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有些不想走
2004年的处暑，比前两年来得要早一些。
这个即“出暑”，意为炎热离开的节气，对渔民和普通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对普通人来说，这不过是个意味天气将由此开始向凉爽过度的节气，但实际上处暑之后，很多地方将依然持续高温，所以大多数人对这个节气一点都不在意，多半还不明白它的含义。
但对渔民来说，这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气，尤其是95年之后。
从95年起，我们便在东海实行伏季休渔的制度，而处暑的到来，就意味着伏季休渔期即将结束，也意味着渔民丰收的开始。
8月中旬以来，隔两天，就会有货轮抵达，船上带来了大批渔民们订购的物资，除了大批的粮油、蔬果等渔船出海必备的生活物资之外，货轮还带来了其它一些在岛上很稀罕的玩意儿。
从12号起，周博他们那帮闲得没事干的家伙，便又多了一项娱乐活动——把好几头大黑猪追得满山跑。
这些膘肥体壮的大黑猪，主要不是为了让大家打牙祭，主要是用作开渔前的祭祀。
15号那天，隔天就要赶到市里，参加正式开学前为期两周军训的周晨，到雷达站归还相机的路上，在山顶就看到了两头趴在树下喘粗气的大黑猪。
周晨从他们的眼神里，清晰的看到了猪生缘何如此艰难的感概，甚至有生无可恋的决绝。
想来这些被运到岛上的公猪们，此前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群不过只有两条腿的小子，撵得无处可逃，毫无尊严可言。
周晨看着他们吧嗒了下嘴，今年却是没有这个口福了，那就给你们拍两张照。
抵达哨位的时候，姚高航已经在前面等候，“姚哥，”周晨假模假式的敬了一个礼，“我现在的这个水准，足以当我同学的教官了吧，”
姚高航点点头，“是挺有模样的，”
他从周晨手里接过相机，又递给周晨一个大包，“站长让我交给你的，这是他替你置办的全套作训服，”
“呵呵，谢谢站长，”周晨马上打开作训包，见里面不但有作训服，鞋和内衣，都备了两套，连水壶都有，尽管这87式也就是87年定装的作训服，哪怕是全新的，也带有浓浓的历史感，但这可是正宗的军品。
“军械我就不指望了，不能给我带个衔吗，”他嘀咕着。
姚高航笑着指着侧面的小袋子说，“那是我们给你准备的，”
周晨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装着三支钢笔的笔袋，外加三个他估计一个学期都用不完的笔记本，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后来某军营情景喜剧里的情节，兵哥哥们送礼，果然是这么朴实无华啊。
“谢谢姚哥，”他真心实意的感谢道，岛上的这群最可爱的人真可爱。
“还有这个，”姚高航打开最小的那个袋子，“是旧的，功能也单一，但防水一流，别嫌弃啊。”
周晨马上把那块塑料军表戴在手上，“怎么会？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罕物件儿，”
“谢谢姚哥，谢谢大家，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成为军训标兵。”部队嘛，当然要喊口号。
“这么客气干什么，”姚高航陪着他往下走，“到了市里，好好学，为我们东岙岛争光，”
“放心吧姚哥，其它的不好说，这个我一定能保证，”周晨很想提醒下他，给余小美准备礼物的时候，还是不要这么朴实的好，但谁说得准呢，说不好余小美就喜欢这些朴实的礼物，“要我给小美姐带什么话吗？”
“不用，”姚高航笑了笑，“有空多联系，”
这是不好意思，还是你们之前出了什么事？
…………
乡政府，随着开渔节的临近，这里也忙碌了起来，周晨在楼下，就听到了张乡长的大嗓门，一进门，恰好看到他挺着规模不小的肚子，带着几个人从二楼下来，其中还有个穿着渔政制服的人。
看到周晨提着个作训包，他愣了一下，“周晨你这是……哦，要去军训了，”他快步走过来和周晨握了下手，“到市里好好学，三年后，争取也成为市里……不，省里的状元，”
“到时不论我在哪儿，一定回来给你戴大红花，不过，开渔的那天，你就不能给我们拍照了啊，这真挺可惜的，”他朝渔政的那位说，“这是我们岛上拍照拍得最好的小伙子，”
站在文化站门口的朱宏宇，听了这话，脸色就又有些不好看。
“小吴，”张乡长朝他的司机招招手，拿过自己的手包翻了翻，最后摸出来一张卡，不容推辞的塞到周晨手里，“这张超市卡你拿着，好好学啊，”
周晨拿着那张超市卡，真觉得很是窝心很有成就感，我一孩子居然能收到父母官送的礼这谁能信？
张乡长身边的人同样诧异，周晨听到有人小声向渔政的那位解释，“……周镇海……县状元，市第二名……”
他记得清楚，这待遇原来是没有的，可见，成绩好，真的很有用。
他一时觉得，岛上的机关太少了些，不然，大可以都去逛一圈，说不定就有一系列意外的收获呢。
见到他朝办公室走，朱宏宇昂头抱着手站在门口，骄傲的向周晨展示着他的大鼻孔，张乡长刚才的那番举动，让他很受刺激。
特么的我给乡长送礼他都不收的，你居然反过来从乡长那里收礼？
不过很快，他就笑了起来，“周晨，来了，”
余小美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周晨，快来，”
“哎，”周晨才进门，朱宏宇正准备跟进去，余小美却“哐”一声把门关了起来，差点撞到他鼻子。
他很是愤怒，这也是我的办公室！
但在余小美面前，向来直不起腰杆的他，最后连个屁都没放，悻悻的主动离开，还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办公室里，这会是不是正在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当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余小美拉出一个登机箱，“你可不简单，居然能从张乡长手里收到礼，”
“乡长他一直就是这么关心和爱护群众嘛，”周晨说。
拿人手短，这是正常的反应。
余小美笑了笑，“原来准备送你一个手机的，不过你现在有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衣服，不准不要啊，”
“你现在也长大了，又到了市里，穿着上应该要讲究些，”
这些天，接连收了那么多礼的周晨，当然不会拒绝，跟自己的干姐姐见什么外不是？
“我看你虽然说什么不要少年老成，但穿衣服却又喜欢正式的，所以给你准备了几套，”
周晨看了看，除了鳄鱼的POLO衫和牛仔裤，还有几套看起来像是贵族学校校服的那种套装。
他现在真有些心水这些，实在是原来穿各种休闲的衣服T恤啦格子衫啦冲锋衣啦穿到吐，这方面，他现在也想改改风格。
余小美的家庭条件，他也是清楚的，她的包虽然都不起眼，但无一例外都是名牌，什么古驰驴牌的，他看见的化妆品如唇膏等，全是香奈儿的，这就是个地道的小富婆。
再加上他两者交情，要是推辞会让人伤心的，好男人怎么能让女人伤心？
再说，征途是星辰和大海的男人，当然不好小气吧啦的，他愉快的拉着箱子，“谢谢姐姐，”
“别忘了多给我打电话，”余小美帮他提着袋子朝外走，“开渔节后，等我放假回市里，带你去我家里玩，”
这就计划着见家长，是不是急了点？我还木有做好准备呢。
…………
周晨不过出去转了一圈，就满载而归，这让方红霞都很是诧异，但这并不是结束，16号上午，当他们母子到码头的时候，一路又收到了好些手信，袋子里是周晨以为今年吃不到的东西——各式各样，栩栩如生的龙王麾下的子民和官员造型的糕点，这也是各家为开渔那天的祭祀准备的。
“也让你的同学们尝尝，”大家说。
汽笛声响的时候，周晨感概道：“妈，我突然有些不想走了，”
“想什么美事呢，”方红霞老实不客气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好好给我读书去，”
周晨顿时觉得压力好大，这成绩，看来是不能差，只能更好……
第十五章 新家 新想法（上）
公交小区，放下老婆和儿子从岛上带来的大大小小的袋子，周镇海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拉着他们看自己忙了这个把星期的成果。
“看，怎么样，”他站在客厅当中，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抬手指着重新装饰过的客厅问。
“很可以啊！”周晨不住的点头，和那天在窗外看到的相比，真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整个客厅的墙上，都贴上了米色的墙纸，窗帘也换了新的，审美还是不错，选的是白灰条纹，整体看起来亮眼又舒服，和房子老旧的外观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原本的那套暗红色的仿红木老家具，也都不见踪影，新置办了一张四人沙发，带有六把凳子的长方形餐桌，角落里放着一台两门的冰箱，也是新的。
电视机，嗯，那当然是没有的，周晨再懂事听话，他们也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自控力。
方红霞也高兴的点头，“不错，”
跟着就问，“你该不是把那些钱全花光了吧，”
“怎么会，”周镇海带着老婆参观主卧，同样贴着米色的墙纸，温暖又明亮，布置也非常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床跟衣柜，和外面的餐桌一样，式样简单，都是用透着粗砺木纹的原木做成，连油漆都没上，靠近了，好像还能闻到松木的味道。
“把原来的那套家具拉到旧货市场，顺便就在那里又买了这一套，里外里，没加多少钱，”
现在的旧货市场，当然不止是收售旧货，都已经成为了一个综合性的市场，自然也有卖新家具的，不过档次一般而已。
周晨蹲下来看了一下，就看到餐桌的一条腿，靠里面的那边，有明显的填充痕迹，想来那里原本应该是被虫蛀过或者本就是空心的。
估计这套看起来还有些像样的家具，应该都是用边角料拼凑起来的，但这已经不错了，他挺喜欢这样简洁大方的风格。
方红霞已经里外溜达了一圈，开始整理从家里带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先是把带来的海鲜放到冰箱里，一边自然少不了嘱咐周晨，“不要总想着偷懒，带来的这些要是图简单，加葱姜一蒸就好，怎么做，在家里都教过你的，别嫌麻烦啊自己做卫生又实惠……”
周晨没口子的应着，去看厨房和卫生间，这两个地方可能才是真正花了些钱的地方，全都贴上了瓷砖，卫生间的马桶当然换了，淋浴也换了，厨房的煤气灶也换了新的，看来是请人新作的橱柜，这里总算刷上了黄漆，不但刺鼻还有些辣眼睛。
周镇海注意到了，“刚好你军训的两周要住校，到时味道估计散得差不多，”
他带着儿子来到次卧，这里和主卧格局一样，只是衣柜小些，还多了个小书架和一张电脑桌，原来给周晨置办的那台电脑，他来市里的时候就带了过来。
这台原本的靛蓝已经变成了青灰色，像个侧放着的果冻一样，周晨现在相当看不上的电脑，其实是苹果大名鼎鼎的麦金塔，2000年买的时候，也花了好几万大洋来着。
世纪之初的时候，周晨他们家正阔着，周镇海和方红霞在给儿子置办东西的时候，奉行的正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原则。
总设计师多年前就强调电脑要从娃娃抓起，认识的人家里也都置办了电脑，他们也不管那会才刚小学毕业的周晨用不用得上，就挑贵的给他置办上了。
说起来，这台不过CPU频率450MHZ，硬盘20G的古董苹果电脑，算是周晨家现在仅剩的奢侈品。
生意失败之后，连老妈的金饰银饰，都全卖了个干净。
想到这儿，周晨觉得，今天刚好可以和爸妈好好谈一谈。
“你睡在这边也可以，把这里当书房也可以，但无论睡在哪一边，晚上都要记得把窗户关劳，”
“白天要记得勤通风。”
之所以同意儿子不住校，这套房子位于一楼也是一个原因，外面人来人往的，也算是对这小子有个监督，让他不至于整天在家里干什么他们担心的坏事。
鉴于周晨最近的动向，周镇海的担心已经加重了一些。
“我知道，谢谢老爸，谢谢你布置得这么好，”周晨顺手拍了一记。
“一会我带你去前面三楼的李伯家，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周镇海看着儿子说。
“好咧，”周晨答应得很爽快，尽管他不明白，怎么就突然又多了个李伯，但他明白老爸这话的意思：别想着胡来，有人替我看着你。
“现在就去吧，刚好从家里带来那么多东西，”他提议道。
方红霞也很是赞成，“就是，过两天开渔了，这些海鲜的价格就会掉一截下来，现在去好。”
周晨的态度，让周镇海放心了不少，多一个人管着你还这么乐意，我是不是想得有些多了？
…………
到已经退休的李伯家认门回来，方红霞已经做好了午饭，中午吃海鲜面，还有酱油肉、咸鱼、凉拌西红柿佐餐，周晨自觉的给老爸倒好啤酒，连老妈也倒了一杯，这架势，周镇海一看他们俩一看就明白，“这是又有事？”
“是的，不过，等我先垫垫肚子，”周晨又三下五去二的造完一大碗面，虾还是连壳都懒得吐，方红霞又是心疼又是气的数落他，“吃慢点吃慢点，吃饭总跟抢一样，”
周晨嘿嘿笑了一声，他总是用这一板虎应付老妈的唠叨，“爸妈你们上个月说了将来的打算，关于我们家的将来，我也有一些打算，”
