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正旦大朝
按照礼制,三品含三品以上的官员,是可以乘着轿子进宫,去参加每一天的早朝的。
也就是说,刚升二品的齐誉,今天是第一次不乘十一路公交车直接进入皇宫。
本来,这只是一种恩宠的象征,并什么可炫耀的。可是,当他瞅见道两侧那些冻得发抖的步行者时,心里又不由得泛起了一丝自豪感。
看哪!
气势恢宏的太和殿内皎如日星,灿烂炳焕,于奢华中又显无上威严。
殿内两侧,分列地站立着一群文武大臣以及皇族勋贵,他们全都按照各自的官位排好先后顺序,站得整整齐齐,看起来井然有序。
齐誉现在虽然已是二品大员,但在这些老牌的重臣们面前,还属于是年轻的后生晚辈,尚无资格站位靠前。
不过,他这回也是刻意保持了低调,丝毫没有表现出升迁后的张扬感。
陆博轩见状颔首一笑,貌似无意地对着内阁一众道:“太史公书有云,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句话所形容的,正是齐大人的这种儒雅,可不像某些人,才刚刚升迁了大位,就耐不住四下摆谱了。”
梁英忠见他含沙射影,心里头甚是不悦,本想回怼他两句,但又碍于当下的场合不宜,最终,也只得憋住隐忍不发。
齐誉距离颇远,自然听不到高层们的互损舌战,此时的他,正幸灾乐祸地嘚瑟着什么。
哦?
此话怎讲?
君且看,这大殿之外也不知从哪儿袭来了一片铅云,在呜咽了几声之后,居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突如其来的大降温,可把殿外的那些芝麻官们给冻坏了。
他们面色煞白,蜷缩着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就这副模样,哪还有半点的官员威仪?
咳,吐!
纠仪御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顶着寒风、冒着大雪,哆哆嗦嗦地走去了殿外,一张口就是一顿臭骂:再不纠正自己的站姿,本史就判你个御前失仪!
求,芝麻官们此刻的心理阴影。
言归正传。
正当殿内的大吏们准备开始咏雪时,象征性的‘点卯’开始了。
据统计出来
的出勤结果显示,除了一些卧病不能来的之外,基本上都到齐了。
啪!
突然的一声鸣鞭响彻耳畔,同时也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新一年的第一次早朝,正式开始!
只见,大奉皇帝李良吉身穿着黄中带红的崭新龙袍,并在三德子的悉心搀扶下,踩着鼓乐司击打出的节拍,抑扬顿挫地走向了圣案。
“大朝开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如潮水般的欢呼声退去之后,大朝会就直接进入了既定的流程。
礼仪方面大致如往年同,依旧先是由司仪司陈列并展示诸国文书,然后再由诸方巡抚上呈新年贺表,再之后就是公布诸藩属国及各地方藩王的岁贡,等。
在这个环节中,吕宋和大湾的归附文书甚是显眼,直接引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巨叹。
在皇帝的准允下,那二书被诸臣们互相传阅,以解好奇之心。
“这只是开始……”
“大奉朝未来的版图只会比这更大……”
说者似无心,听者却有意。
是的,远道而来的番邦使臣们闻此言无不心中一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大奉皇帝说话的语气,好像是有些不善哪……
却不知,让他们更为惊愕的事情还在后面。
皇帝逮着这个机会,直接排出了早就拟好的圣旨,庄重宣布道:册封吕宋王为吕宋安乐公,其及其子孙永沐圣恩,万代食邑,云云。
此外,大湾的一众土著也得到了该有的封赏,尽显黄恩浩荡。
宣过了旨后,皇帝就正襟危坐起来,他俯首环望着玉阶下的文武大臣,露出了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呃……
谁来这新年里的第一拍呢?
逢此良机,吴晚荣自然是当仁不让,他持笏出列,意气风发地说道:“呜呼!自元赟元年始,吾皇广播文教,整顿教谕,博才之士宛如是雨后春笋,应运而生。此,乃是文治鼎盛之昭象也。然,陛下之武功却也未落下半步,这些年来,我大奉北拒虎狼,东克倭寇,剑指之处无不是破竹平定。如今,又有吕宋、大湾来附,这
可是名副其实的拓土开疆!如此经天纬地之政绩,即使是秦皇在世、汉武复生,也不过如此吧?”
“圣人有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然而,吕宋和大湾却是以钦慕为由主动来附的,由此可见,陛下之德早已是广播四海……若在加上年前时的祥瑞乍现,陛下现已具文治武功、德行无碍、祥瑞现世这三大旷世之绩。恕微臣愚钝,臣已寻不出适合的赞美之词来进行表达了!”
吴晚荣说得慷慨激昂,听众们却是一脸懵叉叉。
这么恶心的话,实在是……太值得学习了。
待十分之一炷香过后,众大臣们才算是真正的晃过神来,也开始了跟风拍马。
霎时间,这朝堂就变成了妙赞的海洋,令人牙酸的谄媚之声不绝于耳。
“陛下之功,震古烁今,岂是那秦皇汉武所能比的?”
“当下,大奉国内四海升平,而国外又有远人渴慕,得享如此盛世,陛下可以垂拱而治矣。”
“……”
下面的人吹得是激情澎湃,上面的人听得是全身舒坦。
瞧呢,圣天子他眯萋着眼睛,嘴角处挂着微笑,单手握膝地轻打着节拍,眉宇间尽是陶醉之色。那模样,就像是掉进了幸福的蜜罐子里。
这有点像是……白日做梦?
咳咳,现在才至卯时,天还没亮,又哪来的白日呢?
“陛下,您现在已是身具文治武功、德行无碍、祥瑞现世、这三大项的千古明君,以臣之见,不如上应天时,下应民意,于今年之中封禅于泰山,以彰显这盛世之光。”吴晚荣再接再厉,继续献吹。
却不料,这话一出,居然让四下安静了下来。
因为,所有人都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齐誉也随大流地屏住了呼吸,仰起头来遥视着天子的一举一动。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事有十之八九时,皇帝却是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此事暂且不议,留在以后再说吧……”
咦~~
真是奇哉怪也!
陛下居然没有欣然同意!
齐誉微微皱了皱眉,心里也泛起了一丝不解的困惑。
第465章 君臣对酌
“瑞雪兆丰年,新年新气象……”
随着皇帝的吉祥话落下,大朝会的第一阶段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安心享受国宴的时间了。
只见礼部尚书大手一挥,朗声喊道:“开席!上菜!”
“诺!”
一声令下,光禄寺麾下的众官吏们立即就忙活了起来。
他们抬桌子、搬板凳、端茶倒水摆宴席,整套流程一气呵成,动作甚是麻利。
“诸公,请入座!”
“……”
目前的齐誉,已经算是排的上号的二品大员了,所以,他的座位被安排到了可以遮风挡雪的大殿之内,
然而,大殿之外广场上的那些芝麻官们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的双手几近冻僵,甚至连筷子都有些拿不稳了。
更令他们感到郁闷的是,这些菜品全都是提前准备,目前已然凝固成冰,吃到肚里那可不是一般的透心凉。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纠结的,哪一年不是得吃‘伤’几个呢?
习惯了也就是了。
“众爱卿,请同饮此杯!”
“陛下先请!”
“……”
皇帝放下酒杯,然后合掌地拍了拍手,一袭养耳的乐声便响了起来。
心情大好的万岁爷悠悠然地走下了圣阶,然后在鼓乐节奏的带动下蹁跹起舞,其态甚是陶醉。
此乃是蹈舞礼,为重大喜礼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在圣天子的领舞下,年龄各异且胖瘦不一的群臣也纷纷离席,随着皇帝的节拍附和了起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齐大郎在做了几个拉伸动作之后,也随大流地蹦跶了起来。
他的想法比较简单,只是为了活动一下麻木身体,增加一下体内的血液循环,以达到祛寒暖身的目的。
少顷,蹈舞礼毕!
在皇帝端坐下来之后,众大臣们才直起身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继续吃饭。
突然,咯嘣一声!
呃……这是咬菜时的脆断之声吗?
并不是,乃是一位老官的牙齿被一块豆腐给硌断了。
光禄寺寺卿见状,连忙跑出来解释说:“这并不是菜品太硬,而是天气太寒所致,不过不用担心,这些菜肴都很新鲜,吃了之后绝对不会拉肚子的。”
不过,他的解释并没有得到同僚们的认可,而且还被一阵‘切’的声音给怼了回来。
光禄寺寺卿觉得自己非常憋屈,急于想找个人来为自己作出证明,以防某些人因为拉稀而说自己做的菜有问题。
嘿!有了!
这老头的眼光倏然一闪,之后便猫着腰颠到了皇帝的身边,并笑嘻嘻道:“陛下,这菜肴的味道如何?”
“总体来说还算不错,成色、口味俱佳。”
“那就是说,味道很不错喽?”
“一般吧。”
听闻此言,光禄寺寺卿的笑容立即龟裂。
皇帝对他淡淡一笑,然后指着餐桌上的一个小瓶子道:“这个东西,才是朕的最爱!”
“这是什么?……咦,这名字好怪,居然叫做老干娘?”
“不错,这味佐料,才是真正的好吃……”
天子金口玉言!
他的评价为:真正的好吃。
可以预见,由皇帝亲自代言的老干娘辣椒酱,未来的生意会是多么的火爆。
关键是,这还不用支付任何代言费呀。
光禄寺寺卿莫名地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个突来的小插曲,虽不能改善人的食欲,却能很好地带动起酒宴的气氛。
在酒过三巡之后,便进入了自由互敬的环节。
皇帝作为是东道主,自然要充分发挥起模范带头作用。
只见他高高举起精雕细琢的象牙小杯,在臣子之中不停穿梭,很热情地让着‘将进酒’。
他于轻轻一瞥间,似乎看到了一个试图闪躲的身影。
这谁呀?
细看,却是齐誉。
在目光逡巡了几息之后,皇帝便端着酒杯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齐爱卿呀,在这辞旧迎新之际,朕预祝你辖区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说完了吉祥话后,皇帝又顺带着补了一句:“同时呢,朕也希望你继续开疆拓土,为大奉朝缔创霍去病般的不世之功。”
连傻子都能听得出来,最后一句,才是这话里的重点。
这到底是诚心激励呢?还是有意无意的试探?
或者说,两者都有?
齐誉陪笑了一声,然后把酒杯举于略低于象牙杯的位置处轻碰了一下,畅然道:“陛下,臣还是那句话,您有多大的雄心,臣就有多大的信心,在这两心之间,就看您如何裁定了。”
言外之意就是,彼此之间有无信任。
皇帝闻言眼睛一闪,在略略迟疑后道:“诗中有云:相知无远
近,万里尚为邻。你我君臣虽隔海堑,但情义却坚实如磐,既如此,又岂能相忘于江湖呢?”
陛下还真是博学,区区一句话,不仅搬出了张九龄,还抬出了道家的庄子,可谓是用心良苦呀。
不过,这也算是一枚定心丸,直让齐誉听得心中甚暖。
“陛下放心,微臣定当殚精竭虑,经营好我大奉王朝的广袤南疆。”
“嗯……”
天子颔首表示赞许,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对他附耳道:“你给朕记住了,无论如何,都要顶住佛朗机国人的淫威,若是被他们给吓尿了,看朕不拿你去势为诫!”
啥?去势?
齐誉闻言心里一惊,在虚捂了一下裆下后,便拍着胸脯说道:“陛下放心,微臣宁愿沙场殉国,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拿来做榜样的。”
在表完了忠心后,齐大郎便诚然地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皇帝和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欣欣然地离去了。
……
总体上来说,这次的正旦大朝会举办的非常顺利,就是身体上有点吃不消。
国宴吃罢后,齐誉就忙不迭地朝家里头赶,准备去喝母亲熬的老姜汤。
不料,座轿才刚刚走出宫门,就碰到了在那等候多时的陆博轩。
“齐大人,我席间见你和君上谈笑风生,其状甚密,莫不是讨到了什么好处?”
“哪有什么好处,不过是一场关于小弟弟的保卫战而已……”
陆博轩并没有理会他话里的风趣,改为正色道:“关于庾海的职位调动,内阁内部已经票拟通过了,待正月十六正式开印之后,吏部的调令就会立即发出,绝不会耽误一天。”
齐誉闻言大喜,连忙拱手致谢:“多谢陆大人玉成此事!”
