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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血沃天涯     剑出华山txt下载     剑出华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八章 姗姗来迟

    ();    诗经有云,嵩高惟岳,峻极于天。

    嵩山称中岳,分少室山和太室山两部,拥七十二峰,峻拔壮观,宁谧参差,为中华文明之千古名山。

    如今大雪纷飞,太室山一片银装素裹,巍峨寂静,但腊八节将近,山下的登封县却是仍旧一片熙攘。

    临北城门的李记酒馆中,坐着一大波附近的老酒客,推杯换盏,笑骂哄闹声不绝于耳。

    不多时,门口一群高冠博带的道士走过,大约四五十人,老少皆有,径直出了城门,顶着风雪奔向太室山胜观峰方向而去。

    “嘿!这大雪天,道士们还上山撞仙缘不成?”一酒客醉意上涌,囔囔笑谈。

    “可惜前些天计老三你还在外地,要不然就有眼福了。那天可是有三十多个年轻貌美的尼姑进城,第二天也跟这群道士一般,上了太室山···”邻桌的中年酒客一脸遗憾,好似在可惜没能再见到那群别有一番风味的尼姑。

    “哼!不知死活···”不远处的柜台后响起一声呵斥,满头白发的谢老掌柜脸色冷冷,像是丝毫不怕得罪客人,“那些女菩萨是你小子能够亵渎的么?她们可不是全都好脾气,你小子的舌头不想要啦!”

    那酒客已经三十好几,被老掌柜唤作小子却丝毫不敢生气,反而跟犯错的孩子一样,满脸的诺诺涨红,却又不甘的喃喃道:“谢伯,她们不就是一群尼姑么···”

    “你个爪洼子知道个屁,没看见她们都背着宝剑嘛,还是去的太室山胜观峰,那都是实打实刀头舔血的江湖人,很可能就是和胜观峰上的中嵩山派同为五岳剑派之一的北岳恒山派,武功高强,剑法出神入化,说削你舌头,剑锋绝不伤你嘴唇一丝半点儿!”谢老掌柜疾言厉色,狠狠的训斥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眼中却闪过一抹儿惊惧之意,想是回忆起了某些可怕情景。

    “谢伯教训的是,小侄孟浪了!”中年酒客一听到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立时一脸后怕,生在嵩山脚下,纵然没学过武功,可也看到过不少少林寺和嵩山派的弟子,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凶悍之辈,与别的江湖人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血溅当场!只是,中年人只知嵩山上的少林、嵩山二派,却从未听说过什么五岳剑派,不由好奇的向老掌柜问道:“谢伯,五岳剑派都是些什么人啊,您老说一说,也让我们张张见识!”

    老掌柜瞪了中年酒客一眼,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才慢慢道来:“五岳、五岳,听名字就知道,是以五岳为根基的武林门派,分中岳嵩山派、东岳泰山派、北岳恒山派、西岳华山派、南岳衡山派,都是当世仅次于少林武当的一等一的武学名门,善使剑法。胜观峰的嵩山派就不必说了,前些天路过的女菩萨们就是北岳恒山派的人,而刚刚过去的道士们,道袍服饰堂皇华贵,应该是东岳泰山派的人,至于西岳华山派···”老头说着忽然一顿,目光直愣愣的望着门口。

    中年酒客正听得兴头,不妨突然中断,便向老头望去,正要催促,却发现了老头的眼神不对,不禁顺着老头的目光看向门口。

    又是一群五六十人路过,为首的四人尽皆一身潇洒的青色道袍,手提长剑,其后跟着五六十个劲装大汉,背负刀剑,在风雪中静静的行向北城门。

    今日已是腊月初七,明天便是腊八节五岳会盟之日。岳不群掐着点儿来到嵩山脚下,径直横穿登封城,慢悠悠的登上嵩山,到达嵩山派所在的胜观峰时已临近傍晚。

    按理来说,为了对盟主嵩山派表示尊敬,其他四派应该在会盟之日提前两三天到达嵩山才是,想华山派这样会盟前一日的傍晚才到,着实有些失礼,甚至可能被当作轻视嵩山。但岳不群故意拖延了出发的日子,让华山派成为最后一个到达的门派,自然别有深意,乃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而岳不群无意间从老掌柜口中听得,泰山派也只是刚刚上山,比他华山派早不了多少,却是他没想到的,至于泰山派故意晚到的原因,岳不群只稍稍沉心一想,便即明了,泰山掌门天门师兄为人刚正直爽,绝不会失礼,恐怕还是玉矶子、玉罄子、玉音子那些心思不正、贪权恋位之辈在捣鬼···岳不群不禁暗暗感叹几个老家伙们不自量力,竟然还想着五岳盟主之位!

    眼看胜观峰嵩山派的山门已近,宽敞的台阶左右各有六个暗黄劲装的年轻汉子值守,手持阔大黑剑,在漫天风雪中屹然肃立,气度森严。

    “左冷禅调教的好弟子啊···”岳不群低声感叹,身旁的封不平、于不明及成不忧点头赞同。岳不群知道,他们三个仅仅从表面上看出了前方六个嵩山弟子训练有素,气势不凡,但总不及岳不群自身紫霞神功有成,耳目聪敏远胜常人,片刻间却是从那六个弟子的身形体格、呼吸快慢等方面窥得不少隐秘——六人内力根基牢固,剑法有成,虽然还称不上高手,但无论在少林武当,还是各大门派,都可谓是重要的中坚力量。华山在之前的全盛时期,似这般精锐弟子也很难超过百人。

    此时六个嵩山弟子自然也发现华山派一行人,却犹自一动不动,直到领头的岳不群师兄弟踏入山门十步范围内,才齐声高唱道:“华山派岳掌门到!····”随即其中一人快步上山去通报,另有一人迎上岳不群一行,恭敬的在旁指路···

    如今的嵩山派虽然已有五岳盟主之名,且势力膨胀飞快,但与原著笑傲开始时堪比少林武当的隆隆威势还相差甚远,嵩山弟子们也没有那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姿态,在接待五岳的其他各派的同门时,表现的很是有礼有节。

    这晚,岳不群便见到了其他四派的主要人物,嵩山左冷禅、费彬、陆柏、丁勉等师兄弟,恒山定闲、定静、定逸,衡山莫大、刘正风,泰山的天门、天松、天柏、玉矶子、玉罄子、玉音子、玉钟子。

    众人彼此之间以前见面不多,甚至有的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但五岳同盟已久,各派明里暗里纵然偶有勾心斗角,却也并不影响五岳同气连枝,进而共抗魔教之攻势,退而同御少林武当之压制的共识,各人倒是都抱着一副愿意与他派师兄弟深交的亲和之态。更兼此次是左冷禅登上盟主之位后的初次会盟,自然竭力展现一派盟主的气度,不仅对泰山、华山两派姗姗来迟之事丝毫不提,还在众人之间热情介绍,让每个人很快就对他派之人有了大致了解。

    晚宴上,几杯酒下肚,性格相投之人便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相互吹捧,一派融融洽洽之景。

    对此,岳不群并不意外,甚至场中同样心思颇深的左冷禅、莫大、定闲等人也都见怪不怪,依旧从容应酬。毕竟,今日众人初聚,并没有谈及与各派利益相关之事,没有门派矛盾的掣肘,诸人自然可以随意相交。

    在岳不群看来,如今的各派高手们都还年轻,甚至可以说还有些稚嫩,大多人都颇为锋芒毕露,不懂得隐藏。而岳不群特别关注三人,左冷禅气势雄浑,霸气隐现,已经初具一代枭雄气质;莫大沉默寡言,不温不火,深谙藏拙之道;定闲仪态沉静,面色慈和,佛学修为颇深,平淡的眼神中时有智慧灵光隐隐一闪而逝。除此之外的诸人,有的沉稳大气,如嵩山陆柏;有的急躁直率,如恒山定逸、泰山天松;有的刚正有礼,如泰山天门;有的阴蛰狠戾,如嵩山费彬;有的道貌岸然,如泰山玉矶子、玉罄子;有的平淡温和,如衡山刘正风、恒山定静、泰山玉钟子等等。

    其他人还自罢了,但岳不群颇为意外的是,后来痴迷音律,创出笑傲江湖曲的刘正风,此时却仍旧与自家沉默寡言的师兄莫大相处甚好,亲密无间。

    也不知后来二人是怎么闹了别扭,不会是刘正风喜新厌旧,只见新基友曲洋笑,不见旧基友师兄苦,才因爱成恨的吧?岳不群暗暗腹诽···

    次日一早,各派齐聚嵩山正堂,一时熙熙攘攘,怕不是有近千人,好在嵩山派本就人多,聚会用的厅堂颇大,此时倒也不见拥挤。左冷禅为盟主,上座居首,背后陆柏、丁勉肃立左右,岳不群、封不平及其它四派的掌门、长老也分区就坐,弟子门人侍立于后。

    待众人坐定,自有嵩山弟子为各派掌门、长老送上腊八粥,左冷禅举粥而起,一脸微笑,“寒冬腊月,还劳诸位五岳天门跋山涉水而来,左某无以为敬,只得一碗腊八粥聊表寸心。此粥乃是以我嵩山秘方熬制,佐有数十种名贵药材,于我等习武之人,能够补益精元,调和五气···”

    忽然,下方天门身旁的玉矶子亦是举粥而起,高声喝应:“谢盟主厚爱!”说完将碗中热腾腾的药粥一饮而尽。

    其他三派诸人见此,若不是知晓前些年泰山派争夺五岳盟主一位时败于嵩山派之手,两派颇有嫌隙,几乎都以为玉矶子是左冷禅安排的托儿。

    却不知,左冷禅首次发言就被玉矶子肆意打断,心中正自恼怒,但玉矶子此举最多是“热切”了些,算不得太过失礼,左冷禅也不好计较,正要再次开口,却不想玉矶子已经饮完了药粥,复又抢着说道:“果然好粥!只是···左盟主此次招唤我等前来嵩山一会,怕不是就为了这一碗粥吧?”

第六十九章 除魔卫道是本分

    ();    找死!

    左冷禅眼中寒光一闪即逝,他自然明白玉矶子的险恶用心,若他回答召集众人只是为了喝腊八粥,那玉矶子就会接着抖出魔教即将一统之事,指责他这个五岳盟主不务正业,懵懂无知,实是失职;若他回答不是,那就得被玉矶子牵着鼻子,被动的说出魔教之事,如此则更会在众人眼中落下他故意含糊拖沓此事的印象,会让其他各派怀疑他别有用心。

    眼看玉矶子不自量力的要把左冷禅得罪到死,岳不群不禁为他捏了把汗,真不知道原著中他是怎么死心塌地去捧左冷禅臭脚···

    心思一转,岳不群给了坐在身边的封不平一个眼色。师兄弟之间默契颇深,封不平立时心领神会,果断的起身道:“玉矶子前辈太过性急了!左盟主以如此极品腊八粥热情招待,我等可不能辜负他的一片苦心,还是细细品尝了这碗腊八粥粥再说,诸位请!”封不平双手举起粥碗,朝着在场众人遥遥礼敬一圈。

    “请!”

    盛情难却,各派诸人齐应一声,随即举碗喝粥。

    刚刚开始凝重的气氛霎时一轻,场中只剩众人细微的饮食声。

    见华山派突然出来调和,左冷禅按捺怒意,眼中闪过莫名的惊异。而蓄势而发的玉矶子被打断了言语攻势,不由很是不悦。但场中诸人尽皆低头喝粥,同时各自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也没人去看他冷下来的臭脸。

    岳不群早有定计,此时悠哉游哉的喝着药粥,细细品味一番。毕竟医药之术不差,岳不群略一分辨药粥的成分,倒也觉得,左冷禅并未吹嘘。此粥色香味俱全不说,其中当真按照高深药理巧妙的添加了至少十多种珍品大补之药,确实能够大增习武之人的精元。若能天天饮用,还真对内功练气颇为有益,只是其中补药可都价格不菲,就算只有左冷禅一个人天天喝,常年下来嵩山派恐怕也负担不起。

    须臾,眼看众人都放下粥碗,重新将目光汇聚到上首,左冷禅便顺势开口:“想来诸位同门或多或少都听说了,魔教第一高手任我行即将一统魔教。待其登上教主大位,定会整合教众,四处攻伐以扩展势力。我五岳与魔教积怨甚深,到时必然首当其冲,不可不未雨绸缪!”

    “左师兄(盟主)所言甚是!”

    “不错,不错!”

    众人一片应喝。

    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容不得众人轻慢,就算玉矶子等人再怎么不服左冷禅,甚至心思诡诈,也不敢在此时捣乱。不然,就会落入不顾大局的劣势。

    这次开头顺利,左冷禅不由心下一松,随即斟酌言辞,“此时魔教局势混乱,任我行纵然大势已成,但黑木崖的众长老决不甘心引颈受戮,恐怕还会集中力量,爆发一次大反扑。虽然不见得能够挽回局势,却也可以给任我行造成重大损失。如此看来,现在我五岳不宜插手,而应该在魔教两方势力决出胜负,实力大损之后,趁着任我行还未完全整合所有魔教势力,我等集中各派高手,我等再集中各派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任我行一个措手不及···诸位以为如何?”

    “左师兄思虑周全,小弟佩服之至!”似是对于左冷禅的计划早有所料,岳不群在其他各派主事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即慨然回应。

    众人稍一愕然,随即忙不迭的随之颌首同意:“左师兄所言甚是!”

    左冷禅不由脸色一喜,只是心中对于岳不群如此爽快的赞成自家观点颇为疑惑。这些年来,他可不像其他三派那般仅仅恪守山门,默默舔舐上次与魔教大战后的伤势,反而以他自己与十多个师兄弟的高强武功为本,大肆扩展嵩山势力,广招门徒,更曾加派人手,紧密关注江湖各大势力的现状。自然知道,近些年来华山派在岳不群的统领下正快速恢复实力,颇有振兴之势,可见岳不群师兄弟允文允武,绝非易与之辈!今日会盟,先是封不平解围,现在又是岳不群力挺,华山如此明显的声援他这位盟主,着实出乎左冷禅预料之外,令他隐隐生出不安。但此时不是深究之时,左冷禅稍一沉吟,便即决定仍旧按照预定的计划行事,“诸位同门都是我五岳的中流砥柱,武功高强,谋略出众,自是不必多言。如此,我五岳明春出击魔教,该当如何行事,还请诸位群策群力,畅所欲言,共同制定一个严密的章程!”

    在来嵩山之前,各派主事人本以为左冷禅会自持嵩山势大,强行定下行事计划,却不想左冷禅此时表现的如此虚怀若谷,大出意料之外,一时间众人心下愣然,随之表情各异,惊讶者有之,皱眉者有之,迟疑不解者有之,脸色变换不定者有之,沉思不语者有之···

    岳不群脸上闪过讶然之色,但心里却对左冷禅此语嗤之以鼻。

    纵然左冷禅此时还未在五岳内部现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嘴脸,但以岳不群手下的探子收集到的消息看来,左冷禅在嵩山内部的行事风格就颇为独断专横,刚愎自用,其人绝非大肚能容之辈,更非广纳谏言之主,倒是实打实的自大狂妄、阴狠毒辣之人。不过,左冷禅武功极高,气魄不凡,更兼行事沉稳周密,颇有几分谋而后动的意味,所以这些年他对嵩山派的独裁统治,不仅牢牢压制了嵩山内部的派系之争,聚拢了嵩山人心,更是带领嵩山派进行了一连串的扩张壮大,成为名副其实的五岳第一,只差完全慑服各派掌门,真正树立他五岳盟主独一无二的权威。

    以岳不群看来,此次五岳合力进攻魔教,各派所争无非就是主导权的归属,拥有主导权的门派到时自然以本派利益为重,而被主导的门派自然也担心被当作炮灰或弃子,唯恐死伤惨重,导致门派一蹶不振。本来主导权应该毫无争议的落在嵩山派头上,但嵩山从因内讧而没落的华山手中接过盟主之名不过数年而已,此前并未有机会树立绝对权威,明确上下级关系。更何况,众人最为担心的就是,左冷禅会借这次与魔教的大战,以主导权尽可能的保存嵩山本派实力,同时消耗其他四派的力量,力求削弱甚至吞并其他四派,就算不能得逞,但此消彼长之下便能够彻底把持五岳盟主之位。

    各派本来就对左冷禅继任五岳盟主或多或少的心有不服,此时更涉及门派前途,未必没有合四派之力,趁机重定五岳盟主之位的心思。毕竟,此事若是各派争执不下,矛盾扩大,最终还是要以比武斗剑决胜负,一旦左冷禅败了,自然就没脸占着盟主之位了。

    此前,除了泰山派和嵩山派有过切实的‘接触’,有可能知道左冷禅的真正武功外,其他四派三派掌门都应该对其不明就里,但岳不群却不同,除了从原著所述能够模模糊糊的猜测到几分左冷禅此时的武功,还有岳不群这些年令于不明在五岳及魔教的重要地盘的周围广布暗桩,通过左冷禅偶尔出手击败的一些成名高手的细节看来,左冷禅此时的武功已然极高,虽然还比不上少林方正、武当冲虚一级的绝顶高手,但也是江湖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最起码,没了吸星**的任我行,还真不一定能够击败左冷禅!

    岳不群自忖,虽然他前些日子功力大进,但还是稍稍差了任我行、左冷禅二人半筹,若无紫霞神功为助力,岳不群恐怕只能避其锋芒了,而想要战胜左冷禅,却是不太现实。而其他三派中人,当以莫大武功最高,定闲、刘正风、定逸次之,天门、玉矶子再次。但若以野心而论,反倒是玉矶子权欲最大,定闲淡然处之,莫大隐藏的最深。

    若是只为盟主之位,岳不群还能咬咬牙,决心与左冷禅一较长短,但有了年后紧接而来的对战魔教之事,就得三思而行了。就算岳不群侥幸得胜,重夺盟主之位,以华山目前的实力恐怕也无力迫使各派甘心听从号令,更可能被实力最强的嵩山联合各派逼迫华山在明春与魔教的大战中充当主力。到时候,华山这些年搜罗的精锐刀手死伤惨重还是次要,岳不群师兄弟四人更是难以全身而退,极可能横死当场。

    从五岳全局出发,考虑到年后与魔教的大战,五岳盟主不仅要武功高强,敌得住任我行,还要其身后的门派实力雄厚,能够担当与魔教大战的主力。两者俱全,才能对内威慑各派,对外,力敌魔教,保住五岳的整体实力不因大战而损失太过。

    如此一来,五岳盟主非嵩山派左冷禅不可!

    对此,岳不群心知肚明,于个人武功而言,自己未必怕了左冷禅和任我行,但就麾下的精锐门人而言,自家的华山比左冷禅的嵩山、任我行的魔教差了不止一筹。至于五岳其它三派,恒山、衡山还不如华山,泰山掌门天门及其直属弟子自然不算什么,倒是玉矶子、玉罄子、玉钟子等玉字辈还有不少武功不弱的弟子,但却各有派系,人心杂乱,不足倚重···

    众人沉默不语,心思连转,间或与天门师兄弟(姐妹)眼神交流。上首的左冷禅与陆柏、丁勉自然将下面诸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三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微微颌首。

    许久,还是泰山玉矶子最先沉不住气,起身言道:“听说魔教任我行武功极高,麾下先锋东方迷也是一等一的大高手,其次还有曲洋、向问天、童百熊、齐丛等等十数个魔教堂主一级的好手,皆非易与之辈。我等自问只能敌得住魔教堂主一级的人物,绝非任我行的对手,只不知左盟主能否胜得过那任我行?”

    “不错,玉矶子师叔所言有理。”刘正风欣然赞同,不知是他自己年轻气盛,看不惯左冷禅,还是莫大暗里指示,刘正风一脸正色道:“此番正邪大战,下面的弟子们胜负倒还其次,若是我五岳没有抗衡任我行的高手,必然士气不振,战则必败!”