方红霞看了儿子一眼，又看了老公一眼，眼里有些难过，“你这孩子，我们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要担心这些事？万事有你爸和我，”
周镇海也严肃起来，“我再跟你说一遍，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给我们好好读书，”
“我知道的爸妈，我只是有两个想法，而且我觉得，”周晨看着爸妈，“嘿嘿，应该比你们的想法要好，”
方红霞愣了下，周镇海也愣了一下，之后笑了起来，“哟，这么自信？那还等什么，快点说出来呗，让你妈和我也见识见识。”
第十六章 新家 新想法（中）
周晨突然拿过一瓶啤酒对嘴吹了一口，在老妈还没来得及数落自己之前，直接用手臂擦了一下嘴，“爸，妈，我就说一点，你们的打算，真的太小家子气，一点不符合我们家曾经东岙岛首富的身份，”
周镇海看了老婆一眼，你是对的，这小子，他就是欠收拾。
既然一二把手达成了一致，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在他们同时把筷子倒拿的那一刻，周晨警觉的跳了起来，跳出男女混合双打的范围，“好吧好吧，是保守，你们的计划太保守，”
两巨头依然一个喝酒一个也喝酒，手里的筷子还是倒拿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周晨暂时不敢靠近，他还把原本敞开的大门紧紧关上，重要会议呢，不好让人听见。
其实这大中午的，太阳最烈，知了叫得最凶的时候，压根没几个人出门。
“我清楚，无论是想开个鱼挡，还是办个摊鸡蛋饼的摊子，都是从我们家目前的实际情况出发，是想在不动用太多资金的情况下，艰苦创业自力更生，先把积欠的外债换掉，然后再小步快跑一步步的升级，”
“这样计划的另一个考虑，就是风险低，就算是这两个打算，最后都没有好结果，那我们也不会损失多少钱，”
周镇海看了儿子一眼，这我们早就知道，“快说你的主意，”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它的不说，按照你们这样的计划，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赶上我们家原来的水平？”
“老爸，原来在旺季的时候，你一天能做成上百万的生意，只需半天，就抵得上你现在辛苦一整年，开个鱼挡，再办个摊子，做得再好，辛苦一年下来，那又如何？顶多抵得上原来旺季时三五天的收入而已，”
“我们再放眼看看，其它的也不说，就看市里每天有多少高楼在建，就能轻松的看出，这真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好多人都在乘着这个大时代的东风，快速的积累财富，你们想想，按你们的这个计划，终于追上之前家里生意水平的时候，那更多的人，又会是什么水平？”
“你这个九几年就风云一时的人物，难道就甘心从此一直追赶，但一直追赶不上，因此泯然众矣？”
“你们甘心，我还不甘心呢，我可是还想做个谁都想抢着跟我做朋友的富二代……”
“说重点，”周镇海在桌上拍了一下，看向儿子的眼光，是真的有些不善。
儿子的这话，让他不得不想起了一些他原本不愿想起的事，那些被他压在心底的巨大的挫败、憋屈等负面情绪，一时蜂拥而出。
曾经在云端的人，谁愿意就此在地面上苟且一辈子？
但又能怎样？
这个家，再也不能经历一次大风浪，他也不忍心，让老婆孩子再陪着自己经历一次大风浪。
他也和周晨一样，直接拿起一瓶啤酒，一下“吨吨”吹了半瓶，有些东西，却依然压不下去。
压在心底多年后再放出来，那些情绪，非但没有被岁月磨灭，反而比当时更澎湃……是啊，他又如何甘心像现在这样？
方红霞看了眼老公，脸色也有些难看，你这小子，真是欠收拾。
她最了解老公，最了解老公的伤心处，你这小子，一上来就专挑他心口上最深的伤疤扎刀啊，扎完了，还重重的抹上一把海盐……她也看着儿子，大声说，“快点说，”
总算是看出来了，在关键时候，老妈你最爱的最心疼的，还是你老公，周晨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沮丧，这样挺好的，本该这样。
“小时候你们就教过我，不能一朝被蛇咬，便十年怕井绳，但你们现在呢？”他又刺激了一句。
当然，这一次，他是点到即止。
“当年起家的时候，不也是到处借钱，连……”他看了老妈一眼，“然后几年就做大了起来？”
“现在不管怎么说，我们家还是有些不错的关系吧，就像卢叔他们六位这样的朋友，总还有一些吧，”
“这些关系，其实就是资源，还是难得的资源，做生意，说白了，就是如何整合资源，”
“那我们为什么要把这些宝贵的资源，就这么放在一边，弃而不用？”
“我相信，爸妈你们这些年交下来的那些朋友，肯定有一些希望我们能奋起，不介意拉我们一把，就像你们当初拉他们一把一样，”
“因为他们肯定也希望多年的老朋友，能重新站起来，商海浮沉，谁又说得准，他们将来就没有再要你拉一把的时候……”
“啰嗦，”周镇海说。
“好，我说我的想法，”周晨回到桌边坐下，他清楚，爸妈这会肯定不会再动手削他。
“我有两个想法，第一个，相对比较保险，比较稳妥，也是个长久的生意，”他看着爸妈，“我们先办个小厂，”
听到说到主意，周镇海夫妇自觉的把那些负面的情绪放到一边，“做什么？”
“利用我们的优势，做一种大家都爱吃的小零食，”周晨说。
“出海的渔船，总是会网到很多低质的鱼，因为拉回来也没人要，或者说卖不上什么钱，所以网上来马上又全都放了回去，如果，我们能把这些低质的鱼，做出能有不错回报的产品呢？”
周镇海又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说重点！”
“小辣鱼，小辣鱼，”周晨叫道，“就是我们学校旁边的小卖部里有卖的那种，一袋几毛钱的小辣鱼，”
方红霞马上在周晨头上打了一下，“你买着吃了啊，那东西怎么能吃？”
周镇海倒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周晨护住头，“那些黑心作坊做出来的，当然没什么保证，但如果我们用好的鱼，也做那样的小辣鱼呢，正规做，量大一点，包装也设计的好一点，价格提高一点，比如一块或者一块五，你们觉得，会不会有市场，会不会是个长久的生意？”
“当然会是个长久的生意，只要把牌子做出来，你们的儿子我，今后又能躺在你们的功劳薄上，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二代，”
“就说岛上的那些渔船，要是知道我们家收这些鱼，他们愿不愿意去捕？”
“这些小鱼，比如海蜒（鯷鱼，本就长不大，一般长8～12厘米，体重5～15克），现在要是收，虽然只有几分钱一斤，但渔船不用到远海，鱼汛的时候，一天捕个几十吨，轻松吧……”
“要是有人收，他们当然会抢着去捕，”周镇海说。
周晨知道，老爸已经心动，“一开始，我们不用一下子上太大规模，先办个小厂，严把品质关，哪怕先在小范围内把牌子做出来，然后再一步步的升级扩产……”
“爸，妈，你们说，这是不是个好生意？”
“就是有人竞争，那其实也无所谓，这个市场需求，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真的，如果家在中原，遍地小麦，他铁定提议老爸老妈做辣条，或者是方便面。
这些玩意儿，单单国内的需求，就能养活多少厂家？
“在销售上，现在恰好有一个新的渠道可以借助，”他进一步说，“省城有一家叫淘宝的公司，你们听说了吗？”
“网上卖东西的，老板有点狂的那家？”周镇海说。
周晨无语凝噎了一下下，老爸这总结，有点到位。
在刚起家的时候，老马的大嘴巴，确实让一些人觉得他有些狂。
老马可能也是故意的，因为他的那些狂言狂语，能为新生的淘宝带来关注，带来流量。
“我们可以把产品放在他那里卖，我觉得，他那个网站，将来会发展得不错，而我的第二个想法，也和互联网有关，”周晨说。
第十七章 新家 新想法（下）
一听说这个，周镇海和方红霞都流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互联网，介个，他们是真的不懂。
但听儿子刚才说的，互联网好像是个利器？
“也是在网上卖东西？”周镇海问。
“是的，也是在网上卖东西，”周晨说，“可以这样想，就是把你的鱼挡，搬到了网上，不过，我们一边和更多的渔民签合同，包销他们的鱼获，或者指定他们捕捞什么鱼获；另一方面，发展更多的用户……”
“我们或许，可以把这做成一个付费的会员制网站……”周晨也是边想边说。
“难，”周镇海马上摇头，“海鲜海鲜，‘鲜’很重要，你知道我为什么想着开鱼挡，除了想把生意做大一些，还因为很多人，都是在亲眼看到现货，放心之后才会买……”
周晨马上道：“得了吧老爸，就说你以前给那些大酒店供货的时候，多的时候，他们一天采购上千斤的海鲜，会每一条鱼每一只虾每一个贝壳的看过去？”
“不还是知道产地，谈好价格后就下单？他们哪会担心你以次充好或者把不新鲜的送过去？”
周镇昌也马上说，“那是他们知道我的为人……”
“还因为在合同里，就定好了相关的条款，出问题之后，就按照合同办事，”周晨说，“当然，你为人如何，确实也很重要，这其实就是口碑，”
“同理，这个网站也是一样，只要让用户相信，在网站上买到的，都是品质有保证，价格合理，比如我们可以规定，收货后一定时间内，可以无条件退货退款，”
“你看，就是当面看过，但依然买到不新鲜的海鲜的事，还少吗？但在农贸市场发生了那样的纠纷后，有几个能顺利的把买到的海鲜退掉的？”
“所以我想，只要做出这样的保证，一定很让很多人放心，你觉得，会不会有人因此图省事图放心图，不再去市场上买？”
“一定会有，而且因为省事，选择在网上下单的人，可能不会对价格特别敏感，当然，我们最好不利用他们的这一点来提高利润，两头的成本控制好，尽量在品质更好的前提下，价格适中……”
“那得要多少人送货，”周镇海又打断了他，他不说多少起送的问题，因为他知道，那不是问题，“要是在这样的天，最好不都得要用冷藏车送，你想过这个成本吗？”
“老爸你这说的是关键，”周晨说，“一般的散户，完全没必要用冷藏车，用冰袋就好，一辆电动车，加一个保温箱就行，”
“时间我们也可以大致定一下，比如市区的，下单后最多两个小时送到，”
“最好，我们另外成立一家公司负责快递业务，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同时承接其它商家的业务，”
有些问题，他也是一边说一边想，比如现在，想到快递，他就想，我能不能趁快递还没有正式身份，发展也刚起步，所以现在着手，试着把东海市的快递业务垄断？
市直属的四个区，加起来常住人口超过350万，加上流动人口，至少在500万以上，若是我现在成立一个快递公司，先一口气招上个三五千人，将来再随着电商的发展，同步提高，那么，未来是不是能做到让所有的快递公司，什么四通一达一丰之类的，全部在市外止步，市区，你们的包裹可以进但人不能进，全部由我们来配送和收取？
他印象很深刻，东海市，将来剁手党极多的同时，对外发的包裹也多，若是这能垄断下来，那这一块也是大有前途。
这次是方红霞打断他，“那得租多大的地方来放海鲜……”
周镇海和儿子同时摇头，“那不是问题，”
方红霞一见，得，你们父子商量吧。
“钱怎么收，”周镇海又问。
这确实是个问题，现在网银什么的，可不像后来那么方便，但这又不是个太大的问题，网上支付虽然麻烦，但不是不能支付，而且周晨清楚，支付宝也已经开始和第三方合作，到他们明年初喊出“你敢用我敢赔”的口号后，会吸引很多人开通。
周晨就没想着自己也开发一个支付工具，想做成功，太难太辛苦，还是搭车吧。
特么的那小子已经成了首富了，想干过他……周晨真不想费那事，轻松点不好吗。
“还有很多其它的问题，但让我们把这些问题先放到一边，只看这个项目，是不是有前景？”周晨问。
“何况，在有了一定基础后，我们可以涉足其它方面，比如说其它肉类，还有新鲜蔬菜和水果，”
周镇海点头，“这样好，我刚才还在想，网上只能买到海鲜，那就说还是得去农贸市场，如果其它的也都做起来，才更有吸引力，至少我会选择在网上买，不去农贸市场，”
“不，”周晨反驳道：“只做海鲜，我们同样能吸引到不少客户，因为我们是直接和渔民签约，相当于是把海鲜，直接从渔船上送到他们家里，新鲜又有保证，价格还不贵，”
想想后来的那些生鲜电商，经常是品质保证不了，价格也不便宜，不也照样有很多人下单？
我们现在是市场有，整合货源方面有天然的优势，最大的问题，是设法改变大家的购物习惯，而从大趋势来说，都不用怎么想办法，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网购，所以，不说没理由不成功，至少不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问题在于能占领多少市场份额。
“想想就东海市，我们要是占了一两成的市场份额，这是个多大的生意？”
只一两成，周晨想，这个应该也不难做到。
周镇海马上算了一下，“市里这些年海产的销量，都在三万吨上下，一成就是三千吨，那就是六百万斤，市里销得最好的海产，是小黄鱼、墨鱼、鮸鱼、虾、梭子蟹……就按一斤平均20块算，这就是……过亿的生意，”
20块一斤？周晨觉得，这个平均值，真的和统计局的那些数据有得一拼。
但这就够了，至少这样算，只一成，那也是上亿的生意。
方红霞又出言质疑，“这个投入也大，”
周镇海马上说，“前期的投入确实大，均摊下来其实有优势的，”
“而且利润也会很可观，提前和渔船签合同，包销他们的产品，收购价自然会低一些，而且我想，这样的项目，应该还能争取到政府的支持，”
“这是一个长期的生意，还是每天都会有很多现金流入的生意……”