“呵呵,你我都是自己人,何必那么客套?”陆博轩无先是所谓地摆了摆手,而后又道:“对了齐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离京南下?”
“宜早不宜迟,我准备明天一早即刻南下。”
“走这么急?”陆博轩一怔,问道。
齐誉幽幽一叹,道:“我必须要尽早地赶到琼州,以备战即将来犯的佛朗机,又哪敢徒增耽误呢?”
说的也是。
但凡立于仕途者,皆当以公事为先。
赞许之后,陆博轩便拱手作别道:“老夫就提前预祝你南下一路顺风,日后之战旗开得胜。”
齐誉回礼致谢,凛然道:“承您吉言,誉定不辱命。”
第466章 离京返琼
翌日,云散雪停,寒风如故,天地间惟余莽莽,视野中万物缟素。
天才蒙蒙发亮,齐誉及家人就踏上了启程的马车,准备离京返琼。
本来,早已和二舅母以及表弟提前说好,这大冷的天就别过来送了,可春生还是耐不住心里的情意念念,冒着严寒赶过来了。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在抹了几把不舍的眼泪之后,周表弟就不厌其烦地叮嘱了起来,路上注意这、注意那,婆婆妈妈地讲了一大堆。
此外,他还赠了一大布袋的烙饼。
周春生说,这些饼都是其母曹氏连夜赶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外甥在路上不受饿。
齐誉轻抚着这些尚温的烙饼,心里头泛起了酸楚,耳边也似乎响起了二舅母的念叨声:外甥狗,外甥狗,吃饱了就走……
唉……
若是按照传统上的习俗,今天定是要去到二舅母家走亲戚的,可奈何琼州那边的政务紧要,也只得牺牲小家而顾全大家了。
对此,周春生表示理解,并且还反过来安慰起了表哥。
聊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有一则很有趣的传闻,决定要向表哥转述一下。
据传,这则消息乃是大太监三德子,在出宫受贿时无意间透漏出的。
说,在年前时,陛下曾特地召见了福建巡抚高明高大人,以褒奖他的励精图治之功。
事实上呢,这只是因为他今年的岁供占了鳌头,天子碍于面子不得不赏脸一见。
要不然,谁还愿意多掏银子呢?
为了自己的小内库着想,皇帝也只得迁就一二。
可谁曾想,高明居然借着这次面圣的机会,向朝廷索要起了大湾的治理权。
他认为:福建和大湾距离仅一堑之隔,理应划分在闽省的管辖区内,现归至于琼州麾下,岂不成了舍近求远?
再从历史渊源上来看,这两地一衣带水,唇齿相依,往来上也甚是密切,实在不宜分开。
客观来说,高明的这个奏请合情合理,有理有据,一般都会准允的。
然而,皇帝却是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掉了。
为什么呢?
圣
天子并没有阐明自己的立场,而是当着高明的面取出来了一页文书,以为理由。
此书不是别的,正是齐誉当初欲取大湾,而向福建发出试探后高明的亲笔回信。他在信中明确表示,大湾之地早已脱离了福建的管辖,之间已不存在任何关系,云云。
皇帝:不是朕不给你,而是你自己不要在先的。
高明:……
哎呀呀~~
高大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无意之失居然打到了自己的脸。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何赖得了账?
虽然有些抱憾,高明也只得悻悻而去。
事是这么个事,可他有点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选择公事公办,而不徇点私呢?
自己花了那么多的钱,难道还不够讨一道圣旨的?
你看看齐誉这几年来的贡品,不是他自己的画作,就是一些古怪的衣衫,这能值几个银子?
就以他这一回的岁供来说吧,仅一镜、一衣、一车而已,哪抵得过自己的十万雪花银?
俗话说得好,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陛下你收了我的‘虔诚’大贡,怎么着也得偏袒一二吧?
却没曾想,他居然还护起了齐誉。
不公!
真是不公啊!
嗯,一定是那个一毛不拔的齐大人暗使了什么坏招,以至于蒙骗了陛下的慧眼,要不然,于道理上说不通呀!
而事实上呢,并不是说不通,而是他高大人没想通。
皇帝认为,齐誉的岁贡虽然不值什么大钱,但贵在新颖、巧在稀奇,完全称得上是礼品中的典范。
“表哥,还真有你的!”
“唉,没办法,琼州的发展处处需要用钱,我为了节省开支,也只得如此糊弄了……”
……
在别了周春生后,齐誉一家人就开始驱车上路了。
虽说之前下了大雪,但还未融,算不上是真正的冷,再加上厢车内火盆不断,家人们倒也没有冻着。
至于回琼的线路规划,自然是走过来时的水路了。
自家的护卫舰就在那大沽港的码头边上泊着呢,只要自己一声令下
,就可以立即起航,行程安排方面甚是方便。
没走几天,码头至。
“扬帆!”
“是!大人!”
在强烈的西伯利亚寒流的驱动下,齐誉的战舰就像是吃了万.艾可一样动力十足,丝毫不亚于前世里的动力船。
此行一路顺风!
真是好兆头!
登舰之后,柳荃就立即整理起了床铺,好让丈夫暖着脚丫在那舒服地看书。
眼睛看疲了,就停下来喝壶茶,聊聊天休息休息,
“相公,我想问你个事?”
“哦?娘子尽管开口。”
“你说,皇上他为什么没有同意封禅泰山的事呢?”
于平日里,柳荃对于时政消息基本上是不感兴趣,而这次却是不同,她很想知道,皇帝为什么不和死人较劲了。
早些时候时,齐誉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这两日,他才算是琢磨出了大致的梗概。
“我觉得吧,有两大因素影响到了陛下,以至于他对此有些举棋不定。”
“哪两个?”
齐誉抿了口茶,解说道:“首先是财政方面的因素。泰山封禅可不同于寻常礼仪,乃是一件劳民伤财的大举,而朝廷当下正尽全力打造鲲鹏水师,花钱如流水,若这个节骨眼上大搞封禅,不仅会拖慢兵部的军事建设,还有可能会伤及国体。我估计,陛下正是基于这层考量,所以才暂缓了这个念头。”
柳荃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另外一个因素又是什么呢?”
“第二个因素,却是和我有关!”齐誉放下茶杯,淡笑着说道:“目前,佛朗机国报复咱们琼州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换言之,在不久的将来,很有可能会打一场大仗。”
“假设说,陛下前脚才完成了泰山封禅,后脚就传来了我兵败的消息,你让今上情何以堪?不瞒娘子说,在不久前的正旦大朝会的国宴上,陛下就在私下里对我强调过此事,由此可见,他确实有些不放心。”
噢,原来是这样呀!
柳荃恍然道:“我明白了,皇上并不是不想封禅,而是在观察时机。”
齐誉哈哈一笑,赞道:“娘子所言极是……”
第467章 相公变了
柳荃总觉得,相公好像是哪里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你说,我变了?”
“嗯,有点。”
“呃……那是不是变得比以前更厉害、更持久了呢?”
“呸呸呸……”
柳荃羞红着脸轻啐了几口,嗔他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说,你的性子比之以前有了一些变化。”
齐誉闻言一怔,下意识地回顾了一番过往,然后道:“自古以来,官场就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大染缸,我身处其中,又岂能独善其身而一成不变呢?”
一顿,他又补充说:“任由他沧海桑田,我仍是坚持初心,这一条信念,至死不渝……”
坚持初心?至死不渝?
嗯,想想还真是。
从相公拒绝纳妾这一点上就可以明显看出。
想到这儿,柳荃连忙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
齐誉砸了砸嘴,感慨说道:“要说这变化最大的,还当属咱们庙堂上的圣天子,比之以前,他明显沉稳了许多,几乎看不到他和大臣们激变争吵了。”
想当初,他可是属炮仗的,动不动就和肱股们鸡血较劲。你再看现在,他简直比那传说中的佛爷还要和蔼,早已没有了初登大宝时的血气方刚。
其实,不仅仅是皇帝,任何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都会变得越来越圆滑,越来越谨慎。
这,就是人的成长。
只不过,成长上也有好坏之分,有的人是越长越好,有的人则是越长越差。
还有的人,却是越长越狠毒。
是的,段子成就这样评价齐小彤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关于这事的起因,还要从一种新型炮弹的试验开始说起。
鉴于齐誉临行前的殷殷嘱托,琼州于近期内掀起了一股军工赶造潮。
战舰、火炮、枪械以及各种弹药,无一不是夜以继日的加班生产。
小彤觉得,军工乃是守卫疆土的重中之重,不仅要追求保质增量,还要寻求技术上的突破。
爹爹曾经说过,科技发展就如同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不向前探索怎么行呢?
也不知咋的,这丫头居然泛起了改良霰弹的想法。
齐霄在听说了这事后,立即奉上了自己的伟大建议:何不在这些碎石中混入一些小铁钉呢?这样一来,不仅增加了横向的杀伤面积,还扩展了前后的攻击纵深。
其依据就是,铁的密度远大于石头,从理论上来说,应该会射得更远。
嘿!好主意!
既简单又可行,重要的是没有太大难度。
于是,小彤就迫不及待地寻到了段子成,正式提出了这个可行的构思。
此外,她还言辞凿凿地说,这样的炮弹设计,一定可以将登陆的活人打成是透心凉的筛子,甚至是,直接钉到他们的骨头里。
点子是不错,就是狠毒了点。
段子成看着美若谪仙的她,摇头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心肠咋恁毒呢?听说你自小就受夫人的悉心教育,却没想到,你居然没有学到她身上的半点和善。”
“什么?你说我娘和善?”
“呃……难道不是吗?”
在段子成的印象里,柳荃就是一个传统型的贤惠妇人,她相夫教子、持家有道,还时不时地去帮扶那些受困苦的人,这不是和善又是什么?
不料,小彤却是连连摇头,并取笑说道:“段伯伯,虽然你阅人无数,但这回却是看走眼了!”
段子成听后一怔,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跟你这么说吧,在我老家桃花村,俺娘可是出了名的凶猛悍妇,她若是动了真怒,连七尺汉子都会忌惮三分。说句不怕吓你的话,我娘在拿刀子捅人时,却是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只是这些年来她养尊处优,生活安逸,不再愿与他人计较罢了。你不会真以为,俺娘是个柔脾气的弱女子吧?”小彤噘嘴一笑,带着些自豪的语气道。
啊……你说什么?
夫人她不仅是彪悍的河东狮,还是敢拿刀捅人的女汉子?
不是吧?
倏然间
,一股巨大的落差感油然而生。
段子成在抹了一把冷汗后,连忙将这一条重要信息铭记在心:以后再面对夫人时,一定要比以前更客气才行,否则……
而就在这时,忽见有衙役奔马来报,说,齐大人以私人形式雇佣了八百里加急,从京城里传来了重要密信。
加急?而且还是密信?
听到此言后,老少二人连忙跨马急驰,直奔府衙而去。
……
大约一个时辰后。
琼州府衙的大门前突然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光是那喜庆的鞭炮,就燃放了两百挂有余。
瞧这情况,莫不是逢了什么大喜事?
经打听才知,当下的琼州已由原来的州府晋升到了现在的省府;而首牧齐大人,也由原来的四品知府擢升到了现在二品巡抚。
此乃是大事!
绝绝对对的大事!
如此具有历史性的时刻,又岂能不加以庆祝呢?
不多时,与有荣焉的百姓们也加入到了呼儿嗨哟的队伍之中,比那过年的时候还具精神风貌。
“段伯伯,父亲传这封信的暗意,乃是想告知我们,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展地方武装了,再不用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的了。”齐小彤强掩着心里的喜悦,对段子成说道。
那老头仰天一叹,感慨道:“是啊!是啊!圣人有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现如今,齐大人终于挣脱了桎梏的束缚,可以大展拳脚了。”
“那接下来,咱们又该做些什么呢?”小彤嘻嘻一笑,问道。
“你个小鬼头,居然还探起了老夫的话?”段子成佯怒地吹了吹自己的白胡子,然后俨然说道:“除了发展武装这块之外,当下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待做。”
小彤顺口问道:“哪两件?”
