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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血沃天涯     剑出华山txt下载     剑出华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六章 来得巧

    “轰轰轰……”

    蹄声如雷,五千余骑疾驰之中,兀自混战不休,每一眨眼都有数骑人仰马翻,给后来千百铁蹄踏为肉泥的惨烈情形。

    然而临死惨呼声、骨肉碎裂声尽数淹没在万马奔腾之中,毫不醒耳,犹如大河涛涛间的一朵浪花。

    浑身早已给汗水血水浸透的宇文邕,挥剑如电,再次连环劈落两个齐军骑兵,却并未如一般骑卒那样杀红眼,反而乘隙打量了一番周遭战况,不由心情沉重。

    两方骑兵固然均已没了阵型,纠缠混战在一起,但齐军骑兵毕竟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往往数骑齐军夹攻一骑周军,以致周军骑兵飞快的损耗着。

    单以目前双方骑兵的比例不难推算出,周军仅余千多骑,而齐军至少尚有四千余骑,且周军连战力疲,齐军气力正盛。

    强弱之势,一目了然。

    “陛下……还是微臣护卫您尽快脱身吧?”左侧宇文盛驱马靠近,再次低声劝道。

    宇文邕虽缓缓摇头,却没有再次严词拒绝。

    宇文盛心知皇帝已然默认,只是觉得此时尚未到最佳时机罢了。

    毕竟,一旦皇帝率先怯战脱逃,久战力疲且损失惨重的麾下骑兵恐怕会立时士气全消,溃散而逃,那时宇文邕根本逃不远就会给阵型尚在的齐军骑兵重新围住……

    ………………………………………………………………………………………………

    “哗哗哗……”

    黄河汹涌,浊浪澎湃。

    换回裴矩马甲的石之轩,肩上蹲着三色狸,携着椿潮尚未尽消的“高怡”,脚踏枯木,劈波斩浪,直奔黄河南岸而去。

    尽管他心头暗暗怀念她香喷喷的娇躯,但脸上却是正气凛然,目不斜视。

    “高怡”则一边运功化去初尝禁果后脸上残留的余韵,一边暗暗郁闷。千算万算,还是没能让裴矩这厮与黑天魔尊撞上。

    否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伤的。或是死的是谁,都对阴癸派有利无害……

    甫一上岸,石之轩就闻到呼呼北风中的淡淡血腥味儿,不由脸色一变,对“高怡”沉声道:“看来陛下遭遇了齐军截杀。本将需要迅速赶去相助,不知高姑娘可否自行绕道返回大营?”

    “高怡”俏脸一变,初时忧心忡忡,下一瞬又决绝无比,执拗道:“陛下因妾身遇险,妾身又怎能独善其身,弃陛下于不顾?

    请裴将军允许妾身一同前去援救陛下!”

    看着她运转天魔秘术,短短时间内已从浪**蹄子变回那个清纯少女,且声情并茂,演技不俗。石之轩暗暗感佩,面上稍一迟疑,便叹道:“高姑娘既有此心,也罢……冒犯了!”

    话落石之轩左手环住她的柔韧腰肢,运起绝顶身法,携着她化作一溜残云,风驰电掣般疾速飞掠。

    不多时,就到了宇文邕与第一波齐军骑兵交战之地,但见尸横遍野,荒草处处残焰未熄。零星的战马逗留不去。

    石之轩抬手将“高怡”抛上一无主马背,自己也翻身跃上旁边另一匹骏马,旋又左手指尖运足纯阳真气,化作重重幻影不断点出。

    “嗤嗤嗤……”

    但闻指劲破空声不绝如缕。分别落在两匹骏马的诸多要**之上。

    下一瞬,两匹马儿长嘶一声,犹如吃了十全大补药一般,驮着两人兴奋的奔驰起来,动力十足,越跑越快。顷刻后便跑出了远超马儿平日里三四倍许的惊人高速。

    “咻咻……”

    本身迎面而来的凉爽秋风霎时凌厉如刀。

    “高怡”不由稍稍惊讶,阴癸派固然有激发生物潜力的类似秘术,但却霸道无比,往往令施术的生物痛苦不已,不多时便口鼻溢血,暴毙而亡。

    比之面前这人以指劲点**,激发生物阳和气血,气力持久的神秘手段,却是差了不少。

    尽管如此,在闪电般奔行十数里之后,两匹马儿亦不免力竭而倒,石之轩毫不犹豫的又抓了两匹无主战马……

    …………………………………………………………………………………………

    “轰轰轰……”

    群马奔腾,火把呼呼。

    经过漫长的追击混战,周、齐各自的骑队均已散乱不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拉出里许长的战线。

    宇文邕与宇文盛对视一眼,倏地齐齐扬鞭策马,从侧面冲出混战中大队人马,偏离返回大营的直线大道,疾速窜往西南方向的荒原。

    那处地域曾被周军扫荡过,理该没有大队齐军。

    除了七个护驾好手一直紧随在宇文邕附近,眼疾手快,及时偏转马头,跟了过去以外,其余数千混战中的齐、周骑兵仍由着惯性在驰道上纠缠厮杀。

    宇文邕等九人皆有不俗武功,虽不能做到视黑夜为白昼的程度,却也能聚功双目,看清前方数丈内的路径,因而根本用不着火把,不多时就隐没在黑暗之中。

    “唳……唳……”

    数声急促鹰啼响彻半空,四只黑影俯冲下来,眼看离地仅有不足五丈,又倏地一个转折,直追着宇文邕等九人的踪迹而去。

    混在大队人马中的齐军诸将齐齐变色,虽然鹰儿所指的方向无有火光,但他们绝不会怀疑视黑夜如白昼的鹰儿会看错人!

    当即诸将齐齐偏转马头,向着那个方向驰去,更扬声呼喝麾下骑兵道:“快快改道……跟本将追!”

    然而长达里许的混战之中,三千多齐军骑兵能够听清指挥,准确执行命令的终究只是少数。

    诸将根据鹰儿的指示,疾驰一会儿之后,才发现跟过来的骑兵仅有三四百骑,不由暗暗懊恼:宇文邕当真狡猾,定是算准了此种情形,才故意等到混战不清时脱身而逃……

    但诸将征战多年,绝非吃白饭的,当即有一将扬声允诺:“活捉宇文邕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话音未落,三四百骑兵霎时欢呼起来,犹如打了鸡血般竭力催马前冲。黑暗中,百多支火把化作一团火云,疾速飘往荒原深处。

    远远地,石之轩及“高怡”并骑追来,一瞧见此幕,石之轩不由惊呼道:“不好,陛下有危险!”当即带着“高怡”偏离驰道,追向那三四百骑兵。

    但在心底,他却暗暗得意,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若是宇文邕不危险,又怎能凸显他这救驾高手无可替代的作用呢?

    “高怡”暗自美眸一转,立时猜到了大致情况,不由暗骂齐军骑兵废物,一万打三千,还给宇文邕溜了。

    而凭宇文邕的身手,估计师姐也很难在裴矩这大周第一高手赶到前擒住他!

    看来,最终还是要本姑娘亲自出马……“高怡”暗暗撇嘴。(未完待续。)

    ps:  今晚参加白事去了,请假……

第三百八十七章 男人的心思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回复泰然自若道:“也罢……越公,传朕旨意,明日全军修整一日,后日一早。拔营退军!”

    宇文盛躬身应道:“微臣遵旨!”

    石之轩亦知趣的跟着道:“微臣告退!”

    二人一同出了御帐,石之轩喝了闻采婷的头汤,又从祝玉妍手下救驾有功,可谓占尽便宜,当下一身清爽。径自回营修习。

    然而瞧着石之轩施施然远去的背影,宇文盛不由暗暗愤懑,旋又苦笑,可怜他浑身上下伤患不少,之前还在那神秘女子的猛攻下喷了两口血,此刻脏腑还隐隐作痛,却还要安抚诸多兵将,加强夜间巡逻等等。

    从天刚黑的刺杀、掳人、追击……一直折腾到这后半夜,宇文邕、宇文盛等参与者固然精疲力竭,而待在军营里对皇帝安危望眼欲穿的有心人。亦不免心力交瘁。

    宇文邕卸了甲胄,一身里衣早已汗渍、血渍斑斑点点,何泉连忙道:“陛下,奴婢去安排沐浴姜汤……”言毕出账而去。

    霎时间,账内又仅剩宇文邕与“高怡”。

    强行从军国大事中抽出思绪,宇文邕复又对今晚之事暗暗心有余悸,不由拉起“高怡”的手,温情脉脉的看着她,柔声道:“是朕无能,以致怡儿身陷敌手……”

    尽管她早已运转天魔秘术。恢复了清纯少女的眉眼气质,但钗横发乱的模样依然颇为惹眼,本来她都准备好一番说辞了,却不料宇文邕竟似自动将此归入奔波劳累所致。并未多想。

    “高怡”暗暗讶异之余,深情款款道:“陛下切勿如此……因妾身之故,累得陛下身陷伏击,险些……是妾身之过也!”

    宇文邕张臂轻轻抱着她,嗅着她发髻的幽香,紧张的心情稍稍安稳了些。“怡儿不必安慰朕,朕如何不知自己武功平平?

    但要朕有裴卿的一半武功,都不会给刘桃枝当着朕的面掳走你……”

    “高怡”耳边听着宇文邕毫无新意的甜言蜜语,心中却思及宇文邕刚刚所下达的后日撤军的命令,暗忖:如此一来,只有明晚一次机会……

    原本今晚诸事跌宕起伏,此时宇文邕兀自心境激荡,正是她一展天魔秘术的最佳时机,可惜她一个多时辰前才用过一次,就算她无甚心理障碍,但尚未来得及沐浴,此刻身上仍旧一片狼藉,就算宇文邕是瞎子,也能察觉出异常,唯有明晚了!

    “高怡”暗暗遗憾之余,又想到:明日安排好退路,晚上再按计划行事也好……

    皇后大帐。

    秀榻上,阿史那柔然一身轻薄睡裙,睡眼朦胧的斜倚在软枕上。

    贴身侍女钟木娜则站在榻前轻声禀报道:“陛下安然归营,只是所带的三千精骑近乎折损殆尽……”

    “啊……”阿史那柔然掩唇打了个哈欠,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道:“陛下无事便好,你也早点儿睡吧!”

    钟木娜顿了顿,还是迟疑着道:“不管怎么说,陛下此次险死还生,皇后都该去关切一下,否则未免……”

    阿史那柔然不以为然道:“正因他险死还生,我才不能去……”

    眼看钟木娜一脸疑惑,阿史那柔然俏皮的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你啊,根本不懂男人的心思!

    一者,陛下肯定忙着安慰他那受了惊吓的心肝宝贝,我现在去打扰,纯属自讨没趣……

    二者,陛下给人伏击,打得丢盔卸甲,仓皇逃命,可谓丢人之极……凭我俩现在的尴尬关系,我去关切他,定会让他以为我是代表突厥人看他笑话,只会令他恼羞成怒!”

    钟木娜闻言呆了一呆,无语片刻,乖乖行礼后,退到帐角的一张小榻上休息。

    阿史那柔然重新躺下,却再无睡意,美眸流转,脑海中浮现那个英武又无赖的身影,不由暗忖:此次撤军已成必然,而一旦回了长安深宫,可就不能经常见到他了……

    转而她又思及大周、突厥一直以来的复杂政治利益,恐怕宇文邕灭齐之后,大周与突厥的关系就会急转直下,届时她在大周的地位势必更为尴尬!

    一念至此,她目光一凝,暗暗下了某个决定……

    另一顶军帐。

    “砰!”

    宇文直一拳狠狠砸在几案上,额头青筋直跳,对边不负呵斥道:“怎么回事?不是说策划周密,由你派高手出动,一举擒住宇文邕的么?……啊?

    怎么到头来,一句‘功败垂成’就想打发我?”

    边不负对他如此态度暗恨不已,强自压抑住心头怒火,镇定道:“卫公放心,咱们最关键的一步棋不是还没动么?”

    宇文直没好气道:“只盼你们不要再一次功败垂成!”

    边不负嘴角抽了抽,目光阴沉道:“这次肯定不会,不过……卫公可要早作准备,否则一旦事发,卫公若不能及时掌控这五万大军……可就白白为宇文宪做嫁衣了!”

    宇文直自信满满道:“宇文宪远在千里之外,此处唯本公与宇文盛有资格接掌军权,而论及血统高低、亲疏远近,本公乃是宇文邕一母同胞的皇弟,宇文盛又凭什么与本公争?”

    ……………………………………………………………………………………………………

    黑暗中,平原旷野。

    娄昭闭目盘坐,嘴角残留着黑红血渍,祝玉妍长身静立在一旁的小丘上,思绪纷飞。

    好半响,娄昭收功而起,一脸惭愧的对祝玉妍道:“此次是师叔轻敌之过,才会给宇文邕可趁之机,以致我等错失良机……”

    身为成名数十年的魔门高手,他竟给宇文邕这后辈击败,还负了内伤,实在有够丢脸。

    祝玉妍淡淡道:“师叔不必自责!

    之前裴矩来得如此之快,大出我等预料,即使我等提前擒住了宇文邕,也无法在裴矩面前带走他……

    此间种种,在裴矩未曾如我等所谋划那般与补天阁主两虎相争之时,就已注定了无法得逞!”

    娄昭叹道:“如此一来,只能看采婷与宇文直能否……”

    祝玉妍突然打断道:“还请师叔即刻渡河,联络高阿那肱诸将,务必于明日率四万大军渡河南来。

    我亦会立时返回金墉城,发信命偃师城、宜阳城等守军广撒游骑,做出出城围攻周军大营之象!”

    娄昭一愣,迟疑道:“这……似乎与我派原本的计划不符!”

    祝玉妍叹道:“我隐隐后知后觉,我派原本的计划,是否将大周内部的局势看得太过简单了?

    且仅靠采婷和宇文直,是否有些孤注一掷了?”

    娄昭见她说得凝重,不由沉吟道:“既然宗主将此间诸事托付于玉妍,临时改变计划,亦在玉妍职权范围之内,师叔自当奉命!”言下之意,竟已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八章 委婉的传信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更有甚者,她师尊娄昭君及师叔陆令萱、胡绮韵之间的明争暗斗由来已久,近来在暗暗争夺北齐皇帝高纬的主导权之事亦愈发激烈,似乎已有内讧的苗头,实非阴癸派之福!

    而且,尽管她如今已将【天魔大*法】练至与她师尊同一层次的十六层巅峰,论武功几不输于陆令萱、胡绮韵这两个师叔,但面对二人隐隐联合的局面,她也只能增强她师尊在派内的话语权罢了!