    玉罄子看了师兄玉矶子一眼,眼珠一转,接着道:“以前但凡我五岳与魔教开战,都是由华山派的高手抗衡魔教教主及光明左右使,虽然未必全胜,但也从未大败。此番换了左盟主去对战任我行,实在不知胜负几何。不如换成华山岳掌门,听说这些年华山声势颇盛,皆赖岳掌门之功,可见岳掌门武功非凡,便由他去战任我行吧!”

    老东西多事,想拿老子打头阵!岳不群暗骂着玉罄子,嘴上却是毫不客气:“泰山玉字辈的师叔们辈分高,功力深厚,左师兄嵩山剑法出神入化,武功都远胜岳某,必然能够轻松击败任我行,何苦要岳某去送死?”

    “岳掌门此言差矣···”玉矶子帮腔,师兄弟二人仍想挤兑岳不群先去试探左冷禅的武功。

    “玉矶子、玉罄子二位师叔太过了,岳师兄也是胆小,除魔卫道正该我辈本分,如何能够这般推诿···”恒山定逸一脸正气。

    岳不群与玉矶子、玉罄子一时无语,脸色诺诺然中透着莫名的古怪···

第七十章 比武斗剑(一)

    ();    人多口杂,众人相继出言之后,意见不合,遂争执渐起,吵吵嚷嚷。

    泰山玉矶子师兄弟想要华山或恒山打头阵,去探一探左冷禅如今的武功,岳不群师兄弟自然不傻,根本不上当。原本脾气刚直火爆的定逸倒是跃跃欲试,想与左冷禅切磋一番,但她师姐恒山掌门定闲,却是个明白人,怎会让她平白给玉矶子等人利用,便拦住了不安分的小尼姑。玉矶子等人又转而怂恿衡山莫大和刘正风去试探左冷禅,却不想他们师兄弟二人此时虽然年轻气盛,有心将衡山派发扬光大,但却都少年老成,只是平日里一个沉默寡言,一个谦虚内敛而已,两人根本不受玉矶子的激将和挑拨。

    好半响,还是泰山天门看不过自家师叔们畏畏缩缩的软弱嘴脸,断然高声道:“众位既然意见不一,不妨还是按照我五岳的老规矩,比武斗剑,胜者统领五岳,对战魔教任我行!”

    场中众人一时无声,似在迟疑,或是不想当出头鸟。倒是天门身旁的玉矶子、玉罄子师兄弟齐齐面露不悦,合着他们二人废了半天唇舌,却被天门一句话打回原形,由此越发忌恨天门。

    片刻,还不待正在相互交换眼神的四派主事人统一意见,上首的左冷禅却是忽然站起,高声应喝:“天门师弟此言有理,我等武林中人论事,空口大言怎及得刀剑拳脚管用。五岳盟主之位合该有能者居之,在座诸位只消有人胜得过左某人手中铁剑,这盟主之位左某自当拱手相让。若是无人胜得左某,那明春与魔教之战,诸位当以我嵩山派马首是瞻,不得推诿!”

    下方诸人闻言,尽皆目光闪烁,随即玉矶子甩了甩拂尘,一咬牙道:“左掌门痛快!”自从他们师兄弟几人数年前相继败于左冷禅之手,失了继承五岳盟主的机缘,自然大为不忿,狠下心苦练武功,确是进步斐然,倒还真有与左冷禅再争雌雄之意,只是不愿第一个上场,平白让别派高手窥得虚实罢了!

    有了玉矶子出头,其余诸人或是窃喜,或是坚定,但都毫不迟疑的接着道:“左掌门英明!”

    眼看诸人像自己预料中的那样,都同意比武斗剑决胜,左冷禅心下暗喜,自忖一身嵩山剑法冠绝五岳,无人可敌,定可稳坐盟主之位。却忽然见到下方的岳不群和莫大依然面无表情,似是同样早有定计,又念及他二人明显是四派中武功最高者,对自己威胁最大,左冷禅不由心思微沉,但此时容不得多想,便即高声宣布:“如此,我等便前往校场,各派高手逐一上场,比武斗剑决胜!”

    众人在左冷禅的引导下,熙熙攘攘的行向嵩山弟子们平日习武校阅的大校场。虽说嵩山有历史悠久的封禅台,但封禅台废弃已久,破败不堪,根本不敷使用。而如今嵩山派的实力虽然已颇为雄厚,但还没有那么多余财浪费在修缮封神台上,所以左冷禅没有提及封禅台,众人也并不意外。

    嵩山校场平坦大气,长宽至少千余步,足以容纳一两千人同时演武,兼且青砖铺地,巨石为台,四角还备有一重重古朴粗犷的兵器架。放眼环顾,很是威武不凡,恢宏肃杀,岳不群从中感受到左冷禅近乎狂妄的自信,以及气吞山河的磅礴野心。

    校场中央留出十丈方圆的空地,五岳各派陆续环绕而坐。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浩荡鼓声蓦地降临,阳刚之气啥时塞满众人心怀,不禁热血翻涌,渐渐静默下来。

    左冷禅手臂浑然一扬,轰鸣的鼓声戛然而止,场中一时静极,落针可闻。随即挥臂直指中央空地,左冷禅面色肃然,雄浑一喝:“诸位,请!”

    似是被鼓声激起了战意,本就性烈如火的定逸毫不犹豫的起身上前,似男子般豪情一笑:“小妹定逸就不客气啦!···哪位师兄前来赐教?”随即大步走进场中,提剑静候,只是小尼姑一双锐利的眼睛却总是不断扫向左冷禅、岳不群及莫大三人,邀战之意不言自喻,好似知道三人很可能是此间武功最高之人一般。看得她师姐定闲暗暗摇头,颇有些后悔将自家对各人武功深浅的猜测告诉她。

    但左冷禅、岳不群、莫大尽皆心思深沉之辈,又怎会贸然应战,便都施施然稳坐不动。莫大身旁的刘正风正要起身应战,却不防岳不群身后的成不忧抢先一步,飒然一喝:“定逸师姐,小弟成不忧前来领教!”

    铿锵一声剑鸣,成不忧长剑出鞘,微微斜指,以华山基础剑法中向对手致敬的“苍松迎客”为起手式,“定逸师姐,请!”

    定逸也不是过于客气之人,同样摆出恒山剑式,“成师弟,请!”

    唰唰···叮叮叮···

    比剑一开始,成不忧没两招,就从华山基础剑法转为他最擅长的狂风快剑,霎时间一剑化百,身随意动,疾速绕着定逸团团游走,连环出剑。

    如此一来,定逸只用恒山基础剑法自然有所不足,便也转用恒山的上乘剑法——万花剑法。而且,万花剑法以圆转为形,绵密见长,暗含阴柔之力,虽然凌厉不足,但却最是善于防守。此时定逸一经用出,便即招招成圆,剑光徐徐扩散,如重重叠叠的莲花绽放,将成不忧的连绵不断的犀利剑光牢牢挡在剑圈之外,随即更偶有剑招出其不意的反击。

    狂风快剑虽然迅疾凌厉,但也颇耗内力,属于速战速决一类的武功,最不怕硬碰硬的对攻,反而能够借助对手攻击的力道更快的变招出剑,但遇上类似万花剑法这般绵密严谨的阴柔武功,就有些隐隐受制的感觉。好在凭着迅疾的速度,成不忧也不虞被定逸乘隙反击,只是每每触击定逸的长剑,就如陷泥淖,无处着力,却会有一股如针扎般的尖锐劲气顺着长剑反袭回来。成不忧知道,这是恒山秘传的“绵里藏针”诀,不触无碍,触之反击,而且力道随触犯的力量越大便越强。好在成不忧玄门内功根基扎实,狂风诀已颇有火候,全力御使真气,也能抵挡无遗,不致受伤,只是内力消耗更快,不由颇为苦恼。

    毕竟是第一场比斗,各派高手都很是关注,细细揣摩二人的剑法路数,与各自印象中的华山、恒山剑法相比对,试图窥得二派剑法的些许精髓。

    数十招过后,定逸、成不忧二人尽皆额头见汗,显然功力消耗不轻。一个仍旧迅疾进击,一个亦防守反击,局势看似与开始时并无不同,但场外眼力高明如左冷禅、岳不群、莫大、封不平、定闲几人者,都已暗暗感觉到定逸将败。只是大多不甚看重两个年幼师弟妹之间的比试,不动声色罢了!而定闲看着定逸越来越勉强的咬牙坚持,不禁微微摇头,外人只知定逸气力无以为继,即将败退的表象,但她身为定逸朝夕相处的师姐,却是很清楚,定逸之所以会败,并不是因为剑法或功力不如成不忧,而是因为恒山秘传的“绵里藏针”诀!

    恒山虽属佛门,但女尼们气力本就不如威猛男子,便不适合修习佛门主流的阳刚雄浑武功,所以恒山武功更偏近道家流派的阴柔风格,剑法亦是防守反击,守则绵密不绝,圆润严谨;攻则出其不意,避实击虚。如此,于实战威力而论,恒山剑法不免凌厉不足,难以有效制敌,因而绵里藏针诀便即应运而生,以弥补不足。

    此诀顾名思义,就似棉团里藏着钢针,轻轻碰触则如触软绵,丝毫无碍,而一旦用力触击,则必绵尽而针现,自然受到针扎般的反击,用力越猛便受伤越重。若就运劲使力而言,此诀便已是对阴柔劲力的一种高深的御使之法。不仅仅如此,这绵里藏针诀更精妙的是,心法立意于佛家因果报应、业缘自作、善恶由心的修行至理,若有佛法精深,澄静空灵者运使此诀,阴柔劲气便如臂使指,自然而然意于气合,不仅功力消耗极低,而且威力与常人运使时绝不可同日而语。

    恒山三定,若论剑法天赋,必属年龄最幼的小师妹定逸最高,剑法进境最快,但要论佛法修为,却又是脾性刚直火爆,嫉恶如仇的定逸最差。而似定逸这种比较极端的心境,本就与绵里藏针诀的心法意境相差甚远,若非其内心柔善高洁,慈悲萦绕,恐怕连绵里藏针诀的入门都难。就算如此,每当定逸勉强催动绵里藏针诀之时,不仅威力差强人意,而且真气、精神都消耗极快!

    果不其然,待二人交手过百招之后,定逸出剑越发力不从心,随后便被成不忧窥得一个间隙,一下挑飞了定逸手中的长剑。

    “师姐承让了···”诚恳的抱拳一礼,成不忧胜得艰辛,自然不为己甚。

    虽然输得很是不甘,但定逸到底性子直爽,只是臭着脸扭过头,“成师弟剑法高明,定逸输了···”

    场外的定闲看着师妹一贯好面子的表现,不由放下心来,知道师妹并未因此灰心丧志,小受挫折也好!

    成不忧功力消耗不轻,自忖无力再战,便干脆的拾起身旁的长剑,双手送还给定逸,随即二人齐齐出场,各自回座。

    见此,左冷禅、岳不群、莫大面无表情,在他们眼里,成不忧和定逸功力尚浅,剑法亦未脱稚嫩,仍有不少照本宣科的僵硬,不能变化由心,而这场比斗也只能算得上中规中矩,属于华山剑法和恒山剑法的标准对抗赛···

    但在泰山玉矶子、玉罄子师兄弟二人眼里,比斗的二人年纪轻轻,剑法造诣已然不低,实属天资过人之辈,只需再有十年苦练,必然都是独当一面的掌门一级高手。可不能任由他派大出风头,念及于此,玉矶子若有深意的扫了师弟一眼,玉罄子立时会意,起身来到场中,“刚刚让华山和恒山拔了头筹,接下来不妨由我泰山领教领教衡山剑法!呵呵···”玉罄子抚须一笑,“倒也有十多年不曾见识过衡山剑法了,莫大、刘正风,你们谁来让贫道开开眼界?”

第七十一章 比武斗剑(二)

    ();    这次刘正风没有丝毫犹豫,欣然提剑起身,“玉罄子前辈愿意赐教,刘正风不胜荣幸···”说着走进场地。

    莫大微微颌首,他对自家师弟的武功知之甚详,倒也不怕刘正风吃亏。

    果然,玉罄子、刘正风二人的交手一开始,无论是相互出招试探,还是各施手段,用出两派的看家剑法,刘正风都丝毫不落下风。

    说实话,包括华山岳不群、封不平在内,各派关注过泰山派内情之人,以及与泰山派有过交手的嵩山左冷禅师兄弟,都不怎么瞧得起玉矶子、玉罄子师兄弟。只因二人明明比在场的各派掌门高出一辈,年纪也一大把了,但除了功力稍稍深厚一些外,剑法造诣实在不值得称道,不说比起左冷禅、岳不群、莫大三人差了不少,就算比起刚满双十的成不忧、定逸、刘正风三人,也强的有限,可谓是“以身作则”拉低了前辈高人们的整体水平。

    别看现在玉罄子还与刘正风打得难分难解,但无需十年,五岳年轻一辈的高手们就会完全成长起来,从中随便挑出一个,都能完胜玉矶子、玉罄子师兄弟。

    斗了五十余招,玉罄子仗着功力深厚,已经稍稍占据上风,但刘正风将拿手的衡山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和回风落雁剑相机使出,以快打慢,避实击虚,令玉罄子急切间败他不得,渐渐焦躁起来。

    东岳泰山,堂皇宏大,气势雄浑,经历朝历代的帝王不断封禅祭祀,为道家圣山之一,而泰山派创始人东灵道长本就是在泰山潜修多年的一代道家高人,所以原本的泰山剑法就兼顾道家武功的轻灵迅捷之风与泰山的堂皇正大之势,二者合一即为苍然古朴,正中藏齐的泰山派剑法,善于谋而后动,如七星落长空、五大夫剑、岱宗夫如何等剑法。

    此时玉罄子既失了沉稳心境,自然剑招浮动,施展不出泰山剑法的磅礴威力,便更加奈何不得刘正风。情急之下,玉罄子再也顾不得前辈风范,剑势突兀一变,绝然使出了暗暗修炼杀手锏——泰山十八盘,便即身随剑走,左边一拐,右边一弯,越转越急,越转越险,剑招越发狠辣。

    见此,场外观战的天门眉头皱起,玉矶子也脸色一变,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流露出几分后怕之色,旋即又变为忿忿恼怒。

    这套泰山十八盘剑法乃是昔年泰山派的一位前辈高手所创,取自泰山三门下十八盘处羊肠曲折的地势,招招险峻,式式狠辣,偏向以奇取胜之路。因为招数风格迥异于泰山派原本堂皇正大的主流,泰山派历代弟子中习此剑法者并不多,而玉罄子既有心谋夺泰山派掌门之位,又自知武功不及师兄玉矶子、师弟玉音子、玉钟子,便悄悄学了这套偏门剑法,平日暗下苦功,以期能够在关键时刻胜过三位师兄弟,夺得掌门大位。这时用泰山十八盘来对付刘正风这个晚辈,玉罄子自觉乃是大材小用,定然能够轻易击败对方。

    对于玉罄子突然变换剑法,刘正风初时不免有所不适应,劣势又稍稍扩大了些许。但没几招后,刘正风就心下一喜,暗道玉罄子昏了头,自己找死。

    原来,衡山剑法中最强的虽然是衡山五神剑,即紫盖剑法、天柱剑法、芙蓉剑法、石癝剑法、祝融剑法及其融合为一的五神剑之回峰蜿蜒势、千剑纵横式,但这些剑法皆需高深的内力和剑术造诣才能施展出来,更类似于消耗极大、一击定胜负的绝招一类。而衡山弟子真正主修,平常用来对敌的剑法却是衡山幻剑式、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回风落雁剑。顾名思义,这三套上乘剑法精髓便在于快、幻、奇三诀,讲究以快打慢,剑招虚实相济、真假变幻、诡异凌厉,是衡山的传承核心,也是衡山五神剑的根基所在。如今衡山的第十三代弟子中,掌门莫大最擅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同为内门嫡传的刘正风最擅回风落雁剑,但二人在另外两套剑法上的造诣也并不差,至于外门的鲁连荣、方千驹则差了莫、刘二人不少,只修成了幻剑式。

    若是玉罄子一直施展堂皇正大的泰山主流剑法,以其章法之森严,刘正风功力尚浅,就算以快打慢,剑走奇诡,也很难攻破玉罄子的剑势。但玉罄子竟将他藏着对付自家师兄弟的泰山十八盘剑法用出,妄图以奇险剑法胜得刘正风,却是适得其反。刘正风不是玉矶子、玉音子,他擅长的衡山剑法本就走的是以奇制胜之道,能够让玉矶子、玉音子猝不及防的奇险剑法,对于刘正风来说,却是司空见惯的“自家风格”,而泰山十八盘虽然是不输与衡山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的上乘剑法,但玉罄子在泰山十八盘上的成就,比之莫大在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上的造诣,更是差了不止一筹。

    所以,在与莫大时常切磋剑法的刘正风眼里,玉罄子的泰山十八盘明显就练得不怎么到家,对他的威胁可谓是止步于”有惊无险“的层次了。

    又过了三十余招,刘正风看似仍旧处于下风,局势危急,但实则已在暗暗计算着玉罄子的剑法招数。

    待得玉罄子想要一鼓作气,彻底击败刘正风,而加紧攻势之时,刘正风却蓦地眼睛一亮,窥准玉罄子第二次用出泰山十八盘里一个招式的一瞬间,拿手的回风落雁剑疾出,竟一招连刺七剑,迅猛绝伦,精准无比!

    叮叮叮···六声脆响几似促成一声,却是刘正风的长剑闪电般击中玉罄子的长剑六次,不仅破开了玉罄子的剑招,随之最后一剑还堪堪刺破玉罄子的持剑的手背!

    “咣当!”玉罄子长剑落地,场中一时静极。

    此招一出,观战诸人无不惊异莫名,就算从之前的交手,不难看出刘正风的衡山剑法根基扎实,小有所成,但却未曾料到,以刘正风将将双十的年纪,竟然能够将回风落雁剑练至如此程度,特别是最后一招“一剑落九雁”,已然能够瞬息间一招刺出七剑,还既准且巧,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离这招剑法大成的一招刺出八剑只差一步之遥。而对于刘正风将来,能否练成圆满境界的一招刺出九剑,名副其实的一剑落九雁,此时众人心底更是丝毫怀疑也无,几乎要比刘正风自己还有信心!

    “呼···”刘正风长长嘘气的声音惊醒了众人。从他额头细密的汗珠看来,他此时用出此招也绝不轻松,否则就不会如此明显的吐纳换气。

    玉罄子从未想过,他竟会败于小了他二三十岁的刘正风之手,此时不禁脸色青白变换,羞愤无比,最终也只得恨恨的一拱手,“刘师侄少年英杰,剑法高明,贫道输了···”说完自顾自的捡起地上的长剑,臭着脸转身回了泰山派的位置。

    刘正风本想客套两句,但见玉罄子气量如此狭小,显然多说亦是无益,便冲着玉罄子后背略一拱手,轻声连道承让、承让、侥幸、侥幸,也退回了莫大身旁。

    如此,华山、恒山、衡山、泰山均已有人上过场,接下来便该轮到嵩山派高手出战。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到上首的左冷禅处,很是好奇他会派谁出场。毕竟,嵩山派还顶着盟主的名头,要是第一战就输了,那可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而且,为了展现嵩山派的实力,左冷禅自然不能亲自给嵩山打头阵,否则嵩山的头阵可就变成决战了。事实上,各派主事人心里十分清楚,哪派能够连续击败嵩山麾下的十多个高手,逼得左冷禅出手,其掌门便是最有可能与左冷禅争夺盟主之位的人,若是继而击败左冷禅,则盟主之位非其莫属!