“第一,马上将此讯息传达至辖下的各县衙,以为不久之后的行政升级提前做好准备。第二,还要尽快建造一座威武大气的省府衙门,以为齐大人的布政之所。”段子成简明扼要道。
“嗯!就这么办!”
第468章 人口迁徙
就眼下来说,段子成尚属齐誉的私人幕宾,并没有担任任何公职,所以,他提出这个布局还需要通过小彤之手来实现。
或许有人问了,这丫头不同样也没担任什么职位吗?
不一样的。
君可别忘了,小彤乃是齐大郎的掌上明珠,身份上特别尊贵。远了不敢说,在她自家的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尤其是在她收复大湾之后,声望方面更是急剧攀升,即使是官场上的老油田,也不敢再有半点小觑。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衙门的各房立即就聚到了一起举行集议。
议题就是段子成提出的那两条。
将喜讯传达至辖下各县的事非常好办,直接交由承发房处理就行,剩下的就是如何兴建新省府衙门的事情了。
这个环节,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工房经承任煜。
此时的任大人,早已成长为是经验丰富的建筑大师,他在得令后,很快就拿出了可行方案……
“小姐觉得这样如何?”
“非常的好!不过,我觉得可以在省府衙门的正门前,再加建一座大型广场,这样的布局既聚人气又显威严,相得益彰。”小彤想了想,补充说道。
“嗯……”
无意外,她的这条建议很快就得到众人的一致响应,且全票通过。
于是,就这么定了。
在散会之后,各房官吏立即就动作了起来,他们个个精神焕发,干劲十足,和以前相比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小彤见状奇道:“真是怪事,众大人为什么会此积极?”
彭文长瞥了一眼他们离去的背景,对小彤指点道:“小姐却不知,他们现在全都是各怀鬼胎,急于表现,所以才会如此。”
自打齐小彤及笄后,老夫子便以与她以小姐相称,再不像以前那样直呼其名了。
“老师何出此言?”
“呵呵,你再仔细想想,看看能否揣度的出?”
“噢……我明白了。”齐小彤美目一闪,露出了恍然之色。
那,到底是啥意思呢?
简而言之就是,这些人现在全都做起了平步青云的美梦。
可以试想一下,在齐誉擢升为巡抚之后,他这麾下的知府位置又由谁来做呢?还有,辖下各县未来的行政划分,会不会也跟着水涨船高呢?
无论怎么看,都会产生相应的官位空缺,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又怎能不好好地表现呢?
就拿谭俊彦来说吧,他现在就泛起了
复杂的纠结。你说,自己是随着齐大人同升,去到省府衙门任职呢?还是尝试着单飞,主政一个地方呢?
真是……难以抉择呀!
对于这种事儿,彭文长倒是看得挺开的,他觉得吧,自己的功名不过是一介秀才,能做到知府的幕僚已经非常难得,又岂能贪心不足、得陇望蜀呢?
“老师的心态真的是好。”齐小彤见老夫子心如止水,由衷地赞佩道。
“吾并非是不思进取,而是人生坦然,知足常乐……”彭文长捋着白须打趣了两句,又转向其它话题道:“哦对了,关于拓建民宅的事,段先生又是什么样的见解?”
“他呀……”
所谓拓建民宅,乃是指在近期一段时间内,由于海量的外来人口突然涌入,继而引发的住宅方面的紧张。为了解决这个突发难题,民宅是否拓建以及如何拓建的问题,就被提上了议桌。
哦?有外来人口涌入?
是的。
据谭俊彦的摸底结果显示,这些个外来人并不是短期逗留,而是打算想在这里久住,也就是俗称的安家。
专业一点来说,就是人口迁徙,而且还是颇具规模的那种。
若从迁徙人的属性上来看,大致可以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普通百姓,他们来琼的目的相对单纯,就是为了讨生活和过日子。琼州地广人稀,有着大量的荒芜需要开垦,若是种上那传说中的经济作物,何愁赚不到银子?退一步说,即使是找个工厂务工干活,也不会饿着自己。
第二种乃是做买卖的大商小贩,他们的目的也不复杂,就是为了淘金致富。如今的琼州海禁大开,遍地都是制造,正值是商业蓬勃的黄金节点,此时不入手更待何时?
第三种则是为数不多的富人,他们来琼乃是为了改善自家的生活质量。在这里,除了能享受到普惠医疗之外,膝下子女还能免费读书,这样的环境,可比那江南之地有诱惑力多了。
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口迁徙也是同样的道理,哪里有更适宜的生活环境,人们就会自动地朝哪里聚。
可是问题来了,琼州突然激增出了这么多的人口,后续又该如何布政和施政呢?
比如说,田地该如何划分,户籍又该如何建档,而最重要的医疗和教育又该如何布施?
还有就是,适才提到的住房问题,这又该如何规划和解决呢?
突然涌出这么多的难题,登时把府衙的众经承们给难住了,他们都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布政经验,竟一时慌了心
神。
唉,要是齐大人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拿出最适当的措施。
小彤在听闻到此事后,立即就跑去咨询段子成的意见。
而老段则是引用了齐誉的观点,阐述道:人,乃是一种资源,并不是一种累赘。所以,琼州应该持包容态度,接纳这些外来的人。
也就是说,拓建住房乃是合乎时宜、顺应民意之举,而衙门,也应该积极回应当下的民生关切。
不过,对于如何实施这个计划,段子成却是没能拿出方案来。
看来,也只得等齐大人归来之后再做相关的具体计划了。
说回眼下。
彭文长品了品,未雨绸缪地说:“既然段先生认为合乎时宜,那就应该错不了事。这样吧,我和任煜先打声招呼,让他尽量多备建筑用的材料,以为将来的不时之需,免得到时突然启动而忙不迭。”
小彤笑笑道:“如此甚好!至于剩下的那些难题,就交由我父亲去处理吧。”
“……”
在辞别了彭文长后,小彤就独自催马来到了城东的郊区,并在一所窝棚前停了下来。
再看那棚的旁边,正有一道炊烟袅袅升起,并在这习习的晚风中柔柔地扭动着。
“洪涛,你在烤什么呢?好香的味道!”
“哦,是你来了呀。”
循声看去,却见从棚的旁边走出来一个人,他身姿挺拔,肤色如麦,五官棱角分明,顾盼之间还流露出一种不折不挠的刚毅感。
他不是别人,正是齐小彤的总角之交——洪涛。
呜呼!
时光荏苒,匆匆数年。
当初那个小小少年如今已然长大,若不仔细去看,几乎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我说,你看我干嘛呀,我问你话呢,你烤得这到底是什么肉?”小彤嗔他一眼,道。
“呃……是这样的,今天我闲暇游荡时,恰巧碰到这头小野猪在祸害庄稼,于是,我就张弓搭箭将其射杀。如此好肉不烤,弃之岂不可惜?”洪涛被她嗔得低下了头,但还是带着一些炫耀自赞着说道。
“咦?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能射杀野猪,臂力不小呀!”齐小彤玩味地一笑,道。
“那是当然!这几年来,我的武艺大有精进,早已今非昔比了。”
“哦?是吗?”
“嗯……”
突然,嗖的一声轻啸,并伴随着一道鬼魅般的丽影闪过,其速之快,宛如幻觉。
紧接着,就是一声沉闷的砸地声响……
第469章 靠真本事
“哎哟……”
“好疼……”
说时迟,那时快!
小彤踢出的那一脚迅雷不及掩耳,其收放动作几乎于眨眼之间完成。
结果就是,洪涛的身体由竖着变成了横着。
若不是他在滞空时竭力调整了一下,很有可能会摔个不太雅观的狗啃泥。
小彤面带着失望,幽幽一叹道:“太弱了……”
呃……
啧啧,这脸打得也忒快了点吧?
前脚还在自吹自擂,后脚就被人给扒了马甲,情何以堪呀?
洪涛揉着屁股、咧着嘴站起身来,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太弱,而是你太强了,不瞒你说,去年时我在漠北杀鞑子时,一刀刀地下去,就如同是剁瓜切菜一般,连我干娘都对我的勇猛赞不绝口。”
小彤噘噘嘴道:“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什么抵不住我的轻轻一脚呢?”
啥!
你这也能叫轻轻一脚?
洪涛想了想,再次作出自辩:“我修习的武艺乃是大刀长枪,并没有习过擒拿技巧,所以,才不擅于手脚较量的……”
小彤见他脸色有些发窘,忙收住了口,改为笑嘻嘻道:“对了对了,你还没和我说,戚景叔叔又是因何收你为义子的呢?”
“此事说来话长,你且先坐,然后咱们再慢慢的聊。”
“嗯……”
铺开一张草席,两人促膝而坐,而后,洪涛就开始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大略是这样的。
自二人上次惜别以后,洪涛就手持着小彤的举荐信如愿地找到了戚景。只不过,这个过程几经坎坷,跋山涉水,令他吃了不少的苦。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如愿以偿。
可是,戚景嫌他年龄太小,不想收留,后来还是方若蛟念在小彤之托而力排夫议,以促事成的。
之后的军旅生涯,不仅让洪涛大开了眼界,还让他得到了快速的成长。在初入军营时的一段时间,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天天都是拼了命的透支训练。
也正因为此,他得到了戚景
之妻方若蛟的赏识,而且还被其收为了义子进行单独教授。比如说,百步穿杨术,常规的刀枪剑戟,等。
而戚景在妻子的怂恿下,也没做任何保留,把自己领会的水陆战法精要全都倾囊相授,并还以实战范例进行了讲解,就比如说,自己在抗倭时的水路奇袭、与鞑靼地面对攻时的被迫防御等等。
就这样,洪涛再次得到了成长。
可是,成长也有成长中的烦恼,他的心绪居然不由自主地放飞了。
多少个不眠之夜,他都憧憬地遥望着南方的夜空,嘴里头还念念有词。
终于,他变得耐不住了,在给义父义母留下了一封‘前去琼州’的书信后,便断然踏上了南下的客船。
在琼州的初见时,惊喜不已的齐小彤曾经问他:你为何来琼?
他回答说:只因耐不住漠北的苦寒,感觉还是南疆之地适合自己。
哦?真是这样的吗?
齐大小姐对此打了个问号。
先说回眼下。
在听完了这些故事后,小彤突然问他道:“洪涛,你不是很怀念军营的生活呀?”
“嗯,我确实很想……”
说到这儿,他眼圈倏然一红,怅然说道:“我感觉,只有在军营里,才能发挥出我的真本事,一旦离开哪里,我啥都不是……。”
小彤婉然一笑,道:“现在刚好有一个从军的机会,你想不想入伍一试?”
从军?
一听这话,洪涛的眼睛立即锃亮,他一边点头一边喜道:“快说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目前,我琼州已被朝廷晋升为是一方省府,而我父亲,也顺利地坐到了巡抚高位。”小彤掩不住心里的自豪,勾起了嘴角说道。
“呃……”洪涛听得一脸茫然,他挠了挠头不解道:“这确实是件好事,可是,这和我从军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呀!真是个笨木头!”小彤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而后解释说道:“你想一下,我爹升到了巡抚,不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府军了吗?”
啊,是哦!
恍然过来的洪
涛禁不住拍手大笑,并心道:哈哈,来琼还真是来对了!
这时,齐小彤突然起身从马背上取下来一个包裹,解开后说道:“瞧,这是我设计的府军战袍,好不好看?”
战袍?
洪涛伸手接过,第一时间放在自己身上比划,结果却发现,那衫居然非常合身,就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
最惹眼的乃是其前后两个偌大的‘勇’字,银钩铁画,笔法遒劲,看起来甚具气势。
‘勇’的含义,乃是指各省府所招募的地方军,它和兵部在编的‘兵’,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勇’不受朝廷的指挥,只听命于地方首牧一人,职责当面十分明确。
“嗯,你这一比划,看起来还挺合身的。”
“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既然如此,那就送给你吧。”
“好,好,……”
才刚刚应罢,洪涛就立即意识到了不对。
瞧这身衣衫,明显是给小卒装的,她以此相赠,莫不是在暗示,自己要从最底层的小卒开始做起?
嘿嘿!恭喜你猜对了!
