋玄晖会去会见李存孝,结果独孤战命不好,被抓了个正着。

    唐末天下大乱,日日厮杀,人丁损失极其严重,男壮丁大多都会被抓起来,在脸上印下印记,为了方便,各军出去,大多都带有这种玩意,随抓随印,方便得紧,一旦印下了,这辈子就甭想跑,跑了别人也不敢要。哪怕战败投降了,大多也会被对方军方排挤,或是直接送去决死军。

    按理说,这种法子挺好,壮丁跑不了,还得死命作战,可这些都是民夫啊!

    没杀过人的民夫,你让他去作战杀人,顺风战还好,一旦遭遇打击,立刻就会崩溃。现在的时候可不是大唐最强盛的时候,甲坚兵利!这些配字军战力实在是很难说。

    独孤战在痛苦哀嚎后,脸上多了一个印记——宣武!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蒋玄晖,从一座破烂的营帐经过,就听到里面独孤战惨叫之声,这种声音他听的太多了,哪里会在意这些,反而觉得现在是救了他一命。

    烙印是烧红的烙铁按在脸上的,春夏最易发生腐烂,反而可能会丧命,冬季严寒,只要强忍着几日,很快伤口就会痊愈。

    再说了,现在饿死的人还少吗?李罕之李魔头现在带兵打仗都不带粮食,直接带人吃!

    蒋玄晖摇了摇头,脚步丝毫未停下,身边之人同样也不在意这种事情。

    说道这里,可能会有些啰嗦,但还是不得不提。

    宣武节度使朱全忠和河东节度使李克用,两人是死敌,这不仅仅是因为地域的问题。

    山西要想称霸,无可避免的要向南看,这两地一向是如此,北方粮食缺少,而河南向来是产粮区,自然也会被李克用看中,这没啥说道的。

    两人的恩怨还要从王仙芝、黄巢说起,王仙芝本身是个私盐贩子,后来在干符元年,在长垣起兵造反。

    后来黄巢也跟着造反了,而且还把皇帝打跑了,自己占了长安称帝,国号“大齐”。

    黄巢此人跟王仙芝一样,都是个私盐贩子,在世家大族,在各地节度使面前,你一个私盐贩子,你凭啥能坐皇帝?

    于是乎各地节度使,纷纷响应皇帝诏令,对“大齐”开始围攻,结局自然是黄巢战败身死,“大齐”国灭。

    如此也说不上朱全忠与李克用之间的仇恨,朱全忠原先是黄巢军部将这不假,可这不是“反正”了吗!

    他们俩的仇恨是在黄巢被灭之后。

    黄巢出关,第一站肯定先揍朱全忠,一个是出了潼关,就算进入了河南,河南人口多,有钱有粮打仗还不行。第二个原因是朱全忠的反叛行为。

    想想就能明白,若不揍朱全忠,以后如何在兄弟面前建立威信,若不然,手下都“反正”了咋办?

    所以,必须得先揍朱温!

    朱温这个时候还实力没那么强,自然干不过大齐军。

    咋办?

    求援呗!

    于是求到了李克用头上。

    李克用出兵救援,打败了大齐军,朱全忠自然要感谢一番,于是在汴州驿馆上源驿设宴,美女好酒应有尽有,兴许是李克用本身就高傲,也或许是想做老大,想让朱全忠低头,宴会上这话语就极为看不起朱全忠,里里外外把朱全忠贬得一无是处,就是想让他低头。

    朱全忠心里能痛快才怪呢,本身也不是老好人,又是在自家地盘,心想着你小子来到了老子的地盘,就算你是个龙也得盘着吧?再说老子现在还请你吃喝,送你美女玩,伸手不打笑脸人,你不知道啊?

    结果,朱全忠恼了,用兵把李克用围了起来,那可是好一阵子厮杀,李克用也的确是名悍将,纵然瞎了一只眼,身上也跟血葫芦一般,还是被手下拼死救了出去。

    这就是很有名的上源驿事件!

    因为这件事情,两人就成了死敌,见面就掐的死敌!

    那看官又问了,你这都说了,朱全忠和李克用是死敌,人家李存孝可是李克用最看中的义子,你咋还说那蒋玄晖去见李存孝呢?这不是很矛盾?