    次日上午,秋日明媚。

    “什么?……拜我为师?”

    石之轩惊奇一声,瞧着跪在面前的史万岁头上所戴的白带,霎时明悟过来。

    史万岁之父乃是北周之一州刺史,武功不俗,位高权重,因而史万岁才能年纪轻轻就入了军伍,并跻身为中级军官的一员。

    而昨晚跟随宇文盛保护宇文邕的军中高手,好像就战死了不少,莫不是……

    一念至此,石之轩转头看向身旁的宇文邕,却见他郑重点头道:“史shuyaya,手机没信号,差点儿以为本区核泄漏,要被人道蒸发了……我家离着电信信号塔只有不到三百米,竟然电话打不通……

第三百八十九章 周天顺逆

    夜风呼啸,火焰摇曳。

    周军大营一片宁谧肃穆,唯余寥寥巡逻甲士往来影绰,铁叶哗哗。

    孤身**在皇后大帐不远处的小丘上,钟木娜静静俯视着远近一切,纯粹突厥血统轮廓的俏脸上尽是郁闷,手中提溜着一根长长的荒草。

    但见她一边使劲儿将荒草一节节恨恨扯断,一边低声碎碎念,“该死的臭男人……抢走我大突厥的公主不说,还让姑奶奶在这儿放风……哦不,是吹风……”

    瞥了一眼似乎寂寥无声的皇后大帐,她琼鼻微皱,**一声,继续自言自语道:“还没完没了……这都大半夜了!”说着不知想到什么,脸颊浮现丝丝红晕。

    忽然,钟木娜不经意间瞧见数十丈外另一顶帐篷前人影闪动,那道貌似清纯的身影在与护驾高手说了几句之后,施施然向着御帐那边走去。

    钟木娜愣了愣,继而轻咦一声,疑惑道:“宇文邕首次宿在那狐媚子帐中,她不施尽浑身解数,予取予求,怎么反而半夜溜出来?”

    转念思及自家主子身为皇后,也在……钟木娜不由摇头失笑,暗暗别扭:皇帝、皇后在同一天晚上各自打野食,这可真是……

    须臾之后,就在钟木娜仍在想入非非之时,忽闻那处帐篷隐隐传来一声侍女的惊呼,旋即火光大亮,护驾高手及禁卫匆匆来回。

    出事了!

    钟木娜神情一惊,忙不迭跃下小丘,几个纵掠来到皇后帐篷前,正要伸手掀开门帘,忽又想起什么,脸色一红,倏地止住动作,低声唤道:“皇后,陛下那边似乎出事了!”

    帐内响起阿史那柔然的声音,却似带着些许疲累和慵懒。“怎么回事,皇帝不是宿在‘高怡’帐中么?”

    钟木娜想起刚刚“高怡”绕到皇帝大帐之后,似乎就消失了,再联想到以往所见的草原贵族间换汤不换药的那套把戏。立时隐隐猜到几分真相。

    不由冷笑一声,幸灾乐祸道:“亏得宇文邕自诩英明神武,今晚十有**栽在那小渐人身上喽!”

    “什么……”帐内阿史那柔然惊呼一声,旋即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同时传出淡然自若的男子声。“慌什么……天塌不了!”

    钟木娜一听这声音,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不由一阵咬牙切齿。

    又听帐内阿史那柔然道:“皇帝出事,何泉及禁卫统领肯定会召见诸将……你快回去!”男子似乎不慌不忙道:“行吧……我先走了!”

    话音甫落,钟木娜但觉身前门帘如遭劲风拂起,一抹儿残影倏地飘出,两个闪烁,便消失在她视线之内。

    “这……”钟木娜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之色——刚刚那片刻,她由近在咫尺。眼睁睁看着那人远去,竟一直连那人的身形都没看清!

    身为突厥公主的近侍,她不仅武功不差,更曾见过各种各样的突厥高手,却从未见过哪个身法如此迅快如电,而又飘逸如风。

    片刻后,几个禁卫疾奔而至,钟木娜才回过神来,肃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禁卫拱手道:“陛下病危,何公公命卑职特来禀报皇后!”

    钟木娜一惊。即使早已猜到宇文邕吃了亏,却没想到竟然危及性命,当即挥手道:“你们回去吧,我会禀报皇后的……”言毕转身进帐。

    但见阿史那柔然已经穿好衣裙。正在手脚麻利的挽起秀发,随意插好金钗。

    尽管只是半晚没见,钟木娜却一眼就注意到,自家主子虽然神情慵懒,但气色比之前胜过三分不说,眉宇间更多了难以言喻的风采。

    钟木娜当然知道这是为何。不由暗呸一声:便宜那混蛋了……

    石之轩赶到“案发现场”时,“高怡”的帐篷外已给重重禁卫围得水泄不通。

    尽管他早知闻采婷会对宇文邕做什么,并颇为乐见其成,故而不慌不忙,姗姗来迟。

    但在掀开门帘,见到宇文邕此刻凄惨模样的一瞬,他仍不免暗暗同情:经此一事,宇文邕十有**会留下心理阴影,甚或使得今后大周的六宫粉黛要尽数独守空闺了,更何况……

    但见宇文邕侧头盘坐榻上,一动不动,已是陷入重度昏迷之中,且脸如金纸,气若游丝,分明正处于弥留状态,半只脚跨入鬼门关!

    三个护驾高手正半蹲在他身后,各自伸出一手,分别贴在他左右肩井、背心,正源源不断的输入真气,为其续命。

    何泉脸色阴沉的立在一旁,身侧地上跪着三个御医,正瑟瑟发抖。

    见到石之轩到来,何泉连忙道:“裴将军,快给陛下诊治!”

    石之轩一脸凝重之色,右手握住宇文邕的腕脉,眯眼感应其体内状况,暗道一声:果然如此……但他面上神色倏地变了变,使得何泉大为紧张。

    见石之轩松开宇文邕的腕脉,何泉连忙问道:“如何?”

    石之轩稍作沉吟,在他耳边轻声道:“还有的救,不过此事颇为诡异……等下本将为陛下运气疗伤,不可中断,但本将担心,中途很可能会有人来打扰……”

    何泉听他言犹未尽,意有所指,不禁眼神一缩,轻声道:“经裴将军提醒,杂家亦有此担心!”

    顿了顿,又寒声道:“裴将军尽管出手为陛下治疗,杂家等下便知会越公,由他亲自守在帐外,并召集独孤夫人守在帐内,以防不测!”

    石之轩微微点头,转身来到宇文邕身后,先是左手印在宇文邕头顶百会**,开始灌入至精至纯的先天真气,再右手轻挥,示意三个护驾高手离开。

    其实他早有所料,闻采婷为了留有足够的时间脱离此处,唯有“手下留情”。

    否则,若是她直接盗走宇文邕的“真阴”,或是一口气将宇文邕吸成人干,使之当场毙命,必然会给守在帐外的护驾高手清楚感应到宇文邕没了气息!

    而凭石之轩的手段,只要宇文邕的身体没有受到心脏具碎、脊椎断折等致命外伤,其余任何内伤均不放在他眼内。

    此时宇文邕阳气近乎虚脱,肾水枯竭,心火垂危,不仅原本一身浑厚的先天真气亦毫无踪影,整个人的精气神,乍看起来竟比不会武功之人病入膏肓还要虚弱不堪。

    换了其余大宗师一级的高手,即使救得了宇文邕的小命,其一身武功也废了!

    但依石之轩对闻采婷身负的天魔秘术的了解,宇文邕的先天真气并非当真消散一空,而是大部分随着阳气泄出,给闻采婷盗走,小部分为了吊住他的气息,自行融入他体内气血之中。

    若要保住宇文邕的武功,他的办法虽说不多,却也不少,不过嘛……

    心念电转间,天地精气源源不断的汇入他体内,炼化为纯阳真气,从他掌心透入宇文邕头顶百会**,又顺着宇文邕的经脉顺行,缓缓融入其气血,随其气血通行全身而补益其精气根源。

    丹道有云,顺则成人,逆则成仙。

    抛开其中形而上的吹水,却也粗略的指明了小周天行气之根本道理所在。

    人体任督之气在人体运行的自然规律,谓之经脉的流注,从肺经(呼吸)开始,依次循环到肝经,再由肝经入胸,上行经前额到头顶,再沿督脉下行至尾闾,经会阴而通任脉上行,然后再回流注入肺经。

    如此即为【顺】。

    然则古往今来的练气士渐渐发现,如此气血自然顺行,任由损耗,人的寿命极限最多为一百二十岁。

    唯有以导引练气的训练,从【逆】的方向开启人体潜力,凝练精、气、神,提高生命shuyaya风波,实在晦气,经常委研究决定,本周一日三更,冲冲喜!

第三百九十章 灌顶传功

    不动声色间,石之轩输入宇文邕体内的精纯真气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为他补益气血,另一部分却开始缓缓运行小周天,以此将他体内残余且潜伏的先天真气一丝一缕的重新聚拢调转起来。

    有了石之轩的精纯真气源源不断的补益他的气血精元,浅尝辄止的炼精化气已无伤大雅。

    不多时,宇文邕本身的先天真气便越来越多,由点点滴滴汇成山间小溪,已可自行运转周天,并主动吞纳其石之轩输入的精纯真气,加速壮大。

    但石之轩却又立时将输入宇文邕体内的两股真气重新汇合为一,偏偏不给宇文邕本身的真气吞纳,反而只用来【顺】行脉络,补益宇文邕的气血。

    再由宇文邕的先天真气自行【逆】行脉络,炼精化气,从气血中重新练出真气……

    乍看起来,似乎石之轩多此一举,反不如直接任由自己的真气给宇文邕的真气吞纳。

    然而细致入微的感言宇文邕体内精气神的变化,此间一来一回,实际上却是大有奥妙!

    宇文邕所修的先天气功,当然不是什么【冰玄劲】,而且北周皇室宇文氏,也并非是后来隋末的宇文阀。

    而真正将【冰玄劲】当作家传绝学的宇文阀,其发迹人,也就是宇文化及的爷爷,与如今的北周越公同名,也叫“宇文盛”,其家族最初只是北周督管三五千人的一镇军主。

    “宇文盛”并非北周皇室宇文氏血统,原本祖上是匈奴人,后来匈奴落寞,其祖上给宇文氏俘虏为仆人,才随主人姓宇文。

    如今“宇文盛”家族在地位上,严格算来仍是北周皇室宇文氏的家将,而非大周臣子。

    若非如此,杨坚篡位之后,既然屠杀并严防北周皇室宇文氏,又怎会重用“宇文盛”的儿子宇文述及孙子宇文化及。还让他们搞出一个宇文阀?

    至于“宇文盛”的发迹史?

    嘿……

    数年前宇文护当政,楚公赵贵和卫公独孤信等柱国级别的大佬密谋除掉宇文护,“宇文盛”虽只刺史级官员,勉强够资格做一个参与者。

    但之后。很可能他考虑到自己位卑职小,即使除掉宇文护,权利果子都让独孤信等主导此事的大佬拿去,而他自己其实落不到什么好处。

    于是他就以郡公爵位及一州都督的高价,将独孤信等大佬干净利落的打包卖给了宇文护。

    在石之轩看来。就是“宇文盛”抓住机遇,踩着独孤信等人的尸体完成了最后的脱变,一跃而成为北周顶级贵族之一,为后来宇文阀的崛起奠定了坚实基础。

    反之,独孤信则落得被逼自尽的下场,独孤阀亦因此险些一蹶不振……

    而这,也正是后来独孤阀与宇文阀之所以针锋相对的恩怨源头!

    至于【冰玄劲】,石之轩也在“宇文盛”身上见过,但他一大把年纪了,仅是勉强练到初入宗师级罢了。理该不是创始人。

    因之石之轩闲极无聊时亦曾推测过,【冰玄劲】很可能是曾经匈奴称霸草原,所得或所创的顶级功法之一。

    而“宇文盛”的祖上则是匈奴贵族,或是匈奴贵族的亲信部属,才能得此功法,并在匈奴灭绝后,将之倚为家传秘诀。

    当然,这也是得益于北周皇室宇文氏的传承武功并不差于【冰玄劲】,否则“宇文盛”家的【冰玄劲】早就被贡献了。

    北周皇室宇文氏源于鲜卑宇文部,乃是自东汉末年开始崛起的部族。在晋代时,已是鲜卑族六大部落之一。

    在整个好斗好战,生在马背、死在马背的广大胡人族群当中,也算是个顶个的实权派兼实战派!

    至今数百年间。鲜卑宇文部的核心武学经由历代战阵高手千锤百炼,本已非比寻常,再融入五胡乱华所得的汉人武学,传承体系愈趋完备。

    这也是此世大多数北方胡人大族家传武学的形成方式——由原本千奇百怪、杂乱不堪的草原、西域胡族武功,藉由中土玄学大纲升华为完善的体系,与南方汉家自古以来的道、儒、兵家等主流武学体系迥然有异。却又各有千秋。

    而石之轩之所以怀疑【冰玄劲】是匈奴武功,乃是看出【冰玄劲】带着不少道家黄老派的练气风格。

    而黄老派在中土最为盛行的时期,正是从汉高祖刘邦开国是黄老派主政,直至汉武帝踹开黄老派,独尊儒术之间的数十年,也正是匈奴称霸草原,吊打西域的黄金时间段。

    又因生存环境及文化影响,带有胡人风格的北方武学偏重实战杀敌,而南方汉人武学则侧重境界学养。

    由此,北方武学大多粗狂有余,精湛不足,在学武前期可以进步飞快,战力不俗,往往北方武功高强的年轻俊杰在数量上力压南方。

    但到了宗师级,北方武学多半都会后继乏力,且不利于养生长寿,容易被南方武学赶超。

    甚至于,北方武学在战阵厮杀上能够勉强压住南方武学一线,但在正面厮杀之外,面对【道心种魔大*法】亦或闻采婷所习这种天魔秘术等等诡异法门之时,抵抗力近乎为零。

    因而包括阴癸派、邪极宗等魔门派系往往在北方如鱼得水,搅风搅雨,好不快哉。

    反而是注重精神境界的南方武学,因融合了汉代百家遗泽,在感知及抵抗种魔之术、**之术方面,独具优势,坐拥【黄天大*法】的天师道,便是其中佼佼者。

    这也是石之轩敢于在宇文邕身上施展【锁魂术】,而宇文邕登临一国君主数年,早已武功大进,离着宗师级仅有咫尺之遥,却仍难以自查的根本原因。

    此次宇文邕遭了闻采婷的毒手,精气严重亏空,且因精气神三者间的动态平衡,其精神亦跌落至谷底。

    若是石之轩此刻想对宇文邕种魔,只消让他神智暂时清醒过来,然后将自己昨晚刚刚摘走闻采婷初次,而他不仅当了接盘侠,还落得如此惨兮兮的残忍真相告诉他。

    在他本就给闻采婷伤得千疮百孔的心灵再撒一把盐,一举将他推到濒临心灵崩溃的状态……

    当然,石之轩相信,宇文邕到底是一代雄主,绝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反而会因爱生恨,愤然重振。

    且爱之深,恨之切,宇文邕必然会将他与闻采婷牢牢铭刻在心底,每日以爱恨难言的念头鞭笞千百遍。

    届时,石之轩再以闻采婷为魔媒,安排她与宇文邕“偶然”再会,一番爱恨纠葛后,二人重归于好……

    如此这般,石之轩即可效仿庞斑凭着三**角*关系,种魔成功的经典案例!