    本来,左冷禅对自家师弟们的武功十分自信,认为他们随便一个都可以胜过其他四派的上层高手,甚至能胜过各派掌门,就算不及,相互之间的差距也十分有限。但看过了刚刚的两场比试,特别是超常发挥的刘正风,左冷禅却是猛然一惊,知道自己托大了,也许众师弟众最出色的丁勉、费彬、陆柏三人堪比莫大、封不平、定闲,但剩余的如乐厚、钟镇诸师弟却最多只能与刘正风、成不忧等人不相伯仲。至于华山岳不群,无论是此前布置在华山附近的探子传来的关于此人的大致消息,还是这两日暗暗亲自观察,左冷禅都深深的明白,此人乃是他稳坐五岳盟主之位的最大障碍,也是他称霸武林的谋算中的最大变数!

    看着身旁的丁勉和陆柏探询的目光,左冷禅略一思忖,便即朝着丁勉微微点头。暗道,到底是丁勉年纪较长,功力更深,稳妥起见,还是由他出场嵩山的首战为好。

    丁勉躬身受命,随即大踏步走进场中,提剑抱拳高声道:“嵩山丁勉在此,哪位前来赐教?”

    岳不群听他喝声中气十足,神情不骄不躁,便知其不仅内功颇有火候,而且性情坚毅,武功招式应当走得沉稳雄浑一路。说起来,在左冷禅的诸多师弟中,岳不群最是关注的便是丁勉、陆柏、费彬这三人,其中丁勉为左冷禅二师弟,武功最高,勇猛有余;陆柏为左冷禅三师弟,武功稍次,但却有勇有谋,稳重而不失急智变通;费彬为左冷禅四师弟,武功亦佳,可惜为人稍嫌狂妄,心思不及丁勉、陆柏二人严密。但总的看来,三人皆是一时人杰,对左冷禅忠心耿耿,为其冲锋陷阵,乃至执掌一方的重要臂膀。

    泰山玉矶子等人一直不甘心前些年败于左冷禅之手,为此筹谋已久,兼且泰山刚刚败了一场,大失颜面,急需挽回。此时面对嵩山派的邀战,泰山派便当仁不让,由师兄弟中武功最高的玉音子起身回应:“贫道有礼了,丁师侄请!”

    “请!”丁勉手持嵩山特有的黑阔长剑,双腿微沉,不疾不徐的摆了个“开门见山”的礼敬起手式,但紧紧盯向玉音子的眸子却是精芒闪闪,沉重肃杀之意跃然而出。

    玉音子右手持剑,左手却仍旧持着道士惯用的拂尘,竟是用的双手兵刃,兼且一反常态的一刚一柔!

    嵩山剑法重势,丁勉自然率先抢攻,一出手便是刚猛霸道的横劈竖斩,气势森严。一挥一刺如使长枪大戟,血战黄沙,纵横千里。

    但玉音子身为泰山现存的玉字辈中武功最高者,自然不是易与之辈,右手长剑使出古意苍然的五大夫剑,正中藏齐,凭着稍稍胜过丁勉的老辣功力,生生顶住了丁勉的狂攻猛打。同时,玉音子左手的拂尘也时不时的趁隙而动,注满真气的银丝抽打力不输于钢丝鞭,去势奇疾而收势极快,隐隐间使得却是由泰山派剑法“峻岭横空”转换而来的招式,但以柔克刚,竟能屡次阻截住丁勉的沉重剑势,逼得他及时换招。

第七十二章 比武斗剑(三)

    ();    须臾间已过了二三十招,众人眼看丁勉、玉音子斗得难分难舍,不分上下,大都以为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还有得苦战。但左冷禅师兄弟及岳不群却知晓,丁勉此时能与玉音子斗成平手,本身就已经算是占了上风,甚至可以断言丁勉必胜了。只因玉音子已然双手兵刃齐出,而丁勉仅仅是右手施展嵩山剑法,空着的左手却未施展其最擅长的嵩山拳掌之法,但这点玉音子显然并不知道,也没有刻意防备。如此,一旦丁勉窥得良机,突然出掌袭击,玉音子势必猝不及防,落败也是应有之理。

    而岳不群之所以知道,便是在“未来”的嵩山十三太保里,丁勉位列第一,号称“托塔手”,而不是“xx剑”,就足以说明他的拳掌功夫更胜剑法。

    嵩山派的上乘掌法仅只一门大嵩阳神掌,初创时乃是名副其实的一路阳刚掌法,简练凶狠,威猛无俦,但经历代嵩山派高手增补,虽然精义兼容并蓄,招式变化无穷,却也成了一门“大杂烩”,甚至拳法、掌法、爪法、指法夹杂不清,于各人修炼及实用性而言,不免招数太繁,变化太多。因此,后来的嵩山弟子,大多从中选择适合自身的那一部分,着重修炼,再结合各人的江湖实战及武学见识,渐渐形成契合自身的一路手上功夫。虽然所有嵩山弟子的拳掌功夫大体上仍都称作大嵩阳神掌,实际上各人所练所悟不尽相同,甚至某些理论或招式还大相径庭,截然相反。而如今的嵩山高手中,掌门左冷禅最擅剑法,但在大嵩阳神掌上的造诣亦是不凡,且风格随其剑法,走的是雄浑刚猛,森严霸道之路;其次便是丁勉,取大嵩阳神掌的沉稳浑厚招式,攻敌时气力聚于双臂,拳掌交替或相合,势大力沉,遂被江湖中人称为“托塔手”;陆柏取其灵动迅捷,善于掌指互化,劲力犀利,遂称“仙鹤手”;费彬取其阳刚炽烈,遂称“大嵩阳手”;乐厚取其阴阳变化,左右掌力分为寒热两极,遂称“大阴阳手”···

    熟悉丁勉的左冷禅等人很清楚,丁勉掌随其人,沉稳隐忍,惯于谋而后动,要么不发掌,要么窥准时机,发则必中。

    此时的丁勉自然是后一种情况,一直空着的左手看似闲散无用,实则早已暗暗蓄满真力,引而不发。因为玉音子毕竟使得是双手武器,一刚一柔两相配合之下,攻击时虽然不免力分则弱,但防守时却也前后呼应,不易失手。丁勉也知道,他的拳掌功夫虽然胜过剑法不少,但也没有绝对优势,而对上玉音子这般比他功力稍胜一筹的高手,只能依仗第一掌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是第一掌未能击中玉音子,或被其挡住或躲开,那么失去突然性的第二掌、第三掌···必然更难击中对方。到时,二人可真要长久的苦战僵持,丁勉的胜算就未必及得上玉音子了。

    眼看双方交手已满五十招,丁勉仍旧未曾寻得最佳出掌时机。而嵩山剑法猛则猛矣,对丁勉自身气力的消耗也自颇快。反之,玉音子以轻灵长剑及柔弱拂尘搭配,明显更长于持久战。此消彼长,丁勉功力不及玉音子的劣势正在一点点放大!

    此战乃是嵩山派首战,丁勉势在必得,而玉音子更是急于挽回泰山上一场的败势,同样败不得。但眼前的僵持却让双方都无法忍受,玉音子勉力再提一分功力,本来左手时发时收的拂尘随即加快攻势,从刁钻的角度频频出击,似银蛇腾飞,或缠绕,或抽打,尽力封死或打断丁勉的刚猛剑招。

    丁勉立时落入下风,本想强行爆发真气,挽回颓势,却似忽然想到什么,不仅没有加力,反而不动声色的渐渐收缩攻势,转而被动防守。

    如此一来,在玉音子眼里,丁勉此时大约是真力不济的表现。他也想过这很可能是丁勉的示敌以弱之计,但想到丁勉如今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就算习武的天资不差,内力又能深厚到哪里去,能够猛攻猛打如此之久才渐渐后劲不足,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年轻高手了!因此,玉音子又暗暗加紧攻势,右手的长剑接连施展泰山剑法中的精妙招数,令剑招被拂尘牵制的丁勉防不胜防,数次险些中招受伤。

    忽然,玉音子长剑震动,剑气勃发,猛然罩住丁勉胸口的七处大穴。

    丁勉立时面色大变。五岳联合已久,各派对其他四派的剑法或多或少都有所研究,丁勉只一眼就看出,玉音子这般动作,乃是泰山剑法的精华剑招——七星落长空出手时的征兆,后面接踵而来的必是不可揣测的夺命一剑。

    此时的最佳应对方式便是以高强的轻功连连倒纵辗转,才能险险避开。但是,嵩山剑法、拳掌功夫都不差,却偏偏因为武功路数走的是大开大合、雄浑刚猛之道,虽然也讲究与人交手时的进退腾挪之步伐章法,却从不重视太过灵巧的纵跃轻功,所以嵩山弟子大多轻功平平。这点平日倒也无碍,而一旦遇到类似丁勉此时的困境,不免有些捉襟见肘,难以应付。

    闪躲既不可取,便无需去躲!

    丁勉近年来频频跟随左冷禅扩充嵩山势力,江湖争斗经验很是丰富,此时瞬息间便看清自身局势,自然知道何为最有利的选择。

    眼中寒光一闪,丁勉不退反进,右手的沉重阔剑当胸直刺玉音子,同时蓄势已久的左掌悍然出击。

    黑阔长剑未至,沉重刚猛的剑势就已压得玉音子须发纷扬,紧随其后的雄浑掌力更让玉音子脸色大变。毕竟已经混迹江湖数十年,见识不差,玉音子如何还猜不出丁勉之前的险恶用心。自二人交手至今,丁勉所施展的数十招嵩山剑法,竟没有一招及得上这一掌对他造成的强烈威胁感!

    在最为不利的时刻,丁勉不仅毫不犹豫的用出了他赖以取胜的底牌,还出乎玉音子预料的使用了同归于尽的打法。

    若是继续用出“七星落长空”的后着,玉音子有十成把握能够将丁勉一剑穿胸,但因集中功力施展七星落长空的剑招,左手的拂尘不免有些迟缓无力,玉音子自身便极可能只来得及避开丁勉右手的长剑,而被丁勉左手一掌击实。

    从丁勉左掌的烈烈掌风看来,一旦中掌,玉音子自忖,就算勉力运气护住胸腹,也会毫无悬念的被震段肋骨和心脉。

    玉音子可不想在这场比斗中丢掉性命,就算与人同归于尽也不行。于是,玉音子果断的变招了。身形微矮,右手蓄满真气的长剑划圈横扫,斫向丁勉的黑剑,同时左手的拂尘连连抖动,微微蓄力,银丝便如灵蛇般蜿蜒缠向丁勉左掌后的手腕。

    丁勉见此,目光微微闪烁,动作微不可察的一晃,却仍旧保持攻势,似是果真后劲不足,无法变招。

    “铛!”

    两剑相交,爆出一声闷响,玉音子却是勃然色变,旋即目露惊骇!

    不是因为丁勉剑上的劲力太强,反而是丁勉的剑上毫无力道,黑阔的长剑在双剑交击后直接被玉音子的长剑一下击飞。继而玉音子蓄满真气的长剑收势不及,斜斜甩开,竟使其胸腹要害的空门大开!

    与此同时,玉音子左手的拂尘银丝却实打实的缠住了丁勉的左腕,其中蕴含的坚韧真气同时侵袭而至。但丁勉的拳掌一挨击出,为增强臂力,本就在肘部以下的小臂上也布满真气。霎时间两股真气相激,丁勉手腕的肌肤立时充血变红,而拂尘的银丝亦随之紧绷,虽然旋即“啪啪啪”炒豆子般断裂了一小部分,但也有效的引偏了丁勉掌势,令其雄浑掌力击在空处。

    只是,让玉音子绝望的是,丁勉弃了长剑的右手已经化掌击来,磅礴掌风压得他胸中气息一滞。而他右手的长剑却才刚刚卸去惯性的劲力,根本来不及回防,只得眼睁睁看着丁勉的手掌携着猎猎劲风,狠狠击向他胸口的膻中穴!

    生死一瞬,玉音子的脑中不禁一片空白。

    “哗呼呼···”

    玉音子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只是一身衣衫被劲风吹的蓬勃欲飞,通体透凉。不由低头一看,丁勉的手掌竟堪堪止在他膻中穴前三寸处!

    “···多谢前辈承让!”丁勉干脆的收掌后退。如今不过是同盟间平常的比武斗剑,而非仇敌间的生死搏杀,丁勉当然不会当真一掌毙杀玉音子,就算只将对方击成重伤,也会引得四派齐齐对对嵩山派口诛笔伐,有碍于左冷禅之后的计划。丁勉身为左冷禅手下的头号大将,自然知道轻重。

    玉音子猛然惊醒,随即满脸通红,心中更是愤恨,但对方既然手下留情,大庭广众之下,玉音子也只得故作洒然,“丁师侄好手段,玉音子败了!”

    “玉音子前辈过誉了···”此时自有场外的嵩山弟子拾回黑剑,送还丁勉。二人心思各异,也懒得多做客套,便即齐齐退出场外。

    接下来五岳的众多年轻高手一一登场,各寻对手搙战,胜故可喜,败亦无忧,似是将此次比武斗剑当作以武会友的难得聚会。就连一向稳重的封不平,也难得的主动向丁勉邀战,最终罕见的以平手结束。

    但是,左冷禅、岳不群等五个掌门毕竟身份不同,不能随意出手,只能含笑看着门中的师兄弟们豪情澎湃,随意上场撒泼。

    直到日过中天,左冷禅仿佛耐心耗尽,朝着身旁的陆柏使了个眼色。

    陆柏立时会意,从容走进场中,对着恒山派方向抱拳一礼,微笑朗声道:“早闻恒山定闲师姐佛法精深,剑术更是不凡!陆柏不才,特来讨教一番!”

    此言一出,场外兴致勃勃的众年轻高手们登时笑容消散,面色渐渐严肃起来,就连岳不群、莫大也不经意的目光闪烁,扭头关注着恒山定闲的表现,同时心思连转。

    左冷禅,你到底是忍不住了!

第七十三章 比武斗剑(四)

    ();    毫无疑问,如今的左冷禅还未被自身强大的武力冲昏头脑,依旧保持着枭雄式的冷静及谨慎,知道先捡“软柿子”捏!

    恒山三定尽是女流,且最好斗的定逸年纪最少,功力太浅,而定闲、定静又痴守佛法,不喜争斗,虽然功力未必输与陆柏、费彬等人,但要论比武争胜的实战,却是必然远不及陆柏、费彬等人时常刀头舔血之人的经验丰富,战意坚定。

    但此时陆柏已然开口邀战,定闲为恒山声誉计,也不得不慨然应战,“贫尼剑法拙劣,恐污了陆师兄的眼···请!”身旁的定逸本想拉住定闲,却被定静制止,两女尼一时也只能担忧的看着定闲迈向场中的背影。

    定闲与陆柏甫一交手,便各施拿手的本门剑法,攻守间见招拆招,妙招迭出。

    陆柏招招抢攻,气势如虹。

    定闲却是防守反击,万花剑法施展开来,银芒绰绰的莲花剑光圈牢牢将陆柏那惊涛拍岸的霍霍剑光抵御在外,而且其一身“绵里藏针诀”的造诣更是远非定逸可比,定闲周身那“银白的剑莲”可不仅仅是坚韧好看,还隐隐带着锋锐无比的尖刺。

    二人的长剑每次相斫,定闲轻盈的长剑都会被荡开一尺,但以陆柏的浑厚力道,手中的沉重黑剑竟也被荡开数寸!

    观战的成不忧不禁叹道:“若是定逸在‘绵里藏针诀’上有定闲师姐这般非凡功力,我是万万攻不破她的防守,而且还会被此诀反击的劲力震出内伤!···陆柏调中定闲师姐,恐怕打错了算盘···”

    “那可未必!”封不平皱着眉头,眼神示意成不忧看看左冷禅、莫大的神情,只见左冷禅目光坚定,显得信心十足,而莫大则面无表情,但不经意间却眼露丝丝忧虑,便向岳不群问道:“掌门怎么看?”

    岳不群摇摇头,却语气笃定的道:“定闲必败!···若是对上丁勉,定闲还能多撑一二十招,但对上陆柏,定闲恐怕撑不过五十招···”

    看也不看封不平、成不忧讶异的目光,岳不群接着道:“你们只看到陆柏手中施展的嵩山剑法,却没仔细看他脚下的步法,与丁勉施展嵩山剑法时的步法有何不同?···丁勉进攻时步步为营,徐徐推进,便似阵列齐整的步卒方阵,有进无退,势不可当。而陆柏不同,虽然手上的嵩山剑法同样气势雄浑,但进攻方式却是隐隐避开正面,斜斜切入,随即随着敌手的身形转变而旋身游走,变换方位,再次斜斜切入,如此更像是灵活的骑兵阵势,即使有着不输与步卒方阵的强大攻击力,但总是理智的避开与敌人的正面对冲,屡屡攻击敌人的薄弱部位,无疑能够更快撕开敌人的防线!”

    成不忧依着岳不群的提点,细细一看陆柏的出手习惯,不由一惊:“还真是这样!陆柏竟然总能及时避开定闲师姐‘绵里藏针诀’的劲力反击···”

    封不平缓缓颌首:“丁勉胜在功力深厚,陆柏更注重辗转腾挪的步法身法及出手的时机、方位!对上定闲这般善于防守严密的高手,丁勉虽然仗着势大力沉的招式,硬扛着定闲的反击猛攻猛打,终能使定闲抵挡不住,但总不及陆柏这般算计精密,进有方,攻有效,避有时,辗转有度,定然可以最快、最省力的击破定闲万花剑法的防守!”

    果不其然,随着陆柏进攻方位的变幻不定,出手力道的轻重不一,不仅让定闲防守的许多剑招无效化,而且其催动“绵里藏针诀”反击的劲力大多都落了空,白白消耗了不少功力。

    四十招后,定闲已经汗流浃背,手中剑招稍稍缓慢下来。

    陆柏见此,立时加紧攻势,绕着定闲周身连出重手,终在第四十六招狠狠荡开定闲的长剑,破开定闲的守势,趁其空门大露的一瞬间点中定闲穴道···

    至此,恒山派在此次比武斗剑中最先出局!

    接下来,左冷禅又派出费彬邀战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

    天门剑如其人,方正刚烈,却失之缺乏变通。他如果避实击虚,迁延游走,还能与费彬对战五六十招以上,但他偏偏不愿失了气势,竟与费彬以硬碰硬,以攻对攻!

    “未来”的“大嵩阳手”岂是易与?费彬剑势之猛烈更胜丁勉,只用了三十余招就将天门震得内息浮动。随后数招,天门已是嘴角溢血,败下阵来。

    当然,天门的一身道门内力也非白给,获胜的费彬同样内息不宁,五脏震动,短时间内不宜再与人动手,算是自动丧失出场资格了。

    无论玉矶子师兄弟的脸色如何难看,泰山派都只能无奈的出局!

    随后不出岳不群、莫大的预料,左冷禅又派出丁勉前来挑战莫大,就算不能将衡山派逐出局,也能试探出莫大的武功。

    可惜莫大还不是后来那个邋遢糟老头,如今的莫大虽然沉默寡言,无甚领袖气量,但其心底也是期望将衡山派发扬光大,未必没有与左冷禅一争长短之意,自然不会藏拙认输。

    这一战丁勉可谓是全力以赴,右手黑剑纵横,左手拳掌变换,招招力冠千钧,攻势不可谓不猛!

    但更猛的还是莫大!