    呵呵……

    各位看官莫急,先听小弟慢慢道来。

    年前,李思钰不是也跟着参加了“河东之战”了吗?

    唉!没错,就是因为此战!

    朝廷联合许多节度使,一同攻打河东,这些事情看官也都知道了,关键是战后!

    北线算是完败,蔚州丢了,代州丢了,太原又被李思钰那小子偷袭,损失惨重。

    可唯独南线斩获颇大,李存孝不但击败了朝廷、河南诸多节度使,而且还抢了昭仪节度使的地盘,若非李思钰那小子,估计李存孝能跟在河南军后面,直接杀进朱全忠的老窝。

    所有人都失败,就你李存孝功绩最大,更何况还有李存孝的死对头李存信在里面捣鼓,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嫉妒了,都在李克用面前说坏话,这李克用也觉得李存孝功劳太大,都开始有点功高镇主的感觉了,就想压压李存孝,当然了李克用也没真的想杀他,就是想压压。

    这一压的结果就是,昭义节度使变成了李存信的好友康君立。这让李存孝如何想?自己打下了潞州、泽州,你李克用就算想压压俺,那也换个人吧?把这昭义节度使的地盘给自己的敌人,你怎么能如此绝情绝义?

    本来就差点跟李思钰拼了个同归于尽,现在又遭受如此大辱,这就起了叛逆之心,派人去长安,让皇帝李晔做主,封他邢州、洺州、磁州节度使。

    朱全忠一看,好家伙,李克用这个死敌手下第一大将竟然想自立为王了,那还不去派人“恭贺”一番,这也就有了蒋玄晖之行。

第97章 请客

    这些孩子们的悲惨命运,李思钰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原因,他现在想家了,准备回去看老婆生产呢,可这麻烦事也特多了些。

    离开前至少要把马文豹塞进资政院去做院正,小樱的胡闹,监察院也要另选一个监察院的代理院正,按照正常程序,监察院的代理院正应该是监察院副院正高旭担任,但是李思钰考虑良久,觉得此人还不够成熟,至少现在还不足以担任监察院院正一职。

    而且从资政院那里要走了院正一职,哪怕他是辽东主帅,有资格进行推荐,而且还是大头,他依然不想破坏这种规矩。

    政治本质还是利益交换,拿走一些利益,就要付出一些代价,所以他想让资政院拿出一人来作为监察院的代理院正,这也算是大家排排坐分果果吃了,为此,他要问问他人的意见方可,否则马文豹只能担当监察院院正了。

    此事他已经提前通知了资政院议议,至于监察院那里算是他家的自留地,询问不询问都是那回事,为此他不甚太在意。

    既然询问人家的态度,还是要公开摆明了为好,为此他今日准备在家里举办了一个宴会,专门招待这群人。

    宴会还未开始,一大早,却等来一个让他意外之人,正是裴仲德。

    李思钰挠了挠头,也是,这种事情,若这老头不过来看看,还不知道他又会闹什么幺蛾子呢。

    来就来吧,李思钰领着俩丫头,中门打开,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裴仲德一看到李思钰愁眉苦脸的样子,开怀大笑:“哈哈……行乾呐,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难不成是不欢迎老夫?”

    李思钰点了点头,苦笑道:“你这老头太难缠了,见到你,我就头疼!”

    裴仲德好像没有见这话一般,上前径直走进府内,经过李思钰身边之时,还特意在他肩上拍了拍。

    阿蛮很是不满,嘴角翘得老高,小樱则笑嘻嘻的样子,李思钰能怎么办?只能叹着气跟在后面。

    他突然觉得自己咋这么憋屈,好像谁都不怕他一般。

    走在前面的裴仲德,好像走在自家院子一般,李思钰跟在后面咋看都像是个仆从,俩丫头若是穿上书童衣袍,那可不就是俩书童吗?

    走在前面的裴仲德,眼角始终注意着后面低头丧气的李思钰,对于这小子,他是很满意的,天下诸侯多了,可有这胸襟之人,绝对不超过一把手之数,就是,就是这小子太滑了,也太顽固了些。

    裴仲德边走边说道:“老夫前来‘观政’,你小子就这么没精打采吗?”

    李思钰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您前几日可是把小子的三院批判的一无是处,小子那还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换做他人,老夫还懒得理会呢!”