    “可惜,宇文邕终究是比魔门中人还有没下线的政客头子……

    或许他智慧圆通,意志强韧,资质根骨也不算差,但却非是天生正义又信念坚定,道心晶莹之人,即使给他种魔,成功孕育出魔种的概率也几近于无,最多得个傀儡罢了!”

    暗暗感慨着,石之轩的内丹全力吞吐天地精气,从掌心灌入宇文邕体内的真气流越来越疾,亦越来越猛,似乎不仅要一口气恢复宇文邕的内功修为,更要将他硬生生催生到宗师级!

    因而待到尤楚红与安抚好诸将稍安勿躁的越公宇文盛步入帐内时,一眼就见到瞑目站立的石之轩浑身真气浩然,衣袂猎猎拂动,整个人犹如随时会轰然爆开的超高密度能量体。

    而侧首盘坐在前的宇文邕则肌肤通红,汗如雨下,额头、手背、脖颈等处青筋毕露,似手指粗的小蛇般起伏攒动,被石之轩手掌摁住的头顶,更不断腾起浓浓白雾,如云朵般摇曳。

    此情此景,尤楚红、宇文盛、何泉三人如何不知石之轩正在施展类似【灌顶传功】之类的秘法,将自身功力不计后果的送给元气干涸的宇文邕?(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洗筋伐髓

    但此类舍己为人之法,除了某些特殊门派师徒薪火相传,亦或父子一脉相承,极少有人愿意施展。

    霎时间,宇文盛瞧着石之轩的眼神固然感激不已,何泉亦目光闪烁,颇为不解,倒是尤楚红不自觉的流露出担忧之色。

    渐渐地,宇文邕身形轻震,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似是开启了某个节奏,紧接着他浑身骨节不住震颤,“噼啪……”声此起彼伏,不绝如缕。

    见此,宇文盛与尤楚红不由一愕,继而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唯有何泉眼神微缩,却又装出疑惑莫名的模样。

    没人知道,他此时心下惊骇欲绝:这分明是洗筋伐髓,他怎么敢……?

    宇文盛与尤楚红的武功乃是纯粹的北方武学,受胡人武学影响严重,尽管跻身宗师一级,却对于中土上乘内功的许多细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但何泉不同,他不仅是汉人,且得益于特殊的神秘出身,还博通中土及域外各派武学的特征,一眼就认出宇文邕身上所发生的异象究竟为何。

    然而正因如此,他更惊异于石之轩的武学造诣之高,无以言表——历来武者洗筋伐髓,或是循序渐进,持之以恒,或是突破瓶颈,功力呈几何暴增。

    方今武林,无论南北,九成九的武者都是第一种情况,凭着日复一日的修习内外武功,锤炼身体,潜移默化的洗筋伐髓,脱胎换骨;第二种则可遇而不可求。

    但不论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都是武者自主施为,何泉从未见过,或听说过,如此激烈的洗筋伐髓可以假手于人。

    最多是某些长辈高手为年幼的晚辈顺通气血、拓展经络,但那只是浅尝辄止,并不触及骨髓,与石之轩施加在宇文邕身上这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有可比性!

    毕竟,人体骨髓何等性命攸关。除了自身内视,外人仅凭真气感应,如何能够细腻无比的了解和掌控自身骨髓的细节究竟,更遑论着手洗涤凝炼?

    其间任何一个细微失误,即使不会殒命。亦会半身不遂。

    偏偏此时石之轩不仅在堂堂大周皇帝身上大胆的做了,看样子进行得自然而然,十分顺畅,由不得何泉不为宇文邕暗暗捏了把汗。

    万一宇文邕等会儿醒来,忽然发现他下半身没了知觉,站不起来了,那可呜呼哀哉!

    忽然,帐外传来喧哗之声,其中宇文直阴蛰的嗓门儿格外刺耳,“尔等让开!……陛下病危。本公身为皇弟,特来探望,为何不准本公进去?……是不是有人图谋不轨,欲对陛下不利?”

    “滚开!”

    守门的护驾高手沉声应道:“越公与何公公有令,裴将军正在为陛下疗伤,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

    宇文盛与何泉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目中的一丝忧色,却连忙一齐向帐外走去。

    还不等他们出门,帐外宇文直一声大喝,“乱臣贼子。挡我者死!”接着“锵锵……”兵刃出鞘声此起彼伏。

    宇文盛掀帘而出,怒喝道:“卫公此乃何意?”

    然而在看清宇文直身旁簇拥着的六个中高级将领的一瞬,宇文盛与何泉俱都心头一沉,宇文直分明有备而来。那六个将领竟属于宇文氏在军中的骨干力量!

    换而言之,宇文直深知他自己在军营内没有兵权,单单他一人,肯定压不住宇文盛,就将此处五万大军中职位颇高,说得上话的宇文氏族人聚在此处。将争端缩小在皇室宇文氏的内部。

    如此一来,外人不仅不可随意插手,就连插嘴也得事先琢磨琢磨,宇文盛官再大,兵权再多也没用!

    而在宇文氏内部,按照血统高低及与皇帝的关系远近,宇文直身为宇文邕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比宇文盛这个庶出的堂叔更有话语权!

    “哼!”宇文直双眼微眯,寒芒闪烁,见到何泉正要开口,他蓦地抢先冷喝道:“宇文盛……你竟敢勾结内侍,胁持皇帝,究竟居心何在?”

    何泉身为皇帝近侍宦官,地位本就尴尬,给宇文直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本来要说的话立时胎死腹中。

    而首当其冲的宇文盛,身为宇文邕及宇文直的亲叔叔,大周皇叔,且为大周出生入死数十年,功勋卓著,他何曾给侄子这样打过脸,当即气得脸颊一阵抖动。

    但此时并非意气用事之时,宇文盛唯有强压怒气,沉声道:“宇文直,本公精忠王事数十年,此心可昭日月,还轮不到你这毛头小子满嘴喷粪!”

    说着不管宇文直脸色发青,又对着他身边的六个宇文氏近支族人道:“尔等身为我大周皇室肱骨,值此危难之时,自该恪守本分。

    怎能为宇文直这等居心叵测之辈谎言欺骗,来此扰乱军心?”

    六人稍一迟疑,其中一人面无表情道:“越公明鉴,我等并非听信什么谗言,只是心切陛下龙体安危罢了!”

    宇文直连忙冷笑接口道:“正是如此!如若越公你当真心中无愧,就该容我等进去探视陛下,而非将我等拒之门外!”

    宇文盛眼神一凝,肃然道:“裴将军正在为陛下运功疗伤,不容干扰,尔等若要求见陛下,便在此静静恭候。

    一俟陛下转醒,当会传召尔等觐见!”

    六人对视一眼,似在商榷,宇文直一看不好,忙不迭道:“越公此言差矣……

    陛下身系大周国运,怎可任由裴矩那幸进小人肆意摆布,就算运功疗伤,也该由我等皇室血亲在旁监督,以策万全才是!”

    宇文盛道:“独孤夫人已在帐内贴身护卫陛下,就不劳卫公操心了!”

    宇文直冷笑道:“尤楚红与裴矩之间不清不楚,乃是人所共知之事,越公凭什么保证他二人此时不是在狼狈为尖,戕害陛下?”

    “哼!”帐内尤楚红一声娇叱。

    宇文直耳鼓如遭重击,身形颤了颤,脸色一白,却又咬牙坚持。他知道此时尤楚红不敢将他怎么样,否则反而会给他咬死了尤楚红做贼心虚,占得上风。

    忽而,他瞧见不远处静立的皇后阿史那柔然,不由眼珠一转,当即伸手虚指阿史那柔然,勃然大怒道:“宇文盛……

    为何陛下病危,皇后却不在旁侍奉,反而也与我等一样被拒之门外?

    你还敢说你不是居心叵测?”

    “你!”宇文盛听他胡搅蛮缠,怒不可遏。

    阿史那柔然与宇文邕的冷淡关系,虽然早已是大周君臣心照不宣的尴尬事,但阿史那柔然终究还有正宫皇后的大义名分在,谁也不能否认。

    宇文直故意以此相逼,宇文盛亦无可奈何。

    宇文直却还不罢休,转而面向阿史那柔然,躬身一礼,大义凛然道:“还请皇嫂携臣弟等人进帐看望陛下,以安军心!”

    阿史那柔然暗暗郁闷,尽管她对宇文邕的死活并不在意,但值此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反而得装作很关切宇文邕的担忧模样。

    略作迟疑道:“妾身固然心切陛下安危,但运功疗伤非同一般,我等鲁莽闯入,会否……”

    “诶……”宇文直不以为然道:“越公之前不也随意进出?……可见我等进去,并不会干扰皇兄运功!

    况且,皇嫂乃皇兄正妻,微臣乃皇兄胞弟,均为皇兄至亲,值此皇兄危难之际,理该由皇嫂侍奉榻前,而我在旁护卫,又怎会轮得到宇文盛指手画脚,将我二人拦在帐外?”

    说着不管宇文盛面色阴沉得快要滴水,宇文直伸手虚引帐篷门帘,“皇嫂先请!”

    旁边六个宇文氏骨干对视一眼,齐声道:“皇后请!”

    阿史那柔然的视线在宇文直等七人身上流转片刻,似乎噙着似笑非笑之意,直令七人心中发毛。

    她这才施施然走到宇文盛旁边,正色道:“卫公之言有理,妾身既为陛下御妻,此时正该侍奉在陛下身旁,不离不弃……还请越公放行!”(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宇文盛脸颊抖动,僵立不动。

    宇文直及身旁六人齐声催促道:“还不放行?”

    宇文盛神色一冷,终是微微侧身,让开大帐门帘。

    阿史那柔然却并不迈步进门,反而转过身来,盯着宇文直等人手中刀剑,正色道:“觐见御前,理该解下兵刃,否则便有图谋不轨之嫌……”

    宇文直等七人齐齐眼角微缩,就连宇文盛也愣了一愣,不知阿史那柔然在搅什么浑水。

    偏偏阿史那柔然又道:“帐篷如此宽阔,既然我等**人进得,其余诸将为何进不得?”

    说着她抬起左手,纤纤玉指一连点过周围五个高级将领,尽是第一流的高手,“你……你……你……还有你……

    尔等解下兵刃,随本宫一齐进帐!”

    宇文直面色狂变,恰好见到阿史那柔然貌似不经意间投过来的一个眼神,好像在说:小子……想利用姑奶奶,你还得回家多练练!

    宇文直眼皮直抽抽,敢怒不敢言。

    然而顿了顿,阿史那柔然又道:“为防万一,越公亦一齐进帐!”

    宇文直闻言,更是忍不禁眼中杀机闪烁。

    而被皇后有幸点到的五个将领面面相觑片刻,唯有缓缓解下腰间佩剑、佩刀,递给身后亲卫,来到宇文直等人身旁,等候着进帐。

    阿史那柔然这才挥手一掀门帘,率先进入,紧接着是一脸阴沉的宇文盛,而宇文直则迫不及待的随后……

    石之轩虽在瞑目运功,为宇文邕洗筋伐髓,藉此无限制的真气灌输和洗涤,将他的烙印深深嵌入宇文邕的精气神核心……

    但凭着他阳神的庞大感应,却已将帐外诸人的表现尽皆洞若观火,只能对阿史那柔然的举动感慨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过,宇文直这次可真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竟能串联到这么大的阵容……不容易啊!

    甫一进门,在见到宇文邕固然浑身滚烫,汗如雨下。但气息却节节攀升的一瞬,宇文直忍不禁心头一咯噔,旋又暗暗咬牙,忽的伏地嚎啕大哭道:“皇兄,你怎么了……臣弟来晚了……”

    一边哭喊着。一边连滚带爬的向榻前匍匐而去。

    阿史那柔然初时一愕,继而强忍笑意,闪身任他从身前爬过,其余诸人亦再次面面相觑,这也太假了!

    宇文盛眼神微眯,连忙一闪身,来到宇文邕左前方立定,隐隐护住宇文邕及石之轩,朝着宇文直呵斥道:“卫公没见陛下正在入定?……怎可如此故意吵嚷叨扰?”

    侧方三丈外的尤楚红亦悄然握住剑柄。

    眼看宇文直不管不顾,嚎啕哭喊着扑近了榻前三尺之处。后方六个宇文氏族人之中的两个倏地一跃而起,扬手洒出两蓬黑芒,将宇文盛、宇文邕、石之轩三人尽数笼罩在内。

    同时身如箭矢般射向宇文盛,在半空沉喝道:“清君侧,诛逆臣……诸位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事发突然,除了阿史那柔然美眸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忙不迭飘退向一边之外,而其余诸人则无不面色阴沉,知晓自己已给卷进了宇文直蓄谋已久的弑君大祸。

    除非他们加入其中。襄助一方,否则他们仅仅观望的话,若是宇文直成功了,定会杀他们这些见证者灭口;

    反之。若是宇文直没成功,宇文邕苏醒之后,亦会怀疑他们这些“擅自”进帐者的心思,即使不杀他们,他们今后也必然前途无亮……

    “尔敢……”宇文盛暴喝声中,右手甲胄护臂携着蓬勃劲风。迅快无伦的在宇文邕身前划过一个大圈,将电射而来的疑似淬有剧毒的钢针来势牢牢封住。

    “叮叮叮……”钢针尽数坠地。

    宇文直则趁机倏地扑向宇文邕,一拳直袭其胸口,一边哈哈大笑道:“尔等既然进来了,就别想置身事外!”

    后方诸人闻言,立时相互警戒起来,均怕身旁之人拿自己的人头向某一方邀功,那可悲催得很!