周晨知道，现在已经不需要自己再说什么，具体下来，很多方面，老爸会比自己考虑得还要全面。
他需要的，是一个人激他一把，让他心里的那把火，再烧起来，以及，最好给他一个努力的方向，这两点，自己现在都做到了。
做到之后，办厂还是办网站，具体如何筹备如何启动，如资金如何筹措，那都不用他再操心。
“我呢，没有其它的，也就这两个小小的计划，”他施施然的站起来，“这两个计划如何，我想老爸老妈，应该比我更清楚，对吧，”
“好了，我说完了，也吃好了，这些日子想这些事，很是有些累，我要去小睡一会，天没塌下来不要打扰我……”
方红霞马上拿起桌上的纸巾盒来，周晨连忙举手示意，我一定不再自鸣得意了。
但进了卧室后，他又趴在门后叫道：“还不吃就没办法吃了啊，看看你们的面，都坨成什么样了，”
方红霞摇头，“你啊，”
“砰”，周晨重重的把门关上。
“你怎么想的？”方红霞问老公。
原本在出神的周镇海闻言拿起筷子，“先吃饭，”
他是最不喜欢吃坨了的面，但这会却半点怨言也无，非但如此，更是连倒好的酒都不喝了……
第十八章 你在哪儿
首都，郑国民从奥迪里下来，看着车棚外明亮得刺眼的阳光，又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后勤的那些同志，从来就不会主动积极的开展工作。
就说从这里到大门前，要是修一条廊道，那不但非常美观，廊道两边，还可以成为一个展示区，常年累月下来，一定能产生不菲的经济效益。
当然，顺便也能免去大家日晒雨淋的窘况。
唉，这些同志啊，还是得加强学习。
他刚从包里翻出一本杂志来，旁边就有一把伞遮到了他头上，“郑主任，刚好顺道，”伞的主人满脸堆笑的说。
郑国民“哦”了一声，看这位满身名牌堆砌的打扮，应该不是协会的工作人员，那多半是来会里办事的，既然认识自己，那多半不是第一次来。
那位见他的表情，知道他不想说话，便一路默默的替郑国民撑着伞，就这样默默的走完了约300米长的一段路，在大门口，郑国民稍稍向撑伞的那位仁兄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那位弯腰拦在他前面，笑着递出一张名片，“郑主任，我……”
“哦，好好好，”郑国民示意了一下，旁边马上过来一位工作人员，客气但不容推辞的把纠缠他的那位社会人员带到一边去，“办事请先登记，”
郑主任依然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淡淡的用眼神回应着同事的问候，一路来到他二楼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温度固定在他中意的25度，不热不冷，空气中还萦绕着他喜欢的暗香，文昌竹依然郁郁葱葱得让人心旷神怡，他点点头，嗯，舒坦。
他刚坐下来，小陈就把泡好的茶送了进来，他打开看了一下，那一片片茶叶，正在水中舒展着身体，像是在起舞一样，便又“嗯”了一声，小陈要出门的时候，又被他叫住，“有什么事吗？”
这些年轻人，就是不会做事，难道不应该主动汇报一下，居然还要等我主动问。
“没什么事，主任，”
他挥了挥手，端茶的小伙子轻轻的带上门的时候，他已经浏览器网站上的图片来，别问，问就是工作，正经是工作，作为摄协的一员，上班时间看图片，当然是工作。
这张一般般，这张简直不能看，这张尚可，但还不够吸引，这张，倒不错，但不能打动人心，还是欠些火候……
图片翻看了几十张，茶喝了两口，眼皮子好像又重了起来，他揉了揉眉骨，工作真是太辛苦啊，嗯，差不多也得找个地方去出差，他回想了一下曾经去过的那些地方，国内，还有哪些地方适合避暑来着？
什么，公费避暑旅游？别问，问也是工作，作为协会的部门领导之一，去检查和指导地方协会的工作，本来就是我的职责，至于去风景名胜区，那是旅游吗，那当然也是工作。
作为知名的摄影师，去采风创作优秀的摄影作品，就是在身体力行的践行协会繁荣发展文艺事业，建设文化强国的宗旨。
至于为什么去年非典期间不去一线拍摄，那也别问，问就是给年轻人机会。
他大致把这一次出差的地点定了下来，说起来，西南有几个城市气候不错，那么，我该带那些相机去？
他看着身后柜子里那排了几排的相机，烦恼啊。
柜子里的那些相机，周晨看了都会流口水，从徕卡这样的老牌豪门，到佳能索尼这样的常青树，再到GoPro这样的新势力，一个不拉，而且全是顶级的型号。
为什么能买得起这么多顶级的相机？别问，问就是厂家赞助的。
嗯，好不好让那边顺道举办一个摄影赛？也不是不能考虑哦……
“主任，”门突然被推开，郑主任刚皱起眉头，脸上马上堆起和刚才的那位社会人员一样的笑来，迎到门口，对着小陈身后的那位说：“秘书长，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让我去你那就好，”
“小陈，快去泡茶，”
“不用了，”秘书长摆摆手，“郑主任，我来就问你一件事，6月23号，徕卡摄影奖的12名入围者中，有一位中国的摄影师，你们联络部知道吗？”
郑国民听秘书长这口气有点不对，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这是怎么了？“知道啊，我们还核实过，这位入围者，并不是我们协会的会员，甚至都……”
“为什么不联系徕卡，问清楚这位摄影师的身份？”秘书长打断了他，“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就是我们内地的摄影师，而且，这位入围者，据信尚未成年，”
“郑主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秘书长看着他问。
“真的？”郑主任有些慌乱起来。
若真的未成年，并最终获得了徕卡的新人奖，那这绝对算是国内摄影界……不，都可以说是国际摄影界的一桩大新闻。
摄协如果对此一无所知，那他们外联部，当然脱不了干系。
“自然是真的，”秘书长道：“这是主席和我通话时说起的，”
郑主任更慌了，主席竟然也过问这事？
他忙道，“我马上设法核实入围者的身份，”
摄协两年前上任的这位主席，可是不寻常，怎么说呢，广场上的纪念堂，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国家为她家修的。
“尽快啊，”秘书长叮嘱了一句，“相关的报道，现在就可以开展起来嘛，”
“还有，你说，他并不是我们协会的成员？”
郑主任连忙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秘书长一走，他马上把小陈叫进来，“把大家召集过来开会，还有，上次徕卡入围名单和相关的资讯，全部给我找出来，”
“那个入围者叫什么名字来着？”
“周晨，”对此事印象相当深刻的小陈马上回答道。
“周晨啊，你哪来这么好的运气？”郑主任恼火的想。
当初相关的文件报到他这里的时候，他一看入围的国籍是中国，但叫周晨的摄影师，既不是协会的会员，也没有请示，别说事先请示了，就是事后都懒得知会协会一声，便随便把那份文件丢到了一边。
作为一名负责的协会领导，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人和事。
再说，入围而已，就一定能获得最后的大奖吗？
再说，又不是什么普利策、荷赛、哈苏这三个大奖，只是徕卡的摄影奖而已，别说入围，就是最终获奖，又有什么的？
但他娘的竟然未成年？
这当然就很值得宣传一番，嗯，下面的人做事，怎么这么不扎实，竟然连这一点都没弄清楚？
他还有些恼火的是，搞不好啊，自己的“出差”计划，也得因此而不得不调整。
那小子会是哪儿的人？
…………
东海市，黄丽娜家餐馆前面的小公园里，周晨一手分别拿着两根老冰棒，屁股刚挨到树荫下的石凳，马上蹿了起来，我去，竟然还这么烫。
他一口咬下一根冰棒的一大截，在嘴里咬得嘎嘣响，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这不科学！
刚才，他已经围着那个小区，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转了一大圈，但就是没有看到那天晚上遇到的那辆尼桑。
今天是周日，按理这个时候，不应该呆在家里休息吗怎么车就找不到？
既然那天晚上都让我遇到了，按理我这样诚心诚意的冒着大太阳过来找，不应该又恰好遇到吗？
他抬头看着天，哎，我说，是谁篡改了剧情么。
不一会他就低头揉眼睛，啧，好刺眼。
那么，看来得想象其它的办法了，得在交警里找找关系。
“那天醒来，忽然想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爸，怎么了？”
“你跑哪儿去了？”
“我啊，在学校呢，先熟悉熟悉……”
“学校？我们就在学校，”
第十九章 同林鸟
离周晨苦苦寻觅的小区十二里外的开发区，此时正是繁忙的时候，从经开大道上经过的人，都能清楚的听到路两旁的工厂里机器的轰鸣声。
几所企业大学边，跨江大桥旁，阳光海岸3栋17楼的大四居里，客厅里愁云惨雾，原本瘦但精神的肖福财，此时精神不再，一脸的黯然。
变化更大的是林冠霞。
原本虽然有些冷厉，但打扮精致，贵气富态的林冠霞，此时头发散乱，脸色蜡黄，双眼还浮肿得厉害，原本从容傲慢的神情，也全都不见，全身上下，只有浓浓的怨气。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这位原本保养得宜的贵妇，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黄脸婆，还是叫人远远一见，就立马退避三舍的那种。
此时的她，依然侧对着肖福财坐着，眼睛也看向一边，可能看肖福财一眼，就会忍不住发火。
和他们夫妻对面而坐的两位老人，倒是要从容一些，从市政公司退休的老肖问儿子，“小吴他们一家去了哪儿，有没有消息？”
肖福财说，“公安局刚告诉我们，他们一家从春城飞到了泰国，到泰国之后的行踪，目前并没有掌握，无论是请当地警方还是国际刑警组织协作，都需要时间……”
“协作有用吗？逃了那么多人，有几个能抓回来的？”林冠霞马上气冲冲的道。
老肖也叹了一口气，“跑到东南亚，而不是欧洲或北美，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东海市本就是著名的侨乡，这些年，大批的人经由合法或者不合法的渠道，到了欧洲和北美。
要是老吴一家选择这两处，只要多找找人，多花些钱，可能不必让警察出手就能找到他们的行踪。
“当然早有准备，一开始让我们为他担保的时候就有准备，”林冠霞马上又把火力对准老公，“亏你当初还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让我放一百二十个心，”
“现在你怎么说，你怎么说？”她接连冲肖福财吼道：“一个处心积虑骗你的人，一直被你当作过命的朋友，我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看上你，”
从小学教导主任位子上退休的婆婆忍不住了，“小声点！也不怕小嶶听到这些话，”
“还怕小嶶听到吗？”林冠霞更激动起来，“为小嶶准备的那些，这两天卖的卖还的还，将来我们还怎么送她出国留学，到时她怎么跟她的那些朋友比？”
“我吃苦无所谓，肖福财，你忍心你的女儿跟着我们一起吃苦？你不但毁了我，你还毁了我们的女儿，”
婆婆又想说话，却被老肖拉住，这个时候和她聊不出什么好话来的。
他问儿子，“不是已经尽力筹款了吗，我听说，小吴他们的房子也还在，为什么现在连你的厂子都保不住？”
“除了我们担保的这1200万贷款，他们还欠着其它个人的债务，经侦说，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房子拍卖后的所得，首先也是偿还那些小额的个人欠款，”
“而且，老吴他们，”肖福财叹气道：“也只剩下那边的那套老房子没有抵出去，”
就在开发区的那套老房子，能拍出十万，就谢天谢地了。
他妈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们原本条件也算很好的，是做什么闹成这个样子？”
肖福财低头，“经侦说，他去年也跟着人一起炒期货，”
“炒期货？”老肖顿时也长叹一声，一直坚持看报的他知道，期货市场，远比股市疯狂凶险，亿万身家一夜亏个干净也不是故事，那真是一夜天堂一夜地狱。
“你别打岔，”他冲老伴说了一句，“你都变卖了那么多资产去还债，为什么现在连工厂都保不住？要不把我们这套房子也卖了，”
“这些天，我们一起凑了800万，”肖福财说，“本来还能想办法，工厂也能继续维持下去……”
“其它银行又要我们提前还我们的贷款，”林冠霞气冲冲的抢道。
老两口一听，顿时也全都委顿下去，现在做生意的，但凡有了些规模，谁家没从银行贷款？
这边抽出了800万，银行那边就是再提前让他们还一两百万，公司可能就运转不下去。
老教师都被气到了，“银行这真是……上屋抽梯，雨天收伞，”
肖福财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个，最大的问题是，这样的情况下，他都没机会从私人那里融资，民间借贷的这些人，风控比银行做得还要好。
他现在真的是没办法融资撑过这一阵，把工厂保下来。
“好在工厂的那几亩地还值点钱，加上那些设备，拍卖后，还掉两边的贷款，应该还有些结余，我都想好了，无论如何，到时在市场里租个门面买紧固件，也算是从新来过，”
“不过，爸，妈，我们今后，怕是也得住在这边，”
“没事没事，在一起还热闹，”老肖说。
还能怎么办？
“从头再来就从头再来吧，吃一堑长一智，情况终归不算太糟，就是小嶶那边……”
他老伴红了眼睛，“可怜我们的宝贝孙女……”
她马上听到了孙女的叫声，“奶奶，”