    李思钰心下叹息,这老头有些话语是不错的,人也有本事,可这屁股老是偏向朝廷,若非如此,就是受再多的气,绑也得把他绑在身边。

    李思钰叹气说道:“老头,今日观政可以,可不许说话,想说等没人时候,咋说都成,行不?”

    裴仲德突然停下脚步,李思钰低着脑袋,差一点就撞在他身上,这要是是真撞在他身上,估计得让这老头来个大马哈。

    李思钰吃了一惊,猛然后退一步,嘴里责怪道:“你说你这老头,走路就好好走呗,怎么突然停下来,若是伤到您,您说怪谁吧?”

    裴仲德突然正色问道:“行乾,你是不是觉得老夫很不懂规矩?”

    李思钰一愣,想了想,还真没发现这老头在外人面前与他整个脸红脖子粗,这几日的确天天过来找他吵架,可也从未在外人前。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这憋屈就别提啥滋味了。

    裴仲德又恢复了很随意的模样样,他见识过的人太多了,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忠贞的,奸滑的,无耻的……

    见识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如何对付这些人,李思钰出道才多久?又被这老头观察了这么久,底细全暴露的一干二净,这几日交手,可不就是一败再败吗。

    裴仲德面上轻松写意,好像很写意的样子,这心里却不住叹息,若是这辽东之虎能够臣服该多好。

    四人很快来到前堂会客之所,李思钰的府邸本就不大,自然众人也不会感到劳累之事,李思钰与裴仲德按照主客做好,俩小丫头则站在李思钰身后,还未等李思钰刚刚坐下,仆妇就来汇报,说有客又来了,当然这次可不是他亲自去迎接,而是他的大管家宋钰老头出马。

    不一会,客人来了,正是资政院的副院正马伯聪,也就是原资政院院正马汉明的长子。

    李思钰赶紧站起,走上前拉住正要行礼的马伯聪。

    “今日算是行乾的家宴,伯聪兄长就别太客气了,来来,这老头想来伯聪知道是谁,就不再介绍了,先坐下再说。”

    李思钰尽管如此说,马伯聪依然不缺礼数,向裴仲德行了一礼。

    “末进学生见过先生,还望先生莫怪行乾的无礼之处。”

    裴仲德笑呵呵说道:“无碍无碍。这小子就是个惫懒的性子。”

    “倒是你伯聪却很不错!”

    裴仲德说着又看向李思钰说道:“你小子也好好学学伯聪,看人家是如何尊重师长的。”

    李思钰撇了撇嘴,心想,原先还很尊重呢,谁料到你这老头就是个狗皮膏药,粘上就别想轻易撕掉!

    就在三人谈话着呢,资政院几位阁老和马文豹夫妇一同到来了。

    “哈哈……这可真巧了,你们竟然一起到来,省的大家再等了。”

    “来来,诸位还请入席,也没啥好吃的,酒肉今日俺管够!”

    李思钰一边大笑,一边邀请诸位入席。

    马文豹笑道:“行乾这话可是错了。”

    李思钰奇怪开口道:“哦,哪里说错了?”

    马文豹摇头说道:“今日可不是凑巧,说句让大家笑话的话,小子也是急不可耐啊,若不是担心诸位不满,仲安恨不得半夜就来敲你行乾的家门!”

    “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第98章 利益交换,院正人选

    “哈哈……仲安说笑了!”

    “来来……哦对了,海丝小姐这边还是我来亲自为小姐摆好桌椅。”

    说着,李思钰来到海丝身边,把她的椅子向里面推了推,正适合坐下。

    海丝也不是个做作之人,很豪爽的径直坐下,还回头笑骂了一句:“你这今日酒肉管够,难不成往日请客还要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去不成?”

    “那可不是,像那老头,跑过来蹭吃蹭喝,还把俺气的一肚子气,若是让他吃饱喝足了,难不成让他接着气俺不成?”

    “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海丝都快笑出了泪水,这才拍了一下李思钰,笑骂道:“你小子还是没变,依然是个**样子。”

    李思钰摇头叹了口气。

    “变了,现在想这般很难的,这权势地位就像是登山,越是接近山顶,离兄弟也就越远,心也跟着越远,想要乐呵,四周却无其他人。”

    裴仲德微笑道:“行乾这话可不对,登顶之人,这天地也就大了,心自然也就开阔了,能容他人不能容之事。”

    李思钰认真想了想,整了整衣襟,郑重拱手作揖。

    “先生教训的事,是小子做作了。”

    “你又错了……”

    “得得,还是喝酒吃肉吧,否则小子,还未喝酒就被你这老头整晕了,还咋喝酒?”