本小姐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我说,你父亲作为是这一方巡抚,随便给我做个安排,也不致于是小卒吧?”洪涛想到自己在边关时的卓越军功,心里有些不平衡的道。
小彤却道:“不!我希望你靠自己的真本事,一步步地往上爬,而不是利用我齐家的关系取得立足。若是那样的话,你在军中也服不了众!”
洪涛一怔,苦笑道:“好吧……”
“什么叫好吧?听起来很不乐意似的!”小彤先是凤目一瞪,而后道:“男子汉大丈夫,必须要身具安身立命的真本事,倘若沉迷于钻营拉关系,那和宵小之辈又有什么分别呢?”
一顿,她又道:“你若能像我爹爹那样,靠着自己的真实力一步步地登上人杰,那么,我就会高看你一眼的,否则的话……”
被她这一激,洪涛反而变得血性起来,只见他脸色一正,凛然道:“好!我就证明给你看,我到底有没有实力立足!”
第470章 蒸汽机现
呜呜呜!
咣当,咣当~~
白汽蒸腾,氤氲流散。
待白雾变淡了之后,逐渐露出了一张青涩而又稚嫩的脸。
细看之下,却是齐霄。
只见他高兴地双手一拍,大笑着说道:“小姨娘,你快过来看,这一次是真的正常了!”
而正在走来的殷桃只觉耳朵隐隐一麻,正欲佯嗔两句,却见那台试验用的蒸汽机居然越转越快,似乎是真的趋于正常了。
和之前时的模拟试验完全不同,这次采用的乃是蒸汽机的成品样板机,有点类似于是前世里的产前样。
研发到了这个阶段,距离成功只剩一步之遥,就看能不能再努力一把跨过去了。
事实上来说,在这项重大发明的瓶颈突破中,不仅有殷桃的心血付出,还有小跟班齐霄的不懈努力。
什么?
这小家伙也有贡献?
是的,自打上次‘迷你蒸汽机’的试验失败以后,他就沉浸在了后续的不断改良中。
在早些时候,殷桃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生怕他被喷出的热蒸汽给烫着,结果却发现,他不仅能够巧妙地避开所有的潜在风险,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总结出失败的原因。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在面对失败时的态度,不仅丝毫没有气馁的迹象,反而是越挫越勇,单就这份心理素质而言,比之成年人都不遑多让。
殷桃就是这么认为的。
且说齐霄,他对着蒸汽机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欣欣然道:“这一次,好像是真的可以正常运转了。”
“莫急莫急,再等等看。”
“嗯……”
鉴于之前多次的抛锚经历,这一回,殷桃主张多观察一些时间,等到八九不离十时,再下结论不迟。
一个紧张而又无聊的时辰过去了……
结果却发现,这台设备依旧运转如常,再没有出现之前常见的异响、卡壳等意外故障。
殷桃终于作出盖棺定论,道:“这一步应该算是过了,再往下,就可以尝试着实践应用了。”
“实践应用?这又是什么意思?”齐霄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
殷桃溺爱地抚了抚他的头,解释说道:“蒸汽机不同于常规机器,它属于是科技中的核心产物,所以,要尽量地追求严谨和精细,绝不能有半点的大意和马虎,在没有进行小范围的实际应用的实验之前,是不可以大规模生产的,更别提是战舰的列装了。”
这也有点太过谨慎了吧?
当然不是。
殷桃解释说,这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无论
是任何研发,都当如此。
齐霄点点头,又问:“小姨娘,你打算怎么个实验法呢?”
“按照我的想法,可以分为是两个部分。”
“哪两个?”
殷桃一笑,道:“第一个,我想把几台蒸汽机的样板机,投入到饲料厂中进行生产试运行,然后在此环节中观察到它的运转状况,以便于发现问题。这个法子既测试了机器的真实性能,又推进了新饲料的生产作业,可谓是一举两得。”
“噢……”
关于饲料的概念,乃是齐誉在去年时提出来的。
他说,这些新粮还有一些可利用的衍生物,比如说地瓜秧、花生秧、玉米秸秆、等,这些个东西都可以拿来制造养殖用的饲料。
若是付之一炬当了柴烧,无异于是在浪费粗粮!
节约光荣,浪费可耻!
所以,但凡是能利用的东西,都必须得拾掇起来,为我所用。
还好,饲料的研制并不算太难,目前基本上已经实现了人力生产,后续若能有蒸汽机锦上添花的话,产量方面绝对可以大幅提升。
齐霄在弄清楚了饲料的情由之后,接着又往下问道:“那,第二部分又是什么呢?”
“乃是一辆短程的往返列车……”
“列车?”
“嗯……”
齐誉曾经计划过,他很想在琼州老城、新城与工业区之间,修建一条载人用的往返铁路,以方便百姓的出行以及工人们的上下班。
这条线路的行程并不算太长,刚好可以拿来进行实验测试,鉴于此,殷桃就直接按照原样搬出了这套方案。
不过,问题来了。
第一部分倒是没有任何问题,第二部分却只能搁置在这儿。
为什么呢?
这么说吧,殷桃的身份乃是学院的教谕,并没有权利命令去工房的任煜,所以,这件事情还要等齐誉回来之后才能拍板。
“啊?那得等多久呀?”
“浪费时间呀!”
急于看到实验结果的齐霄不禁变得焦躁起来,别人能等,他可不愿意等。
那咋办呢?
倏然间,他计上心来,欢呼道:“哈哈,我有办法了!回头,我找我姐姐去,以她现在的威望,工房的任大人绝对不敢不给面子。只要她能帮忙力推,此事一定可以促成。”
对此,殷桃不禁没有反对,反而婉然一笑赞道:“你还别说,这个法子还真的可行……”
“……”
二人正聊着,忽见孙巧云一路小跑地来唤,说是让齐霄赶紧回家吃饭去。
自打齐誉夫妇离琼之后,小彤和齐霄就在姑姑齐兰的家里对付伙食,期间一天三顿肉,倒是从未断过荤腥。
不过,今天晚上却不是在姑姑家里用餐,而是要去到太师傅孟岚山的家中小坐。
因为,在明天一早时,伯父孟既明和世兄孟雪松就要离琼返京去了。
说起这事,还有点小故事。
本来呢,孟继明是想让老父亲去到京城里过年的,可谁知,他老人家却在来信中说:医院中的待救之人实在太多,实不忍心弃之而去……
意思就是,老夫挪动不开呀!
没办法,孟既明只得领着儿子来琼探望,以尽孺慕之情。
不过这么一来,他就错失了和齐誉的碰面机会,似乎也只得等到下次再会了。
对于齐霄来说,他和孟雪松属于是通家之好的新生一代,所以必须要亲至送行,否则就是失了礼仪,而且还要面临父亲的训斥。
事实上呢,所谓的送行不过是个好听的噱头而已。
孟既明的想法非常简单,他就是想让下一代多亲近亲近,免得生疏了情谊浅薄。
不多时,齐霄而至。
由于迟迟等不到小彤的归来,孟岚山只得下令开饭。
齐霄是最小的晚辈,他很自觉地坐在了席口的位置,而且,还像个小大人似的给长辈们端茶倒酒。
酒过三巡后,孟既明借着父亲离席的机会对着齐霄说道:“侄儿,今天我在城里头,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老熟人,感觉特别奇怪,所以,我想让你转告你父一声,也好让他知晓此事。”
“世伯请吩咐。”齐霄则是恭敬地回道。
“你就转告他说,太皇太后的驸马爷卫增,他现在正于琼州城内逗留,望他多加留意关于此人的动向,最好能获悉到其来此的动机。还有,此事暂时莫告我父,免得扰了他的清净。”孟既明叮嘱道。
“侄儿记下了。”齐霄点头应下,心里头却泛起了不解。
驸马爷,他不应该蜗在京城里享福的吗?跑来琼州做什么呢?
记得彭夫子曾经讲过,他说,在本朝的官场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就是皇家的驸马爷了。
尝言:仪宾尚可入仕,驸马只能荣养。
说句不中听的话,所谓的驸马爷,其实就是个吃着软饭、混喝等死的二流子,但凡是有点上进心的官,基本上都不会选择和其深交。
而驸马,基本上都不会远离公主,否则就会受到宗族的责骂。
可是这琼州之地,根本就没有嫁来过公主,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出现驸马呢?
第471章 华夏字典
西北风歇,东南风来,这标志着北方的隆冬彻底画上了句号。
继之而来的就是春天了。
瞧哪,在波涛起伏的海平面上,齐誉的琼州战舰正四平八稳地抵浪前行,就宛如是水中的鲲鹏,威武而又霸气。
在驶到了山东地界时,他曾下令舵手略作逗留,在接到了前来汇合的洛渊之后,才命其再次扬帆。
这又是为什么呢?
且听细表:
本来,洛老先生原打算是和齐誉于京城一起出发的,然而到了后来,他却突然改变了计划。
其原因竟是为了拜友。
据他说,山东省府曲阜县的衍圣公乃是他的至交好友,关系上非同一般,于是,他便决定尽快赶赴齐鲁一趟,于那孔府中‘叙旧’故交。
其实,这所谓的叙旧不过是个忽悠人的幌子而已,其真正的目的却是‘借’书。
洛渊觉得,既然要去琼州做学问,没有一些硬核的资料书怎么能行?
哪里书多呢?
答案自然是衍圣公府了。
洛渊随便在这里‘扫荡’了一波,就收获了十几个大箱子,成果上可谓是相当不菲。
他的借条倒是打下了,至于以后还不还,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且说齐誉一行,自齐鲁之地再次启程后,就一直沿着华夏东部的海岸线一路南下,非必要不再靠岸。
就当下来说,倭寇已去,海波已平,基本上不用再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了,这和上次南下时相比,有着偌大的不同。
月余之后,战舰便驶到了福建海域。
这时,船上的淡水已剩不多,蔬菜也即将吃罄,也该是时候靠岸补给了。
“汝等速去速回,莫在外头耽误时间!”停泊后,齐誉便对着下属们吩咐道。
“是!大人!”众人齐齐应道。
“嗯,等一下……”
齐誉想了想,又把身边的随身护卫传了过来,并一起加派出去。
人多手多干活麻利,肯定能节省出不少时间。
要知道,琼州的未来并不太平,能早一天返回就能早做一天去做计划,实在是不敢无端耽误呀。
相比于归心似箭的齐大人,洛老祭酒就显得平静多了。
此时的他,正津津有味地研读着那些借来的经典,每当读到玄妙之处,他还不忘笔记一番,以为心得。
读书,可是一种煞费脑力的活,因此,倡导劳逸结合的齐大人便在甲板上拉了开了茶桌,然后请洛老先生过来小饮。
茶甘满溢,唇齿留香。
“好茶!”齐誉不禁赞了一句。
然而,洛祭酒的心思似乎并不在茶上,只见他遥望着西方的绛红,感慨着说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齐誉闻言放下茶杯,打趣说道:“曹操曾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先生正值发挥余热之际,又何故英雄气短了呢?”
“老夫只是有些担心,做不好未来的教谕。”洛渊捋须一叹,又道:“你说,待我到了琼州之后,第一件事情又是做什么呢?”
噢……明白了。
他这是想探探口风的意思,说白了还是有点心里没底。
人之常情,齐誉对此表示理解。
不过,他并没有作出回答,而是反问道:“洛老,你觉得,在咱们华夏文化中,什么才是最基础的根基所在?”
洛渊几乎不假思索,张口就道:“那还能有甚,自然是咱们的四书五经了。”
“齐某对此不敢苟同。”
“哦?少丞以为如何?”
齐誉莞尔一笑,说道:“齐某以为,答案乃是‘字’!正所谓,有字才有词,有词才有句,有句才有篇,由此可见,字才是咱们文化中最为基础的根基。”
洛渊点了点头,捋须笑道:“嗯,你继续说。”
“字既为基础根基,理应重视才对。然而,纵观古今之典籍,能为‘字’专做注解者,仅《尔雅》、《说文解字》之类而已。”
“可令人失望的是,这些书对于字的收录尽皆不全,使用起来也很不方便,弊端极其
明显。鉴于此,我想请您以‘韵’为卷,编写一部涵盖所有汉字的《华夏字典》,以为文化传承,造福子孙后代。”齐誉一脸豪气地说道。
“华夏……字典……”
洛渊不愧是当世的饱学鸿儒,只是略一琢磨,便意识到了这个技术性的活并不好接,只要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不过反过来想,正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所在。如果连阿猫阿狗之辈的人都可以办得到的话,又何必花心思来请自己出山呢?