四人抬头一看，顿时都大惊失色，“小嶶，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的奶奶，”肖嶶笑着搂住奶奶，“我又不是娇小姐，”
“爸，妈，我不想出国留学了，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比那些出国的同学差的，”
她奶奶摸着孙女的头发，只觉得扎手得厉害，红着眼睛喃喃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林冠霞看着自己减掉了一头长发的女儿，拿起一个杯子就朝肖福财身上砸，“肖福财，我跟你没完，”
“妈，”肖嶶拦住躁起来的老妈，“你也别说爸爸了，爸爸才是最难受的那个，”
“他活该，”林冠霞嚷道。
“爸，”肖嶶抱着老爸，“我会懂事的，我以后不会让你和妈操心，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把生意，做得比以前还要大！”
一直绷着的肖福财，顿时再也绷不住，眼泪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
周晨气喘吁吁的赶到三中，刚好在校门口看到老爸老妈和一个和老爸年龄相仿的中年人，连忙赶过去，“爸、妈，”
“这是你的班主任果老师，”周镇海介绍道。
“哈哈，周晨，我们的大状元，”那个中年人笑着准备在周晨的肩上拍拍，周晨却朝这位右耳前方有颗痣的老师伸出手，“果老师好，”
果桢愣了一下，马上握住周晨的手摇了摇，“你好，我叫果桢，果实的果，木贞桢，”
周晨听了居然点了点头，“老师的名字大气！”
果桢转头对周镇海夫妇说，“周晨果然不同反响，你们教出了一个好孩子，”
周镇海马上责备周晨，“没大没小的，怎么轮得到你评论老师的名字？”
“不妨的不妨的，”果桢笑着摆手，“好些人初听我的名字，都觉得女气，只有周晨说大气，我爸得知这事，一定会很高兴。”
“这孩子以后就拜托果老师了，我们做父母的，本不好把教育孩子的事，全推给老师，但他身上的一些毛病，我们还就是灭不下来，以后还请果老师多多费心，”周镇海说。
“周总您太客气，我看周晨这孩子到处都是优点，聪明努力，处事大方，再说，有些事，不就是我们这些被称作老师的该做的，”
他笑呵呵的对周晨说，“明天上午来报道，记得把行李带过来，军训的这两周，统一在学校宿舍住，”
周晨一听很高兴，老爸老妈，这是已经让老师同意自己不住校？
这效率，够可以的。
把三中的围墙甩在身后后，周镇海摸出一张卡来，“这个还你，”
周晨一看，那正是张乡长送给自己，然后被老妈立马征收的那张超市卡，“我说老爸，你不是见果老师的第一面，就给他送礼了吧，我说你们也太俗气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方红霞马上说，“这些事，你就得跟你爸学着点，”
“礼多人不怪知道吗，送不送在我们，收不收在他，只要我们送了，不管收不收，他都知道我们的心意，”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把我们送到校门口？”
周晨心说，难道不是等着见我这个他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吗？
“有些事，俗，但是管用，”方红霞总结道。
周镇海也说，“放心，不会丢你的人，我们给他送礼，只是想提前感谢他，表示我们的尊敬而已，又不是让他对你特殊照顾，”
周晨不置可否，无论如何，送礼，他原来不会，现在更不会。
他把话题岔开，“那两个主意，你们想得怎么样？”
“你爸定，”方红霞说。
“你说的都太粗略，”周镇海说，“我要先好好了解相关的情况再说，”
“这么说，你们已经在考虑啦，”周晨高兴的道。
他并不真的指着靠着老爸老妈成为富二代，但老爸老妈有自己的一摊事忙，就不会把全部精力放在自己身上，这才是他追求的。
“妈，这两个风险都不小的，你就不担心？”
“呸呸，瞎说什么呢，快收回去，”方红霞马上说，跟着牵着周镇海的手，“我相信你爸，”
哎呦，周晨又觉得酸得厉害，动不动就秀恩爱啊，快回岛上去吧你们两个，我真是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十章 报到
8月16号早9点，周晨拉着行李箱站在三中敞开的大门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前面熟悉而陌生的校园，他不知怎么回事就在脑海里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对答，“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几分像从前，”
“十二分，绝对十二分，比以前还要帅了呢，”
“he~tui”啊不是，啊呸，他不禁摇头，我怎么也这么戏精，难道是受脑海中那个戏精的影响？
“这是熏陶啊，熏陶的懂？”一个梳着背头，披着黑色羊绒大衣，内搭手工定制的三件套西装，脚上的皮鞋亮得能当镜子的精英人士马上出现在脑海中。
斜睨着他的样子，就像是霸道总裁看着刚入职实习的毛头小子。
他连忙关机三连，就不该招惹你这个戏精。
旁边两位恰好是做精英打扮，一致的有些面瘫的父母，连忙拉着他们穿着拉夫劳伦POLO衫，脚上蹬着BAPE和阿迪达斯合作的第一代APE\SUPER\STAR，手里拿着V3的儿子，远远的避开周晨。
东海市经济倒是不错，就是各方面的配套，还太不完善，到现在居然还没有一家贵族学校，和一线城市的差距，还是不可以道里计。
他们小声的叮嘱儿子，“以后离那个神经兮兮的同学远一些。”
另一边，拉着穿着真丝衬衫，挎着LV家的托特包的妈妈的手的刘金龙，推了一下自己鼻子上的蓝框眼镜，也看了周晨几眼，这小子，未免太风骚了吧。
居然穿粉色的鳄鱼恤，你这是要跟女同学比美，还是对自己的性别，存在一些认知上的障碍？
妈的，看来这次同学中的奇葩可能不少，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戴着棒球帽的江洋跟在挺着大肚子，笑眯眯的老爸身旁，看着周晨孤身一人拉着行李箱在人群当中摇头，嘿，有意思哦，这小子，莫不是像电影中的那些美国高中生一样，吃了什么不好说的玩意儿嗨大了吧。
周晨不知道因为自己无法掩盖的帅气，已经先后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注意所以毫不在意。
摇头感概了一番自己有被那个戏精系统带歪的趋势，他看着这所市里最好的中学的校园，高中，我来了！
哎呀，一想到自己的那一个个一定要完成的愿望清单，他一时真的有些迫不及待呢。
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里，周镇海和方红霞看着儿子在学校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昂扬而入，方红霞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其它人都跟着爸妈一起，这小子，为什么偏不让我们去？”
周镇海看了那边一会，人群中再也找不到穿着鲜明的儿子的身影，他摇了摇头，“孩子总会长大的，”
“再说，你还记得他上幼儿园的那一天吗，其它的孩子一路拖拖拉拉哭哭啼啼的不愿意去，就他高兴的笑着跑了进去，”
方红霞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但为什么那会自己觉得高兴欣慰，现在，自己却有些百感交集的失落？
“走吧，回去，”周镇海收回目光，“不用担心他，”
走到路口，他们刚好见到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一家三口，夫妻俩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家的两个大人，一定在闹矛盾。
那个化着浓妆的女人看起来就很强势，但是他们的女儿，还真是个懂事的，不时的拉着妈妈停下来，关注拉着行李箱走在后面的爸爸，这个时候都想努力弥合两个看起来有了裂痕的大人。
这姑娘还真是好看，连周镇海夫妇俩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我们要是再有个这么出挑的女儿，那真是满足了。
就是她那懂事又小心的样子，让他们看着都觉得有些心疼，你们这做父母的，怎么能这么任性？
方红霞忍不住摇头，自己要是生个这样的女儿，那一定是百般惯着，但你们怎么回事？
那头发，真的可惜了的，怎么就剪得像个男孩子一样？
周镇海的心情无端的有些沉重，好些孩子的懂事，是不是都跟这姑娘一样，是被逼出来的？
我那儿子……唉，我这老子也是做得……
“趁儿子军训，明后天就把老卢他们这些在家的约过来，一起好好聊聊，”他对方红霞说。
“这样好，”方红霞说。
看到老公又有了当年的精气神，她是由衷的高兴。
而明后天把老卢他们约过来，还有一宗好，开渔的那天，他们就不在岛上，老公也不会在旁边看着那些人家兴冲冲的开船出海。
…………
“周晨，”被形形色色的家长孩子围在当中，脸笑僵了嘴说干了的果桢，看着周晨拉着行李箱从旁边经过，连忙挤了出来，“手续都办好了？”
这次，他没有伸手拍周晨肩膀的意思，要是这小子再跟自己握手，在这么些家长面前，那可有些小尴尬。
“是，”
“那就好，把宿舍安置好后，可以在学校里转转，最好不要走远啊，11点记得到教室，”
“好的，谢谢果老师，”
“哎，他们怎么没跟你发作训服？”看着周晨的行李，果桢关切的问，“你等着，我让他们给你补发，”
“是我没要的，部队的叔叔已经给我备好了两套，”
果桢愣了下，然后笑了，以你爸妈的为人来看，部队里有这样的关系，也不奇怪。
“那挺好，去吧，”他朝宿舍那边示意了一下。
旁边，不少家长已经在小声议论，“成绩最好的那个，原来就是他啊，”
“初中成绩好，到高中就不一定了，”
“对，你们看他这副样子……”
“是，太傲气，”
周晨对此充耳不闻，他拉着行李箱快步上楼，找到自己的宿舍，404，还真挺特别的呢。
一进门，他对进入高中的期待，便成功的减少了几分，房间不小，墙挺白，窗子挺大，光线也很好，但宿舍里，就只有三张漆着绿漆的双层铁床，桌子，木有，柜子，也木有。
市里最好的高中，宿舍里也就这样的条件？后来电视里看到的那些高中宿舍，明明不是这样的好吗。
我这会不会是上了一个假的一流高中？
所以，住在校外的决策，无疑是英明的。
戴蓝框眼镜的刘金龙看着周晨站在门口，我去，这风骚哥竟然和哥们一个宿舍？
带着棒球帽的江洋看着周晨，是你啊，缘分啊缘分啊。
他老爸正和另外的几位家长寒暄，“……我们这也算是难得的缘分，几位以后想买什么电子产品，给我打个电话就好，我那小店什么都有，不管硬件还是软件，给各位的绝对都是正版货，还一定会是最低价……”
“……要是家里电脑打印机什么的出了问题，一个电话，我马上派人上门修，一定免费……”
门口一暗，他看到周晨，“哦，又来一个小兄弟，江洋，去，帮帮你同学，”
周晨朝他点点头，径直推着箱子走向自己的床位，右边靠窗的下铺，不错，这是老果特意安排的？
看他只看了几眼，就开始一板一眼的铺床，老江笑了笑，这孩子，还挺有个性，看着一旁邓瑞阳手里的V3，“这手机好，这在国内还没上市呢，从香港买的？”
穿拉夫劳伦的邓瑞阳拿着自己的手机，见帮他铺床的老爸老妈依然没有回应这位自来熟的大叔，便开口说了一句，“去美国旅游时带回来的，”
看着周晨旁若无人的从旁边经过，把他直接当空气，冷冷的瞟了周晨一眼后，就再也不看那边，飞快的和朋友发起短信来，“你们可能想象不到，我宿舍里，竟然来了一个无比傲慢，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自信，”
很快有了回复，“小地方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可能就是容易盲目自信吧，无知者无畏咯，”
邓明超看到有些神经兮兮的周晨竟然也进了儿子宿舍，拍了拍手，拿起挂在一旁的西装，对同样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夫人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周晨对宿舍里的这些事，全然没有在意，他利索的铺好床铺，大致看了眼自己的几个室友，准备出门的时候，刚好余小美来电话，“我已经在学校，”
邓瑞阳眉头一皱，为毛他的手机和我的一样？
江洋眼睛一亮，这哥们也搞到了？
刘金龙拉了老妈一下，“妈，”用眼神示意到，我也要这个手机。
周晨拿着手机来到走廊上，看到果桢正在和一个在这样的天气，依然穿着西装的男人在说些什么，那个好像有些眼熟的男人，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果桢一抬头，刚好看到周晨，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邓明超皱眉看向周晨，想不到你竟然是这一届最得老师看重的尖子生。
我们国内的教育，就是这一点不好，依然盲目的迷信考试成绩。
周晨回应了下班主任，淡淡的瞥了眼旁边的邓明超，你这个特会装×的家伙，特么的对我是哪里来的怨气？
他随意的回答余小美的问题，“期待军训？不，一点都不期待，我认为，所有不让摸抢的军训，都是耍流氓……”
第二十一章 乐相逢
只在学校里草草的溜达了一圈，周晨就得出一个结论，这所他此前从未踏足的东海市最好的高中，整体而言，硬件相当不错。
毕竟财政上有钱。