    “哈哈……”

    众人再次大笑起来。

    裴仲德摇头苦笑不得,指着李思钰笑骂道:“你小子果然是个惫懒性子,也罢,今日老夫就多喝几杯你家酒水。”

    “哈哈……”

    “今日小子不怕,好酒有的是!”

    李思钰一边笑呵呵,一年招呼众人就做。

    “来来,诸位就座,咱们边喝边聊。”

    众人就坐后,李思钰端起酒杯。

    “这喝酒呢,咱们也不用太讲多少规矩,想喝多少,自己随意些,行乾我酒量不大好,若真喝起来,估计最先醉倒的,可能就是我了。”

    “呵呵……”

    众人知道他的酒量不好,每每喝酒他都不行,听到他这么一说,众人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来,行乾先饮为敬,为诸位能够为我辽东百姓任劳任怨,先干为敬!”

    李思钰一抬手,饮尽杯中酒。众人也跟着饮了一杯。

    李思钰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今日没有主次之分,有什么事情,大家摆明了说,无论对错都无碍。”

    众人听了这话,等开始郑重了起来,知道事情就要进入了正题。

    李思钰自己饮了一杯酒后,说道:“说实话,我比诸位更犹豫是否让仲安去资政院。”

    李思钰说完这句话后,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因为仲安才德不够,诸位多是我辽西军出身的老人了,对仲安的才德,诸位是很清楚的。”

    “若老大人还在,小子不敢说交出兵权,毕竟小子也想上劲,也有五情六欲,纵然小子想要放弃所有权利,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但这政务之权,小子会全部交给老大人的,这点小子还是可以做到的。”

    众人点了点头,知道他说的没错,能让三院自行管理行政,已经说明了问题。

    有些事情,到了某种地步后,纵然想退也不可能,手下人是不可能答应的。

    李思钰继续说道:“别的我倒是不太担心,海丝小姐看似大大咧咧,天真浪漫,其实是很像我汉家之女,良善而又贤惠,不至于让仲安做出为难之事。”

    “可仲安的老子……唉~”

    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众人都知道马芳是什么样的人,自是知道他所担心的事情,这也是这些人担心之事,担心马芳会介入辽东之事,造成难以预料之事。

    李思钰又喝了一杯,继续说道:“可后来,小子想了想,觉得这是不对的,不能把未发生想的太过严重,应该相信仲安的品德。”

    “我辽东可用之人太少了,诸位又已年事以高,老马的过世,更让小子觉得应该放下偏见,更该给年轻人机会。”

    李思钰说道:“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说的是一个故事,一群狼围猎一群羚羊,羚羊跑啊跑啊,最后跑到了绝境,一道悬崖挡住他们的去路。”

    “这道悬崖很宽,羚羊纵然很善于跳跃,也无法跳跃过去,怎么办?面对绝境他们怎么办?”

    众人皱眉思索了起来。

    李思钰叹息一声。

    “那些年老体弱的老羊,自动站了出来,每个后面都会跟着一只小羊,老羊先跳,在老羊快要落下悬崖摔死之前,小羊会重重踩在老羊背上,跳到另一边,获得生存的机会,获得种群延续的机会!”

    李思钰站了起来,沉声说道:“老羊明知会被摔死在悬崖之下,依然奋不顾身的为子孙做出牺牲,我辈是开创者,也是表率者,需要给后辈子孙做出榜样,做出表率,让我们的子孙永远记住我们这一代人留给他们的传承。”

    马伯聪站起来说道:“行乾说的好!我资政院有监督监察院之权,有考核政务院之权,理应做出更多,为后人做出表率。”

    “我马伯聪认可了仲安为资政院院正!”

    资政院阁老孙书统看到马伯聪如此说,也知道没法拒绝,看向其他阁老,见到他们微微点头,知道此事只能如此了。

    “既然如此,老夫也同意了。”

    “那就试试吧,不试试,如何知道结果呢?”