齐誉见他面露自信之色,便继续说道:“此外,我还想开设一所名叫做‘孔子学院’的国际性大学府,以此来弘扬我华夏的传统文化,使之远播海外,名传四方,以为世界文化之正宗。”
对此,洛渊表示万分认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此论甚高呀!如果能将那些化外蛮夷尽数感化,使之沐浴到我圣人的道德甘霖,其野蛮行径定然会大幅减少,于万民益!”一顿,他又反问道:“可是那些外洋人,他们愿意学咱们的文化吗?”
齐誉神秘一笑,说道:“关于这块,我只有办法解决,洛老休问,到了那时一看便知。”
故意卖关子?
好吧,好吧。
洛渊只得强压着自己的好奇心,端起杯子继续喝茶。
总的来说,他对齐誉的计划还是很满意的,甚至还感觉,这些就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
“洛老,请喝茶!”
“请!”
“……”
正谈笑间,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这声音并不大,但是,却非常的刺耳。
齐誉倏然一惊,连忙转头去看。
却见,伫立在艄头的水手忽然被人突施冷箭,直接来了个见血封喉,那人在甲板上晃荡了几下之后,便一个跟头栽进了水里。
噗通!
海面上水花飞溅,而后慢慢染红。
啊!有情况!
齐誉见状心中一凛,连忙掏出火枪,然后就猫着腰摸了过去。
第472章 化险为夷
书接上回。
齐誉才走出几步,又忙回过头来对洛渊叮嘱道:“洛老,这里似有突发,你要注意躲避,我且过去看看!”
“好,好,你自个小心着点。”
“嗯……”
于须臾之间,齐誉就溜到了母亲和妻子所在的船舱前,但见门窗皆是无损,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而后,便趴在一处障碍物后静静观望。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些异常和端倪。
经仔细分辨,却见在岸边的某一隐蔽处,赫然躲藏着十几个身份不明的人,他们个个劲装结束,且蒙面持刀,看起来很像是打家劫舍的强盗。
咳,吐!
这福建省的治安也忒差了吧,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来打劫朝廷命官,还有王法吗?
不过,愤怒归愤怒,现实还得面对。
说实话,齐誉现在有点后悔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护卫们全都派出去,现在突临险境,却是连个帮手都没有了。
靠自己的勇猛去力缆狂澜?
咳咳,这有点太不现实!
自己手里只有一把火枪,如何同时对付得了这么多人?
正患得患失,却见‘敌人’们已经开始动了。
他们全都弯着腰,轻手轻脚地靠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探察完毕,准备开始动手了。
诶,这可怎么办呀?
齐誉感觉有些头大了……
事实来说,如果没有家人的牵绊,自己完全可以选择跳海逃之夭夭,可现在,老娘和老婆都在这儿呢,自己能不站出来吗?
可若是站出来,又该如何破局呢?
难哪!
齐誉经过左右思量,感觉也似乎只有硬憾一场了。
于是,他断然地撸了撸袖子,举起手来就是一枪。
砰!
先下手为强。
中枪的一人应声倒地,在抽搐了几下之后,就不再挣扎动弹了。
然而这一击,却是把众贼们给激怒了。
反应过来的他们,纷纷举起手里的四尺大刀,然后就凶神恶煞地奔了过来。
俗话有说,双拳难敌四手,那么同理,一枪也难克群敌。
唉,难道说,自己真要在这儿壮烈了吗?
绝不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个曼妙的丽影闪了出来。
齐大郎定睛去看,却发现竟是冷晴。
“你且躲好了,我要大开杀戒了,莫不要被我的凌厉所伤到……”
“好,好……”
冷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但是这一次
,她的手法却是比声音更冷。
“杀!”
随着这声轻喝,立即进入了她的个人表演时间。
恍惚中,只见一片刀光剑影莹莹闪过,随后,众贼们就全都去拜见自己的列祖列宗了。
既干净,且利索。
依旧是犀利如斯!
然而,齐誉却是没有完美,他磨了磨牙,心里道:这怎么着,你也得留上一两个活口问问所以然吧,就这样全部都咔嚓掉了,岂不成了无头公案?
唉,算了算了,活命最是要紧,就不与她计较那么多了。
而后,齐大郎干咳一声,上前说道:“我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我是来查案的!”冷晴冷冷回道。
“查案?查什么案?”
“来查这个东西。”
说罢,冷晴就直接丢过来了一物件,却发现,居然是一面玻璃镜。
经其字号辨认,基本上确定,此镜乃是琼州制造。
“在不久前,小姐特地委托我调查一宗玻璃制品走私案。然而,我查着查着,却沿着线索追到了这里。就在今天一早时,我忽然觉察到这些贼人似得某人的命令而出,于是,就跟着来到了这里。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想要对付的人居然是你。”冷晴淡淡一笑,古井无波道。
齐誉点了点头,又指着地下的死尸问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说,这些人的身份乃是走私贩子,并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
冷晴却摇摇头道:“你这话,却是只说对了一半。”
“啥?一半?”
“不错,这些人虽然是走私贩子不假,但是,他们的身份却是和官家有关。”
呃……怎么又扯到官家上来了?
嗯,此地乃是福建巡抚高明的地盘,难不曾说,这件事情事和他有关?
呵呵,真猜对了。
因为,冷晴接下来的一席话,就间接证明了这个猜测。
她言:
“当下有足够的证据显示,他们和福建省府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据我猜测,这两者之间极有可能存在着某种意义上的官商勾结。而福建巡抚高明,就是始作俑者。”
齐誉恍然感慨道:“之前时,我还一直想不明白,高明那厮为什么会那么的财大气粗,一次岁贡居然可以上纳十万两银子,原来,全是因为走私获利呀。”
就当下来说,玻璃制品还属于是暴利行业,所以,才会招来某些人的眼馋。
甚至,还不惜铤而走险。
冷晴见他的神态趋于明朗,便继续道:“据我目前探查到的情况,高明和岳四先属于是合作上的同伙
关系,至于他们之间的利益如何分配,那就不得而知了。此外我还查到,在琼州那边,存在着他们生意上的内应,只不过,尚不知道那人是谁。”
谁?岳四先?
他怎么会来到这儿呢?
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至于她口中所说的内应,齐誉自然是早已猜到了,其证据就是,在岳四先的家里,曾出现过独产于琼州的花生壳,若不是自家人吃里扒外,这东西又怎么会流传出去呢?
不管怎么说,琼州的海关都必须要整顿一番,对于那些监守自盗、不守规矩的人,绝对不能有半点姑息。
在回过神来后,齐誉又问:“你说,这些人为什么会袭击我呢?其动机又是为何?”
冷晴想了想,解释说道:“据我猜测,他们前来袭击并非是出于本意,而是受了他人的指使,要么是高明,要么就是岳四先。反正,肯定是这二者之一。”
哦?要是这么肯定的话,那就值得推敲一番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认,那就是,这两个老匹夫绝对是狼狈为奸,在某种立场上同穿一条裤子。
法克!真特么活腻歪了!
任何形式的尔虞我诈都可以忍,不过,一旦是威胁到家人的安全,齐誉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报复。
不容置疑!
故,他咬牙切齿地恨恨道:“哼,待我腾出手来时,看不把你们的那俩……”
话说到这儿,他忽然意识到了冷晴的怪异目光,于是,就戛然而止了。
冷美人见多识广,哪会计较这些?
只见她轻轻一笑,道:“你就别在这里空发狠了,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只要你回到了琼州,别人就奈何不了你了。”
说得也是!
这里并不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即使有心使绊,也是力不从心。
齐誉怅然一叹,点点头道:“那你呢?要不要随我一同返琼?”
冷晴却是摇头说道:“很不巧,这件案子目前才查了一半,所以,我还不能离开。”
“嗯,也好,那你就多保重吧!”
“你也一样!”
“……”
没过多久,采买补给的众人就满载而归了。
然而,当他们看到舰船前的一堆死尸时,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诧异表情。
再看齐大人,他就跟那没事似的,直接大手一挥,下令扬帆起航,丝毫没有想做解释的意思。
至于这里的烂摊子,冷晴自会处理,完全不用他人操心?
而齐誉目前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立即返回琼州
第473章 今非昔比
杏雨霏霏,随风斜飞。
在一片烟波浩渺中,齐誉的战舰在海平面上破浪而来、由远及近,最终停泊在了天字码头处。
而事先得到消息的众官吏们,也全都趋之若鹜地赶来迎接。他们个个精神焕发,激情洋溢,就貌似打了鸡血似的。
此外,还有不少百姓也都自发地赶过来了,从他们与有荣焉的脸上,齐誉读出了一种被信任的幸福感。
再看这次的迎接礼仪,可谓是相当重视,除了绕耳不绝的大红鞭炮之外,尘封已久的礼炮被搬了出来。
“参见巡抚大人!”
“诸位免礼,快快免礼了……”
“谢大人……”
虽然早就见惯了大场面,但柳荃还是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住了;周氏也不例外,她睁大眼睛看着远处膜拜的人群,心里头久久不能平息。
给她们二人的感觉只有一个词形容,那就是:自豪!
家里能有男丁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迎接礼仪刚刚才过,小彤就和齐霄情不自禁地奔了过来了。
两人先是和父亲见过了大礼,而后就腻歪在母亲和奶奶身边不舍得离开了。
这许久未见,思念愈殷,难免有些家长里短的。可是仔细想想,谁人又不是如此呢?
人之常情。
且说齐誉,他先是和同僚们匆匆做了个见面礼,然后就跑去百姓堆里攀谈了起来。不过,他这次的聊天时间不长,大约也就半柱香的工夫,就以公务繁忙为由惜别离去了。
事后,百姓们无不感慨说:虽然齐大人已经坐上了巡抚高位,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民亲民,单就这份情怀来说,绝对能压得过城隍老爷苏轼。
苏轼:咳,吐!
……
齐誉在辞了百姓之后,便端着威仪乘上了檀木为棂的绫罗厢车,并在两排上书着‘肃静’、‘回避’等字样的官衔牌的簇拥下,以铜锣开道之礼缓缓前行。
据说,这袭盛大的仪仗,乃是出于谭俊彦的策划与安排,可见其也是费了一些心思的。
不出意料,此仪仗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围观,而当他们获悉到
是齐大人赴京归来时,全都面露虔诚地伏地而拜。
齐誉透过车窗,热情地和百姓们打着招呼,其态甚是和蔼,丝毫没有鼻孔朝天般的大架子。
他一路走、一路看,然而看着看着,却是傻眼了。
咋了呢?
瞧哪!
在这‘康庄大道’的一侧,怎么突然多出来了一条与之平行的正建铁路?
更令他奇怪的是,这条铁路的铺设线路竟和他脑海中的规划不谋而合。
知我者,何人呢?
掩着好奇,齐誉继续再看。
却见,正前方面对着的,乃是一座刚刚建成的大型广场,其布局方面采用八卦设计,看起来甚具传统文化内涵。
然而最惹眼的是,广场中心处所矗立着的一座巨型人物雕塑。
只见那‘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手扶犁耕地,一手扬鞭赶牛,完全就是一副土掉渣的乡间农夫形象。
哦……不!
旋即,齐誉就立即纠正了自己适才的错判!
因为他发现,那座塑雕的农夫的五官,居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时,他才恍然。
此素材乃是取于自己春耕礼时的形象,现在被这么栩栩如生地一雕,居然有一种时光回朔的回忆感。
其实在幕后,关于这座雕像的设计问题,还引发了一些分歧和争执。
官吏们认为,塑造齐大人的雕像以为世人膜拜,这一点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应该取他的威武之姿公众示人,如此耕耘之态,岂不是大损形象?