    很难想象,一个沉默寡言之人,一旦出剑,就似换了个人一般,剑光迅疾凌厉如狂风暴雨。

    双方以攻对攻,不多时,莫大便尽展其在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上的深厚造诣,如真似幻的无数细密剑光,似欲以铺天盖地之势淹没丁勉雄浑刚猛的剑招。而丁勉虽略处下风,却也不慌不忙,身形沉稳异常,毫不迟疑的用出嵩山快慢十七路剑法,黑阔长剑时快时慢,十荡十绝,横劈竖斩···

    这是以巧对力的一战,也是以轻灵对沉雄的一战,更是以虚对实的一战!

    在岳不群眼里,这是他二人集各自内功修为、剑术造诣、搏斗经验为一体的综合实力之战。

    若以剑法威力而论,经由左冷禅集嵩山派众人推陈出新的嵩山剑法,已是五岳而今当之无愧的第一。

    但是,剑法是死的,剑客是活的!当弟子们还处于生搬硬套剑法的初学之时,凶猛霸道、气势森严的嵩山剑法,在实战比斗中确实能够占据一定的上风。但到了莫大、丁勉这般能够将本派剑法活学活用,甚至变化无端的高手阶段,仅仅靠着蛮横凶猛的气势,便绝不可能轻易取胜了!

    两个实力相若的真正剑客高手决斗之时,双方所学剑法上的些许强弱已无足轻重,就连双方在剑术造诣上的微小差距表现出来也只是上下风的优劣态势,而最终决定胜负生死的关键就在于临场发挥,在于“随机应变”!

    这点表面上有些类似关键时刻的“脑筋一转”或“灵光一闪”,但绝非如此简单。毕竟,除非“猪脚光环”时时刻刻不离身,否则没人能够时时刻刻保持着“灵光一闪”的状态,而偶然一次的“灵光一闪”并不一定能够决定胜负走向。俗话说,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剑客的决斗有时可能很短暂,但内里其实极为繁复精微,涉及到各人的内外功行的造诣、江湖搏杀的经验、心理素质的强弱、意志坚定的程度、战略战术的谋略等等方面的各种软、硬实力。而且,随着双方放开顾虑,竭尽全力的出手,便会渐渐忘却外界的一切,比剑决斗随之升华,剑客的意识就会进入某种玄之又玄的神秘状态,那更是以精气神为核心的深层次比拼!其间种种精微奥妙,除当事人能够隐隐有所明悟,外人观之如雾里看花,断然无以言述。

    很显然,此时莫大与丁勉皆已摒弃杂念,全力出手,虽然还未进入那种精气神比拼的玄妙状态,但也浑然忘我,不知留情,若要分出胜负,胜者固然收手不及,而败者亦非死即伤!

    左冷禅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雄浑的身躯渐渐绷紧,准备随时出手制止比斗。刘正风更是猛然站起,满脸担忧之色。就连其他三派观战之人也都面色严肃,定逸看得愣愣然眼睛一眨不眨,定闲、定静眼露不忍,不住口宣佛号···

    眼看过了三十招,莫大越来越快的剑招渐渐趋于稳定,却是已然到了他而今出剑速度的极限,但剑招变化愈发似虚还实,幻影重重。

    终于在第三十九招之时,莫大的剑光突入丁勉剑势范围,瞬间便在其胸腹、肩井、胳膊等处接连留下七道剑痕···

    丁勉上身衣衫破碎,血雾飞洒,却还保持着一丝清明,强忍着剧痛,黑剑猛挥,叮的一声斩中莫大手中已然稍稍变慢的长剑,自身也因气力不足而向后抛飞,竟险之又险的避开莫大后续的剑招。

    眨眼睛胜负已分,场外的刘正风大大松了口气,脸上忧色尽去,转为浓浓欣喜。左冷禅一直暗暗准备出手的姿势也无声无息间松散,他看得很清楚,莫大的划伤丁勉的七剑并不重,就算丁勉没能及时挡住后面的剑招,也最多落个重伤下场,于其性命无碍。

    踏···哗哗哗!

    丁勉重重的落地,随即连连后退三步,踩裂数块儿青砖,才勉强站稳身形,却又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经此一缓,莫大已经能够收住剑招,渐渐收敛全力运转的衡山镇岳诀内功,凌冽气势随之消散,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才向着对面的丁勉一拱手,声音嘶哑道:“一时收手不及,还望丁师兄恕罪!”

    丁勉刚刚喷出一口鲜血看着吓人,实则是借此排出了从莫大剑上侵入经脉的内劲,此时已无大碍,正低头细细察看身上不同部位的七道狭长剑痕。见其长短大小如出一辙,不由面色凝重,暗道莫大在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上的造诣非同凡响,他输得不冤。听得莫大客套,丁勉向来沉稳,内心亦隐有傲气,输便输了,以后再赢回来便是,怎么也不会胡搅蛮缠。便即一边飞快出指,在身上点穴止血,丁勉一边诚恳回道:“莫师兄技高一筹,丁某自愧不如!”

第七十四章 比武斗剑(五)

    ();    丁勉败北,众人皆以为左冷禅逐衡山派出局的计划受挫,不禁纷纷暗自揣测左冷禅下一场会派出嵩山哪位高手出战,是陆柏?···费彬?···还是他自己?

    正在此时,场中的莫大忽然开口:“此战幸得丁师兄谦让,莫某胜得惭愧,已无力再战,我衡山就此退出···”说完不待众人反应,便自顾自回了衡山派的位置。

    各派主事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莫大既然胜了丁勉,为何不乘势挑战左冷禅,与其一争长短?

    只有莫大自己知道,他之前本也信心满满的欲要先败丁勉,再战左冷禅。但与丁勉一战中,虽然未满四十招便已将其击败,却也让莫大全力以赴,再无一丝一毫的保留,已是他一身武功剑法催发至巅峰的战力!然而,丁勉既败一招,本该连受他一十二剑,但他竟仍有余力强行脱出他的剑势范围,只受了七剑,因而战力犹存!严格算来,只是输了半招。由此可见,丁勉的武功只恰恰比他逊色毫厘之间的“一丝儿”。

    而莫大早有耳闻,嵩山左冷禅的武功比其师弟们高出一筹,绝不是“一丝儿”。就算江湖传闻有所夸大,但左冷禅能够稳坐嵩山掌门之位,牢牢压制住麾下的师弟们,那他的武功也最少比丁勉等人高出半筹,亦非“一丝儿”可比!

    略一思忖,莫大便不得不承认,他的武功很可能差了左冷禅半筹到一筹。更何况,他刚刚击败了丁勉,破了嵩山派的常胜之势。若是接下来是左冷禅亲自上场,为了挽回嵩山派的颜面,左冷禅一定会力求以最少的招数、最短的时间击败他。到时,他可不一定能够像丁勉一样撑过三四十招···而一旦他在一二十招之内败北,不仅于他个人名誉有损,就连衡山派的声威也会像恒山、泰山那般一落千丈!

    莫大生性孤僻隐忍,此时第一个想法便是避实就虚,以图将来,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退出此次会盟之争。

    对于莫大的“谦让”,各派年轻气盛者,如定逸、刘正风、成不忧、天松等人或许有些不解,但深谙政治智慧者,如左冷禅、陆柏、岳不群、封不平、定闲、定静、玉矶子、玉钟子等人,却是能够隐隐猜测到莫大的几分心思。

    左冷禅看着莫大,意味深长的轻轻一笑,便接着思考如何压服他称霸五岳的最后障碍——华山,或者说是岳-不-群。他有他的自信,他嵩山派今日既然能够压服衡山,日后同样也能继续死死的压制衡山,甚至将其吞而并之···

    此刻,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岳不群是有点儿骂*娘的冲动。他万万没想到,之前还对挑战左冷禅跃跃欲试的莫大,竟然在击败丁勉之后,态度立即跳水大逆转,直接萎了!如此,华山已经不得不直面嵩山的全部压力···

    看了一眼衡山方向,岳不群心下冷笑,莫大到底是气量不足,目光短浅。岂不知,如今他只以为他自己接掌衡山不久,未能厚积薄发,羽翼未丰,故实力不足以与左冷禅争锋,但却没看到左冷禅同样是尚属潜龙在渊,其麾下众师弟亦是雏虎幼狼,爪牙未及大成!兼且左冷禅雄心勃勃,手段不凡,单论领袖能力已经甩了沉默寡言、孤僻邋遢的莫大不止一条街。若干年后,莫大的衡山派可能会稍见起色,却未必会比如今强出多少,但左冷禅的嵩山派却是一定会成几何倍数的膨胀壮大!必然随之增长的,还有左冷禅的野心,那时莫大及其麾下的衡山将何以自处?···是不甘不愿的臣服?···还是在无力的反抗中被摧毁?

    岳不群稍稍酝酿一下表情,随即肃然起身,望着左冷禅,拱手正色道:“嵩山上有左师兄英明神武,德才兼备,下有丁师兄、陆师兄、费师兄一众臂助武功高强,侠肝义胆,可谓人才济济,声威赫赫,为江湖正道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若由左师兄执掌五岳,必能率我等五岳英豪扫平魔教,理清妖氛,光大我五岳剑派,匡扶武林正道,还江湖一个朗朗乾坤!”本来岳不群很想说些“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称霸武林”、“执正道牛耳”之类更“豪气磅礴”的话,可惜那些话都与如今身为武林正道魁首的少林武当犯冲,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岳不群只好反复斟酌,尽量说些不痛不痒的···

    稍稍一顿,岳不群抱拳转身对着各派方向环礼一周,对着众人郑重言道:“岳某及麾下华山众弟子一如往昔,坚决支持左师兄为五岳盟主!左师兄旦有所命,岳某身先士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请诸位掌门、长老,以我五岳除魔大业为重,摒弃一家一派之私,全力襄助左师兄!···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本以为接下来华山与嵩山会有好一场龙争虎斗,就连左冷禅都做好了与岳不群单挑的准备,却不想华山派的态度变化比莫大之前的表现更诡异,简直是惊天大跳水!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至于岳不群貌似诚恳的一番话,众人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忽略。笑话,华山身为五岳前盟主,竟然说你没有觊觎盟主之位的想法?···傻子才信!

    左冷禅脸色变换数次,最终目光一定,眼底深处不经意间隐隐闪过些许狠厉,旋即悠然起身,哈哈一笑道:“岳掌门过誉了,左某愧不敢当···早闻岳掌门智计不凡,一身华山剑术更是出神入化,左某是自愧不如啊!···依左某之见,这五岳盟主之位,匡扶正道之路,任重而道远,舍岳掌门之外还有谁能当之?”

    “左兄此言差矣!”岳不群暗暗腹诽,要是我跟你左某人一样,手下有十多个心腹师兄弟的高手,有一两百号精锐弟子,我肯定愿意接下盟主之位。现在嘛,若我真的坐上五岳盟主之位,恐怕华山也会被你们四派逼着在明年与魔教的大战中打头阵。实力强的打头阵叫先锋,实力弱的打头阵,呵呵,只能是炮灰了!···那真是嫌华山死的不够快!

    “岳某何德何能···”岳不群笑笑,继续推脱。

    “诶···不然不然,岳兄何必自谦,”左冷禅抬手止住岳不群的话头,心里实在是万般不愿与他一直磨嘴皮子,干耗时间。在左冷禅看来,岳不群绝不可能没有执掌五岳之心,他现在表现的如同谦谦君子一般,推崇自己为五岳盟主,无非是他没有把握在比武中胜过自己,便学着莫大明哲保身,或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想以言语拿捏自己···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迫岳不群比武的好!到了擂台上,任你千般诡计,我只一剑破之!心思百转,左冷禅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正色言道:“此前数年间,岳兄挽狂澜于既倒,华山再兴之势已显!凡此种种,在座诸位都看在眼里,还有谁会怀疑岳兄的才能不足以胜任我五岳之盟主?···岳兄此时坚辞不就,该不会是是畏惧魔教势大,不想为我五岳出力?”

    岳不群心里不屑,脸上却是恰到好处的变了变色,慨然驳斥:“左兄何出此言?我华山自立派三百年来,向来洁身自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为铲除魔教妖人,我华山弟子二百年间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从未有过畏敌不前之人!而今岳某及麾下弟子,身为武林正道之一,更是早已决心为五岳诸位英烈报仇雪恨,誓与魔教贼子血战到底!只消左兄一声令下,岳某及麾下华山众弟子立时奔赴河北,不与魔教贼子战至最后一人绝不罢休!”

    左冷禅明知岳不群是在演戏,但却不得不高声赞道:“华山高风亮节,岳兄亦正气凛然,我等自是万分佩服!只是···”左冷禅话题一转,面向场外众人悠然而道:“魔教妖人虽然行事卑鄙,令人不齿,但其教中着实有些武功高强之辈。东方迷、向问天、曲洋等人暂且不论,那大魔头任我行却是我等不得小心应付的头号大敌!其人一身不世武功,威震南北,可谓魔教现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不知,岳兄以为然否?”

    岳不群颌首应道:“左兄所言甚是!任我行率众南征北讨多年,击败过诸多江湖帮派及成名高手,其人英勇善战,武功极高,自是无需置疑。此番他若是成功一统魔教,必然气势高涨,魔焰更炙,绝非易与之辈!···不过,我五岳历来顺天应人,匡扶正道,自有天助,如今更是降下左兄如此绝世雄才于我五岳,正当为大魔头任我行之敌···”

    “不然、不然···左某还有些自知之明,恐非任大魔头敌手···”左冷禅连连摇头,正色道:“非是左某妄自菲薄,或是贪生怕死,不愿为五岳出力,实是左某能力不济耳!左某纵然于嵩山剑法上有些许心得,但怎及得上岳兄一身当世无双的华山剑术!若由岳兄领袖五岳,击败任我行自是不在话下!”

    “左兄此言着实令岳某汗颜!不知内情者,定然以为岳某狂妄无明,不知天高地厚!”岳不群心知,莫大既已避战,若是华山随之避战,便四去其二,嵩山若只仅仅击败了恒山、泰山两派,那左冷禅借机立威,掌控五岳的谋划必将付诸流水!所以,此番左冷禅无论如何也会逼自己决斗,并以击败他来压服华山!不过,与左冷禅对决,本就是他谋划中的一环,这一番推脱虽是必须,此时结束,却也是恰到好处···“左兄学究天人,既能将嵩山诸多剑法整合为快慢十七路剑法,想必一身剑术早已炉火纯青,臻至化境!我五岳英豪虽多,但舍却左兄,又有何人能够有此非凡造诣?若是左兄都不愿对战任我行,我五岳又有何人胆敢接战那大魔头?”

    “岳兄!”左冷禅猛然高声一喝,实是耐心耗尽,目光愈发沉凝,“正邪大战将近,事关我五岳之生死存亡,还怎容得你我如此推三阻四?···不妨我二人各出全力比斗一场,胜者必是五岳之首,自当接战任我行!”左冷禅说着看向其他三派诸人,沉声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稍一沉默,玉矶子却是眼珠一转,立即高声回应:“左掌门高见,胜者合该为五岳第一高手!为五岳大业计,还请岳掌门毋需迟疑,速速决断!”

    定逸附和道:“还请岳师兄出手,一展华山剑术风采!”

    莫大与定闲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瞬间完成了意向交流。定闲道:“阿弥陀佛,正邪大义为重,想来岳师兄心中早有决断!”

    莫大嘶声道:“岳师兄既有达才,何须过于自谦!···还请放手一试!”

    见此,岳不群心下一喜,暗道:总算都开口了,怎么不早点,白白浪费哥儿半天吐沫···面上却是郑重其事,抱拳沉声道:“既然诸位如此看得起岳某,岳某就厚颜与左兄讨教一场便是!”

    “好!···”左冷禅隐隐松了口气,暗叹岳不群真能扯。不过,一旦上了场,就不信你岳某人还真敢像嘴上说的这般谦让!

    一扬手,自有嵩山弟子送上黑阔长剑,左冷禅探手接过,垂剑作势道:“岳兄···请!”

    “左兄请!”岳不群提剑回礼。

    二人齐齐转身上场,却不防山门方向奔过来一个嵩山弟子,远远高声唱道:“少林方生大师到!···”

    左冷禅身形一顿,随即转身望向岳不群,正巧岳不群同样扭头望向他。

    是你招来的少林之人?(是你招来的少林之人?)···

    不是!(不是)···

    二人目光稍触即收,却是别有一番深意在心头,各自面色沉重。

第七十五章 比武斗剑(六)

    ();    不在武林正道混的江湖人,很难体会到名门正派对于少林、武当的复杂感觉。武林的泰山北斗,不仅仅是正道中人最大,也是最后的靠山,更是永远悬在他们头顶最耀眼的星辰,是他们一入江湖就必须得敬畏和仰望的存在!

    从此次五岳会盟到现在,各派主事人言语当中屡有“正道”、“名门”、“魔教”等等字眼,却唯独不曾提到过“少林”、“武当”,以及什么武林“泰山北斗”。而且,左冷禅、岳不群二人磨嘴皮子时,不论武林正道的招牌说得如何叮当响,也都极为默契的忽略了正道魁首的少林、武当。五岳各派历代弟子,不论心思迟钝与否,都能或多或少体会到少林武当给予的丝丝压力,但还不太明显,而像岳不群、左冷禅、莫大这些政治觉悟较高的一派掌门,却对少林武当那泰山北斗的“荣光”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的无形而磅礴的“威压”感到窒息,心中不止一次涌起对少林武当的危机和警惕,却又必须狠狠压入心底深处,不能显露分毫!

    五岳结盟,同气连枝,看似是为了应付,乃至铲除魔教,但何尝不是为了合力抵御少林武当的“压迫”?

    此番五岳会盟,乃是左冷禅谋算着彻底掌控五岳的重要时机,未免横生枝节,他并未给少林、武当发帖。而其他各派同样各有心思,也未曾知会过少林、武当。此时少林方生不请自来,不仅被打乱谋划的左冷禅、岳不群心中如同吃了苍蝇般腻味,就连莫大、玉矶子、定闲等人也对少林的目的颇有些疑神疑鬼。

    不管心里怎么想,少林的面子不能不给,众人略一思忖,便即急急起身迎向校场门楼处。

    远远就见一个身披暗黄袈裟的魁梧和尚,在十多个少林和嵩山的弟子的簇拥下,气度从容的迈步走近。

    “阿弥陀佛!···方生见过诸位五岳同道···”

    “方生大师有礼!”五岳众人齐齐回礼道。

    “方生久闻五岳诸位英杰侠名,惜乎无缘一见!今知诸位会盟于此,特来拜会,冒昧之处,还望恕罪!”方生身为少林方丈方正的师弟,在寺中虽无各堂、院首座之名位,却是方正的心腹得力助手,论实权犹在一堂、一院首座之上。特别是方生面相端方慈和,气质沉稳不俗,虽只三十出头,一身少林武功已然颇有火候,便时常被方正委以少林在江湖中的“外交发言人”之重任。其人行事谦虚有度,言语温和大气,在江湖中名声颇大、人脉更广···

    左冷禅身为五岳盟主,自是当前回应:“唉···大师言重了,言重了!大师光临敝派,我等五岳同道不甚荣幸···欢迎之至!”

    趁着双方毫无营养的寒暄,岳不群默运紫霞神功,暗暗观探察方生的气息。此时五岳众高手的注意力都随着目光集中在方生身上,岳不群如此施为倒也不怕方生察觉。

    须臾之后,左冷禅心中惦念着击败岳不群、威加五岳的要事,便即对方生说道:“大师来得正好,本座与岳兄正要比剑夺帅,还请大师做个见证!”

    闻言,方生面上一惊,诚恳道:“二位掌门有何不睦,竟要比武决胜,不妨让贫僧做个中人,调解一番···”方生言语虽虚,惊异却真。类似五岳各派相约斗剑,争夺盟主之事,从前也曾有过数次,但他本以为五岳此次会盟,也会与从前一样,先期定然言语争锋,喧闹不休,若要比剑,也得会盟的第二天、第三天才会开始。不想,此次会盟的各派掌门及高手都比从前会盟的那些奢老名宿年轻不少,行事颇具年轻人的干脆利落,而且压轴的左、岳二人也都早有定计,一直有意无意的加快着会盟展开的步骤,以致方生失算,本以为掐着斗剑将起的点赶来此处,却已是斗剑的尾声。好在并未错过左、岳二人的定鼎之战!