    “嗯,那就如此好了。”

    “同意。”

    “赞同。”

    李思钰看到全票通过,点了点头,又说道:“各位也知道,小樱这丫头做监察院院正是怎么回事,她就是好玩的性子,小子原想着这丫头本性不坏,就是好胡闹,用官场的规矩约束一下也好。”

    说到这里,李思钰又苦笑起来。

    “可这丫头说不想做监察院院正了,小子觉得她也不是很适合,可又不能完全放手,毕竟这监察院太过重要,除了军部有刀子,就只有这监察院了,所以呢,小子想让伯聪去代理监察院院正一职,算是对调了。”

    资政院各阁老大喜,本以为这次资政院吃了亏,没想到反而是好事,纷纷点头认可。

    “此事就依大帅所言。”

    “哈哈……那咱们就这么定了!来来,咱们一起喝一杯,以后可要同心协力,把咱们这关外之地整的红红火火!”

    李思钰举起酒杯,众人纷纷举起。

第99章 别人笑我太疯癫 我笑他人看不穿

    此次宴会李思钰相当满意,每个人收获都不小,不但增进了相互间的情感,同时还让他人获得了相对满意的利益。

    利益间的交换就是如此,你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不可能会凭空让他人满意的,纵使一时用欺骗的方式,抑或用武力强压让他人让步,以后也会麻烦不断,反而会造成不信任的裂隙。

    在众人拱手告别后,厅堂内只剩下了李思钰父女和裴仲德,当然海丝夫妇也未离去。

    裴仲德一边喝着茶水,很随意说了一句。

    “行乾,你这样做会不会让资政院做大啊?”

    李思钰正端起茶水要喝,听了这话,顿了一下,随即喝了一口之后,放下茶盏,这才说道:“你要相信马伯聪。”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伯聪是老马的长子,现今算是我辽东第一家族,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伯聪是个守成之人,对于现在的辽东,他是合适的。”

    马文豹笑了笑说道:“行乾应该还有别的想法吧?”

    李思钰瞥了一眼马文豹,笑骂道:“仲安兄可真是……不给兄弟留一点余地啊!”

    李思钰叹了口气道:“小樱是我妹子,前次河东大战,从太原带回来不少百姓,这些人成分又如此混杂。”

    李思钰不由感叹一句:“天下任何地方都是如此,离乡人贱啊!”

    “河东之人来到关外如何立足?如何与关外之人和睦相处?”

    “你们也是知道的,部族吞掉另一个部族,一般会迎娶一个女人,主要还是为了安抚这些部族之人。小子又不想强娶个女人,觉得这样不好,两情相悦,这样才能幸福些,也公平些……”

    “呵呵……”

    裴仲德笑了几声,摇头说道:“行乾你可有些不合格啊!”

    李思钰笑了笑,并未驳斥,这种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真没法辩驳。

    “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

    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

    酒醉还来花下眠。

    ……

    别人笑我太疯癫,

    我笑他人看不穿。

    ……”

    “呵呵……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李思钰突然觉得这茶水索然无味,若是来一坛老酒就好了。

    “唉~”

    马文豹斜瞥着李思钰,嘴里却笑道:“不错嘛,今日还吟了一首佳作呢!”

    “啊?”

    随即李思钰笑了起来。

    “仲安可莫要笑话兄弟,这可不是俺作的,是江南四……”

    说道这里,李思钰猛然住嘴,这才发觉现在可不是唐伯虎的时代。

    裴仲德也奇怪看着李思钰,他可不是马文豹,他也算是文坛巨头了,却从未听过这般诗句,不过他也未在这方面太过计较,只是摇头说道:“行乾这诗可不适合你啊。”

    李思钰摇了摇头,并未解释,按照他的天性,这首诗才是最适合他的,本身他就不希望瞎折腾,更喜欢安定的日子,只是身在这个时代,有些事情无法避免,总有股莫名奇妙的力量推着他向前,再向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河东百姓因我之故,因小樱之故,监察院几乎成了河东之人的私田地,这不好!”

    裴仲德与马文豹纷纷点头,他们自是知道这样带来的坏处。

    李思钰继续说道:“伯聪本应是资政院的继任者,又是老马的长子,才德都不差,想来还是可以压住监察院的。”

    两人现在很是了解辽东三部情况,自是点头认可了他的调整。

    两人一阵沉默,良久裴仲德才问道:“行乾想来也快返回汉部了吧?”