    宇文盛则侧身挥掌,拦向宇文直的拳头,但心中却暗暗警惕:仅凭区区三人,如何敢冒此大不违,宇文直哪来的信心?

    “锵!”

    剑吟乍现,尤楚红娇叱一声,腾空而起,截住两个宇文氏族人。

    但是,没有圣旨便屠戮皇室中人乃是大忌,因而她出手前不仅迟疑了一瞬,此刻剑锋所指,更意在拦截,不免气势不足,竟给二人暂时缠住。

    “蓬!”

    拳掌交击。

    宇文直如何抵得住宗师级的劲力,整个人毫无意外的喷血倒飞出去,然而宇文盛亦身形一颤。

    恰在此时,头顶帐篷“嗤……”的破开一个大口子,一袭黑袍闪电般射下,狭长黑刀爆开重重刀影,向着宇文邕兜头照脸罩下。

    磅礴浩荡的阴寒刀气穆然充斥帐内每一寸空间,诸人无不觉深陷寒冬腊月的龙卷风之中,切肤欲裂,遍体生寒。

    “刘桃枝!”宇文盛惊呼一声,骇然欲绝,但仍本能般的出拳截向狭长黑刀。

    “咯咯……”女子娇笑声乍现,两条雪白缎带无声无息间从刘桃枝的身后绕出,迅捷无伦的抢先拂向宇文盛的凶猛双拳。

    听到这熟悉的娇笑及缎带,宇文盛忍不禁心头一跳,尽管未曾见到她的身形,但宇文盛脑海中仍然霎时浮现出,昨夜在旷野截杀皇帝那神秘蒙面女子的姣好身形。

    “蓬蓬!”

    劲气交击,缎带荡开。

    宇文盛身形剧震,身不由己的向旁跌退丈许,远离了宇文邕,在他目眦欲裂之中,刘桃枝的狭长黑刀毫不留情的斩向宇文邕的面庞。

    毫无征兆地,宇文邕倏地睁开双眼,双掌闪电般夹向近在咫尺的狭长黑刀。

    刘桃枝目露惊色,看向兀自瞑目凝立的石之轩,心知是他在捣鬼,更隐隐感觉此刀必然无功而返,但他却仍咬牙将手中宝刃继续狠狠劈下。

    宇文邕既然早已醒来,他便没时间多做转圜,局势亦不容他收招变招!

    “铮!”

    犹如铁片夹击。

    宇文邕霎时脸色鲜红欲滴,但目光犹自凶狠,双掌牢牢夹住刘桃枝的狭长黑刀。

    但觉阴寒刺骨的刀气从刀身汹涌喷薄,以眨眼间数十上百次的高频率冲击,试图侵入他双手各处经脉,令他双掌从肌肤到骨骼如遭无数利刃反复切割,痛彻心扉,几欲失去知觉。

    然而与此同时,他头顶和背心亦源源不断的涌入纯阳真气,又从他双掌输出,不仅牢牢顶住阴寒刀气,更将之反推回刀身。

    顷刻间,阴寒刀气与纯阳劲气已藉由掌与刀为桥梁交锋了上千次!

    尽管宇文邕浑身气血沸腾,心跳疾如战鼓,难受得几欲喷血,瞬息间他已不由自主的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双目充血,赤红一片。

    整个表情似欲择人而噬,可畏可怖!

    宇文邕忽然明悟过来,刘桃枝明知此刀难以杀他,却仍毫不犹豫的劈下,乃是想藉此内劲交锋中无与伦比的反震之力,将他活生生震死!

    但他此刻只觉灵台愈发清明,不仅生不出丝毫怨与愤等杂念,就连对外界声与光的感知亦不知不觉中逝去。

    唯余两大超凡入圣高手间纯以内劲过招的万千变化,无穷奥秘,如石上清泉般在他心底潺潺流淌,让他说不出的受用不尽。

    生平第一次,他明白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似许久又似一瞬,刘桃枝闷哼一声,狭长黑刀从宇文邕双掌间猛地弹起,整个人亦呼的化作一支劲失,斜斜射出帐篷顶,隐没在漆黑夜色里。

    “啪!”

    脸上一凉,宇文邕倏地“醒来”,外界的声与光再次充斥感官,嘈杂不堪,他忍不住伸手在脸上一抹,指尖竟是一滴鲜血,刘桃枝内创不轻?

    下一瞬,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绞痛起来,浑身经脉直欲抽搐,目光发花,再顾不得打量周遭情况,但闻背后之人温声道:“陛下暂且忍耐片刻……”

    他隐隐明白,此乃刚刚内劲交锋的后遗症,若非背后之人一直以强横真气护住了他,恐怕他早已五脏具碎、经脉尽断而亡。

    随着温热暖流源源不断的从头顶及背心输入,宇文邕脏腑间的绞痛飞速逝去,眼睛渐渐恢复清明,连忙四处扫视。

    但见帐篷内乱糟糟一片,火烛倾洒的到处都是,宇文盛押着宇文直及四个熟悉的身影跪在面前,而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有三道身影躺在血泊里。

    即使只用脚趾头想,宇文邕也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狗血事件,紧接着又想起,一切始自那个貌似清纯的身影投入他的怀抱,随后犹如人间极致的欢愉让他不知不觉间步入了鬼门关!

    霎时间,他胸口更闷得几欲发狂,无穷的情绪反复激荡……

    石之轩悄然收手,退在一旁。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刚刚刘桃之与祝玉妍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他这大周第一高手!

    但最终似乎察觉到他犹有余力,并非如他们想象中那般为宇文邕疗伤后元气大损,才断然退去。

    石之轩暗暗咂舌……这招不赖啊,阴癸派还有些脑子!

    好半响,宇文邕终于缓过气来,强自闭目掩饰一切,沉声道:“将宇文直等人废去武功,先行关押……越公传令各军,火兵造饭,开始拔营。

    饭毕,朕便出去亲自指挥诸军列阵撤离!”(未完待续。)

    ps:  昨晚电信突然断网,后两章传不上去,我知道又招骂了,所以干脆不去书评区……

第三百九十三章 气机感应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可在近身招式的层次上,天龙与笑傲,其实是大哥不笑二哥!

    但大唐不同,大唐在劲气力道的强弱上,或许比天龙高不了多少,然而在招式的理论层次上,却比天龙和笑傲高出不可以道理计。

    就像【独孤九剑】,之所以将天下绝大多数剑法远远甩在身后,就是因为它深谙人体技击窍要,以天下各门各派、各类兵刃的技击之法为根基,反推其破绽。

    单单理论起点,就已远超寻常的招式套路!

    可正因如此,【独孤九剑】同样有其局限性——可谓成也‘人体’,败也‘人体’!

    对付持刀拿剑的敌人,无论其招式怎么变化,深合人体技击根本规律的【独孤九剑】,都能寻出其破绽及弱点,并乘隙而入。

    但在对付火麒麟这等完全不同于人类,刀枪不入,且攻击浑无招式定理的异兽,【独孤九剑】的义理霎时失效大半。

    甚至,就连修成【不灭金身】,不可以常理度之的绝无神,【独孤九剑】的剑理都会显得很是捉襟见肘,不合时宜。

    然而换了大唐主流的气机感应,则又大为不同!

    所谓气机感应,用【道心种魔大*法】的话来说,就是一般练武者的真气是一种波动,先天真气则是更高层次和精微的波动,因能与人的精神结合。

    而这先天真气结合精神异力,离体外放,牢牢笼罩和锁紧对手,藉此感知对手一切动静趋势的手段,便是气机感应。

    后天真气或许也能勉强做到,但在距离远近和精微程度上,却差了先天真气不止一筹。

    特别是当两个先天高手气势交锋,气机相互紧锁,死死纠缠之时,更能藉由气机感应,隐隐窥探对方的精气神的微妙变化,且真实不虚,毫无作假!

    即使只是寻常先天高手的气机感应,只消笼罩火麒麟,亦或绝无神。即可瞬间感应出,火麒麟身上的旧伤疤处气机薄弱,绝无神腋下罩门气机混乱……

    要害与破绽一览无余!

    气机感应技巧的佼佼者,当属【不死印法】以真气测敌、知敌、惑敌的法门。不仅可以探知敌手体外的劲气集中点和薄弱点,更能隐隐感应到敌手体内的真气运行轨迹!

    仅此一点,已然拥有‘剑心通明’、‘道胎魔种’的部分类似的能力。

    这也正是气机感应在层次上超过所谓“无招胜有招”的原因——“无招胜有招”仍在以眼耳感官寻找敌人的有形破绽,而气机感应却是以精神感知配合真气在寻找敌人一切有形无形的破绽!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谁能在测敌、知敌的手段上更胜一筹,谁就能毫无疑问的占据极大主动,同时在气机牵引之下,每一击都是近乎本能般针对当前敌人的最有效的攻势。

    比什么“无招胜有招”都要更为自然而然,乘隙而入!

    当然,气机感应也不是没有弊端——精神与心意一衣带水,相互勾连。

    因而精神极易受心念、情绪的影响,乃至于心意一乱,精神散漫,失去灵敏。不仅对敌手的气机感应霎时失效,就连对自身精气神力量的掌控亦会跌下巅峰状态,难以发挥全力。

    亦因此,高手气势交锋时,喜欢用嘴炮打得对方心浮气躁,然后乘虚而入,一举克敌……看似胜之不武,实则是省时省力,惠而不费的无上妙法!

    正所谓暴则神扰而气乱,骄则真离而气浮。酷则丧仁而气失,贼则心狠而气促……七情六欲充斥心田,均会不可避免的导致心猿意马,精神感应失灵。真气调动迟缓,乃是高手交锋时的大忌!

    特别是心灵有破绽的人,一旦与同等级的高手气机交锋,相互紧锁,随之精神无限集中,心灵的破绽就会立时呈几何倍数的放大。继而影响精神状态,发挥失常,招致败局。

    所以大多数宗师级以上的高手,均会非常注意心境学养,有意无意间使自己一直保持在心平气和,神怡气静,灵台清明,无有遗漏的最佳状态……

    “哎……”

    一声叹息在身旁响起,神思渺渺的石之轩转过头去,却见杨坚正望着浑浊大河,同样在神驰天外,乃至于眉头紧皱。

    不由笑道:“普六茹兄何故愁眉不展?”

    杨坚苦笑一声,不答反问:“裴兄此次随在陛下身边,屡次建功,名声大震,深得圣心,本已积功升至骠骑大将军,执掌万余兵马……

    为何撤出河阴之后,又自请削减一半兵权?”

    石之轩当然不会说自己已将皇帝宇文邕从身体到精神都完全打下烙印,随时可将其变成自己的傀儡,根本不在乎些许兵权……

    当即他笑了笑,不动声色道:“普六茹兄难道不知,在下惫懒得很,不爱操劳实务,兵权嘛,能少一点,就少一点。

    之所以只留了五千兵马,就是考虑到再少的话,陛下不会同意,若是再多的话……嘿嘿,普六茹兄的战舰都装不下了!

    否则难道要我率领万余兵马,千里迢迢的走回长安?

    仅是想一想,我都枯燥得心里发毛……哈哈!”

    杨坚摇头失笑,“裴兄豁达,羡煞旁人……可怜在下就算想带兵立功也没机会,此次伐齐,仅是摔着水军战舰在黄河上吹冷风,从头到尾竟一箭未发!”

    石之轩眉头一挑,微笑道:“普六茹兄放心,下次伐齐,陛下定会对你委以重任,何愁没有冲锋陷阵,沙场建功的机会?”

    杨坚奇道:“裴兄为何如此肯定?”

    石之轩饶有深意道:“听说此次很有些积年老将只顾明哲保身,畏战不前,令陛下很不满意……”

    杨坚目光一亮,闪过若有所思之色。(未完待续。)

    ps:  今日没断网,不要喷,是因临时发现问题,着重修改了一下,先一章,剩下的明日早上八点……

第三百九十四章 禅宗古董

    初冬已至,北国渐寒。

    “真是久违了啊……”

    嵩岳少室山上,一道月白身影怡然凝立,圣洁不可方物。

    石之轩光头皓亮,手拨念珠,举目凝视着前方,口中发出一声意味莫名的感慨。

    灰白的石雕山门高逾六丈,朴素而大气,正中匾额上,“嵩山少林”四个黑漆大字印入眼帘,予人以雄浑古拙,禅意盎然之感。

    尽管此少林非彼少林,兼且石之轩此世身为禅宗第一顺位继承人,少林寺迟早会成为他麾下众多寺庙之一,予取予求,但在见到这似是而非的山门时,他仍不免感觉怪怪的。

    毕竟,前世的少林虽然最终给他逆袭了,但在之前,可是以武林泰斗的磅礴威势,压了他十多年,让他顾忌重重,寝食难安!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不外如是!”

    喃喃慨叹着,石之轩穿过山门,施施然迈向寺庙正门。

    方丈院。

    “呼呼……哗哗……”

    劲气横空,草木震颤。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乍分乍合,腾挪闪烁,拳劲掌风呼啸激荡,“蓬蓬……”的劲气交击声连绵不绝。

    不远处,道信与一独臂的枯瘦老僧长身静立在廊下,凝目观战,不时微微颔首赞溢。

    场中迸散的劲风汹涌席卷,但一到二人身前丈许外,却似遇到什么无形而有实的阻碍,如撞上巨礁的怒潮般,不得不从左右分流逸开。

    道信清楚的感觉到场中对战二人固然气机空渺,一招一式温润畅顺,毫无杀意,但实际上却各自章法森严,劲力雄浑而又无迹可寻。

    不由暗忖:数月不见,大德的禅功愈发精深难测,竟能在师尊的全力试探下挥洒自如如此之久,不仅不落下风。还能犹有余裕……

    片刻后,两道身影倏地分开,停手罢战。

    石之轩合十一礼道:“多谢师祖指点!”

    对面,则是一位内着灰色僧衣。外披大红袈裟的中年僧人,浓眉大眼,唇上、颌下蓄着恰到好处的黑须,整个人慈和而不失庄重,正是禅宗第三代宗主僧璨。

    瞧着石之轩年纪轻轻。却自始至终一派气定神闲,浑无一丝年轻气盛、争勇斗狠的骄狂或狠厉,僧璨暗暗满意,由衷赞道:“善哉,善哉……吾宗后继有人矣。”

    枯瘦老僧带着道信走近,独剩的右手拨弄念珠,瞧着石之轩淡淡道:“武功至尔等如此层次,护身降魔已足矣。

    然吾等空门僧众,最忌肆意持强争胜,唯参悟禅法。普度众生,方为正途,尔等不可本末倒置!”声音沙哑,温和中隐隐透着无可动摇的坚定。

    “弟子谨遵太师祖教诲,不敢或忘!”石之轩虽低眉垂首,恭顺应答,却也清楚的感觉到这老和尚充盈超越世情智能深广的眼神,似是能瞧透自己心内每一个意图,无有疏忽,无有遗漏……

    令他不得不暗暗惊异的是。这老和尚禅法意境之高,实乃他生平仅见,甚或堪称当世第一,不愧为达摩的亲传弟子。禅宗二祖,慧可!