    左冷禅摆手止住,微笑道:“大师误会了!我等五岳剑派会盟,商议明年会战魔教之事,岳兄与左某于先锋官要职上争执不下,遂决定比武斗剑,胜者统领五岳,对战魔教贼首任我行!”

    “原来如此!”方生恍然一笑,合十道:“二位掌门侠肝义胆,一心为公,贫僧煞是敬佩,愿为仲裁。只是···刀剑无眼,还望二位掌门点到为止,切切不可伤了同门之谊!”

    岳不群也不愿多做迁延,便即笑道:“多谢大声关切,我二人自当小心!”

    左冷禅颌首赞同:“本该如此···”

    方生见此,含笑作势:“今日贫僧有幸得见二位的绝妙剑术,当真不胜荣幸!左掌门、岳掌门,二位请!···”

    咚咚战鼓轰鸣,在场千余弟子依次站回了位置,只余各派主事人陪着方生落座。

    校场中央的两座巨大的石柱华表之间,左冷禅、岳不群二人相隔三丈,持剑对立。耳中尽是令人热血沸腾的阳刚鼓声,但二人表情竟一片清冷,相互凝视的眼神更是充满沉静!

    咚···鼓声蓦地一炸,随即戛然而止。

    左、岳二人同时抱拳一礼,相互齐声道:“请!···”

    左冷禅双脚挪动,沉稳跨立,手中漆黑阔剑低垂,剑尖几至地面,身上本就雄浑如山的气势,随之愈发厚重,渐渐扩散开来,徐徐压向岳不群。

    岳不群握着剑鞘的左手稍稍一颤,剑簧咔的轻响中,长剑兀得弹出三寸,其右手稳稳搭向剑柄。

    冬日西斜,暖辉映照,亮银如雪的剑身铿锵着缓缓出鞘,反射的森寒冷芒从岳不群的眉目间无情的扫过。似是点燃了岳不群心中压抑已久的战意,其目中立时迸射出两点儿寒星。一股锋锐冷冽的气势随之利刃般狠狠刺向左冷禅!

    轰···

    无声的碰撞爆发,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相互之间不断的消磨侵蚀着···

    随着紫霞神功的境界日益深厚,岳不群隐隐间对于人体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息、气场越发敏感。此时二人各自催发气势,相互碰撞对抗的情景在岳不群的感觉中简直有如实质!

    左冷禅尚未出招,岳不群的剑甚至还未完全出鞘,但二人的交手却已经开始···

    居移气,养移体!

    人体自然散发的气息,原本因各人的体貌与性情而闲散杂乱。但习武之人却可以通过天长日久的修炼某种武功的“心法”及“真意”,将自身的气息聚拢、浸染为与武功相合的独特气势。而随着气势的愈发强大凝实,习武之人甚至能够将自身的心神、意念融入其中,对其尽力收敛或全力催发,乃至控制自如,随心所欲···

    如今的左冷禅和岳不群自然还未达到对自身气势控制自如的境界,但也远远超过了单纯的收放阶段。几乎一触即发的对峙中,左冷禅的气势雄浑霸道而充满沉沉压迫,如山如岳,巍巍不动;岳不群的气势高远绝伦,如从绝巅穿云破空而下的磅礴巨刃,居高临下肆意散发着无尽森寒凌厉的寒芒。显然,二人已将习武练剑所得的剑意融入自身气势,锤炼为各自独特的剑势!

    若是寻常比武较技或是生死搏杀,敌对双方一旦决定动手,大多会力求速战速决,以最少的招数拿下对手,而绝不会出现此时左、岳二人这般迟迟不动,只以气势较量许久的情况!

    实际上,左、岳二人皆为城府深沉之人,在此次五岳众高手齐聚之后,便都暗暗观察别派高手,以期提前寻出对各自谋划最大、亦最有可能的“障碍”。在有心人的眼中,习武之人不经意间的呼吸长短、步伐轻重、目光强弱等等细节,都会暴露其功力深浅,武功高低的一部分信息。由此,左、岳二人便暗自将对方及莫大列入最大潜在对手的范畴,而在莫大与丁勉一战中“露底”后,二人立时转而将对方视为此次会盟斗剑的最大敌手。左冷禅不得不承认,他虽然自信功力不凡,眼力不差,但却一直没能看完全透岳不群的功力,自然不敢肯定他在功力上对岳不群是否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便愈发重视岳不群。而岳不群更是一早就将左冷禅视作此行的最大对手,反复观察后,也只能隐隐觉得左冷禅的功力略高于他,但相互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只不过,最让他忌惮的并不是左冷禅的浑厚功力,反而是左冷禅一身高深莫测的嵩山剑法!

    面对不知深浅的对手,大多数人都会先行试探性的出招,凭借对手的反应来判断更深一层的“敌情”,就像之前玉罄子与刘正风、丁勉与玉音子比武时一样。但是,在真正的高手交锋之时,基本上容不得任何微小失误,而试探性的招数虽然谨慎,但却很可能导致自己丧失先手!

    于是,决斗一开始,左、岳二人便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以气势的比拼来试探对手。而且比起单纯的招式,融汇功力、剑意、心神等内外素质为一体的气势,更能表现出一个武者的综合实力的强弱!

    不管二人之前如何揣测对方的实力,但在气势交锋势均力敌,陷入僵持的此刻,二人都已将对方视为生平难遇的大敌!

    苍···

    剑鸣声袅袅未绝,在岳不群长剑终于完全出鞘的瞬间,二人竟齐齐动了···

第七十七章 比武斗剑(终)

    ();    双方皆是全力以赴,虽然攻守易势数次,但在争夺先机上却一直寸步不让,斗剑渐渐进入白热化······

    三四十招后,岳不群只觉剑法施展愈发随心所欲,变化自如,平日在剑法上的诸多滞涩之处此时竟一一通明无碍。

    这还是岳不群武功有成以来第一次战得如此酣畅淋漓。此前西南一行,他与任我行也有过两次交手,还都是近乎生死相搏,毫不留手。若论危险犹胜此次斗剑,但那时岳不群心有顾忌,不曾施展最擅长的华山剑法,出手时束手束脚,只得以心计占些便宜,更遑论什么全力以赴、放手一搏了!

    左冷禅亦首次遇上这般棘手对手,越战越勇之下,早已把立威五岳、稳坐盟主等等杂念尽数抛开,只想竭尽全力将面前的对手击败,让自身停滞已久的嵩山剑法更上一层楼!

    两人此次斗剑本是为了各自的权利谋划,并无杀死对方之心,但此时渐渐进入浑然忘我之态后,全然没了收敛,平日深藏不露的种种杀招狠手一一使出······

    左冷禅雄浑霸道的剑招更添凶猛,劲风磅礴浩荡,剑刃破空声似龙吟虎啸,十荡十绝,势不可当,其脚下所过之处的青砖更是频频碎裂······而岳不群则浑身戾气大增,眼中微现血色,杀机隐隐,直似换了个人一般,全然没了平日的潇洒儒雅风度,其手中长剑森寒锋芒大盛,一招一式尽皆绽放无穷凌厉剑意。见得这般搏命厮杀的凶险情势,场外观战诸人无不眼角直跳,提心吊胆,却又被二人层出不穷的精招妙手深深吸引,看得目不转睛。

    嵩山剑法威力虽大,但却颇耗气力,而岳不群的紫霞神功也是吃真气的大户,双方全力相搏之下,不仅体力消耗极快,真气更似破洞碗里的水般飞速泄出······

    六十招后,二人开始背后发汗,身如火烧······

    八十招后,二人已然额现细汗,浑身热气腾腾,显是真气运转到了极限······

    观战诸人不禁心生担忧,定闲、定静连连口宣佛号不提,与左、岳二人关系亲近的丁勉、陆柏、封不平、成不忧几人更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随即齐齐看向担任仲裁的方生,却把方生看得心里一个咯噔。他知道丁勉、封不平等人的心思,是想让他出手中止左冷禅、岳不群二人愈发凶险异常的斗剑。但方生自家知自家事,他的武功最多莫大、与丁勉、封不平三人相若,根本就差了左、岳二人一个层次。况且此时二人相斗最酣,武功施展到了极致,再也容不得任何外力相扰。莫说方生能否阻止二人的比斗,只消他稍一靠近二人的战圈,恐怕便立时会遭到二人的雷霆一击······想到这里,方生心中隐隐生寒,再也顾不得少林的面子,装作没看见丁勉、封不平等人的眼色,若无其事的双手合十,跟着定闲、定静二人口宣佛号。

    直到第九十五招之时,左、岳二人的长剑再次硬碰硬的击实,双方受到反震的凶猛力道,不得不齐齐后退卸力,踩裂了一路青砖,才身形稍驻。

    斗剑甫一停顿,观战诸人看清了二人的详细境况,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左冷禅脸色通红直欲滴血,眉头发梢尽是汗珠,头上腾起蒙蒙白雾。岳不群脸色虽然笼在一片朦胧紫气之中,不知究竟,但他同样发梢见汗,头上、背后雾气腾腾。甚至细心如莫大、封不平、陆柏、方生等人还发现,左、岳二人的手背青筋毕露,胳膊、腿脚微微颤抖,隐隐然已是气力消耗过度······

    眼看二人调整姿势,换气蓄力,欲要再次出招,嵩山、华山诸人对视一眼,随即齐齐奔向场中,牢牢拉住二人的四肢,按下了二人的招式······

    “阿弥陀佛···”

    眼见斗剑中止,定闲、定静、方生不由大大松了口气,齐齐高宣佛号,又左右看了看身旁的其他诸人,见他们同样不知不觉紧张得鼻尖现汗。却未发现,玉矶子、玉罄子师兄弟目光闪烁,暗暗闪过一丝可惜之色······

    在被封不平抱住双臂之时,岳不群就从浑然忘我的状态脱离,渐渐回过神来,便知此次斗剑差不多结束了。

    强忍着浑身酸痛痉挛,心神疲惫不堪的感觉,岳不群看向对面的左冷禅,见他也已清醒过来,同样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略一对视,二人立时不动声色的同时移开目光,暗自心思连转。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嵩山不敢保证左冷禅必胜,华山也不容岳不群受损,再打下去是不可能了!

    但五岳盟主之位的归属却仍悬而未决,众人的心思不由再次活泛起来。只是,见识了左冷禅、岳不群的精湛武功,其他三派自然不敢再痴心妄想,但也不防众人合纵连横,相互串联······

    处于众人之间的方生却旁观者清,将众人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便即猜到众人的几分心思。略一思忖,就上前高宣一声佛号,大声道:“左掌门、岳掌门,二位皆剑术非凡,武功高强,此战势均力敌,不妨算作和局罢!”

    既知两相掣肘总比一家独大要好,莫大、定闲、玉矶子等人立时应和道:“是极是极!···左兄、岳兄具是当世人杰,若能齐心合作,定可光大五岳,诛除魔教!”

    情势如此,已然容不得左冷禅、岳不群再做争斗,不管二人心里如何作想,但面上还是相互交换了下目光。随即左冷禅随手推开了围着他的嵩山诸人,对方生众人抱拳一礼道:“多谢诸位关切,之前我二人既然谁也胜不得谁,再比一次也是如此!对于岳兄的武功剑术,左某由衷敬佩,但岳兄虚怀若谷,对五岳盟主之位坚辞不就,我等亦无可奈何······”左冷禅说着看了一眼岳不群,本以为他会忿忿不平,却见他出人意料的只是微笑沉默着,不禁心里犯嘀咕,斗剑之前他推辞还可以说是信心不足,但斗剑平手之后,他仍旧不曾表现出争夺盟主之意,着实让人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管怎么说,斗剑平局已是事实,左冷禅此刻也无法尽快占得大义名分,只得先行拖延,便神色不振的道:“左某与岳兄功力消耗过度,身心疲惫,急需运功调息······诸位不妨也先细细思虑一番,这盟主之位到底归属谁家?明日我等再聚一堂,共同推选盟主!”······

    比武斗剑就此结束,但盟主之位事关重大,如今悬而未决,不仅嵩山、华山诸人心思不定,就连泰山、恒山、衡山三派也是各有所虑,在分散之时频频交换眼色。其间深意,自是颇为耐人寻味。

    夜幕降临,各派主事人居住的客房尽皆灯火通明,映在窗纸上的诸多人影来回走动,表明里间之人似是心神躁动,正在争论不休。

    西院一间厢房中,岳不群闭目盘坐在矮榻上,如如不动,显是正自运功调息。封不平、成不忧二人静静围坐在圆桌旁,为岳不群护法。为防万一,他们的长剑就近放在身前的桌上。

    若是单单恢复功力,岳不群本来无需入定如此之久。但日间与左冷禅一战,岳不群获益良多,不仅剑法上更进一步外,而且第一次承受如此激烈战斗的压力,混元真气和紫霞神功更是长时间保持极限运转的状态,不知不觉中竟打通了不少平日难以突破的阻碍。当时战斗正酣,无法分心,岳不群便未曾留意,而此时随着入定调息,真气慢慢恢复过来,岳不群立时便发现其中的精微变化,只觉真气更加精纯不提,其运转亦愈发灵动随心,明显向着“心与气合”的玄妙境界前进了一大步。

    许久,岳不群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目。

    封不平、成不忧觉察到动静,立时转头望过去,“掌门,感觉如何?······可曾受了内伤,亦或留有隐患?”不怪二人如此紧张,任谁见过白日那般招招惊险的激斗,都会有这种担忧。特别是最后左、岳二人头顶竟双双腾起的白蒙蒙雾气,论危险程度可是近乎比拼内力了,若非众人及时中止战斗,恐怕左、岳二人很可能非死即伤!

    岳不群揉了揉还是有些酸软的手臂,轻轻一笑,“无妨,只是气力消耗太过而已,此时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分······倒是劳烦封师兄、成师弟护法了!”

    “分内之事耳!”封不平摇头,随即正色道:“毕竟身处嵩山派的地头,那左冷禅城府深沉,我们还是小心些好!”

    稍稍一顿,封不平随即问道:“掌门既已战平左冷禅,那盟主之位可否······”

    岳不群心中最看重自身及华山的实力,对于这虚名过于实权的五岳盟主之位其实并不太重视。在他眼里,华山若是实力够强,无需五岳盟主的名头,也能成为堪比少林武当的顶级武林大派,华山若是实力不足,就算得了五岳盟主的名位,也根本无法压服其他四派,那盟主名位便实属鸡肋了。当然,岳不群也知道,封不平、成不忧等其他华山弟子对于华山丢掉盟主之位一直耿耿于怀,无时无刻不想重新夺回。只是此前碍于华山式微,兼且占据盟主名位的嵩山实力太盛,而无能为力罢了。但日间岳不群与左冷禅斗剑战平,华山就算不能直接夺回盟主名位,却已有与嵩山平起平坐的资格。既然如此,何妨再进一步?······

    微一沉吟,岳不群便即摇头反对道:“没这个必要······左冷禅对于盟主之位势在必得,我华山若是也死抓着不放,很容易造成两派对立,甚至誓不相容的局面。如今嵩山势大,直接冲突于华山的快速发展非常不利。而且,就算华山得了盟主之位,内有嵩山的重重掣肘,外有魔教的着重打击,恐怕不仅华山的盟主难以长久,而且更有灭派之虞!”

    闻言,成不忧面色仍有些不甘,但封不平政治智慧不低,却是知道其间取舍,很快就平静下来,略有些担忧道:“只怕嵩山派稳住盟主大义名分之后,会明里暗里向我华山发难,掣肘我华山的发展······就算掌门的计划得逞,但也还要受盟主大义节制啊!”

    岳不群来到封不平身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笑着道:“封师兄有此担忧,难道其他三派就没有?······”饮了一口冷若寒冰的茶水,刺激的岳不群精神一振,接着道:“我们华山本就是五岳中仅次于嵩山的第二大派,一旦我的计划成功,只要恒山、衡山中有一派与我们共进退,那我们就不必顾忌嵩山那点儿盟主大义名分了!而且有时候,第二可比第一更吃得开······”岳不群说着忽然一顿,耳朵轻轻一抖,似是听到什么动静,不由面露微笑,轻轻嘀咕一声:“说曹操,曹操到!”

    封不平、成不忧二人面现疑惑,目光顺着岳不群的示意转向墙角的那扇窗户,却见窗外黑暗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干瘦的身影······

    在岳不群悄然会见来客的同时,左冷禅等嵩山主事人聚集的厅堂也迎来了两个高冠博带的身影。双方轻声商议许久,那两道身影才挥着拂尘欣然而去。

    费彬起身关上厅堂大门,回道左冷禅等人身边,迟疑着道:“掌门师兄,要不要我带人去将华山派······”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其意不言自明。在他看来,双拳难敌四手,任他岳不群剑法高强,又能敌得过多少嵩山精锐弟子的围杀?

    旁边的师兄弟中很有几个颇为意动,但左冷禅却是坚决的摇头否定道:“你们杀不了岳不群!······就算我亲自出手,以岳不群的轻功也能轻易逃脱。彼时,我嵩山算是自绝于其他四派,再无丝毫可能坐稳盟主之位!”

    “不过······”左冷禅凝眉沉思片刻,眼中寒光乍现,旋又隐去,抬手招过陆柏,附耳细声道:“三师弟,你去通知卜沉、沙天江二位师叔······”白头仙翁卜沉、秃鹰沙天江是嵩山上一辈硕果仅存的高手,身份虽是外门旁支弟子,但因年长丁勉等人不少,武功可着实不弱,向来很受左冷禅重视,常被派去做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第七十八章 花落谁家

    ();    夜尽天明,漫山残雪银装素裹,苍茫中带着三分妖娆。嵩山院落隐隐弥漫的躁动不安的气氛,似也被懒洋洋的冬日融化,渐渐沉淀下去。

    嵩山正堂,五岳众高手再次齐聚,更多了方生和尚在左冷禅下首客座。堂门前影影绰绰,乌压压一片人头,却是各派弟子门人未入堂中,而是整整齐齐的在堂前院落里列队候立。

    左冷禅的目光在各派主事人的脸上巡视一周,将众人或紧张、或兴奋、或黯然、或平淡等等神情收入眼中,继而心思一转,目光在岳不群身上微微一顿,细看了一眼岳不群的气色。只见他面色白里透红,气息沉静平稳,便知其在昨日的斗剑中并未留下丝毫内伤。不过,想到在昨日与岳不群的比斗之后,自己久未进步,陷入瓶颈的武功竟然大为松动,一夜潜修便即稍有进境,左冷禅对于未能胜过岳不群,威压五岳的计划受阻的执念不禁缓解不少。稍一沉吟,左冷禅沉声开口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五岳亦不可一日无盟主。更何况,来年我等便将会战魔教任我行及其麾下众高手,若无盟主凝聚士气,只恐五岳军心不定,未战先败啊!”

    “不错!”

    “左兄所言甚是······”

    各派主事人皆是点头赞同,一片应喝声。

    左冷禅稍一停顿,便接着说道:“昨日斗剑,在下与岳兄战作平手,比武夺帅之举不了了之,但盟主之位实在不宜再做拖延。一夜思虑,诸位想来心中已有定论,到底属意谁为盟主,尽可畅所欲言?”