只是，这个硬件不错，主要指的是大方面，比如这称得上广阔的多功能操场，气派的教学楼、图书馆、食堂、室内体育场、办公楼、宿舍楼等。
如果要具体到细节方面，不足之处真是比比皆是，如他已经见识过的外表光鲜的宿舍楼里，陈设竟然那么简陋，以及目视就能确定，所有的教室，一律没有安装空调。
还有这个夏天会晒死，冬天则会被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冻死的大操场……
自己加起来两辈子接触到的大学以下的学校，好像都是这个德性，它们好像一直在无时不刻的向你传递这样的一个信息：来这里是学习，不是享福。
所以在周晨看来，就像他们东海市这样经济发达的城市，三中这样新建的校区，之所以配得起却也没用配备那些按理应该配备的设施，这背后，也许一直有一段话在决策者和相关人等的脑中浮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我呸！
为什么我们为了学习要额外吃这些苦？
为什么偏偏要让小孩子遭这样的罪，你们自己呢？他看着办公楼外的那些空调挂机，你们这些伪君子。
他也因此定下了自己在校时应该多呆的地方：图书馆。
那里面自然有中央空调，夏凉冬暖。
站在大榕树下，额头也很快出了汗的他觉得，虽然从整体来说，高中生涯应该会很欢乐，重要的是，将会满足自己的一系列夙愿，但具体而言，可能还真不是那么愉快。
想想接下来将要面临的煎熬，他又不禁怀念起后来社交媒体非常兴旺发达，无论条件是不是真的具备，大家普遍都精致娇气起来的时代。
因为社交媒体的发达，所以那会一些个别的问题，都可能会导致一些群体想象不到的福利。
如他记得后来有一年，市里的一所中学，因为向每位新生收取好像是两三百块的军训费，被捅出来后，那一年，市里大部分高中都取消了新生军训。
再有一年，爸妈在电话里告诉他，市里一所高中军训，发生了导致一个孩子猝死的人间悲剧，那一年市里所有的高中新生军训，也全部紧急叫停。
他相信这个时候，市里一定也有学校在明目张胆的收取军训费，我们的学校，在基础教育领域的功力，应该是独步全球，与此同时，在公立学校里，我们的创收能力，多半也笑傲江湖……
但就是有这样的事，这个时候也没有渠道爆出来引起全体家长的关注。
至于另一个可能，他们现在普遍比较皮实，这会娇气点的，顶多在军训中晕一下下而已，至少在东海市，不会有人因此而成为烈士。
失误啊，人有失足啊，应该一早就谋划好，以正当的理由，逃过这次军训的。
…………
来到高一一班的教室时，教室的后半截已经坐了不少人，大致分为七八个小团体，叽叽喳喳的说得很是热闹，把两个呼呼转动的风扇的声音都盖了下去。
这七八个小团体间，区隔得并不是太明晰，但男女之间，却是名副其实的泾渭分明。
整体而言，女孩子普遍要从容得多，和同伴们谈笑自如，有些还会大胆的去观察男同学；小处……男同学明明一个个的非常兴奋非常期待，却全都只会偷偷摸摸的瞄一瞄女生的那边。
除了那看起来应该在初中就是熟识的，没有一位勇士，敢于直面女同学的目光，更别说和她们搭讪了。
还挺有趣，周晨又摇了摇头，径直在空无一人的第一排中间坐下。
不是他不想和同学打成一片——虽然他确实也不太想和这些孩子打成一片，也不是他习惯了出风头，只是因为原来的他，这样的时候，一定也会在后排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所以他现在就一定要醒目的坐在第一排。
以他的心里年龄，坐在这个最中心的地方，屡屡被后来的同学行注目礼，他心里也毫无波澜，一贯鹤立鸡群的稳得一匹。
倒是可能受他的带动，后来的不少孩子也选择靠前坐下，这些普遍十五岁的孩子里，还是有不少确实有表现欲的。
坐在前排中间稳如泰山的周晨，突然心有灵犀般的抬起头来，马上，他的心又先是停了一下，随后，便咚咚咚，一下比一下快，一声比一声响的狂跳起来。
正进来的那位姑娘，就是他这些日子遍寻不得，应该也是命中注定的那位姑娘。
居然剪了短发？
但剪了短发，竟然也是如此的出众。
长发时，软萌可爱有温柔，像是个落入凡间的小仙女，一颦一蹙都让人想捧在手心里；短发时，青丝根根分明，清新飒爽，面部轮廓因此无遮无挡，因此天然就对同性具有极大的攻击性。
真的是可盐可甜，如我一般什么造型都是国色的出众啊。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进来，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男同学们一个个的眼含兴奋，女同学们，则一个个的神情复杂。
周晨站起来朝旁边让了一下，“坐这里吧，”
原本安静的教室，顿时又喧闹起来，刘金龙又有些兴奋的推了下自己的篮框眼镜，一上来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勾搭一定是班里，不，应该是全校最漂亮的女同学，不愧是风骚哥，牛叉！
留着寸头的江洋把玩着他的棒球帽，果然有个性，哥们欣赏你，但你也太特么心急了点吧，这是想一开始就不给其它人机会吗？
女同学们，无一例外，都不太乐意看到这一幕，她们此时都已经知道了周晨的身份，你怎么好这样，那不过是个假小子而已啊。
肖嶶也一眼就认出了周晨，她一时也有些恍惚，那个晚上，对他最深的印象，是傻得挺可爱，在一见面，才发现他长得……哎呀，不好想这些啦，他整个人，竟然是如此的顺眼，如此的顺眼……
是因为第一眼见到他，便觉得他整个人非常可爱非常好，所以下意识的没有特别分开来看他的其它方面吗？
面对周晨的邀请，她愣了一下，果然，还是这么大胆。
第二十二章 争先恐后
要是在以前，肖嶶可能会矜持一下，但现在，她马上点点头，“谢谢，”落落大方的在周晨旁边坐下。
我要和过去的我告别，我要变强，她又在心里喊了一声。
所以，大方点。
邓瑞阳小跑着跟进来，刚刚在后面只惊鸿一瞥，便让他把所有对这座城市这所学校的怨气，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能遇到这个姑娘，那自己所受的一切委屈，都是值得的。
一进门，他就惊愕的看到，让自己一见倾心不能自己的姑娘，居然坐在周晨那个最能装×的家伙身边，我这是来晚了？
不，在这样的事上，就没有先来后到之分。
他连忙走到肖嶶旁边坐下，但和那边，中间还隔着过道，所以他马上跑到肖嶶身后的桌子坐下。
周晨刚好向肖嶶伸出手，“那天晚上比较急，连名字都没有说，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周晨，很高兴再一次遇到你，”
在心里一个劲的叮嘱自己要强，所以要大方的肖嶶，看着周晨伸出来的手，理了下耳后的短发，轻轻伸手和他碰了一下，“肖嶶，”
跟着补充了一句，“原来你就是周晨，”
她知道这次高考市里的前三名，也听说了周晨也会在三中就读，但她此前认真学习，不过是听话而已，对原本的她来说，成绩好，那只是锦上添花的事，真说起来，她对这些很多人关注和看重的事，以前并不是太在意，所以也没有特别关注前三名究竟如何，不然那天晚上，周晨不知道她，她也能认出周晨来。
“如假包换，”周晨说，“昨天这个时候，我又在那天晚上的那个小区里逛，但一直没有看到你家的车，”
一直叮嘱自己要强要大方的肖嶶，此时不由得低下头去，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这个人，说话一直这么直接啊。
此前从来还没有男孩子这样直接的接触和说这样的话，姑娘的心一时也“砰砰”的乱跳。
自从那晚之后，他经常到那边等我、找我吗？
所以就像油腻的不只是男人，渣的也不止是男人一样，不只是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男人也一样。
坐在后面的邓瑞阳，清楚的看到，他一见钟情的姑娘，此时竟然连耳根都红透了，火气顿时腾腾的冒出来，特么的你小子，要不要这么快的节奏能不能要点脸啊你？
周晨再一次重复了一遍，“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都想着在交警里找关系，查我那天晚上看到的车的资料，”
肖嶶心里也像跑进一只小鹿一样，但是，现在……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正准备说些什么，果桢走了进来，“都到齐了吧，那我们现在开始，”
“因为时间的关系，今天我们就先互相认识一下，我叫果桢，”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
“下面，谁先来自我介绍？”
周晨马上站了起来，果桢点头，嗯，挺积极的。
“果老师好，同学们好，我是周晨，”
邓瑞阳又冷哼了一声，“我是周晨？”看你牛的，好像大家都知道你一样。
“很高兴见到大家，尤其是，”他没有看向肖嶶，但他知道肖嶶知道自己说的是谁，“很高兴见到一些人，”
果桢心说，你是这么快就交朋友了？嗯，挺能团结同学的，蛮好。
为什么这么多人交头接耳？他严肃的看着不知怎么就热闹起来的那些人，“安静！”
刘金龙由衷的想鼓掌，我草，风骚哥，你真的牛×大了，在这样的场合都敢示爱了都，佩服佩服，五体投地的佩服。
邓瑞阳第二个站上讲台，“大家好，我叫邓瑞阳，在哈佛大学出生，因为爸妈工作的关系，很荣幸能和大家在三中相遇，我……”
果桢抱着手靠在墙上，看着这个也是把傲气些在脸上的学生，挺大方，语言组织能力也挺好，就是和他爸妈一样，有些过于自我感觉良好了些。
底下此时又有些议论，有些人自然心生羡慕，在哈佛大学出生，这么说，爸妈是海归啊，哦，这么说来，他也是美国人？
同样有不少人心生不屑，切，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有能耐，别回来啊。
刘金龙想了一下，听老妈说，今年市里的企业，公开聘请高管，开出的最高年薪，是百万人民币，当然，房子车子肯定也会提供，但一般只是使用权。
这么说起来，这位牛哄哄的邓同学，你那位精英老爸，在美国的年薪，多半在十万美元以下……呵呵，那也就是看着光鲜而已，连那边高胖子他老爸都比不了。
周晨就更不以为意，海归，早就没有多少光环了。
邓瑞阳看了眼前面，肖嶶还是低着头，他有些小小的失望，你都不看一眼的吗？
他终究没有周晨那么大胆的把一些话说出来，“谢谢大家，”
经过肖嶶桌旁时，他笑着露出八颗牙齿来，轻轻的在肖嶶桌上敲了一下，“到你了，”
周晨第一次认真的看了邓瑞阳一眼，你这是哪儿来的勇气这么自来熟的？
果桢眉头稍皱了一下，是不是有些不好的倾向？
“嘿嘿，大家好，”后面有个声音响起来，江洋把心爱的棒球帽放在桌上，快步走上讲台，“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江洋，很高兴见到大家，”
“我爸在两个电脑城，有几个铺面，大家要是买电脑，欢迎到我这儿问价，不用客气啊，”
刘金龙无语低头，这小子，真和他老子一个德性。
果桢闻言也笑了起来，这孩子，不错，要论和同学搞好关系，他怕是会比周晨还强一些。
周晨吧，有些小小的孤傲。
周晨对这个敦实的同学，应该也是自己的室友，也生出些好感来，你这抢得好，给你点赞么么哒。
邓瑞阳自然有些不爽，小个体户抢什么抢，快点下去吧你。
也下决心要改变自己的肖嶶准备站起来，刘金龙也准备站起来，但又有一个人开口了，“大家好，”
一个皮肤很白，眉毛很粗，头发像成年人那样向后向上高高吹起的小伙，边朝讲台上走便叫了出来，“果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王瀚文，能力平平，成绩一般，就是为人热心，对三中可能比大多数同学都要熟悉些，要是有什么事，欢迎大家来找我，”
果桢在一旁笑得很和蔼，这个自述“能力平平，成绩一般”的同学，也是他必须要重点关注的。
周晨听了些东西出来，这小子，好像是在为选班干部做铺垫的样子哦。
还有，什么时候，高一新生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这么积极来着，居然都争先恐后的抢着来——他也不想想，是谁带的头。
但他看到旁边的肖嶶在王瀚文说话的时候，身体就绷着，显然是想下一个上台的意思，便在王瀚文说完，后面又有个小子都叫出来“我……”的时候，他举手大声叫道：“果老师，”一边暗暗的推了下肖嶶，肖嶶马上会意，站了起来。
“什么事周晨？”
“果老师，我在想，同学们介绍的时候，能不能把自己的名字也下来？”
果桢点了点头，“嗯，这个建议挺好，不然听不清楚，就是听清楚了，也不太清楚具体是哪个字，”
肖嶶已经站到黑板前，“果老师好，各位同学好，我叫肖嶶，”
她用粉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来。
后面，原本已经站起来，还喊了出来的刘金龙悻悻坐下，风骚哥你这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有异性没人性，竟然为了一个刚见一面的女孩子，就不顾同寝的兄弟情。
你应该要懂得，有些女人，陪不了你一辈子的，但兄弟不一样啊，一天兄弟，便一世兄弟，一世为你两肋插刀……
第二十三章 都是自来熟
站在食堂门口，周晨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喔，是的，就是这个，这味道，真让人怀念，这热闹，也让人倍感亲切。
江洋忍不住问道：“周晨，你是有什么事吗？”
周晨睁开眼，看了这个自来熟的家伙一眼，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
自述能力平平，成绩也平平，发型却不平的王瀚文说，“是个把月没有吃食堂，有些想念？”