    李思钰随意说道:“嗯!这两日去看看工匠营,再与各军将勇见个面,差不多就该回去了。”

    裴仲德叹息一声。

    “行乾就不能多等些时日?想来朝廷很快就会有回音了。”

    李思钰表情怪异,笑骂了一句。

    “你这老头好不知趣,小子媳妇还大着肚子,等着小子回去呢?”

    “你……”

    裴仲德勃然大怒,指着李思钰骂道:“妇人之仁,岂是英雄所为?”

    李思钰早就对这老头免疫了,丝毫不会在意,知道这老头始终想绑着自己去给老李家去流血拼命。

    李思钰也不是不想,只不过风险太大了,丝毫没有让他看到有何机会,自是一心不想去。

    裴仲德心下叹气,这小子哪里都好,唯独这点不好太顽固了,纵使朝廷答应了,他也觉得这小子还是会推诿不去。

    “行乾,前些日子李飞虎可是向朝廷上了奏表,河东必然会有一场大战,这个时候,你若能……”

    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息一句,这老头所言之事,谍报司跟他汇报过,纵然没得到这些消息,他所看过的史书也有记载,这些并不算多大的事情,本质没有改变,大局没有改变,只是一点点变动,如何能撬动天下大势?

    李思钰对这有自己的认知,并不会被他人所影响。

    看着李思钰摇头,马文豹有些好奇起来,他也想听听李思钰对此的见解。

    马文豹问道:“行乾以为那飞虎不能成事?”

    “河东经过河东之战,虽有些斩获,可行乾劫掠了太原府,对河东打击很大,现今李飞虎又独立行事,想来以飞虎之威,应可成为一霸吧?”

    李思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着两人不明所以的样子,李思钰开口说道:“这只是表象而已。”

    李思钰回头,对着正在与海丝说着悄悄话的阿蛮说道:“阿蛮去问老宋要十三日的谍报。”

    阿蛮听不懂他们说的这些,就与海丝说些女孩子间的小秘密,正说道什么好吃呢,却被李思钰打扰,如何会高兴,小嘴巴虽翘的老高,还是一溜烟跑了出去找老宋了。

    老宋现今是他的管家,兼任秘书一职,一般性的密奏谍报都是由他保管,小樱跑的飞快,很快取来两封谍报。

    “阿爹,这个是十三日的,这个……这个是刚刚送来的!”

    众人看到一封开过口的,显然是那十三日的,不过更好奇,这没开过封的谍报。

第100章 李克用欲夺云州

    李思钰有些好笑,这丫头明显是刻意在他面前喘着粗气,好像是再说,“我很乖,快快夸奖我”的模样。

    看着这丫头犹如小猫想要主人“抚摸”的模样,李思钰也没让她失望,很是在阿蛮头上揉了几下,阿蛮眼睛更是眯了起来,更加像一只疏懒的小猫咪了。

    李思钰把开封的那个信件递给裴仲德,让他自己看,自己则很是随意拆开信封,不过很快笑意凝结在他脸上。

    李思钰小心把信件放进信封内,站了起来,来到门外,抬头望向关内,却被院墙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裴仲德同样震惊看着手里信件,闭眼沉思不语。

    马文豹一脸好奇,看着两人异状,更加好奇了。

    “多事之秋啊……”

    李思钰与裴仲德同时感叹起来。

    李思钰不知道,不知道这个世上有没有神灵,是不是真有这种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而已,事情却改变了许多,许多让他难以掌控的方向。

    河东之战,契丹八部之争,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李思钰看着遥远的关内方向,心中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

    阿保机火烧雁门,杀死了赫连铎的女婿米旭,夺了唐林,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击垮了赫连铎这个年老体衰的老人。

    若李思钰看到赫连铎嘴歪眼些的模样,他一定会惊呼这是脑溢血、脑血栓。

    身受重病的赫连铎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手下各部族在如此情形下,李思钰就是用屁股也能想到。

    正如同他所想一般,赫连铎的云州、朔州,以及代州,纷纷陷入了内争,争夺云州节度使一职。

    这让李克用大喜,可李克用同样陷入困难之中,本就遭受了辽东军对太原的重创,接着又是手下第一悍将李存孝的叛乱,在太原城的李克用很是犹豫不决,一连数日也未曾睡好。

    今日刚刚因为丁点小事,打杀了一个侍女,正头疼焦躁不安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杂的脚步声,这让他更加愤怒。

    “混账,谁在外面!”