    眼看众人脸色迟疑,不愿率先开口,岳不群施施然起身,朗声道:“岳某及华山众弟子坚决支持左兄为盟主,拳拳之心,天日可表,还望左兄万勿推辞······”

    “唉······”左冷禅开口打断岳不群毫无营养的“漂亮话”,直言不讳道:“岳兄与左某既为盟主候选者,公平起见,华山和嵩山还应局外中立······不妨由东岳泰山、北岳恒山、南岳衡山三派决定岳兄与左某谁该为盟主,以支持者多寡分胜负,多者即为五岳盟主,诸位以为如何?”

    这次岳不群没有自讨没趣,心里暗暗嘀咕,我确实是支持你左某人当盟主嘛,怎么这年头说真话就没人信呢?

    泰山、恒山、衡山三派诸人稍一迟疑,便即颌首同意,齐声应道:“左师兄英明!”

    “不敢当······”左冷禅摆手虚引,谦逊一句,向着泰山派众人问道:“不知泰山派属意谁当盟主?”

    天门的视线在左冷禅、岳不群二人之间来回数次,皱着眉头正要回答,却不防玉矶子、玉罄子、玉音子三人齐齐高声道:“我泰山派愿奉左掌门为五岳盟主!”

    天门闻言大怒,猛然回首望向玉矶子三人,但见三人道貌岸然,眼神毫不回避的与他对视,神情坚定,显然早有准备,却不曾知会过他这个掌门半句,天门一时心下黯然神伤,遂默然无语。

    见此,莫大、定闲眼中闪过略有所思之色,岳不群表情淡淡,似是毫不在意,但他身旁的封不平、成不忧两人脸上却涌起一丝冷意,看向玉矶子师兄弟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些许看路人一般的淡漠。

    左冷禅趁机笑道:“多谢泰山派诸位高看,左某不胜感激!······”稍一停顿,左冷禅又扭头望向衡山派方向,沉声问道:“不知衡山派有何高见?”

    对此,莫大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答道:“衡山愿奉岳掌门为盟主!”

    纵然心中对衡山派的意向早有所料,但当面听得莫大此言,左冷禅脸上的笑容也不禁一僵,眼中锐利精光一盛,旋即收敛,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仍旧面无表情的岳不群,微笑道:“好,一对一暂平,看来最后的一锤定音,要落在师太身上了!”左冷禅看向定闲,眼中意味深长。

    感受到四派众人聚集过来的目光,定闲、定静心里如负千钧,手上拨动佛珠的动作不由快了不少,嘴唇开合似在默念佛经,定逸则是毫无感觉的与看过来的众人坦然对视,着重看来左冷禅、岳不群一眼,又期待的看向定闲,却见定闲微笑道:“左师兄、岳师兄都是当世人杰,无论你们二人谁做盟主,定闲都愿听从调遣!······只是,我恒山皆是若质女流,对此事实在拿不定主意······不妨算作中立罢了!”心智聪慧如定闲,自然看出了嵩山与泰山玉矶子师兄弟,及华山与衡山莫大都已有过暗中串联,但恒山向来势弱,又兼全派皆为女尼,与男子为主的其他四派都天然有着一层隔阂,难以真正深交,因此凡事自当以自保为上,断然不能随意卷入盟主之争的漩涡。而以定闲暗暗观察左冷禅、岳不群二人的一言一行之性情及武功剑术之风格略有所得,认定此二人皆为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之枭雄人物,如此则恒山更不能公然得罪已然实打实位居五岳第一、第二大派的嵩山、华山,否则必有大祸临头。所以,定闲才含糊两句,意图置身事外。

    本来,不论是依着上位者应有的处事之道,还是左冷禅刚愎霸道的个性,此时他都该厉声斥责定闲模拟两可,不负责任的和稀泥态度,然后严辞逼迫定闲做出政治站队。但不知左冷禅究竟如何作想,竟出人意料的轻轻放过定闲,仅是微笑道:“如此一来,左某与岳兄仍是和局,难道又将不了了之?”

    这种不轻不重的反问出口,下方四派主事人不管心里如何作想,面上都是一片凝重,似在竭力思索解决方案。

    岳不群初时亦不知其然,凝眉望向左冷禅,却忽然见到其下首的方生一直微笑稳坐,不动如山,不禁心里一突,随即恍然,暗骂少林多管闲事,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片刻后,见众人依旧装模作样,左冷禅心下冷笑,面上却堆起一团和气,带着迟疑道:“既然我五岳内部难以决断,不妨听听少林方生大师的意见!”

    方生闻言面上一惊,随即双手合十,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此乃五岳家务事,贫僧身为外人,万万不敢妄言!”

    左冷禅笑容依旧,抬手作势道:“少林寺千年古刹,为武林正道表率亦有数百年之久,历来便是除魔卫道的中流砥柱,自然可以判断,左某与岳兄谁人更适合统领五岳,会战魔教?”

    “这?”方生貌似迟疑的看向其他四派诸人,欲言又止。

    不管其他人如何想,岳不群竟抢先拍手相和,微笑赞成道:“左兄所言有理,方生大师但说无妨!”

    眼看衡山莫大、刘正风师兄弟面色迟疑,欲要反对,方生连忙就着左、岳二人的话,借坡下驴,合十垂首道:“如此,贫僧就斗胆一言······华山历来为五岳之首,盟主之位已连任百余年,统领五岳除魔卫道,居功甚伟,威望高隆。华山岳掌门若能继续执掌五岳,当为五岳之福······”说道这里,方生不动声色间扫了一眼诸人脸色,只见左冷禅仍旧沉稳微笑,岳不群却是一派平淡,悠悠然好似方生说的是别人。反倒是莫大眉头紧皱,似是知道他接下来将要说什么,但却未有丝毫出言打断的意思,仅仅是看向他的目光耐人寻味。

    方生心里不由一惊,忽然觉得此事颇为诡异,原本自以为料到几分岳不群、莫大的心思,但此时看来竟是南辕北辙,岳、莫二人显然另有深意。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无暇多想,方生便接着道:“只不过,华山前些年才经历过一场动乱,前辈高手尽折,着实元气大伤。纵然有岳掌门雄才大略,苦心经营数年,大有起色,渐渐重振声威,但到底不必从前实力雄厚。若是明年五岳与魔教的会战以华山派为主力,就算胜了魔教,华山也势必损折不轻,只恐岳掌门数年辛苦付诸流水······若因此使得华山一蹶不振,不仅岳掌门无颜面对华山列祖列宗,武林正道亦失一中流砥柱,我等必将悔之莫及,罪莫大焉!”方生一脸诚恳的看着华山诸人,似是秉持公心,竭力为华山、为五岳、为武林正道谋划。

    只是封不平面无表情,成不忧脸色忿忿,显然并不领情,方生只得在心里暗道一声得罪,随即避开岳不群似笑非笑的目光,接着道:“依贫僧之见,嵩山派弟子众多,实力雄厚,正堪为五岳对战魔教之主力,而左掌门武功亦不输与岳掌门,若由左掌门执掌盟主之位,统领五岳,击败魔教的胜算想来会大些!”

    岳不群曾分析过嵩山近些年的发展势头,其实早就猜到,少林一直在暗暗放纵嵩山壮大,有意让左冷禅成为新一代的五岳代言人,带领五岳势力与魔教死拼,不动声色间便可同时削弱二者,达到降低二者对少林地位的威胁这一战略目标。但岳不群未曾料到的是,方生此时竟然如此旗帜鲜明的支持左冷禅,究竟是他自作主张,还是源于少林方丈方正的授意?

    心里默默将对于少林的警惕再次提高几分,岳不群哈哈一笑,大声赞道:“大师真知灼见,所言着实道出了岳某之心声!”说着转向左冷禅,坦荡问道:“如此,左兄还要推辞盟主之任否?”

    左冷禅也知此乃最佳时机,虽不明白岳不群为何这般配合,但他绝非瞻前顾后之辈,便笑着道:“既然岳兄执意谦让,左某却之不恭,便做了这五岳盟主罢!”

    众人眼见名分已定,不管心思如何复杂,皆欲出言相贺,却不防莫大忽然起身,尽展沙哑嗓音高喝道:“且慢!”

第七十九章 尘埃落定

    ();    众人闻言一惊,都转过头来,颇为意外的看着莫大。左冷禅眼中似有怒色一闪而过,又生生忍住,不曾惹人注意,但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方生亦心中一紧,暗道岳、莫二人的后招来了!

    面对众人目光中的质询,莫大干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僵硬漠然,但眼神却直直的盯着左冷禅,沉声道:“莫大心有一言,不吐不快,不知左盟主是否应允?”

    左冷禅眼角微微一抽,不论心里头多么恼恨莫大多事,但众目睽睽之下,却不能失了盟主气度,只得微笑道:“莫兄请说!”

    莫大看了眼下座首位的方生,又转回目光,直面左冷禅锋芒隐现的眸子,从容道:“左兄武功高强,才略出众,得任盟主之位,我等并无异议!只是······只是百年来,都是华山担任盟主,统领五岳,纵然未有惊天动地之功,却亦无行差踏错之事。华山掌门一脉于五岳诸多事务上经验丰富,更是向来秉持公心,将五岳大大小小的事处理的妥妥贴贴,无有不服!”莫大目光巡视一圈,见众人皆对他所言颌首认同,便接着道:“此前嵩山毕竟未曾任过盟主,并无处理五岳事务的相关经验,就算左兄智慧过人,在登临盟主大位之初,不免有无从下手之感,亦难以将诸事处治的面面俱到······因此,莫某建议,不妨由华山岳掌门担任我五岳副盟主,协助左兄治理五岳!”

    副盟主?众人心里一惊,随即目光游移,心思不由活泛起来。特别是玉矶子师兄弟三人,更是频频交换眼色,似是觊觎副盟主之位,但一想到岳不群能够与左冷禅打个平手,竟还忍得住一直谦逊着,眼睁睁将盟主之位让于左冷禅,其武功之精湛,城府之深沉,着实超出他们师兄弟三人不止一筹,隐隐然给人可畏可怖的感觉。这副盟主之位,恐怕岳不群从一开始就在谋划,已将其视为囊中之物,必然容不得别人染指!

    左冷禅在莫大说出“副盟主”三字的一瞬间,就立时转头看向岳不群,见到他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阳和微笑,便知这增设副盟主之事乃岳、莫二人早有预谋。若是他不答应,恐怕华山、衡山会立时闹腾起来,拒绝承认他这个盟主,谁让他没能打赢岳不群呢!而且,回想起会盟以来岳不群屡屡大肆力挺他担任五岳盟主,若他此时反而阻碍岳不群担任副盟主,传到江湖上,必会落得个心胸狭隘、过河拆桥的不堪形象。

    方生同样数息之间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但他参与盟主一事已让五岳大多数人稍有反感,此时再在副盟主之事上随意开口,定会招致五岳所有人的不满,只得微笑沉默。

    眼看说得上话的左冷禅、方生都不好开口反对,身为左冷禅心腹臂膀的陆柏便毫不犹豫的上前,轻声疑问道:“五岳向来只有盟主,未曾有过什么副盟主,如今冒然曾设副盟主,怕是有些不妥吧!”

    莫大脸色严肃,沉声回应道:“岳兄武能与左兄战成平手,天下少有,文能金榜题名,才智非凡,如何当不得五岳副盟主?······更何况,我们的老对手魔教,不仅教主之下设有副教主一职,还有光明左右使,都是几乎不下于教主的高手。五岳若是只靠身为盟主的左兄,让左兄以一敌四,岂不凶险非常!我等于心何忍,于心何安呐?”

    陆柏表情一滞,总不能说左冷禅当真能够以一敌四,虐魔教教主、左右使如同虐菜,毫无压力,无需岳不群帮手吧?

    莫大见此,知道还得再加一把力,便看向恒山派方向,正色问道:“不知定闲师姐对在下的提议是否赞同?”

    定闲同样一滞,她听明白了莫大的话,没问她怎么看,而是直接问她是否赞同,根本是想堵死了她再次和稀泥的念头,逼她在赞同或是不赞同这二者中选其一。好在此时已经定了左冷禅的盟主名分,若要推举副盟主,岳不群确是不二人选,就算她赞同此事,也不算得罪左冷禅,而她一旦反对,却势必大大得罪华山和衡山。于是,定闲蹙眉思忖片刻,便合十回道:“岳兄担任副盟主,定闲并无异议!”

    莫大微笑点头,旋又看向方生,意味深长的问道:“大师以为如何?”

    在陆柏、定闲二人先后出言的这一小会儿,方生早已将此事的利害关系反复琢磨一番,反而觉得,有岳不群担任副盟主,掣肘左冷禅,既能制约嵩山借着五岳盟主的名头扩张,又能使五岳内部不和,避免五岳迅速坐大,倒也不错!此时面对莫大的试探,方生稍一迟疑,便合十道:“有岳掌门如此大才鼎力襄助,想来左掌门必能将五岳发扬光大,威震江湖!”

    看到方生如此朝秦暮楚,包藏祸心的表现,左冷禅不由眼角一缩,随即若无其事的答道:“大师盛赞了!”

    莫大却是满意的颌首,转向泰山派方向,随意问道:“泰山派以为如何?”

    此时大局已定,莫大最后才问泰山派,分明别有用心,而且其不甚在乎的语气,也让泰山派玉矶子师兄弟心中不悦,不愿出言作答,但天门身为掌门,却是退避不了,只得正色道:“泰山派愿奉岳兄为五岳副盟主!”

    至此,岳不群担任五岳副盟主之事已是大势所趋,纵然左冷禅心里千般不愿,却也不敢拂逆众意,只得微笑赞成道:“岳兄众望所归,此后便是我五岳副盟主啦!”

    岳不群会心微笑,谦虚道:“岳某惭愧,今后必当以左盟主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岳兄言重了!”左冷禅虚应道,并未将岳不群的漂亮话往心里去,其实在场众人同样如此作想。在明白人眼里,华山掌门既然做了副盟主,华山派弟子面对盟主左冷禅的命令,自然有底气听调不听宣。一旦今后华山牢牢拉拢住衡山派,便可与嵩山分庭抗礼,若是华山再拉拢到中立的恒山派,就更是近乎架空嵩山,成为无名有实的盟主了!

    相互客套着,众人依次走出正堂,以左冷禅、岳不群、方生为首,站在堂前的台阶顶层,居高临下的面对着近千人的五岳门人。

    “众五岳弟子听令,今日左某······”左冷禅运足功力,朗声宣布五岳正、副盟主的就任结果,并以正邪大义鼓舞士气。声音洪亮雄厚,响彻在每一个五岳门人的耳边······

    在岳不群看来,这就是组织首领当选后的就任致辞。当然,不管左冷禅此刻说得多么大义凛然,但其心里大约是不怎么痛快的,也就不会给岳不群就任五岳副盟主的致辞机会了!

    “弟子拜见左盟主,拜见岳副盟主!”在五岳上千门人呼海啸般的行礼参拜声中,此次会盟圆满落幕······

    不管盟主左冷禅、副盟主岳不群怎么各怀鬼胎,但在看着少林方生缓缓下山的背影时,二人眼中却闪烁着几乎一样强烈的杀机隐隐的寒光。

    五岳高层的主次名分已定,接下来便开始商讨明年会战魔教之事,各派能够派遣多少人手?何时出发?何处汇合?何人收集如今魔教混战的具体情况,并居中联络?进入河北境内后,是直攻魔教总坛,还是沿路击破魔教各分舵、堂口?乃至在何处与任我行接战?

    凡此种种,都需一一筹谋,纵然不能算无遗策,面面俱到,但也要对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有个大致应对方案。毫无疑问,这些事物繁琐异常,但岳不群既已身为副盟主,却是不仅不能像在华山一样躲清闲,反而得时时刻刻表现出十足的热情,同盟主左冷禅一起绞尽脑汁的卖力谋划。

    没了高层们的严厉管制,各派门下的弟子们不由松懈了不少,相互之间高谈阔论者有之,饮酒作乐者有之,探讨武艺者有之······嵩山各院落的气氛一改前两日的压抑肃穆,不多时就变得熙熙攘攘,其乐融融。

    一个时辰后,方生赶回了少林寺,将此行的详细一一禀明方正。

    静静听完方生对左冷禅、岳不群、莫大等人的描述,方正默然半响无言,只是闭目盘坐,手上轻轻的拨动着念珠。

    禅房内檀香袅袅,一时间只剩念珠碰撞的细微哗哗声。

    就在方生忍不住要发问时,方正才悠然一叹,担忧道:“可惜师弟你没能沉住气,竟冒然插手五岳盟主之争,不单引起了五岳众人的警惕,还被左冷禅、岳不群两人先后利用······”

    闻言,方生猛地一愕,随即回想起,昨天自己先是赞成左冷禅做盟主,今天又赞成岳不群做副盟主,现在怎么看都感觉自己的话多了些,分量也重了些!

    背后不由自主的冒出冷汗,方生苦涩道:“是师弟关心则乱,失了清明······”

    方正思索着道:“看来左冷禅、岳不群实乃一丘之貉,野心颇大不说,更兼武功高强,权谋诡诈,非是易与之辈啊!”

    方生面色沉重,但也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并非事事皆由人意。每隔数十年,江湖上总会崛起三两个惊才绝艳之辈,风头之盛比之少林武当往往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今看来,此后一二十年,在江湖上叱咤风云者,非任我行、左冷禅、岳不群三人莫属!

第八十一章 寒夜血战

    ();    嵩山后院,胜观阁内炉火荧荧,酒气芬芳。

    左冷禅和岳不群相对而坐,怡然对弈。如此大寒天里,时不时饮一口温热的黄酒,舒心通气,倒也是难得的享受。

    今日是腊月十三,五岳会盟结束已然三天了,离得稍远些的南岳衡山派、北岳恒山派昨天就告辞离去,东岳泰山派今早也已出发回山了。只剩西岳华山派却不过左冷禅的殷切挽留,答应多留两日。

    岳不群心里清楚,左冷禅此举别有深意,但他不主动开口,岳不群也就决然不提,只是客随主便,欣然陪他饮宴、下棋。

    太平盛世时节,文人士绅自诩风雅,总是鄙视习武之人粗鲁,只会打打杀杀,不知圣贤书,不通琴棋书画四艺。实则不然,平常文人所能接触到的习武之人,基本上是些镖师、护院、护卫、青皮打手,乃至兵士、贼寇,都是江湖武林的最底层,大多过着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身份卑微而目光短浅,自然不识风雅,不通诗书,甚至很多都是彻彻底底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但似少林、武当、五岳剑派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却并非如此,作为武林上层组织精心培养的下一代,虽然不见得精通诗词文章,但至少接受过系统的文化教育,更有许多少林和尚参修佛理,讲究禅武合一之精义,武当、华山弟子兼修道经,追求天人合一之道境,他们对宗教道统的佛经、道经等典籍之精熟往往更胜博学多才的文人士子,心境高深,绝非粗鲁二字所能笼统概括。至于琴棋书画四艺,各大派的弟子也多有热衷钻研乃至痴迷其中者,不提刘正风、曲洋笑傲二人组这等宗师级别的琴箫音律达人,就算稍逊一筹的莫大及梅庄的江南四友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亦是世间少有,更何况,在岳不群印象中,他师傅宁清羽、师叔风清扬、少林方正大师、武当冲虚道长等人都精通琴棋书画四艺中的一两艺,并且造诣颇深。

    岳不群受师门风俗影响,于琴棋书画四艺皆有修习,特别在棋、书二艺上下过苦功,虽然未见得有多高明,但也绝非泛泛之辈。此时与左冷禅对弈至全神贯注之时,自然而然便施展出生平所学,棋路既有华山嫡传的攻杀犀利、变化飘渺,又有学自赵先生的高瞻远瞩、算计精微,还有与沈有容对弈时偷师的狠辣果决、兵不厌诈,已是隐隐然合三为一,以虚实变换、正奇相合之道为纲领,渐渐自成风格。

    左冷禅的棋风一如其人,雄浑攻杀中透着诡诈,棋路看似横冲直撞,大开大合,逼人决战,却又往往于不经意间落下隐蔽的后着,令对手不知不觉便陷入困境。若非岳不群弈棋经验丰富,心神算力强大,恐怕早就一败涂地了。

    一局棋时缓时疾,走走顿顿,竟然下到正午时分才结束,却是岳不群稍胜一子。

    输了一局,左冷禅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道:“原本只道岳兄剑术精湛,今日一奕才知岳兄之棋艺更胜剑术,堪称一绝啊!”