    当然,所谓“二祖”、“三祖”、“四祖”都是慧可、僧璨、道信圆寂坐化之后,后辈的尊称,而在他们生前,或可称为禅宗第*代宗主。

    拜入禅宗修行近二十年。石之轩尚是首次拜见慧可、僧璨这两位禅宗真正的奠基人,让他稍稍意外的是,这两位并没有传说中和想象中那般“高大上”。

    若论禅法修行之深浅,慧可、僧璨、道信自然是顺位排序,然而若论武功战力高下,却是恰恰反了过来。

    在石之轩的感应之中,年近百岁的慧可,功力竟然只是刚刚过了宗师级的水准线,若是动手切磋的话,在道信手底下撑不过三五招。

    而六七十岁的僧璨,亦仅是宗师级中等水平,别看刚刚跟石之轩打得“有声有色”,若是真正算来,其人最多接得下道信数十招。

    若以武功观之,禅宗宗主的上涨百分点确实在持续走高!

    然而若论在天道人心的领悟,石之轩自忖,当世之上,除了自己和向雨田,应该就属这慧可老和尚造诣最高,精神智能最深。

    不过,与他和向雨田不同的是,慧可老和尚并未深入武道,习武练气仅是浅尝辄止,而专注于天竺正统佛门的修心之途。

    也就是偏向于开启智慧,追求禅心顿悟,成正等正觉,即身成佛!

    在石之轩这等性命双*修的丹道中人看来,慧可老和尚就是不在意修命,将肉身视作臭皮囊,转而全心全灵的参禅悟道,修心炼性,与天元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物分五行,神分五种,丹生其中,仙佛无宗’的修行本质上来说,阴神、阳神、元神、圣神、玉神此五神各具其妙。

    而慧可老和尚看似只在‘出阴神’的层次,离着石之轩的‘出阳神’境界差了不可以道理计,但老和尚十有**已经触及五神中最为神秘莫测,号称智慧之源的圣神。

    或许老和尚突然大彻大悟,即可立时圣神大成(类似炼虚合道之境),佛光普照,即身成佛,飞升极乐世界。

    可惜老和尚年纪近百,时日无多,按照石之轩的估计,他这辈子是不大可能达到那般境界了。

    尽管如此,与老和尚相比,四祖道信这等四大圣僧一级的禅法修为固然超凡脱俗,却也只能算是‘孙子’辈儿的……

    在石之轩不动声色的胡乱腹诽之时,慧可语重心长道:“五十多年前,吾师达摩将禅法带到中土,当时诸人是遇而未信。

    至吾数十年广示心要,诸人仍是信而未修,再经僧璨多年来四处设坛,公开弘法,诸人才是有信有修……”

    此言一出,不仅慧可自己语气唏嘘,就连僧璨、道信亦神情感怀。

    旁人只嫉妒佛门昌盛,犹如鲜花着锦,然而佛门之中,亦是派系林立,相互倾轧,后起宗派初始弘法时的艰难,往往超乎外人想象。

    纵然慧可这般有上乘武功傍身者,当年在同行的全力排挤,明枪暗箭之下,亦不免多次徘徊在鬼门关前。

    由此,禅宗和尚的武功一代比一代高强,未必没有被逼无奈,吃一堑长一智的原因!

    石之轩面上神色专注,貌似洗耳恭听,实则心中却暗暗感慨:果然不愧是将来流传千古,后劲绵延的禅宗,忆苦思甜这种划时代的先进洗脑教育法,如今便已大行其道!

    当然,观摩着慧可、僧璨、道信这一脉相承的三代,却是一坚毅、一沉稳、一清柔,各自气质竟截然不同,再思及自己此刻一身“神圣光环”,石之轩不由稍稍腹诽:恐怕唯有靠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印传承的禅宗,一代不像一代,才会依然各得其乐……

    如今这时代,弟子的性格和气质不像师父,那绝对是不可原谅,乃至与传承衣钵无缘的特大原罪,几乎等同于儿子不像父亲。

    至于此时代儿子不像父亲的后果?

    啧啧,轻则不得父亲喜爱,甚或被怀疑是隔壁老王的种,无缘财产继承权,重则丢掉小命……

    恰如古往今来,许多皇帝一门儿心思的要废太子,正是因为感觉太子‘不类己’,也就是性子跟自己不像!

    即使如今称霸佛魔两道的慈航静斋和阴癸派,每一代的传人,无论性格和气质,均与师长有七八分相像,更因此而被江湖中的前辈们广为赞溢,什么得乃师真传,什么青出于蓝,犹胜乃师……

    至于像禅宗这般,传人一代与一代个性截然不同的情况,放在大多数人眼里,可就是一代不如一代,即将没落的征兆。

    当然,在石之轩看来,正是禅宗代代都是精明人,智慧和眼光非比寻常,才没有一味要求继承人“类己”。

    毕竟,数十年来,禅宗的情况日新月异,正需要不同类型的宗主来继承和掌控禅宗这条越来越大的船,使之朝着更开阔、更平稳的河流行驶下去。

    从达摩传法慧可的时代开始,禅宗庙小人少,名声不显,无人供奉,又遭佛门固有势力的排挤打压,因而需要慧可这等坚忍不拔、百折不挠的奠基者,四处游走,在中土士大夫之中弘扬禅宗佛法,打开局面。

    到了僧璨接过接力棒的时代,禅宗已在达官显贵之间小有名气,便需以此为依靠,向平民大众进军,正需僧璨这等沉稳持重之人不辞辛劳,继往开来。

    一则改变靠上层弘法的方略,变为在村夫野老中随缘化众;二则变在都市城廓建寺院为在深山僻壤布道场;三则变居住无常的“头陀行”为公开设坛传法;四则变“不立文字”为着经传教……

    而如今到了道信主事的时代,禅宗已是大庙小庙为数不少,通达南北的佛门后起之秀,主流大宗之一。

    而道信平日里的主要工作,则是在大江南北继续多建寺庙,完善及推广禅宗理念,使禅宗成为佛门中的庞然大物,乃至取慈航静斋及净念禅院而代之,领袖佛门,统帅正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望眼欲穿

    当然,这就不是一代两代所能顺利达成,尚需自道信之后的两三代宗主再接再厉。¤頂點小說,

    只不过,若是在当前这种一鼓作气,爆发性的上升势头衰竭前,禅宗未能力压佛门其余诸多宗派,登临教主,那么禅宗之后恐怕就再无机会,唯有与其余宗派一样,勉力守成而已。

    总而言之,禅宗之发展恰如种树,初祖达摩播种,二祖慧可浇水施肥,萌发幼苗,三祖僧璨呵护树苗茁壮成长,四祖道信及五祖、六祖则要在大树枝繁叶茂的同时合理修剪枝叶,使之长得更高、更健康,乃至开出满树繁花,结成累累硕果……

    至于这满树繁花,累累硕果之时,能否如理想中那般力压群芳,参天独秀,只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时也命也!

    而在此之后,不论禅宗是否仍处于佛门主流之一的地位,后辈弟子若能勉强保住大树不朽,传承不绝,已是邀天之幸!

    此间种种,眼界凌驾于时代大势的石之轩,固然了然于心,而慧可、僧璨、道信这亲身参与禅宗接力赛的三僧,凭着超凡脱俗的智慧,亦能隐隐明悟几分未来走势。

    尽管四人其实都明白,世间万事万物,绝无长盛不衰之理。

    纵使如今领袖佛门,威凌正道的慈航静斋及净念禅院,在百多年前,其实也曾躲在深山,做过缩头乌龟,而百多年后,慈航静斋及净念禅院是否仍存于世,尚未可知……

    然而宗教智者的修行本质。正在于学法弘法。教化众生的过程中。渐悟顿悟,自证他证,渡人渡己,一窥上乘正果。

    没人能比上一世曾以一教而成功华育天下的石之轩,对此体会更深!

    亦因此,对于各宗大佬这等聪敏绝顶,有望‘成佛’之人来说,传教弘法。广收门徒,看似是为了光大宗门,争名夺利,而实质上,未必没有聚拢大批小白鼠,为种种颇具可行性的‘即身成佛’修行法门,积累广泛而充裕的资料和经验的意味。

    毕竟,红尘俗世的佛主之位再尊崇,也比不上‘即身成佛’后长生久视,永恒不朽之万一……

    好一会儿。慧可老和尚终于结束了例行的思想指导课,话题一转。喟然叹道:“吾等空门中人,贪求身心清净,本不愿参合俗事,干扰国政……

    然而诸多前辈智者早有共识,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

    但为佛法长存,吾等纵然不愿奉承权贵,亦不得不勉力行之,世间英杰甚或因此对吾等颇多误解,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尽管此时只是禅宗内部三代宗主外加第五代内定宗主的四人小组秘密座谈会,绝不会宣扬出去,但这种既当表子,又立贞节牌坊的纯善口吻和含蓄风格却绝不能省略。

    平日里的一点一滴,一言一语,都得养成良好习惯——唯先自欺,方能欺人,影帝正是这样炼成的!

    就像净念禅院的了空、道门散人宁道奇,在出手之前都会来这么类似的一段儿。

    大义不外乎是:我是迫不得已才来打你的,但我打你,其实是为你好,是打醒你,是拯救你这迷途的羔羊……

    我如此违背自己的本心,冒着禅心倒退的风险出手拯救你,已属损己利人,你还怎能怪罪我呢?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貌似假惺惺的话,若是没有数十年的朝夕苦练,绝无可能随时随地脱口而出,即可达到悲天悯人、声情并茂、诚恳之极……

    因此,面对慧可老和尚这很是疑似脱裤子放屁的几句话,石之轩与僧璨、道信无不一脸深以为然之色,更齐齐双掌合十,颔首赞同,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慧可又道:“纵观历史,吾沙门起起伏伏,其间各宗派之兴衰,似乎隐隐然有迹可循。

    当年北魏佛法大兴,以菩提流(留)支、昙摩流支、佛陀扇多、勒那摩提等前辈译师的嫡传流派为首,僧尼百万,何其繁盛?

    惜乎僧尼贪逸,占地既多,且不纳租税,不但徭役,终招致国主忌惮,乃有百多年前魏太武帝下令废佛之事,北地寺庙毁于一旦,僧尼尽皆还俗……

    及至七年后北魏文成帝重兴佛法,以上主流宗派早已一蹶不振,方有南方诸宗乘虚而入,与以上宗派所残留经卷教义融合,乃有毗昙宗、成实宗、三论宗、涅槃宗、律宗、净土宗等等诸宗……

    方今大周皇帝复又掀起禁佛浪潮,吾沙门再遭大难,惨不忍睹……然前车之鉴,实未远矣!”

    慧可说着,一边摇头叹息,满脸悲天悯人之色,一边眼神微眯,闪烁不定。

    “阿弥陀佛……”石之轩与僧璨、道信再次一齐合十垂首,口宣佛号。

    然而石之轩清楚的感应到,身旁这三个秃驴在提到废佛禁佛之语时,不仅毫无一丝悲痛之情,反而各自心思百转,暗暗激动。

    究其原因,老和尚刚刚所言,已经暗示过,每次禁佛法难,都是一次佛门势力大洗牌的天赐良机,最适合有所准备的后起宗派乘虚而入,迅速膨胀。

    况且五六十年来,禅宗之所以能够磕磕绊绊的爬起来,舍却达摩、慧可、僧璨的奋发图强,亦有搭上北魏太武帝灭佛,清空北地旧有佛门宗派势力之后,佛门重兴之末班车的原因。

    这座嵩山少林寺,正是北魏佛门复兴末班车时节,皇帝敕建的最大寺庙之一!

    但,末班车终究比不得早班车,在宇文邕禁佛之前,禅宗在整个北周境内,基本上没几家寺庙。

    即使如今北齐境内有僧尼合计二百余万人,寺庙四万余座,乍看起来,可谓庞然大物,然而华严宗、天台宗、三论宗、禅宗在其中所占比例加起来,亦不足百分之一。

    如此大的馅饼,华严宗、天台宗、三论宗、禅宗枉称四大宗派,却只占了这么一点儿边边角角的饼渣渣,连馅儿心都没舔一口,又如何甘心?

    禁佛之举,在占据了绝大多数份额的杂鱼宗派及旧有寺庙看来,实属灭顶之灾。

    但在四大宗派这种掌握了绝顶武力,能够轻易度过危机的后起巨头看来,未必不是一个重新分配股份的绝佳机遇。

    无怪乎四大圣僧的反应不咸不淡!

    反正,石之轩此次受命来开座谈会,正是北齐境内的禅宗骨干,包括二代宗主慧可、三代宗主僧璨,都准备卷铺盖去南方暂避一时的前奏。

    一句话,尽管北齐大军上个月成功击退了北周宇文邕的御驾亲征,但禅宗大佬们仍旧不看好北齐的明年,已在未雨绸缪!

    ……………………

    傍晚时分,座谈会终于结束,离开了慧可、僧璨两个老秃的方丈院,道信和石之轩师徒一齐暗暗松了口气。

    装孙子真难受,别提还得装太孙子!

    走在通往侧院禅房的幽林里,道信沉声道:“年底之前,为师就要陪你太师祖、师祖南下去往司空山、天柱山、**山等地云游或驻跸,数年内恐怕不会重返齐地。

    明年宇文邕再次伐齐……”

    石之轩眉头一挑,知趣道:“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明年弟子会在齐地云游,留意两国战事,并监察魔门中人的踪迹。”

    “嗯……”道信满意一笑,忽而饶有深意道:“不久前,净念禅院再次提及将和氏璧交由慈航静斋保管,吾等四人并未拒绝。

    你不是一直对慈航静斋的美貌师太望眼欲穿么……就快得偿所愿了!”说着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诡异弧度。

    “呃……”石之轩貌似愕然一瞬,继而大义凛然道:“师尊误会了……久闻慈航静斋的师太专注于天人之道的研究,弟子只是想跟她们参禅论道,探讨生命哲理罢了!”

    顿了顿,又煞有介事道:“听闻齐地魔门高手众多,弟子一人不免势单力薄,万一伏魔不成,反被魔伏,那就丢人丢大发了,有个武功高强的师太一起搭档,弟子就安心多了!”(未完待续。)

    ps:  连续三天早出晚归,累得跟狗一样,终于完事了……恢复更新!