小彤却认为:父亲素来倡导以民为本,这样的设计,却恰恰符合了他的施政理念,与此同时,还能彰显出他的重农重桑之心。
最终结果就是,齐大小姐力排众议,一举敲定了关于塑像的风格问题。
不过,她确实也猜对了,这个设计真的很符合齐誉的审美观。
齐大郎认为,自己出身于草根之流,属于是地地道道的寒门仕子,既是如此,又怎么可以因为由俭入奢而忘本呢?
正徜徉着,乘坐的马车突然吱嘎一声停了下来。
“齐大人,
您请落车!”
“嗯??”
这还没到府衙口哪,怎么就落车了呢?
难不曾,有其他事宜?
齐誉怀着诧异走下了厢车,而当他抬头去看时,却不仅为之一怔。
但见,面前正对着的,乃是一座现代化的大型‘府邸’,其外墙采用青花瓷砖来做镶嵌,而甬间则是以水磨石进行铺路。总体来说,看起来素雅怡然,磅礴之中又不失庄严肃穆。
而最为醒目的,却是大门正中的几个鎏金大字,上书:琼州省府衙门。
啧啧!
真没想到,亟需的办公场所居然这么快就给落成了。
结合之前的所见所闻,齐誉这才意识到,当下的琼州已然发生了变化,可谓是今非昔比。
“齐大人,请。”
“嗯!”
齐誉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带着一股宣扬的气势跨步而入。
客观来说,这座新省府衙门的装潢并不奢华,但处处却透出一种简约大方,让人不禁为之嗟叹。
少倾,齐誉就于崭新的大堂之中正襟危坐,神情甚是肃然。
而其麾下的众吏,则是中规中矩地分坐于两侧,眼神里尽是期盼之意。
一一看去,彭文长、六房经承、承发房、经历司、照磨所、司狱司,等一众骨干已然全都到齐,似乎可以举行集议了。
齐誉环顾过后,畅然道:“来人,去把段子成段先生给我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是!”
话音甫落,忽听有衙役小跑来报,说,有一个名叫庾海的‘员外’前来求见。
啊?这么快就到了?
还别说,来得还真是时候。
齐誉强掩着内心的欣喜,道:“快快有请!让他到这处大堂进行会面!”
“是!大人!”
正常来说,庾海在得到朝廷的调令,已经是元宵节之后的事情了,所以,他理应后至才是。
然而,陆博轩却是在开印之后,第一时间就派出了八百里加急进行通知。
就这样,庾大人后发而出,紧赶慢赶,居然和齐誉同一天抵琼。
第474章 委任三司
段子成和庾海的到来,标志着手下的人员基本上已然到齐。
剩下的就是,该如何委派或者说是分配职责的问题了。
对于众官吏们来说,他们虽然不晓得齐誉做此举的真实动机,但也能猜到了大致的用意。
十有八九,应该是和接下来的委任有关。
常言,察言观色、或者说是推敲上意,乃为官者的基本素养,他们又岂能不知呢?
都合格!
少倾,齐誉干咳了一声,朝北拱了拱手道:“诸位,本官承蒙陛下器重,被委任于琼州巡抚一职,深感皇恩浩荡。但是,敝人又无时不刻不感肩上责任之重大,常夙夜忧叹,唯恐托付不效,以伤陛下之名。故,本官在此鞭策诸位,在之后的施政环节中,务必要尽心尽责,亲力亲为,殚精竭力,以报吾皇之信任也!”
闻此言,众吏忙皆拱手回道:“为陛下分忧,为大人解难,乃是下官之本分也……”
嗯,态度很端正。
不错!
齐誉‘嗯’了一声,又道:“相信你们也都听说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咱们琼州不仅继续享有大开海禁的便利,而且还享有这一方的绝对自治权。举个例子来说,琼州省日常的布政施政、官吏的罢免委任,以及辖区内的赋税征收,这些个政事皆是由我裁定。换言之,琼州的未来,皆在你我等人之手,朝廷不予干涉。”
意思就是,琼州的政治已然独立,没有他人羁绊。
至于所谓的自治权,齐誉也作出了进一步的解释。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不管你是饿死、还是撑死,都和朝廷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当然了,你若是发展壮大了,朝廷也不能眼馋,更不能胡乱加税。
这就是所谓的自治之权。
闻此言,众官吏们全都异口同声道:“对于这些事宜,下官尽皆知晓。”
“那好!既然都已明白,那么接下来,本官就宣布一下关于省府三司的委任!”齐誉脸色一正,凛然说道。
“……”
所谓三司,乃是指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即,省府衙门中关于行政、司法、军事,
这三大部门的总瓢把子。
而在这其中,除都指挥使司之外的两个左膀右臂,才是地方官场严格关注的焦点。
这并不是说,地方府军总领的位置不甚重要,而是因为这个职位不参与断政和议政,所以才会少被人关注。
客观一点来说,这三位大佬基本上是平起平坐,只是分工不同罢了。
若按照太祖皇帝在建国时的律法规定,地方三司都是属正三品大员,其地位之高,仅次于巡抚一人之下。
可想而知,这三个职位,对于地方是多么的重要。
若逢升迁之机,谁不惦记呢?
故,众官吏们无不屏住了呼吸,且瞪大了眼睛,以渴望的目光望向了齐誉。
他们都在憧憬,希望那一坨偌大的狗屎运会砸到自己的头上。
不过,他们的心里非常明白,这个想法几近于异想天开,不太现实。
自己几斤几两,还没‘十三’数吗?
所以说,理论上是有几率的,但只能用侥幸来形容。
齐誉在静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口宣布道:
“庾海请出列,接受委任!”
“下官在!”
“本巡抚于今天正式委任你为琼州省府的布政使,总揽辖区内所有的布政事务。本官希望你励精图治,大展雄才,把咱们琼州的士农工商,再向前再推进一步。”
“是!”
就庾海来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但心里头却是乐开了花。对于这个委任,他确实有些预料,但真正的坐到这个位置上时,又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而众官吏的感官却是完全相反,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大腹便便的外来户,居然能够一举做到三司之首的位置,这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这也间接证明了,齐大人对他是多么的信任。
“彭文长请出列,接受委任!”
“属下在!”
“本巡抚于今天正式委任你为琼州省府的按察使,总揽设经历司、照磨所、司狱司等部。本官希望你以法为鉴,铁面无私,为琼州创建一个公平而又公正的社会环境。”
“属下领命!”
彭文长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以一介秀才之身,做到了三品大员的位置,那些传说中的大器晚成,也不过如此吧?
而意外的是,众官吏们对于彭夫子的委任,不仅没有牙酸嫉妒,反而露出了众望所归的认可表情。也由此可见,他的品德之高,已然得到了公认。
“段子成请出列,接受本巡抚的委任!”
“属下在!”
“本巡抚于今天正式委任你为琼州省府的都司指挥使,总领我省府府军的招募、训练、征战、赏罚,等一切军事要务。本官希望你从严格施治,整军经武,打造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正义之师和威武之师,以维护我省甚至是我国的局部安宁。”
“是!领命!”
就段子成来说,这次委任算得上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再次入仕。在此之前,他的身份不过是无品无阶的一介幕宾而已,而如今,却是晋升为了堂堂正正的三品大员。对于恩同再造的齐誉,他心悦诚服地拜了一拜。
至此,关于三司的委任,就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
在这其中,有人惊喜,有人失望,也有人在旁观地看热闹。
齐誉环顾了一番众人,笑笑道:“除了三司之外的其他委任,咱们择日再议。接下来,请汝等各自汇报自己的政务精要。”
“呃……”
对于三司之外的其他官吏来说,他们现在是很悲催的。
为什么只委任了三司,而不委任六部么?
我等又该如何?
是上?还是下?
或者说是,保持原职?
这种煎熬,绝不是普通的闹心,
事实上,齐誉并不是不想委任,而是想单独听听三司们的意思。
就省府的议政而言,和州府一窝蜂式的集议大为不同,属于是小范围内的商议。而主政的三司,才是引领决策的核心因素。
也正因为此,所以齐誉才决定按照规矩来办。
是啊,既然委任了三司,那就要尊重他们的权利所在,如果自己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竿子插到底的话,那还不如不立呢!
既立,就要充分放权,就要信任他们。
第475章 三司议政
就官场上来说,汇报工作可是讲究技巧的,其宗旨,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多表功,少提过,报喜不报忧。
但是,齐誉却强调说:今天只讨论眼下存在的问题,莫要在这儿胡乱炫功,否则,就以瞎耽误工夫来论处。
那……好吧!
众官吏在惋惜了一阵儿后,也只得删掉之前背诵好的华丽辞藻,改而以春秋笔法、意简言骇地进行汇报。
从众经承所反映的情况上来看,眼下存在着三个亟需解决的大问题。
且听一一罗列。
第一问题是关于军工。
从大面上来看,当下的制造有序不乱,一切全都按部就班,不过,有一项事宜却是迟迟没有达成共识。那就是,关于是否兴建热处理窑的问题。
有过半的经承认为,钢铁无论再怎么烘烤,依旧还是原来的那块钢铁,又怎么可能产生所谓的质变呢?
兴建这样的窑,无异于是不长脑子的浪费人力物力,实乃愚人之举也。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海关的走私贩运。
从彭文长提供的消息很容易看出,在琼州市舶司的内部,可能存在着一个吃里扒外的‘蛀虫’。当下,因为没有正式立案,所以刑房那边也没有去切入调查,暂时选择了装聋作哑。
之所以会出现这个情况,主要是因为没有一个大权利者进行干预,继而产生了民不告、无人究的尴尬局面。
第三问题,就是关于民房拓建的事了。
对于这事,经承们都认为,此举会大幅地加重衙门的财政负担,所以不可取。
之前时,若不是段子成引用了齐誉的那段高论压住了非议,户房的谭俊彦都想把这些外来户们给驱逐出境。
说到底,还是因为财政上压力太大,要不然,他也不会泛起赶人走的想法了。
“你们都说完了?”
“嗯……都说完了。”
“既然如此,那就散议了吧!”
啊?
这就散议了?
最起码,您也要说一两句总结的话吧?
难不成,你齐大人还要三思一番?
呵呵,猜对了。
他不仅要三思,而且还要和三司们一起三思。
这是省府衙门特有的议政方式,六房们对此必须得学会适应。
少倾,在新建的二堂之内,巡抚
以及三司这四个核心领导上下而坐,准备探讨关于适才提到的三大问题的解决方案。
先看茶,然后再议事。
齐誉最先看了看段子成,便开口询问道:“段大人,你对兴建热处理窑的事怎么看?是支持,还是反对?”
老段作为是新上任的府军指挥使,是有责任为军备的建设献言献策的。
而热处理窑,就是军工中的一部分。
“嗯,回齐大人,下官对于这事秉持支持态度。”
段子成先是表明了立场,而后,才解释了原因:“虽然说,老夫对于这些古怪的科技知识了解不多,但也明白,越是这种看似普通的技巧,就越有深奥的道理所在,不可只观其表象而忽视了它的内涵。我就一句话,但凡是对军事有利的东西,都必须得重视起来,即使换来的是失败的教训,那也总比闭门造车、夜郎自大的要强。”
不愧是做过内阁次辅的人,判断方面果然差不离。
而且还很精准!
齐誉笑笑道:“段大人所言极是,不瞒你说,在未来的军备角力中,热处理技术不仅会大放异彩,还必将成为决定胜败的关键性因素。如此重大的科技,不重视怎么能行呢?其实,不仅仅是军事层面,在未来的各种民用制品中,也离不开热处理技术的支持。”
“噢……懂了,老夫明白该怎么做了。”段子成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变恍然了。
“哦对了,最近这段时间,你要记得多投放探查斥候,让他们给我紧紧盯住这南洋诸地,注意一切的风吹草动,以防佛朗机国人突然发难。还有,我要你在十日之内,向我提供一份相对详细的军事报告,以为将来的军事行动提供可靠依据。”齐誉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段子成连忙拱了拱手,回道:“齐大人放心,不出十日,下官定有详细的汇报奉在你的手上。”
在把最重要的军事事务部署完了之后,就进入了关于司法层面的商讨。
也就是,所悬着的市舶司走私案。
这时,彭文长拱手请命道:“在之前时,下官是因为手里没有相应的权利,所以,才对这启走私案任之放之,可如今,我已然我做到了省府的提刑按察使,司法大权在握,又岂可再以前那样坐视不理呢?大人放心,对于此案,文长一定会查他个底朝天,无论牵扯到谁的头上,我都会秉公来办。”
齐誉很认可地
点点头,叹道:“常言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这些个害群之马若不揪出,久之定酿大祸!夫子勘查此案,务必要铁腕行事,以起到一种以儆效尤的震慑作用!”