    岳不群谦笑道:“左兄谬赞了,岳某只是平日与封师兄多有对弈,略有心得而已。左兄若非受门中俗务相扰,剑术、棋艺定然都远胜岳某!”

    左冷禅摇头失笑,不以为然,沉吟道:“坐了一上午,左某静极思动,倒想活动一番拳掌,岳兄可有意赐教一二?”虽然有意将岳不群拖在嵩山三两日,但左冷禅也不想终日饮酒对弈浪费时间,思及岳不群如此武功,实属罕有的上好陪练对手,何不多多与其交手,验证自身武学?

    岳不群眼中精光一闪,欣然道:“赐教不敢当,愿与左兄切磋共勉耳!”虽然不知左冷禅留下他的深意,但他自忖武功不弱,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便怡然无惧,而且似左冷禅这般高手天下少有,有尽情切磋、印证武功的机会,岳不群自然不会错过。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各施轻功,齐齐冲出阁楼栏杆,跃至空中便开始拳掌交加,砰砰砰……碰撞声不绝于耳,落地时竟已过了三招有余!

    二人一分即合,再次交战在一起。左冷禅的拳掌乍一看似是随其剑法风格,雄浑霸道,动静不定,但数招之后,岳不群已发现二者的区别,其拳掌功夫不仅不输与炉火纯青的嵩山剑法,更在阳刚无匹的招式中暗含一丝回旋柔劲,却不是阳极阴生,而是一种极高明的阳刚拳掌造诣,其蓄力留劲、后招连绵之法颇得亢龙有悔要义之三味!

    岳不群的拳掌功夫并不逊色于左冷禅,但相对而言,岳不群更偏爱劲力集中、以点破面的凌厉爪、指招式,配上迅如闪电、轻若飘萍的轻功身法,单论攻击之犀利有效,一时间似是更胜左冷禅威力磅礴的拳掌些许……

    夜幕渐深,华山朝阳峰上各宅院的灯火陆续熄灭,显然众弟子已先后入睡。

    华山险峻异常,上山的路径陡峭且仅有一两条,各处狭隘关卡处偶有火光闪烁,那是值守弟子持着火把巡逻经过。

    一行三十多人黑衣蒙面,借着夜色的掩护,以娴熟的轻功悄然摸上山腰,隐于山岩树林之间,领头的矮个黑衣人目光炯炯,紧盯着上山的第一个独行道,默默计算着前后两只巡逻队经过时间的规律。

    其实以他的轻功,完全可以不经山道,直接从悬崖峭壁的低缓处攀援而上。但他身后的三十余手下却不是人人都有这种能耐,而且悬崖峭壁上多有积雪,十分滑溜,一旦有人失足坠崖,必然会被山道上的巡逻队发现,乃至令所有人暴露行踪。

    片刻后,趁着巡逻队刚刚走过,矮个首领连忙带着一众手下迅速冲向关卡,就在临近关卡的一瞬间,矮个首领隐藏在面巾下的脸色骤然一变,毫不犹豫的腾身而起,似敏捷的猎豹般扑向斜斜扎根在崖壁上的一株古松。

    哗哗的轻微树枝摇摆声随风而逝,矮个首领一头扎进茂密的树冠,只听得嗤嗤两声轻响,矮个首领便又跃返回来,手中却提着一个昏迷的汉子。将手中之人丢在山岩上,矮个首领眼光阴沉,这汉子身上服饰与巡逻队的华山刀手如出一辙,明显也是值守弟子,竟是个隐蔽的暗哨!

    这还是第一道关卡,却安排了明暗两重守卫,那后面的两道关卡的守卫定然更多更隐蔽,华山警戒防备之严密令矮个首领心里一沉。本以为在三门峡雷家的帮助下避开华山的众多暗桩爪牙,悄然潜进华阴范围,就能够顺利偷袭华山驻地,大肆杀戮华山的幼年弟子,却没想到华山对内部的防卫更胜外围城镇。这般沿路设卡、守卫巡逻、暗哨潜伏的预警措施比之朝廷的军营也不差了,真不知岳不群怎么想的,警惕心竟然强烈到反常的地步,恐怕全江湖的武林门派也就华山、黑木崖会这么做!

    略一思忖,矮个首领便心下一狠,咬牙吩咐道:“跟着我一直冲上去……”

    黑暗中,一行人齐齐施展轻功疾速往上冲,矮个首领一马当先,将属下远远甩在身后,不一会儿就来到第二道关卡。稍一打量情况,见巡逻队还未过来,矮个首领悄然潜行着逼近关卡旁的峭壁,耳中便传入两股若有若无的轻微呼吸声,立时判断出暗哨的方位,猛地闪电般跃到一块巨大的山岩之上,手中剑鞘向下连点,将来不及反应的两个暗哨点穴定住!

    忽然,不远处的盘旋山道上转过两只火把的昏暗光芒,矮个首领一惊,脚下发力轻盈的连跃数步,拉近距离后扬手打出四颗暗青色的枣核型钢钉。

    只闻两声轻微的闷哼,徐徐移动的两只火把便即无力的翻转着下坠,却被及时赶到的矮个首领先后抓住,随手插在身旁崖壁的缝隙中。

    这时,落在后边的三十余黑衣人才陆陆续续的追上来,矮个首领眉头紧皱,对手下们轻功很是不满。但他也知道,他们大多都是些门中年长的旁支弟子,习武资质不佳,武功实在算不上高明,只得作罢。

    一行人抓紧时间继续向上冲,但刚刚冲到半途,离着第三道关卡还有二十多丈时,下方的第一道关卡处就猛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

    只见一流赤红的光焰冲上半空,啪的巨大闷响声中炸开无数红黄色光点、细焰!

    矮个首领的江湖经验不差,立时认出那是特制的上乘烟花响箭,多用来传信示警。此物一出,就表明第一道关卡的巡逻队发现了暗哨的异常,知道有人闯上华山。矮个首领不禁一急,猛提功力,加速跃向第三道关卡……

    嗤……嗤……

    又是两道焰火升空,却是第二道、第三道关卡同样发现了敌人的踪迹,接连发出警示。

    受此影响,朝阳峰上各庭院的房间陆续亮起灯火,甚至隐约可见人影冲出。

    此时,矮个首领已经登临第三道关卡处,却见山道两侧的石台上已然拥着二三十只火把,照得刀剑寒光闪闪,守卫人影绰绰。

    矮个首领一咬牙,拔剑飞跃,腾身两三长高,抖手间剑尖化作数十上百的寒星,轰然罩向前方守卫的头顶。

    这些守卫只是岳不群师兄弟收降的小帮派打手及江湖流浪刀客,武功着实一般,甚至很多人都未曾练出内力,只会十来招简单的刀法、剑法。此时面对矮个首领气势森寒的剑光,前排的五六人虽然明知不敌,但身后还有许多同伴拥挤,后退不得,便只能咬牙挥舞刀剑迎击。

    叮叮叮……啊啊!

    一阵细密连响之后便是两声惨叫,却是矮个首领的剑法着实高明,迅捷而狠辣,不仅轻易格开了攻向他的五六把兵刃,还瞬间刺死了其中两人。

    后面的守卫正在将十多个松油火把扔到周围,火光映映,山道附近的动静都已无所遁形,但听得己方一个照面就死了两人,不由齐齐惊骇于敌人武功之高。胆怯一生,自然无法统一动作,但见有人冲上前挥刀攻击矮个首领,有人远远的向着矮个首领扔火把,有人怆然后退躲避。

    虽然都未能伤到矮个首领,甚至没能阻止对方的攻势,被其再次连杀四五人,但好歹将其阻拦在关卡前。

    片刻后,三十余黑衣人陆续到达,会同首领一起迅快速击杀着二三十个华山刀手。但山上庭院里也尽皆灯火通明,人影瞳瞳,显然华山所有人都已醒来。特别是距离第三道关卡最近的一处大院,竟迅速集结着人手,数声呼喊过后,近百人分成三波陆续奔来,紧急驰援关卡值守。

    矮个首领虽然心急攻上山,但山道狭窄,他或许能够施展上乘轻功跃过,但手下人却未必能够跟上,只得加紧击杀面前的关卡值守。

    数十息后,众黑衣人解决了值守,刚刚冲过关卡,就见最先增援的华山刀手已经逼近,便继续挥剑攻上,混战一触而发!

    明暗不定的山道上,刀剑撞击声、呼喝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越来越浓,猎猎寒风亦吹之不散……

第八十二章 接连哑火的摧心掌(一)

    ();    连施辣手击毙身前的两个刀手,矮个首领抬头扫视山上情形,却见陆陆续续还有数十个刀手冲下来,不由大感麻烦。混战不到一刻钟,华山的刀手已经伤亡了数十近百人,但刀手们仗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乱刀齐下也杀死了四五个黑衣人,而其他黑衣人或多或少都负了伤。伤亡比例相差之大令人咋舌,只是岳不群师兄弟收纳这些刀手的初衷,就是用他们做些不重要的杂活,乃至当作一次性消耗品,本也没指望他们能够战胜什么强敌,死多少都不见得心疼。反倒是三十余个黑衣人都是矮个首领门派里的中坚力量,在下一代弟子还未完全成长起来之前,每损失一个都是在直接削弱门派的根基。而且,混战至今,矮个首领还发现,这些刀手并不都是三脚猫功夫,其中约有两三成是惯于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所用的武功招式未必精妙,但却简洁狠辣,并且仗着丰富的搏杀经验,通过以伤换命的手段往往能够打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取得不菲战果。

    皱了皱眉头,矮个首领实在没想到平日华山上聚集了这么多刀手,单就露了面的都差不多有两百人了,心中愈发不耐,便对着身旁最近的五六个黑衣人高声厉喝道:“你们过来,跟着我一齐发暗器!”说罢矮个首领直接掏出一把枣核型钢钉,抖手打向上方山道上后续来源的刀手们。

    青光闪烁的钢钉呈松散的扇形瞬间席卷而至,刀手们虽然不惧刀刀见血的面对面厮杀,但要应付这等上乘手法释放的暗器,却是力有未逮,在一片哀嚎声中连连伏倒。

    而矮个首领却又掏出第二把钢钉,这次他身旁五个黑衣人也跟着掏出钢钉,几人齐齐发射,只见漫天青影重重,似狂风呼啸般罩向仍旧疾冲而来的刀手们。纵然他们大多都有了防备,竭力躲避或挥刀格挡,却也再次死伤惨重,一时间尽皆心生畏惧,只得迟疑着缓缓上前。

    当然,黑衣人一方并非没有付出代价,在他们分心发射暗器之时,有两人便被身旁的刀手趁机砍伤,其中一人还被乱刀分尸。见此,矮个首领看得心中一怒,因暗器大量杀伤对方而生出的些许痛快霎时消散干净,正要提剑猛杀,却听得山上一声娇喝:“……都磨蹭什么,没睡醒吗?给姑奶奶剁了他们!”

    矮个首领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姿婀娜的红衣女子从山壁上纵跃而来,看那轻功身法之高明,比之自家门派的轻功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待得那女子带着四五十个刀手冲到近前,矮个首领一眼就认出了她,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一天,岳不群一招击败他,给予他生平奇耻大辱之时,这漂亮女子就站在岳不群身旁,必是岳不群的亲近眷属无疑!三年未见,这女子除了身姿稍稍丰腴了些,面容竟然丝毫未变,显是身负上乘道家内功,颇善驻颜。只是,当年只顾着挑衅岳不群,竟然未曾看出这女子同样武功不俗,确是过于大意,走了眼了。

    “不过……此时也不晚,”眼看红衣女子拔剑攻来,矮个首领心中冷笑连连,“既然不能立时报复岳不群,倒不妨先在他的亲近之人身上讨些利息!”旋即同样挥剑迎击,招招式式迅捷如风,强劲如松,但又透着丝丝狠厉阴诡,屡屡直奔对方的要害而去!

    红衣女子正是梅娘,这两日恰好受宁中则之邀,在山上暂居,每天与宁中则一起习武练剑,同出同寝。今夜二人闲聊到很晚,睡得有些沉,在被关卡值守的响箭惊醒之时,忙不迭穿衣提剑,施展轻功赶来,但掌门所居的真灵院在众宅院最深处,总比不上离得近的刀手们动作迅速,且严格按照平日的训练计划及时驰援哨卡。宁中则武功不及她,本来只是稍稍落后,但中途又另有任务,转而去召集人手去了……

    梅娘自幼修习神照经和连城剑法,内外功皆有不俗成就,也曾行走过江湖,经验、眼力自是不差。此时面对矮个首领的阴狠攻势,只觉对方的长剑甫一刺出,便化为重重剑影,剑尖虚实不定,直如无数寒星密密麻麻攒射而来。这种很有暗器风格的剑法,在武林中可谓独树一帜,正是传闻中青城派祖上由“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里演化而来松风剑法!

    思及三年前的那件事,无需多做试探,梅娘便已肯定,眼前这个蒙面矮冬瓜就是青城派余沧海!

    没想到有过那次一招败在岳不群手下的教训,这余矮子还敢来华山撒野,是窥准岳不群不在,就欺华山没人了吗?心中含怒,梅娘出手自然毫不留情,拿手的连城剑法施展开来,剑光暴卷似银河瀑布,与余沧海以快打快,以攻对攻!

    一时间剑刃交击的清脆声响犹如雨落银盘,连绵不绝。

    数招过后,梅娘惊讶的发现,施展连城剑法这般绝世剑法的自己竟然稍稍处于下风,并且劣势越来越大!

    其实,似这般剑剑相斫,毫无花巧的硬碰硬,大多是功力更深者占优,精妙的招式反而作用不大。

    毫无疑问,余沧海服用摧心丹,忍受阳火焚身之痛,甚至走火入魔,险之又险才保住性命,却还几乎废了肝、肾,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后,相对应的所获得的回报自然非同一般。以其暴涨到几乎翻倍的功力,比之三年前的岳不群甚至都稍稍胜出,此时能够压制住梅娘亦是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神照经虽然属于一等一的绝世武功,精深奥妙,但到底修炼的是纯阳真气,女子体质属阴,就算修炼神照经无碍,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总比不得男子那般契合,进境飞快。所以,纵然梅娘修习神照经已足足二十年,但要论功力,如今也只不过比一般的一流高手稍稍强些,仅是真气之精纯大有胜出罢了!

    十余招过后,余沧海的优势又扩大了些许,但也无力速胜,而周围的混战之中,华山的人数优势已经渐渐发挥威力,将入侵者们分割成或多或少的五六块,团团围攻,反之黑衣人们不间断厮杀至此刻,一身气力着实消耗不轻,出手的威势不可避免的开始衰落,伤亡速度大大加快。

    眼见己方局势不利,余沧海不由心生急切,知道无法以剑法取胜,念头一转,不动声色间将空着的左手收到身后,暗暗积蓄内力,待得掌心暗点浮动,微微震颤,便即趁着二人的长剑再一次相斫的瞬间,闪电般穿掌袭向梅娘面门。

    梅娘见此,琼鼻哼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早已暗自防备的左掌立时毫不犹豫的迎击而出。青城派的摧心掌在江湖上可谓大名鼎鼎,梅娘耳闻过不止一次,当然,不是什么神功无敌的好名声,而是阴毒狠辣的恶名。而且,梅娘在三年前就见识过余沧海的摧心掌,虽然不声不响的在岳不群手下吃了鳖,没能展现出应有的威力。但梅娘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武功差了岳不群老远,无法像岳不群那般轻描淡写的化解摧心掌力,也就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嘭……

    二人手掌尚未接实,掌风碰撞的闷响便已震得四下树枝摇曳,积雪簌簌而下,纷纷扬扬之中,二人齐齐后退三步。

    余沧海面色阴沉,看着梅娘的眼神惊疑莫名。左掌收在身后,竟微微颤抖。他清楚的感觉到,在刚刚对掌的那一刻,对方掌上蕴含着一股淳厚阳和之力,不仅牢牢挡住了他那阴寒毒辣的摧心掌力,还隐隐反击回来几分劲气,侵入他掌间的经脉之内。乍一感觉,这劲气只是略微温热,但整只手掌涨得通红,手背青筋暴凸,无不清楚的告诉余沧海,这劲气炽烈异常。好在他功力胜过梅娘一筹,全力运转摧心掌的阴寒真力,数息之间便化解了这股阳和劲气,手掌恢复暗淡之色。

    与之相比,梅娘可就没这么好受了,此时正娥眉紧蹙的看着自家的左掌心,虽然表面上毫无异常,仍旧莹白如玉,但掌心经脉内却有丝丝缕缕的阴毒劲气如附骨之疽般盘桓不去,纵然梅娘的神照经真气精纯非常,祛除起来却也十分缓慢,足足用了十多息才完全清除干净。

    本来依照神照经修炼出的纯阳真气,最是克制摧心掌这等阴毒内劲,甚至功力深厚者,还能在双方掌力相触的一瞬间就将对方的阴毒掌力狠狠反弹回去,使其自食苦果。但梅娘的功力到底差了余沧海一筹,连完全防住摧心掌力都做不到,更遑论反弹?刚刚只不过是仗着神照经内力的精纯大大胜过余沧海的青玄劲,稍稍破开余沧海掌间的真气,侵过去几缕神照经真气罢了!

    志在必得的摧心掌出乎意料的失效,余沧海面色冷峻,正要继续出剑,以求尽快拿下梅娘,却不防身侧传来两声惨呼。他扭头看去,正好见到手下的两个黑衣人被乱刀砍倒在地,不由心下一抽。再略一扫视四周,便发现三十余手下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一,情势愈发不妙。

    就在此时,山上传来三声凄厉的口哨:“呜……呜……呜!”似是某种信号。

    余沧海稍稍一愣间,百多个华山刀手却是毫不犹豫的收刀罢斗,潮水般向着山上退去。

    见此,虽然不清楚华山派搞什么妖蛾子,竟然放弃了占据上风的优势,但一众黑衣人还是本能的汇聚到余沧海周围,结成圆阵,持剑戒备。

    唰……吱吱吱……

    弓弦张开的紧绷声齐齐响起,余沧海望着山上的眼神狠狠一缩,只见刚刚后退着的刀手们身后猛地闪出五六十个弓箭手,个个张弓搭箭,居高临下的对准了他们。

    弓如满月,箭似寒星,一时间众黑衣人面色大变,虽然隐藏在面巾下,不曾在对方面前露了怯,但眼中却或多或少显出丝丝忌惮之色。

    江湖有言,武功再高,也怕寸铁!说的就是弓箭、弩矢,万箭齐发之下,即使有达摩、扫地僧、张三丰那般超凡脱俗的绝世武功,也只能黯然饮恨。当然,必须得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列好阵势,以强弓劲弩齐射才行,否则箭矢准头不好、劲道不足或是参差不齐,短时间内可就奈何不得真正的武功高手而被其施展轻功逃离箭矢覆盖范围。

    以余沧海今时今日的功力,已然不惧数十个普通弓箭手的齐射,只需全力施展无影幻脚,自可迅速逃脱,但他手下的一众黑衣人却是不行。

    余沧海心知,弓箭手们居高临下,占据地利,山道又狭隘崎岖,不利于他们退走,只要对方一两轮齐射,他手下的黑衣人很可能就得倒下一大半……

第八十三章 接连哑火的摧心掌(二)

    ();    紧张的对峙中,余沧海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同时念头急转,思索着全身而退之策。

    毫无疑问,此行大肆破坏华山根基的任务已经夭折,还反被华山钳制于此,只是没有岳不群师兄弟坐镇,华山缺乏能够压制余沧海的高手,若他只求自保,便可轻易退走,但若要保全手下众人,却是力有未逮。

    忽然,余沧海的目光在扫过梅娘时稍稍一顿,原来不知何时,梅娘身边竟多了一个白衣丽人。

    两长余高的断崖边,两女妍然玉立,白衣红裙随着习习山风轻轻摇曳,端庄与妩媚,温柔与冷艳,当真是春花秋色,各有风情,几乎让人忽略了簇拥着的一众杀气腾腾的弓箭手。

    毕竟苦心调查过华山的虚实,因而余沧海一眼便认出了,那白衣丽人正是岳不群的妻子宁中则。若论武功,余沧海料想她不及那个红衣女子,但论在华山的地位,此时掌门岳不群不在,宁中则身为掌门夫人,已是当之无愧的最高首脑。

    见对方迟迟不曾发动,余沧海正欲开口拖延,却又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便仍旧沉默屹立。

    梅娘扫视了一眼左右,刀手们已经重整旗鼓,伏在弓箭手们身后,准备随时紧跟着箭矢冲下去。满意的点点头,梅娘对宁中则耳语几句,但宁中则却轻轻摇头反对。

    按照梅娘的想法,别管是什么人,只要胆敢袭击华山,就先擒下来再说,至于什么华山与青城派同属武林正道云云,都是虚的,没必要太当回事……

    但宁中则却心有顾虑,毕竟此时华山没把握留下余沧海,若是仅仅将其手下屠戮一空,怕是没什么作用,而一旦余沧海逃脱之后,必然怨愤更甚,以其心性之险,武功之高,很可能会再次潜行回来,对华山上下施以暗杀、下毒等等卑劣手段,恐怕华山亦防不胜防,更无可奈何!