第三百九十六章 佛门土豪

    寒风凛冽,雪花初扬。

    “咚……咚……咚……”

    阵阵梵呗诵经之声,悠悠扬扬的似从遥不可知的远处传来,传遍寺院。

    风雪翻卷,八百零八级石阶前,一道月白身影的轮廓毫无征兆的闪现出来,却又似本就是清风净雪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石之轩手拨念珠,缓步拾阶而上,却犹如瞬移般一闪而掠数十级,衣袂翩跹。

    清净中隐含锐利的目光,透过稀疏淡薄的雪幕,配合着禅心感应,将整个寺院的宏伟布局尽收心底。

    一座阔深各达三丈,高达丈半的铜殿,黄芒闪闪,最为引人注意,其精致华美,无与伦比,不但需极多的金铜,还要有真正的顶级宗教建筑巧匠才能铸成。

    净念禅院内主建筑物都依次排列在正对寺门的中轴线上,以铜殿为禅院的中心,规模完整划一。

    除铜殿外,所有建筑均以三彩琉璃瓦覆盖,色泽如新,却不知是因寺内和尚勤于打扫,还是瓦质如此。

    尤以三彩中的孔雀蓝色最为耀眼。可想见在阳光照射下的辉灿情景。

    钟声所起的钟楼位于铜殿与另一座主殿之间,但相隔的距离却大有差异,前者远而后者近。形成铜殿前有一广阔达百丈,以白石砌成,围以白石雕栏的平台广场。

    白石广场正中处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萨的铜像,骑在金毛狮背,高达两丈许,龛旁还有药师、释迦和弥陀等三世佛。彩塑金饰,颇有气魄,但亦令人觉得有点不合一般寺院惯例。

    在白石平台四方边沿处,除了四个石阶出入口外,平均分布着五百罗汉,均以金铜铸制,个个神情姿态不同。但无论睁眼突额,又或垂目内守,都是栩栩如生,与活人无异。

    尽管石之轩的心境早已超越所谓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境,在仍不免暗暗感慨:单单这五百铜罗汉的价值,就抵得过世上九成九寺庙的造价,更遑论铜殿、琉璃瓦等其余的各色华贵建筑……

    再思及净念禅院常年供养至少千余武僧,况且和尚食素。若无大补气血的珍贵药材辅助,武僧们如何支撑练武的消耗?

    凭着石之轩在南方定山寺担任数百武僧的首座尊者,又在北周混迹军伍,所获得的经验来算,供养一千武僧的耗费,足以供养万余兵马。

    似净念禅院、三论宗、华严宗、天台宗、禅宗这等掌控武力的大宗,哪家不是轻轻松松就养个数百上千武僧之外,还裕有大把金钱用来维护和扩建寺庙?

    换而言之,单单以上五宗的财力加起来,就可承担数万大军的日常粮饷。且不论五宗在天下整个佛门之中,仅仅占了不足一成的份额。

    由此可见一斑,方今佛门之富裕,绝非任何家族或门阀可堪比拟,比朝廷岁入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有效的证明就是,宇文邕查抄了北周境内的所有寺庙,所获财富,便足以支撑北周出动二十万大军伐齐两到三次!

    若非如此,今秋伐齐无功而返,且大军损折不轻。北周国库理该空空如也,宇文邕又哪来的财力再次招募十万大军,加紧训练,预备明年再次伐齐?

    风呼雪舞之中。石之轩一边徐徐穿过五百铜罗汉,一边腹诽不止:论地灵山青,论殿阁大小,嵩山少林寺可比净念禅院强出不少,然而论及华贵精美,净念禅院可将少林寺甩了不知几条街……

    其他建筑物就以轴上的主殿堂为整体。井然有序分布八方,以林木道路分隔,自有一股庄严肃穆的神圣气象。

    在白石广场文殊佛龛前放了一个大香炉,燃着的檀香木正送出大量香气,弥漫于整个空间,令人的心绪亦不由宁静下来,感染到出世的气氛。

    呃,大雪天还燃香料,还用这么大炉子,真他吗奢侈……石之轩耸了耸鼻子,暗暗无语。

    诵经声就在铜殿之后相隔只有十丈许的大殿传出,寺内其他地方则不见半个人影,有种高深莫测,教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情景。

    当然,这种宗教建筑及活动处处不经意间营造的神秘气氛,只能唬住愚夫愚妇,亦或见识浅薄的寻常江湖人,而对于石之轩这等同属于宗教资深专家来说,不过尔尔。

    看了一眼那处人影憧憧的大殿,石之轩眼神微凝,却又毫不犹豫的顺着禅心感应,径直走向铜殿大门。

    大殿内数百强弱不一的僧众气息中,固然隐匿着一个宗师巅峰的佛门高手,但石之轩此来的目标,却在铜殿内以精神念力召唤他。

    尽管石之轩打心眼里觉得此世的道佛高人老爱藉由天人交感时,冥冥中所生念头及信息来装逼,搞得一个个貌似神秘莫测,堪比神佛。

    恶心的不行!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高人之间犹如‘心有灵犀’的联系方式,实在既方便又实用,还省心省吐沫。

    最起码,换了前世他去少林寺做客,少林方丈定会率领各堂首座早早的等在寺门前迎接,双方一见面便是好一通虚伪寒暄,微笑得脸上肌肉都僵了……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

    然而此时,从石之轩踏入净念禅院开始,不仅没有僧众阻拦质问,任他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悠哉悠哉便到了此处,更不需要什么知客僧通禀、引见之类的繁缛虚礼。

    只消跟着主人家以精神念力所发的感召及引导,漫步而走就好!

    但这种方式,本就是道、佛高人相互之间,最高级别的隆重接待,看似简洁至无以复加,却又对主客双方道心修为的要求高到无以复加。

    换了寻常江湖人士,无法感应到主人家的精神念力,就算主人家想用此种方式接待也不行,唯有低声下气的‘拜访’、‘求见’了!

    或许,这也是另类的狗眼看人低,且丝毫不落痕迹……

    步近殿门外,石之轩浑没有探手去推或拉之意——从未有客人自己开门而入之理。

    “呼呼……”

    似乎殿内之人亦是如此认为,因而门里面给轻柔劲气拂过,主动开启铜门。

    石之轩施施然步入铜殿。霎时感觉犹如进入了一个铜造的大罩子中,又或到了一个覆盖的铜钟内。

    入目所见,四壁密密麻麻安放了过万尊铜铸的小佛像,无一不铸造精巧。衬托在铜铸雕栏和无梁的殿壁之间,造成丰富的肌理,经营出一种富丽堂皇,金芒闪闪的神圣气氛。

    真他妈土豪啊……石之轩暗暗慨叹着,宽博左袖在后轻挥。柔劲透出,铜门再次阖闭。

    殿心摆放着五个蒲团,其中三个分别盘坐着一和尚、一身姿窈窕的少妇、一威势不凡的男子,此刻正尽皆转脸注目过来。

    身处三双神采各异的目光紧紧锁定之中,石之轩似乎毫无所觉,兀自一派飘逸圣洁。

    然而他一双清净晶莹的眸子,却并未如往常一般第一时间投向美女,反而定定凝视着那貌似中年的俊秀和尚。

    尽管了空此时叠腿盘坐,但从其颇高的身量来看,他身材该是修长潇洒。鼻子平直,显得很有个性。上唇的弧形曲线和微作上翘的下唇,更拱托出某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嵌在他瘦长的脸上既是非常好看,又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儿。下领宽厚,秀亮的脸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态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

    最使人一见难忘是他那对深邃难测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测其深浅。又不敢小觑的心。

    一袭黄色内袍,棕式外套的僧服,份外显出他鹤立鸡群般的超然姿态。

    缓步走近之中,石之轩的视线才离开了空和尚。在旁边男女身上一掠而过,合十一礼,温声道:“贫僧大德,见过了空大师,见过二位施主……”

    心下却暗忖:杨坚夫妇果然不愧是佛门铁杆儿,竟似与了空交情匪浅!

    了空眼中闪过莫名神采。延臂一指身侧空着的蒲团,微笑招呼道:“禅师请坐!”声音柔和宽厚,气度温润。

    然而石之轩与杨坚夫妇齐齐目光一闪,前者虽惊讶于了空的亲切态度,但毫不犹豫的恭声道:“不敢当‘禅师’之称!”话虽如此,却落落大方的坐在了空身旁。

    杨坚早知来者乃是四大圣僧的弟子,比了空矮了一辈,原本以为其最多只是佛门的青年俊杰,无论禅法还是武功,理该算不得多精深。

    然而瞧见了空回称对方为“禅师”,似有同辈论交的意思,杨坚方觉其中颇为耐人寻味。

    此刻瞧着对面两个和尚的气度截然不同,一宽和,一清净,但却一般无二的高深莫测,禅意盎然,杨坚不由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和颜悦色道:“在下杨坚……”

    又介绍妻子,“此乃拙荆,独孤伽罗。”

    石之轩淡淡道:“久仰,久仰。”心下暗暗嘀咕:难道这就是佛门版的造反密会,提前统一意志,确定战略合作?

    了空的确没让他失望,纯论功力,或许了空仅与四大圣僧中最高深的嘉祥差不多,但石之轩却清楚的感觉到,了空对他的威胁程度,竟堪比四大圣僧中任意二人合力。

    究其根本,四大圣僧到底是重禅法而轻武功,和尚之心远胜于武者之意。

    因而他们不仅没能完全将自身的禅法境界分毫不差的化作武学境界,反而因为出手时心慈手软,总是留有余地,不论武功如何精妙,也会威力大减。

    是故,四大圣僧的实际战力比之精神境界,不免大打折扣!

    然而了空不同,其人看似与四大圣僧一般的宽和温厚,铁铁的佛门圣者。

    但其实,了空不仅已将自身不输于四大圣僧的禅法境界尽数化作了武学境界,更是反过来以武功精进补益禅法修为。

    禅法与武功,在了空身上完美结合,相辅相成,可谓名副其实的禅武合一!

    这一点,却正是四大圣僧所不及的,因而了空在无形中胜过四大圣僧一筹,再加上,净念禅院于朝堂及江湖的涉猎,远非四大宗这般浅尝辄止,而是布局深远,隐隐透着唯我独尊的霸道!

    在江湖中铲除异己,武力不强怎么行?

    相较而言,若说四大圣僧是佛门的****,而净念禅院和慈航静斋则是佛门的鹰派,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未完待续。)

    ps:  明日封推,今晚加班,明日加更……

第三百九十七章 活剥老虎皮

    就在石之轩暗暗分析了空的实力之时,了空眼神幽邃,淡然自若道:“中土南北纷乱已久,百姓如陷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贫僧与大德虽是方外之人,却也不忍万民继续水深火热,唯有期盼天降明主,混一南北,定世安民!”

    了空和石之轩瞧得清晰,在听到‘明主’二字的一瞬,杨坚眼神微凝。

    二人当然不会以为杨坚如此沉不住气,而是默默确定,杨坚这是故意在恰到好处的表示自身的野望和意向。

    毕竟此处都是‘自己人’,在听到佛门准备捧人做一统天下的‘明主’之时,杨坚若是反应太激动,则显得心浮气躁,绝非成大事之人!

    反之,杨坚若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又显得城府太深,更有信不过了空和‘大德’的嫌疑,很可能导致战略合作还未开始,便告夭折!

    此间微妙,若非杨坚在朝堂混迹近二十年,久经考验,也难以拿捏得分毫不差。

    凭着与佛门渊源之深厚,关联之密切,杨坚很清楚,除却屈指可数的几个佛门大佬,没人比他更了解佛门的各个派系及软硬实力。

    如今北周宇文邕禁佛废佛的政策看似畅通无阻,无可违逆,收获更是惊人之极。

    然而杨坚身为半个佛门中人,却隐隐发现,这其中固然有佛门大佬韬光养晦,借机清除害群之马,净化佛门的意味,亦有佛门内部各派系相互倾轧,清除异己的表象……

    因此种种,佛门明里暗里的高强武力,才从未出手,亦全无损失,而一旦佛门内部达成一致,不计代价的对付宇文邕,只怕……

    杨坚一直认为。宇文邕很可能成也禁佛,败也禁佛——抄走了佛门百多年累积的财富,却没有击灭佛门的核心力量,就跟活剥老虎皮毛。却不理会老虎的獠牙一样,注定了要反被老虎吞噬的渣都不剩!

    念及于此,杨坚的目光不经意间在对面的两个和尚身上掠过,暗暗思忖:只不知,最后动手了结宇文邕的。是代表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的了空,还是代表了四大宗派的‘大德’……

    然而杨坚却不知道,了空和石之轩的禅心感应之精微,已至匪夷所思之境,竟将他的心念变幻透彻了六七分,表面上二人不动声色,但心底齐齐抽了抽。

    了空若无其事的继续道:“方今天下,固然是北周、北齐、南陈三国鼎足,但若想混一南北,不外乎以北统南。亦或以南统北……”

    说着看向石之轩,不无试探意味的问道:“大德久在南方,未知如何看待以南统北?”

    杨坚夫妇亦转头看向石之轩,目光中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紧张之色。

    只因二人深知,一旦代表四大圣僧的‘大德’属意以南统北,必会支持南陈,而非身为北方关陇集团之一的杨家。

    果真如此,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亦只能帮杨家顶住四大宗派的明枪暗箭,而无力再在其他方面帮助杨家。

    一旦佛门本身陷入这种内讧和对峙,对杨家的支持立时归零!

    石之轩当然明白杨坚夫妇的担忧。但却没必要为了恶心了空和他们夫妇,就将‘大德’马甲营造为目光短浅、不知时局的愤青嫩和尚。

    不可否认的是,由魏晋南北朝的长期分裂走向未来的统一,实是继战国走向秦统一的另一历史盛事。没有任何历史事件能与之相比。

    从本心来说,石之轩自然青睐以南统北,振兴汉统,然而方今南北的实力对比,却不容忽视。

    因而他眼观鼻,鼻观心。法眼正藏,宝相庄严的道:“南朝自二十年余前的侯景之乱起,一连十余年间烽烟不绝,民不聊生,又经北周、北齐连番出兵进犯,已然元气大伤,残破不堪。

    虽有明主陈霸先顺应民情时局,建立陈朝,却又无力尽数讨平不臣,只得于妥协中求安稳,勉强结束南方烽烟,然而终究隐患重重……

    此后近十年,陈霸先、陈蒨、陈顼接连励精图治,南陈国势渐好,但实力已远不及之前的南宋、南齐、南梁三代,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充沛国力以南统北,恢复汉统……哎!”