    正急忙敢来的盖寓、李存瑁听到房内李克用暴怒之声,脚步顿时一顿,随即放轻了些。

    “晋王,是臣下有要事禀告!”

    李克用一愣,这才勉强压住烦躁,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是仁则,进来吧。”

    盖寓与李存瑁推开门一同进来,此次前来,李存瑁今日一早收到了周德威送来的信件,看完后,李存瑁赶紧去找盖禹。

    李存瑁知道,在父亲暴怒时,整个晋军,除了盖禹,无人可以面对父亲的怒火,哪怕他这个亲儿子也不行,所以这才找来盖禹一同前来。

    李克用看到李存瑁,愣了一下,这些日子他就没给过这儿子好脸色,一个是他大意,判断失误,造成太原损失惨重,不得不收缩起来。另一个原因就是背叛的义子李存孝。

    李存孝一直与李存信关系最差,与其他太保关系不是很好,这次若非因李存信求到他头上,李存瑁也不会力主推荐康君立为昭义节度使,也不会逼迫李克用手下第一大将李存孝的反叛。

    李存孝的背叛后果很严重,造成了手下大将很是猜忌,为此李克用对这个儿子极为不满。

    李存瑁对此能如何?

    因他的失误,可以说,太原府眼前的困境完全是因他而起,军中将校极为不满,想想也是,不但无功而反,而且太原被掳走了十数万百姓,这些可都是他们的农奴,没了这些奴隶,他们的田地谁来种?没有钱粮,如何养兵?没了兵马,他们就连屁都不是!

    这要能让晋军上下满意才怪!

    就是在这种困境下,李存信投靠了过来。

    若说晋军中,李存孝是晋军第一悍将,那么李存信就排在了第二!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武将都是血勇之人,就没有哪个想要甘心臣服的,更何况李存孝一向傲气,这如何会让李存信服气?

    第一反叛跑了,第二就成了第一,李存信成了晋军年轻一代的翘首,能够得到李存信的支持,李存瑁自然是要心动的,也就有了为康君立说话的事情。

    可……

    李存瑁抬头看到父亲那只充血的独眼,心中一个哆嗦,赶紧再次低下头颅。

    “哼!”

    李克用看到李存瑁,重重冷哼了一句。

    盖寓好像没听到一般,拱手低声说道:“王爷,今日王长子殿下前来找老夫,有些重要事情要说。”

    李克用听到盖寓说起李存瑁,忍不住就想发火,冷哼一句。

    “哼!这逆子能有何大事,是不是又想逼走我一员大将!”

    李存瑁哪里还能站的住,赶紧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孩儿有罪,请父王责罚!”

    李存瑁此时可不敢辩解,他很清楚父亲的脾性,越是推诿辩解,父亲越是愤怒,若是老老实实的认错,反而可能会风轻云淡。

    “哼!”

    果然,李存瑁这般模样,李克用只是又冷哼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盖寓低声说道:“王爷莫恼,事情已经如此,再恼又有何益?”

    李克用冷着脸不言语,盖寓知道这已经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了,若换作他人,不被打杀就不错了。

    盖寓继续说道:“王长子殿下这次的确给王爷带来了好消息。”

    李克用抬起眉头,终于有了反应。

    “哦?仁则说说看,本王倒要看看这逆子会有如何好消息?”

    盖寓轻轻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存瑁,继续对李克用说道:“王爷,您已经得知赫连那老贼病重的消息了吧?”

    李克用点了点头道:“不错,本王是得知了此消息。”

    “赫连铎病重,其无子,女婿米旭又身死雁门,他这一病,手下之将定然会纷争不止,这没什么可难猜的。”

    “哼!”

    李克用一想到这里,怒火再一次冒了起立。

    指着李存瑁大怒:“若非你这逆子,逼走的孝儿,云州此时已是本王囊中之物!”

    盖寓点了点头说道:“王爷所言不假,这个时候,云州定然难以抵挡王爷全力一击,事情已经发生,王爷再如何责怪王长子也为时已晚。”

    “不过现在又有了机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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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唐天下介绍:
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