周晨心说，你小子倒是猜得不错，只是因为县里的初中就没有食堂，所以这样的食堂，我可不止个把月没吃。
邓瑞阳嘀咕了一句，“总神经兮兮的，”
他大步去排队，一边搜寻着肖嶶的身影。
刘金龙更自来熟的在周晨的肩膀上拍了拍，“走吧，希望这第一餐，不会让我们太失望，”
他一走，站在周晨身边的最后一位，有些小心的朝周晨看了一眼，也跟了过去。
这是周晨宿舍里最后的一位舍友，应该也是最特别的一位，这位张麒云同学，怎么说呢，很秀气，非常秀气。
他长得挺秀气，这没什么，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这同样也没什么，但他举止也秀气，这就好像有点什么。
就比如说刚才，张同学是侧着站着，人侧着不说，手也侧着，双手握着放在右腹处。
真特么的也太优雅了些，那姿势，也太别致了些，周晨总忍不住担心，他下一刻会轻轻一福，低眉顺眼，细声细气的道：“爷您吉祥……”
啧，皮紧，皮紧，不能再想了。
可以容纳全校师生用餐的大食堂，此时只有他们这些高一的新生，自然非常空旷，周晨随便挑了一队，一转眼，刚好看到肖嶶正在隔壁的那队，恰好和自己平齐的位置。
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有缘，好有缘。
他“嗨”了一声，肖嶶脸一红，下意识的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头来，板着脸，有些恶狠狠的瞪了周晨一眼，周晨一脸懵的摊了摊手，我是这么的有礼貌，为何却换来你的白眼？
姑娘的脸也就板了那么一下下，跟着和前面的男同学聊什么的时候，分明眉开眼笑的，那娇俏的样子，让周晨都不想移开目光。
那就不移开。
肖嶶也就一直侧对着他，脸上很快又布满了红晕。
哎，前面的那小子，我说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干什么？周晨冷冷的看了眼正和肖嶶说话的那小子，有些事，心里得有个数，懂？
…………
肖嶶刚和初中同学坐下，周晨就端着餐盘走了过来，“这边没人吧，”
他这与其是问，不如说是宣告，说着他就直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虽然已经收到过情书，但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紧追不舍的肖嶶，此时又乱了分寸，再感受着食堂里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她又不由自主的把头低了下去。
这该如何是好？不行，一定得跟他说说。
坐她对面的那位主动介绍道：“我叫马哲凯，是肖嶶的朋……”
看着周晨的眼神，他连忙说道：“是肖嶶的初中同学，”
另一边，本来已经坐下的江洋他们，在刘金龙的带领下，笑着朝周晨他们这桌走来。
刚走到，便刚好听到周晨对肖嶶说，“你剪短发真好看，”
“哇，”江洋忍不住叫了一声，挤开邓瑞阳，坐在肖嶶的另一边，“老周，这我可真得说说你，你这真不对，”
“首先，我们宿舍都坐在那边的，你却视而不见，跑到肖嶶这儿，不好这样的吧，”
“另外，以我观影无数得出来的经验，你夸女孩子，怎么能用这样的词，‘好看’？拜托，这也太土太没水平了吧，至少得用书面语，最基本的，也得说‘漂亮’是不是？”
“想想，更有水平一点，又结合现在的场景，该怎么说？‘秀色可餐’嘛，”
原本因为周晨的那句夸奖，又羞又乐，又努力想装出有些不高兴的肖嶶顺势破功，“江洋，你看的都是些流氓恶霸调戏良家姑娘的电影吧，别说，你还真是学到了精髓，”
刘金龙稳准狠的抢走江洋盘中的一块瘦肉，“叫你装，大庭广众的，哪好对不太熟悉的姑娘直接说秀色可餐的，是吧周晨，”
周晨看着这不请自来的一帮人，很是不爽，食堂里这么空，你们为什么都要挤到这桌来？
他看了江洋一眼，你个大棒槌。
有些话，比如“我爱你”，那是应该照本宣科，一字不差的大声说，但用“好看”去夸一个女孩子，真的没水平？
你才没水平呢。
“好看”，是太口语是有些土，但唯其土，所以更显真诚，懂吗你？
“我说，你盘子本来就全是肉，还要抢我的，”江洋马上和刘金龙抢来抢去，周晨真是无语，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但看着肖嶶笑容满面的，心情好像挺好，那就原谅你们的幼稚吧。
一直没机会插话，更因为周晨的不要脸，以及同学们竟然是一致的想让周晨和肖嶶更近一些的样子，脸色特别难看的邓瑞阳，此时终于找到了机会，他夹起一大筷子包菜，“我们应该多吃蔬菜，吃蔬菜更健康，发达国家，比如说美国，越来越多的人都选择素食，”
这番很装biu的话，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包括他最想吸引的肖嶶。
只是，大家看着他满盘的蔬菜，还有正往嘴里送的包菜，眼神都有些微妙，他只当大家是佩服，非常享受的一口吞下，然后，他的神情，忍不住微妙起来。
刚刚还有些安静的餐桌，马上又热闹起来，呵呵，你这个棒槌！
“多吃蔬菜好，”江洋说，“瑞阳你一定要多吃蔬菜，一定要坚持下去，我没办法，我家里老爸减肥，没多少机会吃肉，”
肖嶶也笑了，还不自觉的看了周晨一眼，然后马上又转过头去。
就连她盘中的蔬菜，也只有少少的几根菜籽头。
学校的食堂一向是这样，青菜要多难吃就有多难吃，肉菜，虽然就像在大卖场里买的那些熟食一样，无论鸡肉鸭肉还是猪肉兔肉，都是一个味，但好歹还能吃。
邓瑞阳终究没能忍住，低头把那口包菜全都吐到餐巾纸上，“对不起，我一般吃的甘蓝，都是直接做成沙拉，”
第二十四章 乐观
“哈哈哈，”刘金龙见状忍不住大笑起来，肖嶶低着头，肩膀不停的耸动着，显然也是在笑。
周晨一时也没忍住，叫你装！
江洋见邓瑞阳的脸色又快赶上锅底了，忙止住笑大声说道，“你说说我们的这些学校啊，硕士博士，甚至是院士都培养得出来，就是普遍管不好食堂，大家说食堂的这些素菜，有哪一个能入口的？”
“真的是加工了还不如不加工，直接做成沙拉的好呢。”
王瀚文顿时有些诧异，怎么突然就转到这个方向了？
他努力解释道：“大锅菜想做得和家里一样好，应该真挺难的。”
“什么难啊，”刘金龙马上说，“还不是校领导们得了好处，所以放任餐厅的员工或者承包商怎么节省成本怎么来。”
“对，”这次江洋附和他，“真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再简单不过，让校长大人每天都和我们一样，来食堂吃这些大锅菜，你看还会不会是这样猪吃了也想吐的水平。”
邓瑞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是不是在骂我？
这是在骂我吧。
没人搭理他，刘金龙说，“怎么可能，校长就是来食堂，食堂敢不给他开小灶？”
周晨注意到，说对三中很熟的王瀚文同学，这会脸色更是微妙，一会阴一会晴的。
“我觉得，”他忽然靠近肖嶶。
肖嶶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顿时脸又红了起来，连忙把头偏了偏。
周晨心说，那叫什么来着，红细胞吧，你是不是红细胞太多了些？
“王瀚文爸妈，很可能就是校领导。”
肖嶶马上说，“好啦好啦，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锅饭哪有那么好做的，再说，你们看食堂的这菜价，再想想会宾楼的菜价，你要是出会宾楼那样的价格，食堂一定会做得比会宾楼的味道还要好。”
王瀚文向肖嶶投来感激的一瞥，连声附和道：“就是就是。”
“校长就姓王，”肖嶶回过头来轻声对周晨说。
然后马上把头歪向另一边，天，我怎么也跟他说悄悄话？
周晨挺兴奋的。
作为一个乖孩子，原来上高中的时候，可没做过当着同学们的面，和漂亮女孩子说悄悄话这样的事，现在做了以后才发现，我去，你还真别说，这感觉还真不错。
“我说，”江洋又起哄，“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我们在这儿，都妨碍人说悄悄话。”
“走吧，”刘金龙也说，“下午就开始军训，那可是很耗体能的事，当电灯泡也要用电，要是现在把能量全用来发电，下午估计够呛，”
只在盘子里扒拉，什么都吃不下邓瑞阳看着那两个好像总是有意无意的挖苦、讽刺自己的家伙，你们快走吧，我就不走。
但那俩只是说，却并不走，然后，肖嶶端着盘子站了起来，她终究脸皮薄。
周晨伸手扯住她袖子，“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好好吃饭，一定好好吃饭，”江洋忙站起来也拦着肖嶶，“您也坐，请坐，”
可惜啊，周晨那小子，真的下手太快，然后，他在心里给周晨取了个外号：快手哥。
他看了眼那边脸黑黑的邓瑞阳，你有必要黑脸吗，就是周晨下手没有这么快，这朵最美的鲜花，也绝对和你这坨牛粪无缘。
亏你还有脸坐在桌上，就连装个13，都会被自己打脸，亏你还自我感觉良好，你就是个笑话好吗。
肖嶶无奈，只得坐下，或者说，她心里本就不太愿意离开，这些才刚见面的男生，其实都挺可爱的，“谁再乱说，我就对他不客气了啊，”
马上有人凑到她耳边，“饭后一起散散步吧，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邓瑞阳把筷子重重的一放，“对不起，大家慢吃，”
没人回应，也没人送他，这张桌上的，没人看得惯邓瑞阳的做派。
江洋朝刘金龙示意了下，然后，他们俩也装模作样的咬起耳朵来。
这两个精力过剩的家伙。
周晨抢在肖嶶发作之前又说一遍，“能好好吃饭吗？”
…………
“哎，周晨，”江洋在后面喊道，“你应该请我们吃雪糕，”
“找王瀚文，”周晨回头看了王瀚文一眼，“他不是说对学校熟，有事找他吗？”
王瀚文愣了一下，马上说，“没问题。”
这么说来，肖嶶刚才说那些话，可能是因为周晨提醒了她？
“你们男生，真无聊，”肖嶶看着旁边说。
“其实……”周晨才刚开口，肖嶶马上又说，“你也无聊，”
我一点不无聊，周晨心说，“其实，有这样几个室友，挺好的，”
“你不是这样吗，无论是以前的小学还是初中，肯定也有几个好朋友，组成你们自己的小圈子，你们乐于分享各种小秘密，喜欢聚在一起给别人取外号，很多时候，还故意说着只有你们能懂但别人不理解的词……然后，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表现形式：你们会一起上厕所，”
“哎呀你，”肖嶶本来听着他前面说的挺好的，正在想以前的那些好朋友，周晨突然说上厕所的事，虽然确实是那样，但怎么好说那样的话嘛。
“你和江洋一样，”她顿了顿脚。
“江洋其实挺不错，性格很好，还很正直，”周晨说。
肖嶶大概明白周晨为什么会说江洋正直，因为，他两次主动帮着隔开了邓瑞阳。
她觉得，有些话，必须要跟周晨说。
“我其实，也有话想跟你说……”
“我一直想问你，那天晚上，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周晨先问道，“我想，无论如何，我都不至于把你和你妈就那样吓跑，”
“我还想问你，你头发剪短了，是不是也跟那天的事有关，”
尽管他一直不了解女孩子，但他多少还是知道，对女孩子来说，把头发剪短，会是一件多大的事，尤其是对肖嶶这样年龄的少女而言。
他绝不相信，肖嶶是为了主动配合军训才把头发剪短，，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变故，还应该是不小的变故。
“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对吧，我看得见你眼里的那些忧愁。”
肖嶶沉默了下来，这一次，眼圈忍不住有些红。
“你知道，我希望你能快乐，”周晨说，“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会是一个理想的倾听者，”
“同时，毫不客气的说，我应该是一个天才，还应该在不止一个领域是天才，很可能，正好能帮上些忙，”
“总之，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周晨，谢谢你的关心，”肖嶶低头说，“也谢谢你的好意，”
“我没事的，”她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周晨一眼，“只是，无论是你还是我，现在都应该以学业为重，”
她低下头去，“今天的事，还有那天晚上的事，我很荣幸，但我会把那些当作是开玩笑，我也想请你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我想你能理解的，对吧，”她又看了周晨一眼便转身离开，“谢谢，再见。”
周晨抬头看着天，我这就是，被拒绝了？
好像也不意外。
女孩子，脸皮都薄的。
要说，他也没想着现在就能得到肖嶶积极的回应，那就不符合我们的国情。
原来的周晨，在很多方面有些迟钝，但这一次，他自觉敏感了很多，他坚信，自己从肖嶶眼睛里看到的那些，是真的，不好说彼此一见钟情，至少，她对自己的观感应当也不错。
她的一些无意识的举动，也说明了这一点，比如，刚才在食堂，她不但不反感说悄悄话，她也主动说了一次悄悄话。
她随后的那些有些矫枉过正的举动，反过来也说明了这一点。
小同学，进展其实相当不错的，他对自己说。
第二十五章 决断
公交小区，儿子不在家，中午吃的就是周镇海喜欢的鱼丸面，自然是要喝酒的，因为，老周看起来心情不错。
周晨不在家，桌上除了血蛤和酱油肉，便全是青菜，也不全是省，岛上青菜的品种本就没有市里的丰富，何况这两年，家里吃的青菜，主要靠那个不大的菜园子的出产，品种就更是少。