    看着黑衣人周围躺满华山刀手的尸体,鲜血浸着山道流淌,宁中则眼中闪过丝丝怒气,沉声问道:“余观主若要与我华山不死不休,就不怕招致灭门之祸,断了青城道统?”

    余沧海如今骑虎难下,好在脸皮够厚,闻言嘿嘿一笑,恨恨答道:“我等皆是日月神教任教主麾下无名小卒,今夜来此,乃是奉了任教主钧令,了结我圣教与华山的百年宿怨,倒也不屑冒充青城派的名号!”余沧海心想,自己等人蒙着面,又抵死不承认是青城派的人,只要回了蜀中,华山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大肆攻打青城山就是师出无名,量岳不群也不敢公然破坏武林正道的秩序!

    闻言,梅娘气得柳眉倒竖,想要指责对方使用青城派的成名武功松风剑法、摧心掌,以及独门暗器青蜂钉,还敢否认不是青城派的人?但却被宁中则止住,她很清楚,武功和兵器的特性算不得“真凭实据”,过了今日,青城派完全可以矢口否认,而她和梅娘的武功都不及矮个首领,没能掀开他的面巾,就算明知他是余沧海,也不能以武林正道之名公开审判青城派袭击华山的罪行。暗暗思忖着,宁中则正欲开口,却见余沧海忽然抖手打出一蓬青影,耳边亦响起梅娘的惊呼:“小心!”

    既然敢在宁中则分心之际出手,余沧海自然不会没有准备,但见周围的黑衣人们跟着他纷纷扬手,便是漫天青光罩向崖上的一众弓箭手,而余沧海也拔身而起,紧随着暗器暴雨跃向宁中则、梅娘二人。

    宁中则、梅娘正在挥剑抵挡青蜂钉,却见余沧海身形已经腾空三丈余高,居高临下对着断崖上的她们挥出一道剑气。无奈之下,二女根本顾不得开口,就各向一边全力躲闪开来。

    面对漫天暗器,弓箭手们没有接到命令,纷纷各自为战,有的挥舞着长弓格挡暗器,有的不顾受伤之危,毫不犹豫的对着黑衣人们射出箭矢,也有反应迟钝的,愣然间便被暗器射倒,大声哀嚎着……

    黑衣人们似是早已得到余沧海的授意,在暗器脱手后,立即转身向着山下奔去。但在弓箭手们稀稀拉拉的十多支箭矢攒射之下,也有三人倒地不起……

    嗖……唰唰……啊啊!

    剑气森然激射,划破重重雪泥,宁中则、梅娘能够及时避开,但其后的弓箭手、刀手可就没有二女这般身手,有两人先后被正面击中,立时惨遭分尸,血雾纷扬。

    余沧海施展无影幻脚的轻功身法,凌空一个翻转,就落在二女之前所站的位置。此时二女已经齐齐返身出剑直刺而来,无需言语便已达成默契的夹击。

    余沧海嘿然不屑,持剑的右手长袖抖动,竟从中飞出一匹麻白绢布,受劲风鼓荡宽大,圈圈翻卷着疾射梅娘,同时左掌徐徐击出,途中掌影重重,迅速由淡转浓,黑芒隐现,便是一波暗淡掌力排空击向宁中则。

    白布席卷而来,梅娘视线受阻,只得挥剑劈斩,欲要破开白布,但又忽然看见白布上有些条纹状的勒痕,不禁面色一变,连忙震动手腕,施展出连城剑法中的一招疾速回防的剑式“千树万树梨花开”,将长剑抖成朵朵银芒剑花,团团挡在身前。

    嗤……

    白布卷及锋锐剑光,本应片片碎裂,但却仅是稍有撕裂,诡异的保持着连续,还传出钢铁不断碰撞时的连绵铿锵声。瞬息之后,白布被剑光弹回,或大或小的裂缝间隐约露出一节节暗淡的铁索……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宁中则眼看摧心掌力隔空击来,自知不敌,有心躲避,但她本是以一式白虹贯日前冲疾刺,两速相加,瞬息间便堪堪临近,掌力尚未及身,劲风已吹得她青丝飞扬。明知躲无可躲,宁中则却仍自神情坚定,将长剑注满内力,竖在身前试图抵挡。

    见此,余沧海眼中不屑更甚,心下冷笑,若是摧心掌这般容易抵挡,怎当得青城绝学?脑海中已是浮现出宁中则碎心而亡,岳不群抚尸痛哭的悲情场景,不由地心怀大畅,痛快不已……

    嗖……

    却不防斜刺里一道灰光突兀的闪现,破空声细微至若有若无,眨眼间便已射到二人中间,竟抢在宁中则之前迎住摧心掌力。

    噗……呼哗……

    一声轻微的泄气声中,余沧海惊骇的看见,自家引以为傲的摧心掌力,竟被一颗小石子破开最中心的劲气汇聚的无形节点,霎时化作一阵劲风散开,吹得宁中则衣衫猎猎。

    二人眼中惊疑莫名,不约而同的望向小石子射来的方向。

    目光透过浓浓夜色,却只见到远处山崖间垂悬的一片若隐若现的茂密松柏树冠,其上似有积雪皑皑……

    “唉……”

    但山风中隐隐飘来的一声沧桑叹息,却让二人知道,刚刚并非错觉,只是出手之人已然隐没无踪!

    余沧海似是忽然想到什么,浑身一个激灵,随即毫不犹豫的转身跃下断崖,竭力施展轻功直奔山下而去。

    宁中则看了看余沧海的背影,又扭头望向神秘的出手之人之前所在的松柏林,神情愣愣然若有所思,而梅娘见余沧海逃走,又追之不及,便用剑挑起他仓促间抛下的白布铁索,饶有兴致的查看起来。

    山道上,黑衣人们竭力奔逃着,但离开了火把的光亮范围,便被黑暗深沉的夜幕重新吞噬,就算还能借助积雪的暗淡荧光,速度也不可避免的大受影响。值得庆幸的是,华山的刀手们武功更差,受到夜色迷茫的影响比他们更大,也就不可能追击他们。而余沧海的武功比他们高出甚多,片刻后便追上了他们,引着众人疾速纵跃下山。

    其实余沧海很清楚,刚刚救了宁中则的神秘高手既然能够后发先至,以一枚小石子便轻而易举的击破他的摧心掌力,如此武功若要取他性命,自是易如反掌,而那人对他逃走无动于衷,想来是瞧不上他,懒得理他。尽管对于此行功败垂成非常不甘,但余沧海对于那人的鄙视不仅未有愤怒,反而庆幸不已,只因那人十有**便是华山剑宗的风清扬,数年前还威震大江南北的不世高手,一代武林奇人!

    一想到风清扬这个名字,余沧海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师傅长青子,想起了师傅的生平最大遗憾,那就是曾今败在林远图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之下,但是师傅也曾说过,他年轻时有信心对决林远图,但年长后明明武功更高,却没有勇气去邀战风清扬!

    虽然明知风清扬不会对自己出手,但余沧海一想到对方就在山上,很可能正在俯视着自己,就胆战心惊,背心直冒冷汗。没办法,风清扬的剑术高深莫测已极,与自己等人根本不在一个等级,甚至就连武林绝顶的少林方正、武当冲虚也只能望其项背!

    须臾之后,余沧海冲出了华山的第一道关卡,依然没有任何刀手前来阻拦或追击。刚刚松了口气,余沧海却忽然看见下方的山道转角处闪出了三五支火把,竟有人深夜上山?

    心中疑惑着,双方渐渐临近,余沧海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沧桑中年坐在滑竿上,由两个劲装壮汉抬着匆匆上山,前后各有一个壮汉举着火把,而他们明明也看见山道上一身黑衣的余沧海众人,提刀持剑,非是良人,却没有丝毫止步的意思。明白对方来者不善,余沧海不由凝神聚气,暗暗戒备着。

    呼哧……

    眼看双方就要相遇,那滑竿上的中年果真毫无征兆的双掌齐发,施展劈空掌力遥击余沧海及其身边的黑衣人。

第八十四章 接连哑火的摧心掌(三)

    ();    余沧海只觉劲风扑面,一波阳刚雄浑的掌力汹涌而来。

    心下不由暗暗吃惊,不知华山附近哪里来的这等功力深厚的高手。当然,他自忖若要硬接,也能接下这波掌力,但势必被堵在山道上,有违他尽快脱离华山视线的初衷。于是,早已蓄力的无影幻脚使出,余沧海一跃而起,避开了雄浑掌力,任由身旁的两个手下被击得喷血惨叫倒地,而他身在半空又一个鹞子翻身,头上脚下的双掌凝聚摧心掌力,狠狠压向滑竿上那中年的上身。

    那中年也不躲闪,而是飞快的变换掌势,化作双拳,气势凝重的向上迎击。

    呼……

    拳掌劲风对碰而散,眼看就要相接,却不防那中年双手的拳头忽然一晃,一手仍是拳头,但却幻出重重拳影,虚实莫辨;而另一手则蓦地化作爪势,犀利劲气透指而出,竟闪电般加速,超出拳头率先迎近余沧海的一只手掌。

    本来中年半途变招之时,余沧海就心知不妙,但他自忖未有准备,仓促间已是变招不及,而且身在半空,不能灵活躲闪,只得硬着头皮加重摧心掌力。

    嗤……

    掌、爪相接,余沧海只觉对方的犀利爪劲瞬间变撕破了自家的摧心掌力,虽然也被摧心掌力抵消了一部分,但剩余的爪劲却是毫不停顿的冲入他的手掌间,顺着经脉飞快的蔓延至手臂才被他自身的内力抵挡化解,只是这眨眼间他的半条臂膀就已酸麻无力。

    余沧海脸色惊变,这股内劲,纯厚阳和,竟与刚刚那个红衣女子的内功如出一辙,只是这中年的功力更为深厚,沛然难当!

    不仅如此,这一爪还将余沧海的身形击得一偏,使其另一手的摧心掌力随之偏了稍许,效果自然大减,虽然仍旧勉力击中对方的拳头,也只是与对方拳头上虚有其表的拳劲相互抵消罢了!

    啪啦……

    一招硬碰,劲风哗然鼓荡,余沧海身形被反弹的上升,而中年亦被击得向下一矮,身下的竹木滑竿不堪重负,轰然裂开。

    眼看中年就要随着断裂的竹竿坠地,他却恨恨的一咬牙,猛地一掌击在地上。嘭的一声,借着反弹的力道身形飞速上升,另一手再次击出爪势,直冲正在下落的余沧海而来。

    此时余沧海已经借力调整身形,见到中年占了便宜竟还不依不饶,心下恼怒,就顺势施展出无影幻脚,双腿连连踢出重重幻影,劲风勃勃缭绕,踹向中年的手爪。

    中年不屑冷笑,手臂抖动间,双手一先一后,爪影重重,破空呼啸,凌空与余沧海的腿影飞快的以攻对攻,连连拆招。

    砰砰……啪啪……

    比起之前的硬碰硬,这次显然是招式的巧妙变化上的比拼。但让余沧海大感意外的是,仅仅两次交击之后,他的腿法就就完全落在下风,跟不上对方爪势的节奏。待得到了第七次交击后,余沧海忽觉左脚脚踝一疼,已被对方的手爪击中,跟着小腿一紧,却是被对方抓住了,紧接着一股浑然大力涌入腿上经脉,整个左腿霎时失去知觉。

    一上一下的二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此时已然开始一齐下坠。

    余沧海心下大骇,右脚毫不犹豫的连连踢向对方的手腕,但中年同样还有一只手空着,仍旧以那精妙的爪法从容应对。

    眼看即将落地,中年抓住余沧海的小腿的手臂猛一使力,二人的身形立时调换一个位置,变成了余沧海在下,并且马上就要后颈着地。

    无奈之下,余沧海只得双手下称,击在地上卸去二人下坠的力道,同时借力旋转身体,试图打乱中年的身形,甩开对方。

    但中年既然敢将余沧海换到身下,自然早有准备,此时更是趁着余沧海分心于手上使劲,右脚腿法稍稍变缓之际,忽地变爪为拳,迅猛无比的一拳击在余沧海右腿小腿上。

    咔嚓……

    清脆的骨折声响起,余沧海只觉剧痛钻心,额头冷汗滢滢,却死死的咬牙腾手发出一记摧心掌力,隔空劈向中年面门。

    啵……

    中年出拳接下这一掌,劲气四溢中二人被反震的大力向着相反的方向拉扯,中年抓着余沧海小腿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向后滑动,在其上捏出五道深深的血槽后,不甘的脱离了余沧海的腿脚。

    余沧海侧着身子狠狠摔在地上,想要站起,但两腿都痛得失了只觉,不由心下惊惶,随即看向周围被这一通激烈交手惊呆了的手下众人,大喝道:“快带我走!”

    此时中年已经又一次出掌击在地上借力,朝着余沧海腾空扑击而来。

    至此,余沧海才发现对方虽有双腿,却是个残废,若是一开始就发现这一点,中年功力虽强,但行动不便,只要避开硬碰硬,也不一定能够伤得了他,只是此时他的双腿重伤之下也失了作用,却已绝非中年的对手。

    幸好余沧海的手下已经反应过来,左近奔出两人来抬余沧海,另外的五六个黑衣人齐齐扑向中年,为他们争取时间。

    中年无奈挥出劈空掌力,击得扑向他的黑衣人吐血倒飞,但他腾空的身形也不由地顿了一顿,无力继续扑击,只能看着余沧海被抬起,在一众黑衣人的簇拥中片刻间就消失在夜幕中。

    中年盘坐在一方山岩上,看了看山道上七个丧命在他掌下的黑衣人尸首,脸色恨恨,吩咐下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背我上山!”

    几个壮汉似是练过些许外门功夫,身材高大,气力不弱,其中一个麻利的背起中年,健步如飞的奔向山上。

    熊熊篝火照亮了周围一大片地方。

    老远就看见一位红衣女子在指挥着华山的刀手们打扫战场,中年不由脸色一松,自言自语道:“还好梅娘没事……哼!岳不群那小子真是废物,竟给人打上门来……”

    梅娘这时也看见了舅舅,猜测舅舅定是看见山上混战时的冲天火光,明白华山出事了,担心自己的安危,才会急急的赶上山来,不由心下温暖,笑着道:“舅舅来晚了,没看见刚刚我的连城剑法大发神威……”

    “真的?……”中年失笑,摇头道:“刚刚那个矮冬瓜的摧心掌功力不弱,你当真打得过他?”

    梅娘笑容一滞,又感兴趣的问道:“舅舅你遇到他们了,有没有交手?”

    中年得意道:“那矮冬瓜连中我的大力鹰爪和无影神拳,废了两条腿!”

    “不愧是舅舅!”梅娘眉头一挑,转身喊过正在处理尸首的吴全礼道:“余矮子重伤不起,快去传令给关中各个分舵驻地的人手,让他们沿路追杀余矮子一行,可不能让他们顺顺当当的回了青城!”

    看着吴全礼毫不犹豫的应声而去,中年满意的点点头,暗暗思忖道,看来岳不群没有轻慢梅娘,还没入门就能够支使华山的势力!

    天亮后,从华阴城开始,华山在关中的各个驻地的外围势力迅速行动起来,严密排查任何外地口音的江湖客,连带着肃清各个势力潜伏在华山的据点、暗探。

    一时间关中武林鸡飞狗跳,闲散江湖人士唯恐避之不及,被华山旗下的人手抓去顶缸,当作勾结邪魔外道图谋华山的奸细。特别是,这些华山外围人手的来源乱七八糟,有各地衙门的捕快,擅于追踪搜查;也有一些走江湖的巫医郎中,擅于下药用毒;更有小偷、刺客,擅于骚扰偷袭。在他们一波接一波不择手段的紧密追杀下,余沧海一行人自然苦不堪言,损失惨重。

    其间,有一伙从河南方向神秘潜伏过来的江洋大盗,还未靠近华山就被外围探子们拆穿,召集人手团团围攻,硬生生将其剿灭,只剩两个武功高强的首领狼狈逃回了河南……

    数日后,岳不群师兄弟一行人回返,刚刚踏入关中境内,就接到余沧海带人夜袭华山反被挫败,近乎全军覆没逃回蜀中的消息。

    以岳不群、封不平二人的养气功夫,也不禁勃然大怒,于不明、成不忧更是扬言要直接杀到蜀中,灭了青城满门。冷静下来后,众人商议许久,因开春就要集结人手,对战魔教,如今就得开始早做准备,无暇前往蜀中追杀余沧海,最终还是暂且作罢,只等以后再说。

    匆匆赶回华山,岳不群看到宁中则、梅娘二女毫发无损,不由放下心来。至于死了近百刀手,岳不群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吩咐封不平负责处理善后抚恤事宜。毕竟在他看来,华山的根基是他们师兄弟几人,华山的未来也是在年幼的弟子们身上,而那些收服、聘用而来的刀手,不过是些过度时期的炮灰,仅需平日里注意恩威并施,牢牢掌控住他们就好……

    有感于此次事件中华山情报机构的失职,竟让青城派无声无息的潜伏至华山,而麾下的探子们毫无所觉!岳不群每日练功之余,就是抓紧整改各地的暗探机构。特别是,考虑到余沧海此行是不走官道城镇,专挑荒僻之地,一路餐风露宿,才能够悄然潜伏而来。岳不群下令,关中各处情报点要迅速将眼线从城镇扩展至乡村,严密布控一切外来的可疑人物……

    也因此,直到临近年关,华山受袭事件的余波才完全平息下来,众人开始准备庆祝年节的事物。

    当然,此间唯一让岳不群较为舒心的是,梅娘舅舅竟主动暗示,让他择日迎娶梅娘入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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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华山介绍:
不一样的岳不群!
不一样的华山派!
不一样的笑傲江湖!
剑出华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出华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出华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