“是!记住了!”
略思,齐誉又补充说道:“在查此案时,夫子不妨多注意一下闽籍来的商人,或许,会有一些新发现也说不定。”
“闽籍商人?这是为何?”彭文长泛起了不解,问道。
“哦,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齐誉就把在福建靠岸时的遭遇,以及冷晴的调查全都详细地阐述了一遍。另外,他还重点介绍了一番福建巡抚高明、以及岳四先等人的官场背景,以供他作为查案时的参考。
什么?
居然这么复杂?
彭文长反应过来之后,不仅没有胆怯,反而重重地哼了一声,并怒道:“这伙宵小还真是大胆,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于您,待我查出了那人是谁,看我不活剐了他!”
齐誉却是安抚着他,笑道:“夫子勿怒,你尽管去查你的案子,至于如何报复,我心里头已经有谱了。”
“那……好吧!”
再往下讨论,就是关于如何布政和施政的问题了。
不过,这里却有个大的前提,那就是,先要委任好各级官吏的职位,之后才算是步入了正轨。
委任乃是齐誉的特权,即使是三司,也是不能染指其中。
齐大郎对此表示,在未来的两到三天里,自己一定会拿出一套可行的方案来,一举解决掉所有问题。这其中,也包含了辖区内的未来行政划分。
“庾大人,这事你就先等等,且容我再思。”
“是!大人!”
齐誉笑了笑,道:“要不然,咱们先讨论一下,时下正面临的民房拓建的问题?”
庾海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感叹道:“唉,这可是个大难题呀……”
自古以来,大兴土木就是劳民伤财的举动,只要一个不谨慎,就会面临财政被掏空的风险。虽说琼州现在的家底相对厚实,但也耐不住这等级别的折腾呀!
可是,若不解决住房的问题,这些外来的百姓就得不到妥善安置,久而久之,就会产生民怨,继而影响到长治久安。
庾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才一上任,就摊上了这么一个超大难题。
第476章 民间资本
其实,早在庾海抵琼之前,他就已经提前预习了一些功课了。
首先是,尽量地多去了解琼州的过往史和近期的发展史,虽然只能窥却一斑,但也能领略到其中的大概。
在他印象里,早些时的琼州,曾经有过一次大规模的旧房改造运动。其具体为,由官府出资建设用所需材料,百姓们则是出工出力,通过官民两方的合作,最终共促事成。
于是,庾海就以这件过往史作为是参考依据,进行了深入的剖析。
“齐大人,咱们眼下所面临的民房拓建,和琼州之前时的那次住房改造,于性质上完全不同。这两者,既不能一概而论,也不可同日而语。”
齐誉抿了口茶,顺着问道:“那庾大人且说说看,这两者究竟有何不同?”
庾海略略捋了捋头绪,说道:“我先从政治的角度,来进行比较。之前时的琼州,匪患猖獗,贫困落后,百姓们也是怨声载道,对官府几近失去了信心,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造就了像那宴那种时势枭雄。”
“而大人您在这样的时况下,及时推出所谓的住房改造,一举收获了民心,与此同时,还大大提高了官府的形象。然而,眼下却是不同,这些亟需住房的人全都是外来人口,他们对于琼州,并没有家一般的归属感,即使给他们配备了相应的住房,他们也只会将这里视为是心里的第二故乡。可见,免费配房并没有政治上的好处。”
齐誉对此表示认可,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有!”庾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之前时的琼州,本土人口也就三十来万人,若换算成是户的话,也就五万多家。对于这种规模的建设,衙门的财政还是勉强能撑得住的。再看眼下,据户房那边的统计显示,这一波外来人的总数超过了七十万之多,这都快赶得上一个大型州府的人口了。说句难听话,若是给他们每一户都配上免费赠房,咱们省府的财政必然会捉襟见肘。”
“嗯……”
庾海保持着客观的态度,从政治和财政这双层的角度进行分析,而且也把其中的利害得失,说得透彻清楚。
与此同时,他也算是暗示了自己的观点:住房拓建,绝不可取。
可是,这住房若不建,就不利于琼州的长治久安,这可是任何一个执政官都不想看到的。可官府若是硬去牵这个头的话,又有可能面临财政上的危机。
真是有些矛盾呀。
想到了这儿,三司们全都渭然一叹,并露出了一副束手无策的表情。
齐誉依旧是坚持认为,众多的人口,并不是所谓的累赘,而是一种偌大的社会资源,只有那些不懂得治理的无能之辈,才会拿人口多作为是贫穷的借口。
再说了,琼州岛内当下的人口总和,内外相加也就是一百万的大数,就这点人,也能叫做是众多吗?
要知道,前世里随便拉出一个一线城市来,其人口数量都超过了一千万。难道说,自己治下的一个省,还比不了前世里的一个城吗?
这不符合逻辑。
说回眼下。
关于这住房的问题,又该如何妥善地解决呢?
齐誉挠了挠头,幽幽一叹道:“看来,是时候考虑引入民间资本了。”
“什么?民间……资本?”
“这是何意?”
“……”
见他们三人全都一脸的懵叉叉,齐誉只得做出详细的解释,“咱们当下所处的大奉王朝,正处于是发展中的盛世阶段,而盛世,又有两个较为突出的特点,除了国家的经济和军事尽皆强大之外,还有一个常被人忽略的重要象征,那就是‘藏富于民’。”
“噢……”
管仲有说:无夺民时,则百姓富。牺牲不略,则牛羊遂。
反言之,只有让百姓们变富庶了,才能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励精图治。
只有具备了国富、民丰这两个大项,才是真正的盛世王朝。
而当下的
大奉王朝,在经过了数代君王的励精图治以及休养生息之后,已然迈入了真正强盛之列。别看圣天子天天在那里哭穷抱怨,民间的资本储蓄可一点都不含糊。
当然了,这里所说的民间资本,主要是指工、农、商界的各类精英。
齐誉觉得,自己应该积极地把这些财富元素吸引进来,让这些民间资本来为琼州的建设继续地添砖加瓦。
我华夏人,自古就有着惊人的创造力,只要你给他合适的生存土壤,他就能回报你一片茂盛的森林。
引入民间资本并不算难,主要是看你如何去循序善诱。
人家图得乃是赚取的利益,并不是什么伟大的无偿付出。
至于地产这块嘛~~
何不向前世的经验借鉴一下?
善!
“我说齐大人,您说的这个什么商品房,又是怎么一档子事呢?”庾海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
“所谓商品房,乃是指由咱们府衙有偿批准,然后由富商大贾们融资进行兴建,待落成后,再向社会公众进行合法售卖。在这个环节里,咱们衙门可以通过土地的买卖获得收入,而商人们则是通过销售房产而获得利润,也就是说,官商双方都是有利可图,互为合作。我的这个构思,不仅解决了财政不足的难题,也解决掉了住房的亟需,可谓是一举两得。”齐誉以一种通俗易懂的方式介绍说道。
庾海想了想,忧道:“在这其中,却有个不妥之处。”
“哦?请说!”
“假设,有奸商故意抬高房价而获取暴利,那岂不等同于把老百姓们敲骨吸髓了?”
嗯!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很有前瞻性!
齐誉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说道:“庾大人一语即切中此道中的要害,其敏锐,着实令人佩服!不瞒你说,关于对房价该如何定价的问题,我这里已经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了。”
庾海讶然一怔,请教道:“愿闻其详!”
第477章 琼州银行
一听是可行方案,不仅是庾海,就连段子成和彭文长都跟着睁大了眼睛。
其实,齐誉的想法也算不上是什么牛掰的方案,只不过是前世里的一个很普通逻辑而已。
印象里,前世中有不少的国家和地区,对于房价的高低有个大体的评判标准。那就是,其单价不宜高于普通人‘人均收入’的两倍,若是过了的话,就是价格虚高了,或者称之为是泡沫。
这又是什么逻辑呢?
举例来说:
就以一个正常的家庭为例,在供房的过程当中,可以用夫妻中一人的部分收入来付按揭,而另一个人的收入则是用于日常开支,这种健康的家庭支出,不至于把供房者压塌、压垮。
齐誉觉得,人家的这个想法很符合实际,也很值得借鉴。
化作具体措施则为,房价的最低不设下限,反正商人们不会选择亏本售卖,但其价格上限却要严格标注,决不允许有一点点超过,否则就要往死里罚。
有这样的硬性条件限着,即使你给房价一双鲲鹏的翅膀,它也不可能飞到天上去。
或许有人说了,如果说房子的供应量少而买房的人多,造成了供不应求,那其价格又岂能不涨呢?
你说需求量大?
那还不简单,增加一下土地供应不就解决了吗?
说句难听的话,最不值钱且没本钱的就是这土地了,随便划拉一个小片区,就足够成千上万人去住的。
那么,琼州未来的房价就一直不涨了吗?
涨!当然要涨!
不过,这事得由老百姓的钱袋子说了算,等他们的工资高了,其乘以二的价格上限不就随之上浮了吗?
噢,是这么个涨法呀……
庾海在听完了之后,咂咂嘴道:“这个想法的出发点不错,顾及了老百姓的感受。在此之前曾听传闻说,齐大人施政倡导以民为本,现在来看,此言果然不虚啊!”
齐誉则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然后一脸正色道:“孟子有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我既然主政地方,就要想着为老百姓们办点实事。或许,在你我百年之后,那恪供首牧的城隍庙里所尊奉的就是你我了。”
彭文长闻言肃然起敬,用一首《石灰吟》作出了赞颂:“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而段子成却是笑笑不语,他觉得,百年一说太不靠谱,哪有眼前的朝夕来得实际?
几人在互吹了一阵儿思想道德建设之后,慢慢又扯到了适才的地产上来。
“齐大人,您刚才提到的那个什么按揭,具体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是想让老百姓们去找钱庄借分子钱?”庾海想了想,道。
“不!并不是朝钱庄借钱!”齐誉连连摇头,否认道。
那不是钱庄,又会是什么呢?
三司互望了一眼,全都摇了摇头,露出了茫然之色。
齐誉呵呵一笑,道:“我说,你们就别再瞎猜了,这个东西,你们确实是猜不到。”
“哦?那还请大人明示!”
“嗯,来来,且看这里……”
“……”
只见齐誉从怀中取出来了随身的钢笔,然后就在桌案的宣纸上写下了如下四大大字。
——琼州银行。
琼州俩字自然秒懂,可这银行俩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对此,齐誉解释说:“银行不同于是钱庄,它不仅可以发行货币,还支持存储、信贷、调控市场等多个功能。我既然如愿地拿到了琼州的自治权,那就要放开手脚,把心中的理想和抱负全都释放出来。”
“什么?发行货币?”
“这又不违法,为什么不行呢?”
按照本朝的制度,地方省府是拥有铸币权的,按照齐誉的理解,这发行货币的权利,自然也包含在了其内。
说起铸币来,各个地方上可谓是乐此不彼,积极性方面更是几近爆棚。
哦?
这又是为何呢?
君有所不知,在这里面,可是牵扯着一些见不得光的大利益。
——火耗。
所谓火耗,乃是指地方省府把征收上来的碎银子,在熔化重铸的过程当中所产生的理论性消耗。然而,这个东西并没有所谓的定数,也就是说可大可小、可多可少。于是,就慢慢演变成了地方官们敛财的重要手段。
而纸币的发行,不仅彻底解决了这个隐忧,而且还有利于市场的流通性,可谓是一举两得。
借着这个机会,齐誉便把银行一些功能做了介绍,比如说存储、信贷、调控市场等。至于庾海刚才问到的按揭,便是这贷款中的一种常见形式。
虽然齐誉已经尽量讲解地很详细了,但三司们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俗话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同样的道理,知识也不是一天积累的。
慢慢来吧,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接受并理解这个新生事物的。
在弄明白了按揭是怎么回事之后,三司们又对齐誉提出的新型‘纸币’燃气了兴趣。
关于流通性纸币的历史,大致上可以追溯于宋时的‘交子’,只不过,那种货币后来出现了滥印滥发,使之购买力大幅骤降,最后不得不被迫退出历史舞台。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纸币才被冠上了欺骗的属性。
老百姓们觉得,所谓的纸币,不过是一张盖了印章的普通白纸而已,这哪有真金白银抱着踏实?