    最后一句貌似叹息,实则清楚表明并不看好南陈北伐,以南统北,但又不表态支持以北统南。

    杨坚夫妇及了空却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大德’并非南方许多士族那般坚定的汉统支持者,则一切有的商量,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时至今日,原本五胡乱华之时,‘衣冠南渡’的诸多汉统士族,早已在各种花样作死中,消泯了绝大部分。

    但南方仍有一些家族坚持汉统纯净,极力排斥外族血统及外族文化,因而亦排斥深受胡人文化影响的北方汉人,世代叫嚣着以南统北,恢复汉化,比如岭南宋家……

    尽管这些家族所坚持的汉统及礼仪,已是只落于政治口号而已。

    而实际上,其家族子弟尽皆以家族利益至上,而非以汉族国朝利益至上。

    其家族本身结构更大多已腐朽不堪不说,所作所为,则是毫无顾忌的兼并土地,欺凌平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谓拿着民脂民膏供给他们维持‘诗酒风流’的奢靡贵族生活!

    他们早已沦落为南方国朝的寄生虫而不自知!

    不过,这些家族毕竟是南方的文化主流,对南方佛门的********有很大影响,因而了空及杨坚夫妇才会担心‘大德’的政治倾向。

    原本,出身禅宗的‘大德’,其实并不能完全代表四大圣僧,然而如今的实际情况却是,只要‘大德’愿意,还真能决定佛门在未来这段时间,混一南北的历史盛事中发挥几分力。

    四大宗派中,帝心尊者的华严宗势力,主要在北周境内,如今已给宇文邕扫荡殆尽,不过,帝心尊者与净念禅院的关系颇为密切,还算容易给净念禅院拉拢;

    智慧大师的天台宗势力,各有一半分处于北齐、南陈,且智慧大师向来与道信大师同穿一条裤子,理该会是‘大德’的坚定支持者;

    嘉祥大师的三论宗势力,少部分在北周境内,已然消弭,大部分则在南方,且嘉祥大师与‘大德’有师徒之名,也很可能偏向‘大德’;

    而道信大师及禅宗的势力,一半分布在北周、北齐境内,另一半则在南陈,同样是‘大德’最坚定的后盾。

    细细算来,‘大德’隐隐然已是全权代表南方佛门,外加严重影响北方佛门,而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除了自身的嫡系势力,竟然仅仅只能掌控半个北方佛门。

    在暗暗忌惮之余,了空亦猜得到,‘大德’之所以不对以北统南正式表态,正是顾虑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会否借机以北方佛门统合南方佛门。

    若要‘大德’及其代表的南方佛门放下戒备,支持以北统南,不仅需要慈航静斋及净念禅院的‘保证书’,还需要杨坚这种未来实权派许诺诸多‘空头支票’……

    当然,此次只是各方初步表明意向,达成佛门内部的战略统一,而‘备忘录’的具体磋商和签订,则需等以后慈航静斋的传人也到场才行。

    顷刻间想明白这些,了空与杨坚对视一眼,一齐微微颔首赞同,但同时亦对‘大德’的难缠有了深刻印象:又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战争贷款

    “呼……”

    劲风拂动,铜门开启复又阖闭,杨坚夫妇的身影已消逝在门缝之外。

    铜殿内只剩了空与‘大德’这对隐隐然的竞争对手,气氛霎时沉寂下来,隐有凝重之感。

    石之轩指间拨动佛珠,貌似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然而他心中却暗暗不忿,杨坚此时,理该颇为心满意足吧?

    一想到刚刚杨坚临走前,了空给他的三封信,分别署名给贺若弼、韦孝宽、韩雄,石之轩就隐隐窥出净念禅院诸多暗手的痕迹。

    暗暗腹诽:若是暗地里亲佛门或者本就是佛门暗中顶起来的各国高官,都聚为一党,称作‘光头党’的话,贺若弼、韦孝宽、韩雄这三位北周权贵,都该名列其中吧!

    贺若弼乃如今极得宇文邕看重及信任的年轻俊杰,官小权重的内史,且不必说。

    而韦孝宽此人,如今已是北周位高权重,数一数二的将帅,堪称军事家、战略家,就连宇文邕伐齐,也屡次向韦孝宽咨询和问策。

    至于韩雄?

    虽然名望不隆,但也是北周大将军、刺史一级的实权派高官,其子韩擒虎亦是如今出类拔萃的年轻俊杰……

    当然,真正让石之轩暗自留意的是,韩擒虎未来会有个外甥,即韩雄的外孙,唤作李靖!

    不经意间,许多事竟现出了模模糊糊的脉络,虽然仍自雾里看花,却亦隐隐有迹可循……

    旁边,了空清楚的感觉到身侧这貌似清净的和尚正在心念电转,但让他暗暗惊骇的是,纵然他将禅心感应催发至极限状态,亦不能窥得对方的半分心思。

    此种情况,只能证明对方的禅心境界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了空唯有暗自叹息:难怪嘉祥、道信、帝心、智慧四大秃驴,放心让这小辈来参与此间辛密!

    四大圣僧携四大宗派,隐隐欲要取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而代之,执佛门牛耳之事。了空自然不会毫无所觉,原本却并不放在心上。

    只因当代慈航静斋的斋主及他这净念禅院的内定禅主,已稳压同辈的四大圣僧,且他更自信慈航静斋和他的传人。依然能够稳压四大圣僧的传人。

    但此时他的传人还没影,而四大圣僧的传人已够资格与他平起平坐了!

    不可避免地,了空心中的危机感倏地加重数倍,但面上仍不动声色,亲切道:“大德初来本寺。可要多多留驻些时日,让贫僧略尽地主之谊!”

    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宽厚,令人心怡。

    石之轩落落大方道:“大师盛情,贫僧敢不从命……久闻尊院经楼收录了自汉代以来的诸多佛经孤本,不知可否容贫僧借阅一遍?”

    了空微笑颔首道:“原来大德与贫僧一样喜爱观阅经书,善哉善哉……

    经楼就在大殿之后,请随贫僧来吧!”

    二人出了铜殿,绕经大殿之时,石之轩再次向殿内瞥了一眼,隐约见到数丈高的大佛像下盘坐着一个似乎比了空稍微年长。却又面目模糊的中年僧人。

    不是石之轩眼神不好,看不清对方的面目,而是那僧人禅法精深,比之禅宗二祖慧可亦仅仅稍逊一线,竟可于无形中勉强阻碍石之轩的感官和感应。

    他知道,那就是净念禅院的当代禅主,了空的师尊,传闻已经年逾百岁,二十年前就已不问世事,将禅院诸事交由弟子了空处理。

    因而了空如今虽未继承禅主之名。已有禅主之实。

    当然,石之轩亦隐隐感觉到,那老和尚原本全盛时期或许是宗师巅峰级别的大高手。

    但如今其寿元将尽,精气干涸。正以类似寂灭枯禅或死关的状态来减少精气神损耗,勉力延长寿命,却再不能动武。

    石之轩相信,只消自己现在冲到大殿门口,对着那老和尚来一记劈空掌力,不管那老和尚是否出手抵挡。都会即刻毙命!

    据闻,净念禅宗由‘天僧’所建立,按照汉明帝永平十年是佛教传入中土之年来算,应该是成立於东汉年间,与慈航静斋建立的时间差不离。

    两派初祖‘天僧’和‘地尼’乃同门师兄妹,有缘却无份,可是他们的想法都非常接近,就是不囿於一教一派。

    都以广研天下宗教门派为己任,希望能寻出悟破生死的大道,亦是修行佛法之地。

    为免门下分心,一直严禁传人涉足江湖和政治,俾能专注於天人之道的研究。

    当然,没人比石之轩更清楚,这种话其实对外行说说就算了,对于深谙咬文嚼字及偷换概念的‘文化’人来说,只能……呵呵了!

    真到了参与江湖和政治之时,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这两派传人都会以“我本不愿……”、“我不得不……”开头,然后照样把对手往死里砍。

    最多眼见事不可为,和解的时候,高深莫测的来一句,敝派修行,必先入世,而后出世,其间以红尘万象磨砺禅心剑心……

    净念禅宗主要修练初祖天僧所著的【净念禅书】,神秘莫测,罕有人知,似乎其中主要是【无念禅功】,以及了空后来修练的【闭口禅】。

    石之轩倒是颇想借来一阅,可惜净念禅院再大方,也不会将压箱底的禅功秘法任由他这竞争对手观摩。

    当然,他之所以要求去禅院的经楼翻阅各类佛经及孤本,却是打得‘曲线救国’的心思——天僧的【净念禅书】即使再精妙,其根本核心终究是从禅院收录的诸多经典中去芜存菁而成,而修炼【净念禅书】的历代禅主,亦会在诸多佛经上留下禅法心得,其中必然隐含禅功痕迹……

    只消石之轩将禅院经楼的佛经及孤本通览一遍,再找机会与了空动手过过招,便足以将净念禅院的武功奥秘透彻个七七八八!

    …………………………………………………………………………………………

    长安皇宫。

    宇文邕矗立在百尺高楼上,俯瞰着夜色下,灯火如星空般繁盛的长安城,一时间但觉心胸开阔,无比惬意。

    何泉在后禀报道:“探子飞鹰传书,在洛阳附近跟丢了普六茹坚夫妇的踪影……”

    “朕知道了……”宇文邕轻应一声。挥了挥手,似乎并不惊讶。

    何泉知机的后退到栏杆转角外,心下暗叹:自从皇帝两月前伐齐无功而返,又在妖女身上栽了跟头后。其性情愈发令人难以测度,不怒自威!

    近些日子,就连皇帝以前最宠幸的,太子生母贵妃李娥姿,都受了不少冷落。

    该不会是被妖女骗了一次。就得了心病吧?

    宇文邕并不知道近侍宦官正在揣摩自己如今的性情,但他确实病了,不是心病,而是身病!

    自从那晚给妖女盗走一身精气,又给‘裴矩’输气治愈之后,他看似因祸得福,功力倍增,近乎跻身当世宗师级顶尖高手之林。

    然而这些时日,适应并磨合了一身暴增的功力,他才发现。一身潜力透支得厉害,心肾两亏,精元不足,貌似已经失去了播种及生育功能。

    好在他膝下已有五个儿子,又一向不贪女色,对此并未太过在意。

    而经此磋磨,他不仅精神意志再上层楼,完全驾驭了宗师级的功力,更是全心全意扑在朝政上,力图为大周及宇文氏的基业不断添砖加瓦。使之国祚绵延。

    因此,他此生得罪得最狠,堪称死敌,且有足够力量掀翻大周基业的佛门。立时就浮上他心头,成为他的第一关注对象。

    重点监视手握军权,又与佛门亲近的权贵家族,乃是应有之义……而杨坚夫妇,正是其中之一!

    至于此次杨坚去洛阳见了什么人?谈了什么事?

    宇文邕自然心中隐约有数,但却并不意外。也没有丝毫遭到臣子背叛的愤怒,反而在计划着怎么暂且拉拢及安抚亲近佛门的权贵……

    他很清楚,佛门这等宗教的崇高地位及声望,本质上在于其处于既隐约统治百姓精神,又在政治及军事上保持半个局外人的特殊身份优势,或者说是保护色。

    一旦佛门亲自下场争雄逐鹿,有了建立佛国,********之类的倾向,即使一时成功了,也会失去这种保护色,惹起各个阶层的忌惮,最终难免消泯在王朝更替之中。

    而若是佛门不亲自造反,想要改变国朝对佛门的政策,唯有拉拢及支持手握兵权的权贵家族改朝换代一途可选!

    正是基于此点,宇文邕才想要通过拉拢及安抚亲近佛门的权贵,以此延缓佛门动手的时间……

    想了想,宇文邕轻声唤道:“何泉?”

    轻微快步临近,何泉恭声道:“奴婢在!”

    宇文邕平静道:“太子如今年满十四,该是到了婚娶之龄了吧?”

    何泉闻言愣了愣,本以为皇帝会宣布对杨坚夫妇的惩罚,未曾想竟是忽然提及太子婚事,连忙道:“奴婢明日就开始筹备为太子选妃!”

    宇文邕淡淡道:“朕闻隋公普六茹坚长女丽华,年芳十三,蕙质兰心,温婉淑仪……”

    何泉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应道:“奴婢会通禀皇后和李贵妃,尽快召隋公夫人进宫,商议迎娶其丽华小姐为太子妃之事。”

    宇文邕轻“嗯!”一声,不再多言。

    其实,他何尝不知佛门不可轻辱,禁佛之举,利弊参半,甚至很可能导致大周国祚毁于一旦?

    但他早有打算!

    须知,百多年前魏太武帝废佛初始,可是将整个长安城的和尚杀得没剩几个了,可谓与佛门结下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尽管如此,北魏废佛七年后,太武帝的儿子继位为帝,下诏恢复佛法,兴建佛寺,佛门的秃驴们还不是立即回归,继续溜添了数代北魏皇帝?

    有此前车之鉴,宇文邕动手的力度和灵活性,可比魏太武帝客气多了,在北周国内禁佛过程中,从头到尾并未杀戮一个僧侣,拿捏得极有分寸。

    若是未来他儿子宇文赟继位,再下诏恢复佛法,大兴佛寺,难道佛门还会舍近求远,冒险支持权贵造反?

    此间先禁佛,再复佛,看似来回折腾,但中间大周国朝可就平白虏获了佛门百多年的财富,以之充当军费,若是计划顺利,足够大周在数年内吞灭北齐、南陈,一统天下。

    届时再恢复佛法,安抚佛门,即可将佛门的反噬消弭于无形,又顺带打压一下佛门!

    如此一来一往,佛门少了百年财富,而宇文氏却多了三分之二的锦绣江山,可谓借鸡生蛋的无上妙招。

    本质上则是大周及宇文氏向佛门强行战争贷款,并在佛门彻底发飙前再及时还上百分之一,安慰安慰佛门的自尊心,给双方一个和解的台阶……

    当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宇文邕也发现,现如今佛门的耐心并没有百多年前那般好,今年才是大周禁佛第二年,佛门就已蠢蠢欲动了,比他想象中似乎早了三五年!(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先声夺人

    河水潺潺,寒风刺骨,沿岸水位线处浮着数寸宽的薄薄白冰。

    “莎莎莎……”

    踩碎冰渣的轻微声响大小如一,均匀自然,却不经意间予人脑海浮现出来人每一步的力度和速度,是否借以尺子量过的怀疑。

    内着雪白绸衣,外披雪狐貂裘,头戴玉冠,发髻银簪,配合着白里透红的清秀脸蛋儿,岂止玉树临风所能形容?