对着这满桌周晨他们见了会不想动筷子的绿叶菜，夫妻俩却是胃口大开。
“你拿定主意了吗？”方红霞问老公，“除了老夏，他们明后天可就都会过来，”
“当然想好了，”周镇海反过来问她，“你呢，你觉得选哪个好？”
方红霞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出来让你笑话吗，我才不说呢，”
被说中心事的周镇海马上否认，“怎么会，这样的大事，我是真的想听听你的主意，”
“我的主意啊，要我说，我们俩原来的想法就不错，”方红霞说，“虽然赚钱少点，但保险，虽然辛苦些，但操心的事也少，”
“说起来，起早贪黑的，整天在农贸市场打转，但没什么大的压力，”
“辛苦一两年，把外债还清，再辛苦几年，按揭一套大点的房子给他将来结婚成家用，过个七八年，他参加工作了，也帮着还贷款，我们俩就能稍微放松点，这日子，照样也过得下去。”
周镇海笑，“你儿子可是再三说了，要当个富二代的，”
“要当他自己当去，天底下大多数的父母，也就能做到这个份上，”方红霞说。
周晨要是听到了他老妈这话，怕又是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当年出海捕鱼的时候，意外捞起来的。
周镇海摇头，“你那儿子啊……”
方红霞马上瞪了他一眼，“就不是你儿子？”
“当然是，我是说，我们儿子啊，将来怕是看不上你准备给他按揭的房子，那小子，上了大学以后，怕是不可能再回到市里来，”
“不回就不回，”方红霞对此也有预计，现在的孩子，就是那些家里的生意全都在市里的孩子，好些读完大学后也不愿意回来，都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好，“那到时就把那套老房子卖了，给他在想要打拼的地方付个首付安个家，随他去混。”
“好啦好啦，”周镇海摇头道，“你就别再为难自己，硬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当然不是因为儿子想当个富二代，所以才又想大干一番，”
老婆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他再清楚不过。
主要不还是担心风险——其实就是担心他再一次遭受挫折，所以才把自己又想大干一场的原因，说成是因为想让儿子将来过得更好
“我是心动了，但不是因为儿子，我是自己有些不甘心，”他终于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知道，你又何尝甘心？”
方红霞起身去倒水，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如今的境地，她如何甘心？
只是，这样的情绪，真是一点也不好流露出来，因为她知道，这几年，心里最苦的，是老公。
作为他的老婆，在他最难受的时候，最紧要的，当然是宽解他，尽量让他高兴轻松些，哪好再额外给他压力？
不用方红霞说什么，周镇海就明白老婆的心思，自从那年生意失败之后，他便愈是明白，自己这前半辈子最成功的事，就是娶对了老婆。
也是为了这个，自己也要再奋起一把。
“也不知道儿子是哪里看来的，但有些话，他说得对，这确实是一个大时代，”和老婆说话，当然不好引用儿子说的那些书面语，“风起云涌”什么的，“在这样的好时候，我们确实应该想办法做出一点事业来，”
“我们原来的打算，儿子说得对，确实是保守了些，我原本也是有些担心，生意再失败一次，让你和儿子，再跟着我吃苦，”
他自嘲的笑了，“儿子说得没错，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现在我想明白了，以我们现在的状况，谨慎，是应该的，但也不好太谨慎，自己把自己的手脚绑起来，”
“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有风险，但只要选对了项目，多用些心，不是不能把风险控制到最低。”
方红霞其实也被儿子说动了心的，见老公已经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劝他，“那你究竟中意哪个生意？还是说，你又有了其它的主意？”
“其它的，我还真想了些，”周镇海道：“但想来想去，能发挥我们的优势的，还真没有比儿子的这两个想法更好的，”
“究竟选哪一个？”方红霞问。
周镇海拿起酒杯，“为什么，就不能两个都做？”
“两个都做？”方红霞的声音大了起来，“我们连做一个的本钱都没有，你还想着两个都做，两个都做，那风险也是双倍的，”
“让我选，我选办厂，先办个小厂，那第二个互联网的，你不懂，我也不懂，何况那架子要搭起来，投入肯定不是个小数，”
“你别急，”周镇海忙道：“当然不是同时启动，我们真的要做和互联网有关的生意，就是找合适的人，也得花不少时间，但是这个，我还真不想放弃，你也知道，互联网，应该是将来的趋势，”
方红霞想着这两年国内国外的事，尤其是国内迅速蹿起来的那个首富，这个他们不懂的互联网，看来确实是大趋势。
“所以我的想法是，先办厂，但办厂的同时，也为启动这个网上卖海鲜的项目做准备，我也知道这个项目的投入和风险，所以，我想拉着大家一起做，这样更有保证一些，”
方红霞马上站到了他那边，“他们要是听说了儿子的这个主意，一定都会亮眼放光。”
她是没主导过什么生意，但耳濡目染的，她也清楚，尤其是在民间家境殷实的人家不少的东海市这样的地方，很多时候，筹措资金不难，难的是想出一个有前途的好主意。
“也是因为儿子，我猜想两个都不放弃，就是都失败了，我也不用担心翻不了身，有儿子帮我们兜底呢，就是欠债，将来也有他帮我们还，”周镇海笑，“因为你儿子将来一定会大出息的，是吧，”
“呸呸，”方红霞嗔怒的说，“你想得美！”
“我儿子将来当然会有大出息，但你别想着他替你还债，你这次要是再有个什么闪失，你就自己一个人兜着，我和儿子，绝对都不管你。”
“是，我知道你们都是狠心的人，所以我向你保证，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有什么闪失，“周镇海说，”这小子，这主意还真不错，现在的年轻人，要说真厉害，你就看那小冯总，才多大年纪，大学刚毕业吧，就已经是首富，”
方红霞也感慨道：“确实是厉害，但冯总就冯总，什么小冯总，人家虽然年轻，但就是厉害，你还不服气怎么的？”
“服气，怎么能不服气，来，抓紧吃面，不好又坨了，”
也是那位年轻的冯总的成功，让他更重视儿子的想法，那位冯总的成功，让很多人真正的认识到，年轻人，不可小看。
“哎，你说，我们儿子将来，会不会也那样……”
方红霞马上说，“你就不要有这样的打算了，我才不想让儿子那么辛苦，你想想，做到那样的地步，背后轻松得了？”
“是，”周镇海忙道：“那只有我们老两口多辛苦点，让你儿子，安心做个富二代，”
“我才不老呢，再说，你以为我儿子真的指望着靠你做个富二代啊……”
第二十六章 孤立
小超市旁，江洋刘金龙等一边吃着雪糕，一边看着进出的同学，尤其是那些女同学，不时低声交流几句，或者吃吃轻笑几声，相当猥琐，很有些不良少年的亚子。
这些货吧，至少在刚开始的这几天，自己并没有胆量做这样的事，现在是身边聚着的同伴，给了他们勇气。
邓瑞阳也混在其中，他当然不是为了免费的雪糕，看着除了张麒云含笑不语外，其它的都表现得像个专家一样品评过往女生的那几位，心说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我觉得，”他突然大声说。
“哦，哈佛邓有何高见？”江洋笑着问。
“哈佛邓”，是宿舍目前一致同意——他们好像并没有征求周晨意见的第一个外号。
加上当事人邓瑞阳对这个外号，并不是太排斥，半推半就的受了，所以现在已经正式被大家在谈话中启用。
“在大家还不熟悉的时候，周晨看似是在用一些公开的言行来表达对某个女生的爱慕，其实就像在对那个女孩子宣示主权，禁止其它同学靠近的行为，非常的恶劣，非常的野蛮。”
张麒云依旧低眉含笑不语，王瀚文看着手里的雪糕感叹，“还是绿豆的最经典，”
刘金龙问江洋，“这小超市的生意，看了羡慕吧，”
“食堂的生意我也羡慕，”江洋说，“我跟你说，现在有两个位子，一个是医院的院长，一个是学校的校长，哪怕是乡镇医院的院长和乡镇学校的校长，那日子都特么惬意得很，”
他看着同伴强调，“超出你想象的惬意，”
“所以说，像三中这样学校的领导，”他压低了声音，挑了一下眉，你懂得。
他对着小超市努了一下嘴，你懂得……
“哎呀，”王瀚文抬手看了看表，“得赶快回宿舍换衣服，不然来不及了，”
他率先朝宿舍跑，其它人纷纷跟上，没有一个人对邓瑞阳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在我们面前公开说这样的话，你也真是愚蠢到家了。
虽然周晨有些傲，但你不但傲，还非常装，而周晨是从校领导到班主任都喜欢的重点尖子生，说起来多少有傲的资本，你又有什么可骄傲的资本？
就凭你那两个特么的表现得比市里出去的，那些已经成为我们国家或者美国院士的大佬还要拽，比市里最大的老板还要拽的爸妈吗？
现在叫你“哈佛邓”你心里暗喜，等过些天要是你成绩在班里都靠后，看你还有什么脸叫这个绰号。
你说这些话，是想我们站在你这一边？做什么美梦呢。
尽管周晨那小子，确实下手太快，但人家胆量也不一般啊。
这方面，该佩服的要佩服，该学习的要学习。
他们一路怪叫着重回寝室，看到周晨已经穿好了全套的作训服，正在往脸上涂抹什么，刘金龙马上叫道：“老周，你果然是干什么都快，”
“这是什么？”江洋抢过周晨手里的瓶子，“防晒霜？我去，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涂这个玩意儿？”
张麒云就有些踌躇，我的要不要拿出来呢？
刘金龙已经从江洋手中抢了过去，“这个好，哥们这张脸啊，可不好再黑了，”
对这些小孩子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周晨也懒得说什么。
他之所以涂防晒霜，是因为近期应该是特殊时期，他这张脸啊，真得稍稍呵护一下。
江洋又品评起了周晨身上的作训服，“老周你做事就是周全，你这套衣服真精神，早知这样，我们也买两套好了，免得穿这个不知道有多少人穿过，就连洗都没洗干净的旧衣服，”
他这通牢骚，很得大家的认可，大家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他继续发挥道：“对学校的这些领导，也真的无话可说，旧衣服就旧衣服，为什么不能洗干净点……”
王瀚文一把推开他，“这个防晒霜大家都涂点的好，我们可都没有古天乐的帅气，”
“我这也有，”张麒云弱弱的说。
邓瑞阳冷眼看着大家又围着周晨转，皱眉把发下来的作训服套在身上，哼，优秀的人，难免会不合群，就像我这样。
…………
站在炎炎烈日下，看着一个接一个的领导，在挂着横幅，飘舞着彩旗的主席台上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不停擦汗的周晨又一次觉得，很多事，都和在食堂用餐一样，是想起来很美很值得期待，实则真不那么值得尝试。
为什么在我记忆中，高中入学的军训，是那么的美好和值得怀念呢？
真是奇了怪了，这样无聊无趣有辛苦的事，哪里美好哪里值得怀念？
他又一次怀疑起自己来，并又一次觉得，原来我们不仅会骗人，我们其实连自己都骗连自己都不放过啊。
所以，问题来了，我的记忆，究竟靠不靠谱？
终于，在高一年级主任的讲话后，周晨他们的“罚站”，总算告一段落，新的煎熬马上开始，来自市边防支队的教官，从头开始教他们这些生瓜蛋子，如果在坐立行走等方面，表现得像一个军人。
那些第一次接触这些的同学，多少还有些新奇，了解这些的周晨，当然是百无聊奈所以更加觉得辛苦，更加埋怨自己，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来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吧。
做起动作来游刃有余的他，当然会经常关注肖嶶，这姑娘，又让他刮目相看。
原来她还真不是自己想象中娇滴滴的模样，练起来是那么的认真专注，很多时候连头上的汗都懒得擦。
他不由得多想了一些，这姑娘竟然这么厉害这么要强，那以后要是和她在一起，会不会一直被她鞭策，就过不上自己想象的逍遥轻松的好日子？
切，不可能的，以后当然得她听我的。
休息的时候，江洋浑身冒着热气挤到周晨身边，“我说老周，你就别一个劲的把目光只聚焦在某一个人身上，好歹从全局的角度看几眼好吗？”
“我是说，”他指着女生那边，“你难道不觉得，肖嶶有些被女同学孤立了吗？”
周晨一看，我去，还真是。
这哪行？
第二十七章 被逼无奈
一班四十三人，女生十八个，已经大致分成了五六个小群体，最少的两个人，最多的四个人。
这些小群体，此时都在做一些很小女儿的事，比如捶腿揉腰，再一致气鼓鼓的看着那边的教官、帮着整理被可恶的帽子压乱的发型、替同伴在脸和脖子等露出来的部位，再涂防晒霜、咬着耳朵说悄悄话，不知怎么就都娇笑成一团……
只有肖嶶，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旁，拿着瓶矿泉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身边没有任何人。
虽然她看起来很不以为意的样子，但周晨看着就心痛，这怎么可以？
“老兄，出现这样的局面，主要责任在你，”刘金龙又推了一下他的篮框眼镜，“你们啊，可能都还不懂，太漂亮的女孩子，本来就不容易得到其它女孩子的欢迎，”