庾海在做了一番理解后,问道:“齐大人,你打算以什么方式来发行这种纸币?”
齐誉则不假思索回道:“等咱们琼州的银行正式成立以后,我就会呼吁辖区内百姓,用他们手里的金银铜前来作出兑换。”
“就你这个方法?呵呵,绝对行不通!”
庾海见齐大人脸泛愕然,忙解释说道:“纸币不同于银票和会票,可以实行等量代换,它若流通,就直接代替了原有的金银。你让老百姓用他们毕生的积蓄来兑换纸币,他们会觉得是你用一张纸骗去了他们的财富。故而,他们是绝对不会配合的。至于市井的商人们,你就更不用想了,他们全都是精打细算的买卖精
,怎么会舍得掏出来呢?”
齐誉却是一脸自信道:“无妨,真到了那时,我自有妙法说服他们。”
“妙法?什么妙法?”
“呵呵,此事暂时保密。”
啊?卖关子?
好吧!
三司们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只得忍住好奇而住了嘴,人家老大不愿意说,自己又怎好意思多问呢?
在议完了所有的政事之后,齐誉又对庾海嘱托说道:“庾大人,我想在琼州新城附近,建造一所大型的教谕学院,麻烦你帮我做好选址的事宜。”
“建造新学院,又是作何用处?”
“莫问,以后自然便知”
“好吧!”
……
散议之后,齐誉就径直离开了省府衙门,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此时早已是月挂枝头,朗星闪烁,坊间的炊烟也都袅袅地升了起来。
周氏见儿子归来,立即吩咐着开饭。
“嗯,这是一品状元鸡的味道!”
“似乎还有,猪头肉?”
“……”
晚饭其乐融融,一家人吃得都很开心。
两个孩子久不见父亲,腻歪的很,全都围在他的身边不断地问这问那。齐誉答不过来,索性便把北上一行直接述说了一遍,以满足他们强烈的好奇心。
之后,齐霄也把孟既明临行前的嘱托说了一遍,就是关于那位名叫卫增的驸马爷出没的事情。
“还有这事?”
“是的,父亲!”
若是说,有某位驸马偶游到此,那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这个人却是和岳四先有些关系,那就值得去关注一二了。
也罢,等忙完了这阵子后,就认真地去查一查他。
晚饭过后,齐誉就端了杯茶,徜徉地坐在廊外的摇椅上读起了报纸。
蓦地!
一则极惹眼球的新闻映入了眼帘。
事情的大略是这样的。
说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殷桃率领着她的团队夜以继日,攻坚克难,成功研制出了各种各样的畜力机械。比如,玉米磨面机、饲料合成机、大型滑轮起重机等,其用途几乎途涵盖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尤其是蒸汽机的突然问世,直接让她站到了神坛的高位。
老百姓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世界上居然存在不需要人力和畜力就可以自行移动的车。可以说,此物的出现,直接颠覆了绝大多数人的认知。
此时的殷桃,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被世人赞上了天。
孙暴在听说了后,似乎有些坐不住了,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于是就在《琼州旬报》上悍然发文进行抨击:此女不习道德文章,独好这些奇.淫技巧,真是枉为人师!
而殷桃的回复只有一句话,而且还是引用了《离骚》中的一语: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琢谓余以善淫。
看到这里,齐誉不由得挠了挠头,心道:他们俩人莫非是八字不合?要不然,怎么老是斗来斗去的呢?
还是说,先进科学和传统文化本就是很难兼容?
第478章 行政划分
翌日一早,齐誉就匆匆赶去了省府衙门上衙,在走完了例行公事的集议后,他便取出了纸笔,伏在案上工作了起来。
期间时不时地,他还摊开东南亚的地图一览,边看边思考着落笔记录。
一直忙到了中午时分,他才算是歇住了笔,在满意地弥封好了新作的卷宗之后,就立即赶回家去吃饭了。
今天的午饭气氛显得有些特殊。
为什么这么说呢?
瞧,齐誉不仅让儿子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犒劳酒’,还专门派人把弟媳妇黄氏给请了过来,说是要一起吃个饭。
柳荃见状,心里不禁泛起了诧异。
就黄氏那副尖酸刻薄像,连自己平时都不愿意多待见,相公今天又怎么突然地高看她一眼呢?
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用意?
待静观。
不一会儿,黄氏便应邀请赶过来了。
她环顾了一番,刚想对姐夫颂上一两句升迁的喜话,一瞥间却见,姐姐的脸上满是阴云,于是,又把滑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齐誉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自顾自地抿了口酒,缓缓说道:“我说弟媳呀,如今我已经委任了三司,也下放了权利,在以后的吏治上,我是能不参与就不参与。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我不太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大事小事都护着你们了,而你作为锦程的内人,以后一定要多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莫不要再炫耀什么举贤不避亲的风凉话了。若是惹出什么乱子来,呵呵……”
一听这话,黄氏立马就吓蔫了,她在抹了一把冷汗后,心惊胆战道:“姐夫,您对此大可放心,我向您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去做出风头的事了。”
嗯,态度还算不错!
看来,上次那金缕玉衣的事情,多少还是给了她一些教训的。
齐誉见状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希望你能真正的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如此,将来更是如此,要不然,锦程头上的吕宋知府一职,难不保被我麾下的按察使给弹劾掉。”
“嗯!那是,那是……”
才刚刚说罢,黄氏就意识到了不对。
吕宋的行政划分,乃是一个最基本的县级,而自家丈夫所做的,也正是那地的七品大县令。可是,姐夫刚刚为什么会称丈夫为是‘吕宋知府’呢?
难道是个口误?
虽然她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但嘴上还是不敢明言纠正,生怕被身旁的姐姐责骂为没大没小。
“呃……相公,你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柳荃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于是便开口问道。
“哦?我哪里说错了?”
“你刚才说,吕宋乃是一个州府?”
齐誉呵呵一笑,道:“娘子有所不知,如今我已对辖区的行政重新做出了划分。琼州岛内,依旧是如前的三县制保持不变,而大湾和吕宋则由县级升为州府,这么一来,行政上变得合理多了……哦对了,至于妻弟锦程,也让他跟着我的时运升上一升吧,免得说我这个当姐夫的不照拂他……”
噢,原来是
这么回事呀!
在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之后,黄氏连忙起身,代夫作谢,给齐誉行了个才学会的敛衽礼。
此时的柳荃也很开心,自己弟弟在仕途上平步青云,整个柳家都会跟着与有荣焉,等下次再回到娘家归宁时,一定要好好地说叨说叨了。
“下次归宁?用不着等那么久,不瞒娘子说,我已经给岳父大人写去了信,也好让他们二老跟着高兴高兴。”说罢,齐誉便朝着妻子望去,露出了一副我很懂你的表情。
而柳荃则是报以一笑,脸上满满都是幸福的模样。
谁知,这幕融洽的气氛却是被黄氏突来的一嗓子给搅和坏了。
只见她眼珠子骨碌一转,惊喜地喊道:“哈,相公升到了四品官,那岂不是可以为我请封诰命夫人了?”
齐誉点了点头,回道:“按照朝廷吏制,确实可以。”
“啊!啊!……”
黄氏连做梦时都在眼馋柳荃穿得那身诰命夫人装,却没曾想,自己居然也有能穿到的那一天!
她越想越是兴奋,越想越是开心,最后竟然禁不住手舞足蹈了起来。
柳荃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佯怒地瞪了她一眼,道:“现在正吃着饭呢,你在那里张牙舞爪的,就不怕打碎了我的盘子!”
呃……
黄氏尴尬地缩回了手脚,窘道:“我这不是高兴的嘛~~”
“就你这德性,即使穿上了诰命夫人装,也没有大妇该有的样子!”柳荃嗔她道。
“啊~~”
“啊什么啊,快点吃饭!”
这么一吓,黄氏立即又变蔫了。
……
三日之后。
齐誉正式宣布了关于琼州省府的新的行政划分,以及骨干官吏的委任状况。
从关注度上来说,除了大湾和吕宋这两个地方的首牧之外,最惹人眼球的,就是省府衙门的各房属官以及空下来的琼州知府一职了。
先说省府衙门这块,大致上,齐誉都是沿用了自己之前的老班底,原手下的众官吏们,基本上都跟着这次的改制水涨船高,由原来的州府官直接跳到了现在的省府官。
用熟不用生。
没毛病。
颇让人意外的是,原州府礼房经承刘实诚因为才德兼备,任劳任怨,而被齐誉委任为新一任的琼州知府。
唉,有人开心就有人失望,官场的角逐自古就是如此。
委任令的公布,标志着整个省府的官吏架构大势已定,至于那些个小职位上的空缺,以后完全可以再行补充。
然而,众人们恍过神来之后这才发现,齐大人的委任似乎漏掉了一人。
谁呢?
曾被寄予厚望的户房大拿谭俊彦。
别人都有相关委任,唯独他摊上了镂空。
空了?
是的,他既没有保留原来的职位,也没有另行升迁的通知,似乎落得了个传说中的无官一身轻。
而当他跑过去询问时,齐誉却淡淡地回他说:莫急,先等一等。
等一等?
莫非……这是想让自己轮候的节奏?
想到这儿,谭俊彦不禁有点慌神了,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得蜗在家里头等。
其实呢,这是齐誉故意而为之。
因为,在彭文长探查走私案的时候,居然摸着摸着,就摸到了海家的头上。
连琼州的傻子都知道,海家乃是靠着谭俊彦的竿往上爬的,如今有海家的人涉嫌不干净,他谭广陵又能脱的了干系?
这事还真不好说。
谨慎起见,齐誉对此打了个问号。
算了,还是先了解一下案情再说吧。
“夫子快说说看。”
“是!在最先时,老夫对于这件案子也没找到头绪,后来,还是遵循了您的建议,从那些混迹于市舶之间的闽商的身上寻到了切入点,然后顺藤摸瓜,这才有所突破。”彭文长畅然一笑,说道。
齐誉的眼睛闪了一闪,点头应道:“嗯……你继续说。”
“那些闽商所贸易的商品并不繁多,只有两样,一是玻璃制品,二就是万金油,这两个全都属于是暴利性的畅销商货。”
“然而,这两样商品全都被我琼州课以重税,所以,商人们是值得冒些风险去逃税的。于是,他们就找到了一个名叫海大龙的市舶小吏索取方便,两方一拍即合,继而干起了非法勾当。”彭文长删繁就简地介绍说道。
“海大龙?”
“回大人,此人乃是琼州首富海大富的堂弟,若按海家的辈分来算,谭俊彦还要称他一声二叔。”
海大富的堂弟……
听到这儿,齐誉不禁有点头大了。
海家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他们对于琼州的贡献却是不菲,想当初,若不是他们的鼎立相助,大地震时粮荒哪能轻易得缓?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泛起了一些关照之心,却没曾想,居然酿出了一个祸胎。
“对于海大龙的不法事,海大富和谭俊彦是否之情?”齐誉脸色一正,带着些担忧道。
彭文长先是捋了一遍案情,然后相对笃定地回道:“从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上来看,海大富和谭俊彦并不晓得此事,换言之,他们二人应该是被蒙在鼓里的。”
没有同流合污?
那就好!
要不然,岂不是逼着自己要割袍断义了?
“对了齐大人,在这个海大龙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位来自于内地的神秘人物,至于他的身份,我却是还没能查到。”彭文长说道。
“神秘人物……内地的?”齐誉默默自语道。
“齐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动手抓人?”彭文长似乎有点悬而不决,以相商的口吻问道。
“我想想……”
若是实施抓捕的话,就难免会打草惊蛇,那位所谓的神秘人物,大概率上会闻到风声匿藏起来。
可若是不抓的话,货物的走私就得不到遏止,甚至有可能愈演愈烈,酿成无法收拾的后果。
“常言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实施抓捕!”齐誉在琢磨过后,果断地作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