    若非值此寒冬清晨,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齐都邺城荒郊,漳河岸边,行迹诡异,简直就是南方万千少女幻想中的极品贵公子。

    可惜这里是北方!

    因受胡人文化影响严重,北方少女喜欢的却是英武雄壮之士,而对什么弱不禁风、温文尔雅一向兴趣缺缺。

    足音顿止,石之轩闭目凝立,犹如充满生机的精致雕塑,如如不动。

    就在昨日,他忽然接到向雨田的精神呼唤,想约会见,才会再次来到这第一次与向雨田相见的漳河故地。

    来了!

    阳神灵觉倏地一动,石之轩似缓实疾的转过身来,天际一个黑点儿在视界内眨眼间变大,分明正以无与伦比的高速扑击而来。

    下一刻,“唳……”鹰啼般的厉啸蓦然充斥天地。

    即使全力运功护身,石之轩亦觉耳鼓震荡,微微刺痛,自然界的河水哗哗、寒风呼呼等一切声音霎时远去,耳中所听唯余铺天盖地,尖锐凄厉的魔音厉啸。

    若仅止于此,凭着几近于金身的肉身宝体。以及与天地浑合无间的阳神灵觉。石之轩无所谓失去听力。更不会因此影响判断和出招。

    然而更可怕的是,魔音所蕴含的,有若实质却又诡异莫名,不可捉摸的精神异力,犹如水银泻地般不住侵入他的心神,令他眼前、脑海中不住浮现幻象残影。

    原本视线中那从天而降,自然流畅,宛若鸟飞鱼游。浑然无瑕,精采绝伦的黑身影毫无征兆的模糊起来,变得虚幻而不真实,乃至与脑中幻象重重叠叠,无分彼此。

    若非他道心之清虚空明,已达匪夷所思之境,任何精神幻象袭来,均如泉水流经磐石,无所动摇,无所留住。恐怕他早已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感应,对纷呈幻象难辨真假……

    如此魔音。可畏可怖,阴癸派诸女的天魔音或许令无数江湖人闻之丧胆,然而与此相比,却又有云泥之别!

    “哼!”鼻音冷冷,石之轩双眸微凝,精气神愈发深入契合虚空,脚踏的大地立往四周延伸,直接至天之涯海之角,天地融浑为一,而他本身则变成宇宙的核心。

    天、地、人无分彼我。

    眼中凌空扑下的模糊身影立即由虚变实,虽仍是无隙可寻,但再非不能把握和捉摸。

    石之轩的全心全灵已高度集中至无以复加,对外界的一切变化感应入微,无有疏忽,无有遗漏;体内阳神积聚天地精气所化的纯灵神气,亦阳动极而静,阴静极而动。

    在诸经脉间分分合合,明奔暗潜,循行汇流,一如大地表里之江河水道,湖泊暗流一般,随其因势循行,自然变化,非守非忘,不收不纵,无增无减,自自然然神通变化。

    寒中带热,热中带寒的磅礴劲气凝于雪白皮袍的毛茸茸左臂宽袖内,使之如灌满狂风般猎猎滚动,凛然隔空拂向已扑近三丈低空那英俊而邪异的身影。

    瞧着对方一袖之出,巨大无形的力量,当胸压至,向雨田不由自主的呼吸立止,黑发像火焰般的在头上飞卷狂舞。

    但见他眼神凝聚成两盏可照耀大地的光灯,即使清晨的暖辉亦黯然失,嘿然喝道:“好极!”

    同时右拳毫不示弱的击出既似重逾万斤,又若轻如羽毛,既庞大如山,又虚渺如无物的奇异拳劲,直指下方两丈处,汹涌漩涡般的袖劲正中心。

    “啵……”

    出人意料的是,石子落水般的轻响声中,袖劲、拳劲交击中如泡影般齐齐消弭,浑无丝毫气浪迸溅,仿若刚刚双方的沛然劲气均为虚有其表的假象。

    然而交手二人均知非是如此刚刚那一击,已然瞬间抽空了各自临时从虚空汲取天地精气所化的全部真元!

    之所以拳劲、袖劲如此轻易的相互抵消,乃是各自击破或消磨了对方的,最强亦是最弱的脉络节点!

    一袖无功,石之轩冷哼一声,天地精气狂涌灌体,眸中倏地爆出湛湛精芒,浑身满溢出朦胧劲气,倏而漆黑森寒,倏而清阳醇和。

    既如天道循环,阳极阴生,阴消阳复,生之尽是死,死之尽自生,周流六虚,循环无穷,却偏偏又予人如虚似幻,模模糊糊的诡异感觉……

    向雨田眼神微凝,但觉自身藉由魔音先声夺人,侵蚀过去的魔气给对方牢牢抵御在外,再难配合精神异力影响对方感官。

    石之轩身形缓缓浮起,晶莹如玉的手掌却闪电般探出左袖,慢与快,一瞬间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你比向某想象的要高明得多!”

    向雨田嘴角逸出笑意,看也不看石之轩凌空印来的一掌,翻脚轻踹。

    这一脚落在石之轩眼内,以他两世数十年的静定功夫,也要吃了一惊。

    矛盾出在这一脚的意向!

    他清楚地知道向雨田这一脚的目标是他的小腹,而使他惊异的是,这一脚竟似突破了时间的局限,使他的灵觉感到自己手掌击中向雨田之前,必会先给对方踢中。

    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双方的出招速度差不离,对方后发的脚怎可快过自己先至的一掌?

    想归想,这感觉却是牢不可破的实在。

    这或许是魔种异力的干扰或幻觉,然而在二人各自魔种、阳神均臻至知乎止而神欲行的层次,孰真孰假,早已不重要了。

    真与假,虚与实,变化无形,再不能以常规想法测度!

    “来得好!”石之轩沉喝一声,双目微眯,眼觏鼻,鼻观心,高扬的左臂就在虚空里翻转起来。

    这从雪白貂裘袖口探出的白皙手掌,似若瞬间由实化虚,千百道掌影袖影,离体拍出,似是全无攻击的目标,也似完全没有任何日的。

    向雨田油然一笑,点头道:“这才像样!”那一脚依然踢下,但迅疾无比的一脚却变得缓慢如蜗牛上树。

    那速度上的突然改变,只是看一眼便使人既不能相信,又难过得想发疯。

    石之轩的手臂翻转得更急了,忽然失去了本体,只剩下无数掌、袖在虚空里以各不同速度在舒展着。

    这情景理应诡异莫名,但却只予人空山灵雨、偏偏如玉的感觉。未完待续。

    --╯蓝√√

第四百章 兵解的威胁

    短短刹那间,石之轩由攻变守,而向雨田由守转攻,看似石之轩落尽下风,但向雨田亦眉头凝然,那慢得不能再慢的一脚,“转瞬”已踢入了手影袖影里。

    那是完全违反了时间和空间的定律,在你刚感到这一脚的缓慢时,这一脚早破入了石之轩貌似无懈可击的“袖舞”里。

    “蓬!”石之轩一掌切在向雨田脚上,左臂再次现形,整个人流星般掠退往后,到了十数丈外的一方大石上。

    向雨田轻飘飘落地,负手傲立,轻柔道:“石小子……你融合了花间派和补天阁的两卷天魔策,无论心灵和内功修为,均臻大乘之境。

    如此成就,不仅将乃师张僧繇甩出千百里,亦超过了当年出身势单力孤的花间派,而又稳稳执掌整个圣门的圣君慕清流!

    更难得是,你竟可抛开胜败得失之心,一切圣门中人该有的偏执和心障,在你身上都不曾见到一星半点儿,真是难得之极,亦古怪之极!

    别说圣门,就算道门、佛门,也没几个能在心灵修为上臻至如斯清虚通透境界,真让人难以相信你是出身圣门……”

    尽管差点儿给对方兜了老底,石之轩却仍是无忧无喜,精气神混混融融,无论身体和心灵均不露半点破绽,幽幽道:“前辈不也突破了天人局限,由魔入道,气质大变?

    最难得是前辈无视于正邪争逐,比任何出世之人更彻底,足以令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的出家人羞愧难当……”

    顿了顿。他才眸光沉凝。寒声道:“前辈召唤在下来此。莫非是有意赐教?”

    向雨田一声长笑道:“这百多年来,向某早将修习多年的魔功秘技弃而不用,剩下的就只是一些拳脚……

    石小子你得了种魔大*法已时日不短,理该大有所获,不若让向某打你三拳,若你挡得住,今日就此作罢好了!”

    接着双目寒光一闪道:“你若接不住,向某就要追究你办事不利之罪……莫怪向某手下不留情。因为想留手亦办不到。”

    石之轩傲然一笑,冷哼道:“什么办事不利,两百年前辈都混过去了,还在乎这区区三年五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前辈请出拳!”

    向雨田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河边荒草在寒风中摇曳。

    石之轩容不变,双眸微阖,一时万念俱寂,无思无虑。唯余一灵不昧,浸入清虚圆顿。无念无尘的道心妙境。

    无形无相间,阳神深深嵌入天地虚空某种神秘层次,灵觉感应霎时升腾至无限接近于返虚之境的巅峰状态。

    面对向雨田这活了两百多年的魔门奇才,容不得石之轩不抛开一切,全心全灵!

    狂飙由四方八面旋风般卷来,及身三尺外而止。

    石之轩像处身在威力狂猛无俦的龙卷风暴的风眼中,四周虽是无坚不摧的毁灭性风力,这核心点却是浪静风平,古井不波。

    风暴倏止。

    接着是一股沛然莫可抗御的力量,把他向前吸引过去。

    心如止水不波,无畏无惧,石之轩兀自双眸阖闭,身旁眼前发生的所有事物,尽当它们是天魔幻象,毫不存在。

    纵是如此,那股大力仍把他吸得右脚前移了半寸,险些跌落巨石边缘。

    只“见”向雨田似魔神由地狱冒出来般在前方升起,一拳往他击来,变幻无穷,似缓实快。

    石之轩此时双眸阖闭,理应“看”不到向雨田,但向雨田的身形动作竟分毫不落的传入他的视觉。

    由此证明了,他的道心终究给向雨田以远超大成魔种的无上精神力量,破开了一丝空隙,“侵”了进来。

    然而石之轩两世千锤百炼的道心绝非白给,至此危急关头,道心愈发清虚空灵,让空隙无法扩大分毫。

    同时他两手扬起,雪白貂裘的两袖鼓满至精至纯的气劲,由内往外推去。

    “轰!”的一声气劲交击。

    石之轩身不由己,往后飘退,又落到一株挂着零星枯叶的大树枝杈上,还踩得树干一颤,枯叶飘零,方才站稳。

    向雨田代之立在他刚才站的巨石处,负手含笑而立,像从来没有出过手的样子,欣然道:“痛快极了……

    想不到石小子你竟能挡向某全力一击,使向某百多年来,首次有混身舒泰的快意。”

    尽管石之轩早已从和氏璧灵性残留的印象中,间接感受过向雨田的大致境界,但直到此次交手,始才真正体会到向雨田的具体实战能力。

    舍却堪比破碎虚空层次,毫无保留的对决,向雨田确有予他兵解的威胁。

    唯有到了类似出阳神的层次,始能理解道家所谓“兵解”的真义不论功力如何高明,但魔种、阳神寄居的始终是血肉凡躯,是会被损伤破坏的。如果用利器戕毁脆弱的**,魔种、阳神便会因失去“驻地”而被解放,暂时流连在介于生死之间的游离状态。

    而不论“兵解”、“水解”、“火解”、“雷解”,其实都是同一的情况……

    实乃比所谓假死更为无限接近于死亡的神秘状态!

    没有**的拘束,一切自然转化,意识就像被释放了,灵体终于达致大自在的境界,乃至感到舆天地军融为一,共同作着不知从何时开始、何时终结的运转,再掌握不到我是谁!

    但这状态实是险至极点,魔种或阳神猝然脱离肉身载体后,对这人间世的记忆和感情迅速消退。

    更有甚者,那种与宇宙万物同游的感觉真的是无比动人,令人再不想回到这个臭皮囊里来,便像鸟儿从囚笼脱身,振翅高飞后永不想重返笼里去!

    然而若是不能迅速重回肉身,或是肉身给摧毁得太过严重,无法恢复生机,最终魔种或阳神的灵体,便会在这种游离迷失中记忆飞快的消弭殆尽,在自然法则下重入轮回。

    至于传说中的夺舍重生?

    更非想当然就可随意施为,一蹴而就,而是风险极大,且要求严苛的技术活儿!

    前提必须是先选好一具与魔种或阳神契合度极高的活人躯体,并以类似种魔之术的精微深湛的锁魂术加以日积月累的精气神侵染,祭炼为炉鼎。

    如此一切就绪,或是自行元神出窍,直接灌入炉鼎体内,或是在被破兵解之后,魔种或阳神凭着与炉鼎之间的冥冥感应,在记忆消弭殆尽之前赶到炉鼎附近,潜入炉鼎体内……

    至于最终,是成功夺舍重生,亦或炉鼎体内两个元神冲突,变成智障,还是炉鼎的元神反过来击败吞噬了夺舍者的魔种或阳神?

    还要个凭造化!

    石之轩和向雨田一天仍然是人,仍然依赖血肉之躯而存在,就有被“兵解”的可能性。

    而且石之轩无法肯定,向雨田是否掌握了击灭阳神的成熟手段。

    即使向雨田并未掌握击灭他阳神的能力,或者放过他的阳神,但在被兵解之后,他的阳神能够选择的夺舍对象,仅有宇文邕、曹应龙,以及张丽华、尤楚红、阿史那柔然、闻采婷!

    前两者是给他以精气神正式祭炼过,成功率较高,后四者则是与他有过深入接触,精气神给他感染过,成功率低了些。

    然而这六个躯壳,无论根骨还是潜力,均比他现在这几近于金身的肉身宝体差了太远,若非穷途末路,他绝不愿舍弃现在这宝体!

    生平第一次,石之轩颇有些后悔没有提早预备好三五个优质的夺舍炉鼎,以防万一……或许,向雨田可就预备着不止一个的顶级夺舍炉鼎!

    此念甫一生出,石之轩毫不犹豫的将之斩灭,保持清虚圆顿,无住无碍的无上心境。

    值此从未有过的强敌当前之时,任何红尘贪恋及生死胜败之念的牵碍,不仅会让他跌出巅峰状态,更会致使他的心灵出现破绽,予对方以可乘之隙!未完待续。

    --╯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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