周晨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跟我谈这个。
你知道我见过多少美女，见过多少美女的撕和踩吗，还不知道这个小儿科的问题。
邓瑞阳在一旁狂点头，是的，就是这样，不只是太漂亮的女孩子在女孩子的群体中会不受欢迎，换成男生也是一样的。
你们现在不就在排斥我？
“本来还不至于此，你看其它那些小群体的核心，无一例外，都是一个稍微要出色一点的女生，肖嶶凭自己的条件，原本应该成为一个最大群体的核心，但你老兄一上来就只把目光放在肖嶶身上，你这就是在替肖嶶强力招黑知道吗？”
“我说我说，”江洋抢着说，“老周你这模样，你这身条，都还尚可，加上你的成绩，再怎么说，也能和我们几位一起，跻身全班最优秀的几位男生之列，吸引班上女生或明或暗的目光……”
周晨只说了一个字，“滚，”
你这自我感觉良好的，快赶上邓瑞阳了都。
“你看你还急了，”江洋有些委屈的道，“哥们这都是在帮你，你先听我说完，看有没有道理，”
“你想想，完全不被你放在眼里，被你赤果果的无视的其它女孩子，尤其是那些自认为不比肖嶶难看的那几个，就比如刘佳艺、柳悦、王晓菲她们几个，”
他指着那边几个外在上的优势，要明显一些，所以都是小团体核心的几个女生说，“她们会不会觉得屈辱？”
王瀚文难得附和他，“那是一定的，她们女孩子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唉，周晨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都和邓瑞阳的爸妈一样，因为只有半壶水的水平，所以响叮当的家伙啊，将来一定做出很多有趣的事。
“不止是她们，就是那些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女生，本来就对肖嶶这样出众的姑娘天然就反感，你这么一表现，刘佳艺、柳悦她们一拉拢一撺掇，肖嶶怎么可能不被孤立，”江洋说，“唉，这都是你造的孽啊周同学。”
周晨是再一次觉得，女人，果然是个神奇的物种，你觉得你已经对她们最够了解，她们马上就会用行动来向你表明，不，你不够了解。
那些说让女人当权，让女人成为各国元首，世界一定会没有纷争，充满爱和和平的家伙，绝对都是不懂女人的铁憨憨。
那可是一群没事都能给你整出事来的人啊。
但你也不好说她们就不会团结不果决，就说眼下的这些小姑娘，她们就果决得很，也团结得很，不过才半天的功夫，就快速的形成了默契，一致把肖嶶排除在外。
这事，真的有够无聊，但事涉肖嶶，他无论如何不能坐视。
何况，江洋他们说的不无道理，自己做的这些事，客观上肯定也有为肖嶶招黑，啧，智者千虑，也终有一失，没想到这些小姑娘都这么多戏。
“哥们几个都想过了，得帮肖嶶改善这样不善的局面，”刘金龙又搭着他的肩膀说，“你出钱，我们去买水买饮料，一一分给班上的女同学，就说是肖嶶做的，你看怎么样？”
江洋说，“你放心，哥几个亲自出马，就凭我们这实力这口才，一定能让肖嶶身边的人最多，”
王瀚文语重心长的说，“只是这事，周晨你就不要出面了，你出面只会起反作用……”
“行了行了，”周晨站起来拍拍屁股，“你们说的，都不怎么样，”
“哎，你别走啊，”刘金龙喊道。
周晨毫不理会，径直走向肖嶶那边，剩下404的五位中，四位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一位幸灾乐祸暗自心喜。
“周晨这……”刘金龙都结巴了。
张麒云小声道：“要不我们先去把饮料买过来？”
“还是看看周晨准备怎么办再说，”王瀚文说，“周晨应该有了想法，”
他能有什么想法？邓瑞阳心说，不过，买些饮料这个主意倒不错，我或许也应该给班上其它的女同学买些饮料……
…………
原本看起来蛮自在的肖嶶，看着周晨大咧咧的走到自己身边坐下，马上有些慌乱，连忙朝一边挪了一截，“你过来干什么，这样……这样……不好，”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是不是不好，我说了才算。
“还适应吗？”他问。
“还行，”肖嶶又理了理耳后的头发，她这应该也是习惯动作，她现在一头的短发，压根就用不着时不时的去理理，“教官教的这些动作，比我想象中的简单……”
周晨打断了她，指了指整体和她泾渭分明，此时又躲躲闪闪的在看这边的那些女同学，“我说的是这个，”
“哦，”肖嶶淡淡的道，“也习惯了，”
周晨也“哦”了一声，“难怪今天只有一个初中的男同学和你一起吃饭，”
这姑娘，可能在初中慢慢长起来以后，就不太受女同学欢迎。
“我早就不在乎这个，”肖嶶说。
“这样的状况，还是可以改观一下的，”周晨说，“我希望你能更快乐，希望你身边能有更多的朋友，”
肖嶶的脸上，立马又有了淡淡的红晕。
“你放心，这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江洋他们说得对，你这样的局面，和我今天做的那些事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有责任替你改观，”
教官在吹哨，“具体的，晚餐的时候我再跟你说，放心，一切有我。”
第二十八章 可爱
宿舍内，江洋又一次丢下折腾了好半天，也没折腾出个样子的被子，巴巴的跑到周晨床边，“周晨，说说呗，你究竟怎么打算的，”
刘金龙免不了又被吸引过来，“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是胸有成竹，透露几句呗，”
躺在床上看杂志的周晨，真的是被他们磨得没办法，“我有个秘诀想告诉你们，”
马上连王瀚文都被吸引了过来。
“你们知道，在部队，新兵是如何把被子折成豆腐块的？”
江洋看了眼刘金龙，我们关心的是这个？
刘金龙觉得，听听也无妨。
“有一个不传之秘，”周晨丢下杂志坐了起来，“只要把被子浇水弄湿，就能轻松成型，”
“这办法简单易学，且见效极快，你们现在就可以试试，”
江洋和刘金龙顿时齐齐“切”了一声，你当我们傻啊，在被子上浇水，晚上还怎么睡觉？
张麒云却问了一声，“真的？”
反正这样的大热天，晚上睡觉也用不着那么厚的被子。
周晨在他肩上拍了拍，“我老周说话，向来是童叟无欺，”
“你们先忙，我出去转转。”
见他扬长而去，江洋和刘金龙马上跟上，“等等我，”
下午最后的一项训练，是教官指导他们如何整顿内务，叠了大半天的被子，早就不耐烦得很。
王瀚文也跟了出去，他也是实在想知道周晨究竟准备怎么帮助肖嶶改变局面。
已经拿起水杯的张麒云还是放下手里的杯子，大家都叠不好，自己不好表现得太优秀。
“走了，”他朝邓瑞阳轻轻说了一声，有些像是打招呼，又有些像是邀请。
邓瑞阳没有给出反应，等听到脚步声远去，他才从床上坐起来，还到门口看了一眼，确定室友都走远了之后，才慢慢踱到窗前，不经意的看了眼周晨丢在床上的杂志，《大众摄影》？
摄影？
切，你也就只能看看这个，怕是从来没有看过《国家地理》吧。
…………
虽然已经五点半，太阳依然高高的挂在天上，热度并没有减退多少，外面的马路上，晚高峰的车流散发出的热气又加了一把火，空旷的校园里依旧是酷热难当。
但校园各处，和周晨这样出来溜达的人却不在少数，对这个暂时还陌生的校园，对将极大的决定他们人生的接下来的三年时光，很多人都抱有各种美好的憧憬和期待，对校园各处，因此也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同时，这样自由的走在市里最好的高中里，自豪感也会油然而生，这种自豪感带来的优越，让他们很有些享受，哪怕下午的军训称得上辛苦，这个时候，他们对三中，都挺热爱的，这个时候的三中，多半比家的吸引力还要大。
这些精力充沛又骄傲的少男少女们，对周围新的伙伴，自然也有极大的兴趣，在目前这还比较松散的时间段里，各式各样的小接触、小试探，正在不断的发生着，这其中的一些，也将为一些人未来三年的关系打下基调。
大多数人，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有些事，在这个傍晚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同意，并已经靠面对面的人际传播，迅速传扬开来。
“我去，那些家伙居然说，最漂亮的女生是三班的姚丹丹，肖嶶都只能排第二，”放弃了撬开周晨嘴巴想法的江洋，给他带来了一个新消息，他有些愤愤的道：“那些家伙都是些什么狗屁眼光，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还是为人还是成绩，那姚丹丹有哪一点能和肖嶶相提并论？”
周晨对此不以为意，这些那啥都没长全的小家伙，懂个啥？
他对这样总免不了会出现的榜单，同样也不以为意，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难道是长相是身材是气质是性格？
这些当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感觉。
“哎哎哎，那边，那边，”刘金龙招呼大家。
操场那边，五六个女生正说说笑笑的朝食堂那边走，当中的那个姑娘，昂首挺胸，长发和裙摆一起飞舞着，很是意气风发，很是抓人眼球。
周晨扫了几眼，这确实是一个对自己认识比较清晰，也懂得打扮的姑娘，他也明白了那些家伙为什么会把她排第一。
那毕竟都是一些刚断奶没多久的孩子啊。
“哎，看这边了看这边了，”江洋也挺起胸膛，“原来他们也认识我们……哦，认识周晨，”
在高中，成绩还是挺有说服力的，高一新生中成绩最好的周晨，当然算是知名人物。
那边的姑娘们看了这边几眼，然后，其中一个姑娘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马上，她们集体娇笑起来。
别说，还挺可爱的。
江洋他们看得有些呆，一个个的盘点自己的形象，“我去，可能还是老周你这酷酷的样子更吸引人，扮酷的要点是什么，传授传授呗，”
周晨叹了口气，哥们我还用扮酷？
有必要吗？
条件在这儿呢！
“我去吃饭，别跟着啊，这么大热的天，”
“必须得跟着，我们必须监督你是不是想借机勾搭姚丹丹，”
…………
邓瑞阳独自一人到了食堂，一眼就看到换下了作训服，穿着圆领T恤和牛仔裤的肖嶶，能把这样平平无奇的衣服都穿得这么好看，真不愧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肖嶶，”他高兴的跑了过去。
“你好，”肖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依然看着门口。
见肖嶶不想排队的样子，邓瑞阳马上说，“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打，”
“不用，谢谢，”肖嶶并不是太想搭理他的样子。
“那我陪你一起，”邓瑞阳不以为意，“天太热，确实容易没胃口，”
但肖嶶转身就排到了最近的队伍后面，邓瑞阳一愣，忙跟了过去。
门口，周晨带着几只尾巴走了进来，也一眼就找到了肖嶶，马上又高调的冲那边挥手示意，姑娘脸又是一红，并迅速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用，她刚打好餐，周晨就跟了过来，几乎和她同时坐下，404的另外几位当然也是一起，就是大概明白怎么回事，有些气苦的邓瑞阳也不例外，坐下后，他就一直盯着周晨，你说他那吊儿郎当大大咧咧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哪里比得上我？
六个男生陪一个女生用餐，这样的场景，自然又少不了被其它的女生和男生关注，但女生主要是嫉妒，男生，则主要是羡慕。
嫉妒归嫉妒，她们还是不可能有肖嶶此时的风头；羡慕归羡慕，他们还是不可能会像周晨那么大胆。
江洋刘金龙一贯是在谁面前都不把自己当外人，肖嶶和他们也挺聊得来，说说笑笑的很大方，只是不怎么搭理周晨，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在吃饭这事上本就高效快捷的周晨，因此自然是第一个放下筷子，“你慢慢吃，听我说就好，”
肖嶶还没怎么样，江洋他们齐齐停了下来，齐齐看着周晨。
就连邓瑞阳也是如此，我倒要看看，你的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我说，你们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周晨无奈的看着他们。
说实话，他一早就打算好了，绝不会和这些小屁孩成为朋友，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没事多和可爱的姑娘卿卿我我的谈谈纯真的恋爱不好吗？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不，我这样的汉子，就不需要朋友。
但不过才过去大半天的功夫，他就发现，原本的打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有些松动，他依然不打算和这些家伙成为朋友，但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否认，这些幼稚的孩子，至少不太让人讨厌——他是不会说他们有些可爱的。
“肖嶶，你希望我们在吗，你看，肖嶶都不反对，大哥，你就快说吧，”江洋快言快语的说，“你放心，向肖嶶保证，我们只会帮忙，绝不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